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售罄 公然挑釁
很多人将信将疑。
尤其是那些退了貨的, 安慰自己:“沒事沒事,便是如此,他們的書也出不來。”
“便是出來了也不怕, 應該和墨軒書鋪差不多。但我已搶在其他學子前頭,比他們先看到內容,還能會比旁人差?”
不同的安慰, 在不同人心間湧起,以此消弭悄然湧現的悔意。
墨軒書鋪的掌櫃兼東家也時刻關注着。
印刷術出來的時候, 他激動得老臉泛紅,嘴唇哆嗦而不成字句。
真真是蒼天有眼啊!
只當夥計過來禀告, 有書館用的是新型印刷術時,饒是見慣諸多場面, 他心中的不安如似泉水汩汩冒頭而出。
他暗中掐了把大腿,兀自安慰:“那又如何?出來就出來, 大家都是一樣的,被找麻煩也會是他們在先。”
反正, 這回能賺的都賺了。
要不是他們書賣得便宜,一本賣個七八兩,他們豈不是更多?
賺得不多也無妨, 錢不多,名氣卻有了。
原本, 他們苦苦經營,籍籍無名,因着這回府試書, 學子們大多知道了他們,往後還不全是賺錢的機會?
如此一想,他索性更盼着有書館的書能出來。
他們作何想, 溫知著不知道,也不在意。
趁着印刷術帶來的熱度尚在,有書館門前的廣告牌再度被更新:【《十天搞定府試一本全》第一批已出,請各位學子前來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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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消息一出,上京城內一時沸然。
“新印刷術真有這般厲害,幾百本說出就出?”
“何止幾百啊,我聽取書的學子說得有上千呢!”
“天吶!也太神了吧,那以後不是想看什麽書都有?”
“說起來還是有書館厲害,當初不都說他們出不來嘛。”
“誰叫人是皇親國戚,能拿到旁人得不到的技術。”
“不用這麽酸吧?印刷術公布了,方便的是大家吧?”
“甭管怎麽樣,印刷術利國利民,就是好!”
溫知著原是想趁熱度給自己打廣告,沒想到最後反過來,她給印刷術打了廣告。
原本很多人或猜這很厲害,但對它厲害的程度沒有概念。結果,她們幾百上千的書一出來,旁人才知:哇哦,竟如此神奇!
那些觀望猶豫的同行們本覺雕版、活字費功夫,這下也不再猶豫,派人認真研讀公告,勢要将印刷術好好用起來。
當然,這其中屬那些買書又沒退貨的學子最興奮,他們擔驚受怕多日,這會兒頗為揚眉吐氣,是以一窩蜂湧入有書館,按着號碼、名字挨個領書,拿到手後愛不釋手。
不過,他們沒多逗留,拿着書就迅速回家進書房,一頭紮進新到手的書裏。
一本書一百二十八頁,他們只有十來天時間。學透吃透,時間緊任務重,誰也不敢耽擱。特別後面的模拟押題,他們認真看完前文,方才知除了方法論,這才是全書重中之重,不可外傳之法門。
模拟題附有參考答案,但大多數學子們皆知道,肯定不能直接用,而是得按照解題思路,用自己的話轉化。是以,整整十來天,他們暗戳戳看,暗戳戳背記。
而有書館連着三天出三批貨,預售的三千冊徹底交貨完畢。之前心有猶豫的一些人,或是得到消息晚的,在有書館出第一批貨時,便奔赴而來,言明一定要買這次的府試書。
溫知著提前有吩咐,這種搭配真題、模拟題的應試教材有其時效性,得與讀者說明利弊,特別現在,府試将近,很可能買了看不完,如果他們執意要買,不是不行,但不能退貨。
徐春霞按着她的吩咐,與人講明。盡管這樣,銷量蹭蹭往上漲,兩天時間就賣出一千冊,還有再往上的趨勢,卻被溫知著叫停。
“對外說本書售罄,這回府試前不再銷售。如果仍想買的話,可關注下一年府試書。”
“好的,東家。”
這回徐春霞沒有不解,因為她知這加印的一千冊來之不易。溫知著連跑了三四家紙鋪,才找到一批合适用紙,幾乎是連夜趕工,方緊急裝訂出來。
再有一個便是,府試日子真的太近了。
門口售罄牌子一放,仿佛聽得見全上京城的嘆息聲。
怎麽就不賣了呢?
而手握五百本貨的趙川東,就成了最大贏家。
他先前跑周邊縣鎮以一本三兩的價格,賣出一些後,待得知有書館售罄的消息,他又殺回來,将書價提高到一本四兩,甚至最後幾十本賣到了一本五兩銀,仍是供不應求。
有的學子不死心,特意來有書館打聽,确定這回真的不出了之後,失望而歸。之後幾日,每日皆有人來問,直到距離府試只剩兩日天,書館門前才算安靜下來。
辦公室裏,一衆人正欣喜又驚訝,徐春霞最爽快,徑自問:“東家,您是說我們歇三日?”
