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個畫面帶給人的視覺沖擊完全不亞于一只向來只食用青草的溫順綿羊突然對着獅子的喉管咬了一口。
不只是遲楓,所有人都懵了。
這一拳實實在在的打在臉上,小瘋子怎麽都想不到喻予澤會有這樣的爆發力,完全沒反應過來,被揍的一個趔趄,失去平衡扭到了腳,一頭栽進花壇裏翠綠的灌木叢。
FG的經理教練以及中上野全員在基地門口站的整整齊齊。
他們表情是一樣的目瞪口呆,心中不約而同的飄過排山倒海的白色彈幕,
內容只有一個字。
爽!
好TM爽!
能不能再來一拳?
我們可以付費觀看!
FG電子競技俱樂部的隊規明文規定禁止鬥毆和言語冒犯,自從遲楓來了之後隊員之間的言語冒犯已經司空見慣,也數次吵架吵到急眼,在打架鬥毆的邊緣瘋狂試探。
喻予澤職業生涯第一個戰隊就是FG,很清楚這些規矩。
但時隔三年,他竟然一回來就突破了這條FG建隊八年以來從來沒有觸碰過的紅線。
他可是喻予澤啊!
中上野三人在目睹雪山崩塌一般的震驚摻雜着中了五個億彩票一般的暴爽這兩種情緒同時襲擊大腦中樞之後,過了半晌,終于緩過神。
喻予澤在動手之前只感覺自己腦子裏嗡的一下,理智回歸之後,他維持着握拳的動作站在原地大口呼吸,遲楓已經倒栽蔥一樣被揍倒在花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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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又過了好大一會兒,花壇裏的遲楓終于有了動靜,他手腳并用的從裏面爬出來,頭發被灌木的枝杈勾的亂七八糟。
還好基地的清潔工很給力,綠化也搞得不錯,灌木叢經常被水管澆着沖洗,并不是很髒。
要是換做其他地方,估計小瘋子得頂着一頭蜘蛛網和各種昆蟲糞便出來。
遲楓轉過頭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他左邊眼角下方的顴骨紅腫發青,明顯被揍的不輕。
看到他一步一步走向喻予澤,宋時思及這人平時的行事風格,二話不說立刻沖上前擋在喻予澤前面,滿眼警惕。
臉上火辣辣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的遲楓看到他這架勢瞬間就火了,條件反射開始往上撸袖子,滿臉怒氣。
其他人見事情發展成這樣也顧不上分析思考其他亂七八糟的,馬上沖上去把遲楓架住,生怕他做出什麽沖動的事。
遲楓被六六和小白一左一右扯住胳膊,憋屈的要死,氣急敗壞的掙紮。
“有病吧你們?放開!”
平時打比賽的時候這人就總是不管不顧肉身開團進人群強行1V5導致比賽節奏因此亂成一團,當時鼠标鍵盤在他手裏誰都沒辦法,但現在可以實戰操作的中上單哪會放他發瘋,架住他死活不松手。
“你冷靜點!”
“君子動口不動手,能解釋清楚就別搞這一出!”
遲楓聞言馬上定在當場,頭往左轉看了一眼小白,又轉向右邊看了一眼六六,兩秒後匪夷所思的怒道:“你們有病吧,被打的是我,我解釋什麽?”
……
好像确實是這樣。
周圍的空氣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喻予澤此時的情緒十分複雜,他緩緩從宋時身後走出來,漂亮的眼睛直直的凝望着遲楓,眸中好像有暗流湧動,在心中卷起沉重的漩渦。
“放開他吧。”喻予澤說。
宋時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麽,六六和小白也都有些猶豫。
畢竟遲楓真的不是一個省油的燈,經常說急眼就急眼,臭脾氣一上來簡直六親不認。
最終,宋時欲言又止,遲楓與此同時被放開。
不過,所有人都擔心的場面并沒有發生。
在喻予澤的視線轉移過來的時候,如同炸毛的獅子一樣的小瘋子瞬間冷靜下來,把自己袖子拉下來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好像被罰站的小學生一樣,表情甚至有些委屈。
“幹嘛打我……”
面對記者各種刁鑽問題的時候向來滴水不漏,妙語連珠誰也不得罪的喻予澤,竟被這麽簡單的一個問題問的啞口無言。
他能怎麽說?
