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喻予澤被孟阿姨拉着唠了半個多小時家常,從基地食堂出來之後,FG一幫人已經幫他把行李放進卧室,安頓好了皮克斯,聚集在走廊上等他。
在中上野ADC四個人眼巴巴的目光中,喻予澤被錢經理和陳教練叫到了訓練室。
“予澤,跟我說句心裏話,你怎麽會來FG。”三人剛坐下,陳輝開門見山,“北極星去年表現很好,應該會費很大力氣挽留你。子明和我說要把你簽回來時候,我都覺得他白日做夢,天方夜譚。”
“原因有很多吧……”喻予澤說,“就像錢經理說的那樣,對FG确實還是有一些不一樣的感情。”
見他不想細說,陳輝也無意細問。
總之聽到對戰隊有感情這樣的話還是十分欣慰和開心的,他摸着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搖了搖頭,難免有些幸災樂禍:“北極星沒留下你,估計好不容易成型的戰術和體系又要亂了。”
喻予澤不置可否。
“這兩個賽季FG确實打得不好,你應該有研究過,覺得問題出在哪兒?”陳輝突然問他。
“沒節奏,都在自己打自己的,選到好陣容也打不出配合。”喻予澤一針見血,“王者散排局的打法,放在賽場上肯定不行,別人都是一個隊伍。”
陳教練忍不住嘆了口氣,沒說話。
“聽聽,你快聽聽,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簽予澤過來了吧!”
錢子明作為戰隊經理主要負責後勤,對于游戲理解其實十分有限,懂的不多。但聽到喻予澤這麽說他立刻從電競椅上坐直,兩眼放光的繼續說:“這就是我請來的神醫華佗!來治治包括你陳教練在內的所有人病入膏肓的腦子!下賽季再這麽打,狂風真的要原地解散了!”
一年前陳教練其實還是很清醒的,一直在竭盡所能的設計戰術,研究BP(比賽術語,BAN、PICK的簡稱。BAN意為禁用,PICK為挑選)。
但結果總是不盡人意,場下策劃好的所有東西一上場就會整得稀碎。
不只是當年冠軍下路雙人組走了之後一直被別的戰隊當成突破點的下路,就連中上野也打得越來越迷茫。明明在峽谷之巅打了那麽高的排名,自己上分的時候勝率不低,但只要一打起比賽就像是換了一個人,直接菜成黑鐵,完全不會玩兒了。
喻予澤知道經理對自己寄予厚望,注視着這間和自己當年還在的時候并沒有太大差別的訓練室,實話實說:“還得看磨合怎麽樣,我也不敢保證以後的成績一定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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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會好!”錢子明猛地拍了一下陳教練的大腿,“比起當年不就是換了一個ADC嘛,中上野還是他們幾個,沒怎麽變!我不瞞你,在你同意轉會那天晚上,我已經開始給你們五個選下賽季的冠軍皮膚了!”
喻予澤還沒說話,陳輝就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你不懂別亂說,什麽叫‘不就是換了一個ADC’,要有那麽簡單就好了,你買雞蛋灌餅的時候老板在上面給你打個鴨蛋,那還算雞蛋灌餅嗎!?”
錢子明立刻反駁:“我管他是個什麽灌餅,只要能讓我吃飽就是好餅!”
“錢經理,教練說得對。”喻予澤垂下眼簾,仿佛嘆了口氣,“當年那套戰術體系現在完全沒辦法打的……”
“怎麽不能打?”見喻予澤完全否認的樣子,錢子明馬上開始拼命解釋,“予澤,雖然遲楓這小兔崽子脾氣确實不咋地,但你別因為他的性格誤會他的水平!”