溫知著點點頭:“嗯,還有大家這月的月錢,也發給你們。”
寶枝拿着銀子,一個個發到手。
看着到手的雪花銀,大家幾乎喜極而泣。有人數了數,發現比之前談好的月錢多了,不禁問道:“東家,月錢是不是發錯了,怎麽多了些?”
溫知著:“沒錯,多的是這月的獎金。以後,凡是幹得好,銷售好,皆有獎金獎勵。”
“這是真的嗎?桂花你快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做夢。”
有人笑着道,旁邊跟着發出喜悅的笑聲。
整個辦公室洋溢着輕松又開心的氣息。
看着他們高興,溫知著也很欣慰。
“好了,拿了月錢大家今日下班,明日就好好休息。忙活了一個多月,你們也沒消停,尤其是後面的印刷、裝訂,幾日熬通宵,各位辛苦了。趁着這幾日不忙,咱們暫時沒出新書,書館也沒在售圖書,先松快松快。”
“好好好,謝謝東家!”
“謝謝東家!”
接連不斷的謝聲響起。
“不用謝,這是你們辛苦所得。回來後,好好幹!”
“好的東家,我們一定好好幹!”
徐春霞帶頭表态,林小木和劉桂花附和得最大聲。
回去後,劉桂花數了一遍錢後,放回去又掏出來,再數一遍,數完後眉毛揚着,嘴角咧着,任誰都能看出高興來。
“桂花,你這數了三遍吧,還沒數清哪?”
同屋的打趣她。
“數清了,俺就想多數數,俺心裏高興。”
劉桂花把銀子緊緊攥在手裏,冰涼的銀子染上些許些許熱意,她的心裏方才踏實了幾分。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她一個月賺了足足一兩多銀子。
往後一定要好好幹,絕不辜負東家。
劉桂花眼眶微熱,忙背着身子開始收拾印制室,整個人看起來幹勁十足。剛打趣她那人不屑撇嘴,不就一兩多點銀子,看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同劉桂花一樣激動的還有林小木。她是刻工,月錢多,再算上溫知著給的獎金,一月賺了三兩多,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一定要好好幹,不辜負東家。
她如是想着,卻還想另外做點什麽答謝溫知著。
“不光月錢足,還有獎金,真好啊。”
“東家真是一點沒含糊。”
印刻室好幾個在小聲議論,林小木暗自聽着,瘋狂點頭。
東家真的好好,一點不在乎她的出身。很多人覺得她刻碑不吉利,說媒的都不樂意給她說,東家卻不在意這點,還會因她做得好而誇她。
是個頂好頂好的大好人。
溫知著回到辦公室,做這回的項目複盤。
前兩日,賬房已将這回總銷售額給到她。四千冊書攏共賣了近八千兩,先除去期物料成本費、裝修費花的兩千兩,再有占大頭的稿費一千多兩,還有人工費、後期紙費,整個算下來盈利在四千兩左右。
這個賬目一出,溫知著倒吸一口氣。
古代賣書,真的能賺錢。
要知道,這種盈利她以前做書想都不敢想。
回憶她的職業生涯,也只有那幾本暢銷書能有這麽大銷售額,但是最後分到出版社的錢,是刨去各種渠道分成、宣發費、印刷費剩下的,能賺是不假,利潤真不高。
何況那還是暢銷書,發行碼洋在上千萬。但大多數書是沒這種待遇的,賠本買賣的占多數,最後全壓在倉庫裏吃灰。
溫知著揉揉發澀的眼眶,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何社裏的老編輯常常回憶出版的黃金時代。
在他們的口中,那是一個千萬人渴求知識的時代,也是出版的黃金時代。人人向往知識,渴求進步,從書本中探尋人生的答案,在書頁中發奮自省。
是以,那些年書賣得好,幾乎是只要出書就能賺錢。後來,随着時代進步,無數便捷式閱讀覆蓋式增長。
書好像變得……沒那麽重要了。
漸漸地,那些年成了無數出版人回憶向往的黃金年,也是溫知著無緣經歷的朝陽時期。
現在,她好像在這裏看到了——朝陽初升、暖陽傾瀉的全新時代。
這會是她的時代嗎?
溫知著無從得知,也不再分心去想。
無論怎樣,她要的是做好當下,穩穩當當地往前邁進。這回書賣得好,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市場空白。等這一波過去,她估摸着同類書便會如雨後春筍,一個個冒了頭。
到那個時候,她該如何做?
而且,這回問題也諸多,她需要總結出來,再行改善。
一個是書紙問題。
質量且不說,世面上大同小異。但紙後面生産不出來,周期長、費用高,這回的物料費基本全花在上面。原本印量或不止如此,紙的出産大大限制了出貨量,得想辦法解決。
一個是書內容問題。
她發覺自己思路不算錯,也不能說全準确。做教材的選項沒問題,但最後幾天迫于考期将近,只能選擇不發售時,她才發現問題:他們的書太厚了!
