第3章
“卞導,許總來了。”尚鵬飛走過去,跟梁易舟點了個頭。
“哎喲,稀客。”卞鑫哲跟他已經是第二次合作了,許培樟不愛端着,跟誰都能打趣幾句,卞鑫哲這會心情格外好,拉着梁易舟就跟他介紹,“這是演陳栾的演員,梁易舟,你剛剛看到試鏡沒,是不是特別合适?”
許培樟瞧他一眼,梁易舟沒什麽表情變化,他臉上的笑很禮貌,整個人都有點距離感。
卞鑫哲語速快,根本沒想着讓許培樟答複什麽:“這是承映的許總,老朋友了,哎,說起來,你今天怎麽過來了?特地來看試鏡的?”
“咳。”許培樟有點心虛,“我剛巧在附近辦事,就順路來看看你們。”
這話能蒙卞鑫哲,可蒙不了尚鵬飛,尚鵬飛故意在旁邊補了句:“确實巧得很,許總直奔我們這個臨時借的攝影棚就來了。”
許培樟:“……”
梁易舟沒啥太大的波動,他從剛才到現在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許培樟注意到那根煙還拿在他手裏,于是就問了一句:“沒帶助理來嗎?”
“給他放假了,試個鏡而已。”梁易舟本身的聲線聽起來也冷淡,很難跟陳栾那種輕佻的聲音聯系起來。
另一邊,卞鑫哲被尚鵬飛拉到一邊,尚鵬飛壓低聲音:“卞導,你也夠心大,梁易舟頂了董暢,董暢可是……”
尚鵬飛沒說完,但誰都懂那意思,董暢是許培樟送過來的人,要是許培樟小氣一點,不光是要找梁易舟的麻煩,連你這個導演也要一起倒黴。卞鑫哲倒是灑脫:“沒事,許培樟哪會在意這個?難不成你剛剛在擔心他過來看試鏡就是來找你興師問罪的?”
“那倒不是。”尚鵬飛跟陳港打聽過,于是他回頭看了一眼梁易舟,梁易舟剛剛扔了煙,拿着一張紙巾在慢條斯理地擦手,許培樟站在一邊,正在跟過來的工作人員打趣。
卞鑫哲跟着尚鵬飛看了一眼,沒看出什麽來,他走過去,問了下梁易舟的身高體重,想了會,開口交代:“下周進組,再瘦五斤,頭發不要剪。”
許培樟在心裏算了下梁易舟的BMI,忍不住皺眉,真夠瘦的,他的目光飄飄忽忽地落到梁易舟的腰上,然後又挪開。
後面卞鑫哲又拉着梁易舟聊了一會,許培樟這個閑雜人等,沒有走的意思,就坐在一邊跟工作人員聊天。
“許總你長這麽好看,都可以去拍電影了。”有個工作人員忍不住盯着他看。
許培樟彎起眼睛:“那我馬上讓卞導給我安排個角色。”
“說什麽呢?晚上一起吃飯呗。”卞鑫哲走過來,沒聽完整,就聽見個卞導。
“我說讓卞導給我開個後門,我也拍戲。”許培樟一笑,語氣随意,“我可以帶資進組的。”
卞鑫哲也跟他打趣:“那不如我把導演的位置讓給你。”
卞鑫哲神經大條,沒覺得許培樟這話有什麽問題,尚鵬飛卻忍不住看梁易舟一眼。
不過梁易舟沒什麽表情變化,不演戲的時候他就是一張很淡漠的臉,有人跟他說話,就露一點禮貌的笑意,比如這會兒,十分謙和有禮:“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今天辛苦大家。”
卞鑫哲也不強留,他剛想跟許培樟說話,許培樟卻已經站了起來:“我也走了,下次再請你們吃飯。”
“哎。”卞鑫哲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許培樟就已經走了出去,他忍不住嘀咕一句,“這麽着急?”
尚鵬飛站在一邊玩味地笑了笑:“飯局可以經常組,緣分可不是。”
梁易舟站在門口打車,這個影視基地位置稍微有點偏,等得他想抽支煙,但煙還沒拿出來,就有輛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車窗落下,露出許培樟那張臉,他一歪頭,語氣很熟絡:“上來吧,這裏不好打車,我捎你。”
梁易舟停頓了兩秒,沒說話,直接拉開車門上去了。
“去哪裏?我哪裏都順路的。”許培樟沖他笑,他有一雙很深情的眼睛,再玩世不恭的語氣都會讓人覺得自己是被他鄭重對待的。
梁易舟安靜地跟他對視了一眼,報了個地址。許培樟打開導航,發現是個酒吧,于是他挑了下眉:“這麽早就準備開始夜生活啊?”