“不是這個意思……”
喻予澤搖了搖頭,似乎感覺這個問題很難解釋,想了很久才眼神複雜的開口:“當年圍繞日落的打法在遲楓身上是行不通的,他們兩個……完全不一樣。”
錢子明還是沒捕捉到問題的關鍵,瘋狂吹噓小瘋子:“日落會玩的英雄遲楓都會!這兩年出的新英雄他也……”
“拉倒吧,你還是沒懂什麽意思。”陳輝直接打斷他,“雞蛋灌餅和鴨蛋灌餅就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灌餅,別問了,自己琢磨去。”
被擠兌的錢子明氣急,惱羞成怒的在他椅子上踹了一腳。
“你跟宋時他們三個都熟,我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只不過這個遲楓……”一向雷厲風行的陳輝教練突然欲言又止,用了很長時間組織語言之後才開口,“性格确實不是很好,容易沖動,和所有人關系相處的都挺差的。他要是有什麽過分的事讓你覺得忍不了就告訴我,別受委屈,我肯定站你這邊。”
喻予澤淡淡的“嗯”了一聲,并沒有表現的有多驚訝。
因為遲楓沒有像以前一樣在眼前晃着遭人嫌,陳輝和錢子明到了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剛才喻予澤還把遲楓給揍了來着……
那一拳屬實不輕,是下了狠手。
喻予澤之前在FG待過很長時間,他的性格大家都清楚。
從來沒人見過他發脾氣,更別說動手。
人家根本連句不好聽的話都未曾說過。
今天全在小瘋子身上破了例。
不過遲楓當時的反應也挺令人意外的。
要是換了別人敢打他,最後的結果肯定是一個進警局,一個進醫院。
看來在任何一個ADC面前,喻予澤總是特別的。
錢子明看了一眼牆上的表,念及喻予澤跑了這麽大老遠過來也不想拉着他說太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心道:“好了,回頭再聊,你去休息休息吧。我早就安排阿姨把房間給你收拾好了,貓砂貓糧貓爬架什麽都有。”
從北極星俱樂部過來幾百公裏的路程,溫差又大,這會兒喻予澤确實有點累。
“謝謝經理,那我先去了。”
在他出門走遠之後,陳輝轉頭望向錢子明:“你到底是怎麽說服他的,我還是感覺很不現實。”
“連着兩年打成這個鬼樣子,你只管輸贏,知道FG的贊助掉了多少嗎?”錢子明滿臉崩潰,“要不是還有大金主撐着,你以為FG還付得起宋時他們三個的工資?撐得過下個賽季?我特麽一開始甚至都在認真思考要不要跪下求喻予澤了。”
“可他……沒有開天價。”陳輝怎麽都想不通,“你不是說他只要了和當年一樣的簽約費?”
“對。”
錢子明深吸一口氣,眼睛都紅了。
“而且他只和我提了兩個要求,我一直沒和你說。”
看他這仿佛被賣進青樓玷污了的良家婦女一樣的表情,陳輝還以為喻予澤是什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白切黑大BOSS,眉頭一皺:“什麽要求?”
“第一,允許他養貓。”錢子明對他伸出一根食指,然後又伸出中指比了個手勢,“第二,不換他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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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各方面來講,FG都是一個很念舊的隊伍。
如今整個基地的工作人員,各種設施,細節到每一個垃圾桶擺放的位置幾乎都和兩年前喻予澤離開時沒有什麽變化,連咖啡機旁邊的竹子都是他當年澆過水的那一盆。
經過通往宿舍必經之路的休閑區的時候,喻予澤看到宋時默不作聲的端着咖啡坐在沙發上,好像是在等他。
見只有他一個人,喻予澤在四周看了一圈,問:“他們人呢?”
“六六和小白回房間了,估計一個在思考手辦擺在哪裏,一個在聽歌。”宋時說。
喻予澤遲疑了幾秒鐘,問道:“遲楓呢。”
聽到這個名字宋時下意識沉下臉,因為面對的人是喻予澤,他把心底裏翻湧着的煩躁壓下去,不冷不熱的說:“說是自閉了,在房間裏。”
“哪個是他的房間?”喻予澤問。
宋時掀起眼皮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後擡頭用下巴指了指某個方向,說:“你以前住的那間。”
錢子明剛才并沒有告訴喻予澤住哪個房間,所以喻予澤下意識以為還是自己原來的房間,聽宋時完有些疑惑的問:“嗯?那我住哪?”
宋時:“你對面,日落以前住的那間。”
“……”
喻予澤好看的眼眸中有那麽一瞬間染上複雜的神色。
宋時視線往下一挪,看到他的手中裏拿着祛瘀消腫的雲南白藥噴霧劑,心中的煩躁又增長了一倍。
全聯盟最優秀的輔助具備着絕對的觀察能力。
即使是在現實中,喻予澤對自己身邊人情緒變化的感知也相當敏感。
宋時為人雖然淡漠,對什麽都滿不在乎很不耐煩的樣子,但喻予澤知道他一點都不記仇,從來不會刻意去針對誰。
大多數人都認為全職業聯盟最不好相處的就是FG的打野TIME,其實并不是。
宋時外冷內熱,本人十分好相處。
情緒上來的時候,垃圾話比騷話王六六還多。
看來小瘋子和大家關系确實處的不怎麽樣。
喻予澤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房門,嘆了口氣:“我去看看他。”
在他轉身之後,宋時突然叫住了他。
“喻予澤。”
窗外明亮的日光正好打在喻予澤的側臉,白的反光,細小的塵埃顆粒在他睫毛上方飛舞。
喻予澤沒說話,靜靜地注視着宋時,等待他說下去。
“為什麽選遲楓?”宋時問。
喻予澤蜂蜜色的瞳孔微微一動,怔住了。
包括國外賽區在內,他幾乎認識職業聯盟每一個選手,和大家關系都很好,有很多很多朋友。
但唯獨宋時能用他清醒的大腦和通透的眼睛穿過表象看本質,給予他進退有度的關注和理解。
宋時看穿了他選擇FG的根本目的。
但卻沒能理解其背後的原因。
他問完之後就沒再說話,默默等待喻予澤回答。
喻予澤握着藥瓶的手微微收緊,沉默良久,緩緩開口。
“可能是因為,他能給我別的ADC沒有給過我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