如果這書只有薄薄的幾頁,便是只剩兩三天,她也是敢出售的。
關于這個問題,她細細深想,又回顧前世的經典案例,也算是找出原因。這本書全而廣,更适合中前期複習所用,最後沖刺用沖刺卷、押題卷反而最合适。
她把這個記下來,盤算着如何優化。之後,她還會出院試、會試等書,布局整個教材品類,屆時好規避此問題。
做完複盤,她簡單收拾下,提前下班。她把要付的稿費換成銀票,先去了趟府衙,親自給同知送去。
同知看着手中的銀票,克制着激動情緒:“這是全部稿費?”
三百多兩銀子,能把府衙的牆刷一遍、地修一遍,桌椅也換上新的,他們京兆尹也總算能改頭換面了。
溫知著回:“這是第一批稿費,之後應是還會有的。”
同知激動:“好好好,有勞了。”
溫知著一走,同知等陳子墨一回來,捧着銀票就去找他:“大人,我們有錢修繕府衙了。”
他向陳子墨講了遍溫知著說的話,對方眸光微動:“三公主,是個有本事的。”
同知附和:“是啊,三公主厲害啊,如果不是她,咱們哪有機會換新東西啊。每回找戶部申請,都被打回來,這回咱們自己賺錢了,真好啊!”
而溫知著又去了趟衛國公府,給趙婉儀送稿費。趙婉儀也很是激動,但她憂心兄長府試情況,溫知著見狀,寬慰了兩句,便先離開了。
回了宮,派人找溫烨霖過來。
對方一來,就懶洋洋問:“三姐,又幹嘛?我剛睡個覺,前兩天累死我了。”
他前幾天也跟着盯裝訂,成宿熬大夜,這剛閑下來正在奮而補覺。睡得正香,在做夢花錢呢,就被溫知著叫來了。
溫知著揚眉:“給你稿費,怎麽,不樂意啊?”
一聽發錢,溫烨霖立馬換上個笑臉,讨好問:“三姐,我能有多少錢啊?”
溫知著問:“你想有多少?”
溫烨霖随口道:“怎麽也得有幾千吧。”
溫知著白他一眼:“白日夢挺好。”
溫烨霖:“……”
沒多廢話,溫知著把錢給他,稿費加上先前發布會的勞務費,差不多有八百兩。
溫烨霖數清後,苦着臉道:“三姐,怎麽還有零有整啊,也沒差多少,你給我湊個整呗?”
溫知著從他手中抽出零錢,留下整整七百兩,道:“行,現在可以了嗎?”
溫烨霖:“……”
他錯了,他不該挑戰的,三姐到底有多摳門他是見識了。
大開眼界那種。
“你這是最多的,比那兩家加起來還多。”
“那也是我勞動多。要我說,就府衙最輕松了,光拿錢不幹活。”
“……”
溫知著:你怕是忘了你研究的真題是怎麽來的了。
溫烨霖把銀子揣好,盤算着這些錢到底是先買硯臺好,還是先買古籍好,一時間美滋滋的。他算了算,只能買一樣,最多兩樣。可他看上的可不止一兩樣啊。
于是,他朝溫知著套近乎道:“三姐,啥時候再幹活啊?”
溫知著意外地看了看他,說:“辦公室那邊休息三天。這三天,我去國子監上課。”
溫烨霖:“?”
溫知著想想又問:“對了,你有沒有認識會講鬼故事的?或者,仵作也行?”
溫烨霖掏掏耳朵:“啥?你要啥?”
這一會兒要上課,一會又要講鬼故事,這是要幹啥?
怎麽就不能好好幹活賺錢了?
溫知著也是随口問他。
上回,學院尖子們帶人來捧場,貢獻了不少銷量。她當時忙,只和對方打了個招呼,但是他們想看的書她卻是記在心上。
她今日複盤時,突然想起一個被遺忘很多年,卻又被無數人懷念的東西。
故事會。
小小的一本,卻是承載了許多人的青春回憶。
最重要的是,連載故事恰好滿足她現在無作者可用的窘狀。
她得想想怎麽着手。
至于去國子監上課嘛,當然是為了院試。
溫烨霖不知她打算,只知三姐真的讓人出其不意。但他卻也沒閑着,溫知著又給他派了新活兒。
另一邊,府試考四日。四日結束後,試卷被送往審閱處批卷。
主持考試的京兆尹同知,改卷的卻是選的另外幾人,其中以內閣的徐振明為首。原本,府試這樣算小考,用不到徐振明,但溫宏毅重視,便派他過來。
“大人,這回便是這次府試所有考生的卷子。”
一人把卷子送到。
徐振明邊拿着檢查,邊問:“考試時,可有什麽問題?”
“回大人,沒有。”
他又問:“這些全封好了?”
“是的大人。”
他檢查完,确定沒問題,道:“你下去吧。”
徐振明把試卷分給不同的批卷人,他們各有分工,連夜秉燭改卷,希望盡快能有一個分曉。
改着改着,一人驚呼,幾人看過來。
他舉着手中的試卷,快步走向徐振明。
“大人,您看!這幫學子,當真是過分,竟敢這般公然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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