總不能說,我打你是因為你把不重要事情記在心裏,卻把該記得的事情全都忘了。
總不能說,那晚的事情,你得給我個交代。
別說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就算私下面對遲楓一個人,這些話他也說不出口。
因為他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那天遲楓醉了,腦子并不清醒。
那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如果演化成一個由他們兩個共同犯下的錯誤,遲楓完全可以把一切過錯推卸給酒精。
他不行。
他是清醒的。
喻予澤不想承認那是一個錯誤。
S市是臨海地區,冬天格外冷,基地裏暖氣二十多度,外面只有零度。
錢子明和陳輝西裝好幾件套隔風效果很好并不算冷,還一直在大門口蹭暖氣,中上野三人隊服裏面都穿着衛衣或者毛衣,年紀輕輕也不會太冷。
只有遲楓天生火氣大,在基地裏穿長袖都嫌熱,短袖T恤外面套了個隊服外套就出來了。
這麽長時間在外面吹着冷風,臉腫着,鼻子也凍得通紅。
即使如此,還執拗的站着等他回答問題,眼睛裏始終閃着星辰般的光,未見一絲被揍了之後的埋怨和戾氣。
他似乎只想要一個解釋。
解釋只要合理就好,不一定非得是全部的真相。
“你入圍賽打的……”喻予澤無聲的嘆了口氣,溫和平靜的說,“菜的像只敢打白銀局還不敢包贏晉級賽三流代練。”
除遲楓之外的所有人眉頭一皺,直接戴上痛苦面具。
這是喻予澤會說出來的話!?
小瘋子卻只是短暫的愣了兩秒,然後就莫名其妙的紅了臉,擡手不好意思的撓頭:“別亂說,我打白銀局沒輸過……”
喻予澤語氣上并沒有什麽變化,心平氣和的對他提出問題:“你把全球總決賽當白銀局打?”
遲楓吞吞吐吐:“我,其實我那天……”
“如果那天你狀态好一點的話FG成績應該會更好。不過算了,都過去了。”FG入圍賽就是遲楓迷路兩天後的事,喻予澤暫時不想提這個,見他想解釋就馬上打斷了他的話,然後輕聲道歉,“我只是有點意難平罷了。對不起,剛才沖動了,疼嗎?”
遲楓馬上搖頭,一副多大點事兒的表情,反過去安慰他:“不疼不疼,我血條厚着呢。入圍賽我确實打得菜,不用道歉,外面挺冷的你別凍着,回基地再說吧。”
說着,他二話不說伸手隔着羽絨服拉住着喻予澤的手腕領着他往基地裏走。
一群人在外面看着他們兩個的背影,心情複雜。
六六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剛才幻聽。
“這狗東西剛才是不是說自己菜?我沒聽錯吧?”
宋時沒反應,小白緩緩點了點頭。
“錄音了嗎?”六六問。
宋時和小白同時搖頭。
“嘶。”六六跺着腳扼腕嘆息,“要錄下來就好了,我直接把那句當手機鈴聲,要是哪天被他氣死了,就在葬禮上循環播放他那句‘入圍賽我打的确實菜’。”
宋時和小白覺得他是對的。
走進暖氣全天24小時工作的FG基地之後人都被凍麻了的小瘋子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冷,渾身血液被溫暖的空氣包裹之後終于恢複正常流動。
原地站了一會兒之後,他感覺自己手中握着的手腕動了動,輕微打轉扭了一下,似乎有一個想要掙脫開的動作。
但又沒有甩開。
遲楓一點都不想松手,緊緊地抓着不不松,不知道是不是舌頭也給凍麻了,他感覺自己這會兒說話有些控制不好平舌和翹舌音。
“那個……你剛來,我帶你轉轉,熟悉一下認認臉……”
喻予澤還沒說話,抱着自己心愛女神手辦的六六從後面走過來,幽幽道:“拉倒吧,人家在這裏待過一年多,這兩年FG連保潔阿姨都沒換,用你帶着認臉?”
仿佛是為了證實他的話一般,在FG工作了好多年的保潔孟阿姨碰巧推着吸塵器路過,看到喻予澤之後立刻挂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好像看到自己在外打工一年終于在除夕夜歸家的兒子一樣激動。
“小喻!這麽早就到了啊,哎呀,都變成大小夥子了,快讓我好好看看!”
喻予澤很快勾起嘴角,笑眯眯的:“孟阿姨,好久不見。”
“你看你這孩子,怎麽也不多穿點,S市這麽冷裏面只有一件毛衣哪裏擋得住風?平時就屬你最怕冷……”
雖說這些年孟阿姨對待基地裏所有孩子都特別好,但論恩寵,誰都比不上當年的喻予澤。
這個年紀的人本就話多,一不小心就顯得很唠叨,不過喻予澤始終面帶微笑的聽孟阿姨喋喋不休,時不時還跟着點頭,很認真的回答她每一個問題。
FG戰隊的中上野以及小瘋子ADC,包括經理和教練,每個人都有一肚子話想和喻予澤說。
萬萬沒想到。
喻予澤竟然被保潔阿姨挽着胳膊拉走,拐着彎上樓,聊了個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