這是個反問句不是問句,所以梁易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馬少沒給你安排司機嗎?”許培樟故意問。
“我用不着。”梁易舟很平淡地答他。
許培樟沒打開車載廣播,車裏一片寂靜,他忍不住又問:“看不出來馬成斌會喜歡你這種冷冰冰的類型啊。”
梁易舟依舊那樣子,他似乎不愛争辯。這讓許培樟有點惱火,他從剛剛開始,其實就在有意無意地想要惹惱梁易舟,當着他的面說帶資進組,現在又主動提起馬成斌,這些事都非常不體面,但梁易舟始終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他太漠然,以至于讓許培樟覺得,不體面的人是他自己。
于是後面的那段路都沒有人說話,梁易舟偏過頭去看窗外,今天的北城陰沉沉的,或許要下雨。
快要到的時候梁易舟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就把這個電話給掐了,許培樟餘光掃到,輕聲笑了下。
“怎麽?還挂金主的電話的?”許培樟歪頭笑。最後一個轉角的紅綠燈格外久,他像個頑劣的小孩,他在期待梁易舟會不會因此生氣,會不會直接拉開門下車。
梁易舟轉過頭,和許培樟對上眼睛,他沒有着急說話,半個身子慢慢靠過去一點。兩個人的距離突然縮短,氣氛變得有些暧昧。
梁易舟的眼睛很漂亮,細長,尾挑,标準的丹鳳眼,這會帶了點笑意,勾魂似的。許培樟見他越靠越近,手不自覺地松開檔位杆又握住,手心好像出汗了。
離得太近了,馬上就能親吻上的距離。
許培樟還在愣神,後面的車突然按了兩聲喇叭,梁易舟笑意更濃,他跟個沒事人一樣坐了回去,聲音依舊冷淡:“許總,綠燈了。”
許培樟松了剎車,耳根發燙,為了維持冷靜他咬字有點重:“謝謝提醒。”
“舉手之勞。”梁易舟表情無辜,“是我要謝謝許總才對,這麽關心我,真是貼心。”
許培樟聽得出他話裏的揶揄,他也意識到是自己小看了梁易舟,這讓他有點不爽,于是停車的時候腳踩得用力了點,梁易舟身子一傾,順手解開了安全帶。
“今天謝謝許總。”梁易舟下車前把車窗放下來了一點,又對許培樟很謙和地笑了一下,“通下風吧,感覺許總很熱的樣子,耳朵好紅。”
許培樟感覺自己這一出是啞巴吃黃連,他賭氣不想說話,只想瞪他,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用牙縫裏擠一句:“不用客氣。”
酒吧這個點還沒開始營業,梁易舟直接推開門走進去,原本趴在櫃臺上懶洋洋的邵陽立馬支棱起來:“易舟哥,試鏡怎麽樣?”
“挺好的。”梁易舟轉了轉手腕,自己倒了點水喝。
“哎,剛剛送你回來的……是誰啊?”邵陽年紀小,剛剛在監控裏看見那輛車就好奇得不得了,許培樟開的是寶馬7系,在北城一衆同齡的纨绔二代裏低調得特立獨行。
梁易舟慢騰騰地喝完了水,想到剛剛他倆在車裏很不愉快的相處,很冷淡地說:“麻煩的人。”
邵陽還想打聽什麽,梁易舟卻先一步止住了他的話頭:“我上去睡會。”
這家酒吧是梁易舟和朋友合夥開的,他在樓上給自己單獨留了一個房間,有時候會過來休息,房間裏有投影儀,他也會在這裏看片子。
朋友笑他怎麽在酒吧這種地方找覺睡,到了營業的時間那麽吵,要鍛煉意志力嗎?
梁易舟進了房間,靠在飄窗上抽了一支煙,現在的酒吧很靜,他喜歡酒吧營業的時候,混亂嘈雜,欲望混合,從底下升上來,是最直接的刺激,會讓人覺得自己不是離群索居。
梁易舟睡了近五個小時,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滿屏的消息,他回複了導演的信息,又給馬成斌回了個電話。邵陽敲門的時候梁易舟剛把電話挂了,他還穿着寬松的家居服,頭發亂糟糟地散着,有點懶洋洋的:“怎麽了?”
邵陽有些為難:“易舟哥,有個人來找你,我說你不在,他就請了全場的酒,說要讓大家幫忙把你喊出來。”
梁易舟感覺自己太陽穴狠狠一跳。
邵陽兼職梁易舟的生活助理,平時沒少幫他打發人,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也不會上來找梁易舟,于是他又問:“易舟哥,怎麽辦,你要下去嗎?”
梁易舟十分無語,他想起剛剛沒通過的好友申請,覺得某些人真是幼稚得可以,他沖邵陽擺擺手:“知道了,別管他,他要請就請,開幾瓶貴的酒請大家喝。”
邵陽應了,梁易舟把門關上,靠在門上點開微信,對着許培樟那個錦鯉頭像看了好久,才點下了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