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子妃早産
沒有人會料到,在最後千鈞一發的時刻,會是柔柔弱弱的顏姝及時伸手推開了顏婉。
秦氏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雙手,又看了一眼在水裏掙紮的小姑娘,緩緩地扭頭看向倒向一旁的顏婉,眼底劃過一抹恨色。
湖邊的石子路坑坑窪窪,被推開的顏婉腳下不穩向一旁摔去,一道靛藍色的身影迅速地閃過來将人扶住。
等顏婉站穩,黎才要收回手,就被她緊緊地抓住,他一低頭就看見她蒼白着一張臉,焦急地道︰「快,快救救阿姝!」
黎對趕過來的聽琴示意,見聽琴扶穩了顏婉,他才語帶安撫地說,「嫂子莫急,已經有人去救四姑娘了。」
今日黎是被太子黎煜邀請過府來做客的,一同前來的還有溫羨。二人雖不知太子有何用意,但也陪着黎煜飲了幾杯酒。因着黎煜突然提議要領他與溫羨賞一賞這太子府花園的秋景,才恰好撞見這一幕。
那身着杏色衣裙的小姑娘被秦氏撞進水池裏的一剎,他便感受到走在自己身邊的溫羨慌了,不過瞬息的功夫就如一道迅雷掠到湖邊,竟是絲毫不顧一切地跳下去救人了。
黎的目光移向水池的方向,見溫羨已經撈到了小姑娘浮出水面,在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也不由搖了搖頭。
這麽多年,大概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失态。
眼角的餘光瞥到腳步匆匆趕來的太子黎煜,黎蹙了一下眉。
黎煜本與黎、溫羨同行,二人突然掠身往湖邊來,他心裏驚疑,跟過來見到這番場景,也皺起了眉頭,看向臉色蒼白的顏婉,問道︰「太子妃,這是怎麽了?」
那邊顏姝的安危不可知,對上黎煜,顏婉連敷衍的心思都沒有,扶着聽琴的手,淡淡地道︰「這事,殿下該問的人不是我。」
「你!」黎煜手指顏婉,被她的态度氣到,想說什麽,瞥見她的肚子卻又噎住,正自氣結時,一旁便傳來了溫羨将落水的顏姝抱上岸的動靜。
懷中的人面無一絲血色,昔日靈動的雙眸緊緊地閉着,那輕得幾乎感受不到什麽重量的身子此刻正打着冷顫。溫羨抱着人上了岸,低頭看着已經暈過去的小姑娘,一張臉冷得幾乎如同數九寒天的堅冰。
他看向眯着眼的黎煜,此刻也不顧這太子心裏在算計什麽,只冷聲道︰「廂房、熱水、幹淨的衣裳,還有大夫。」
「我這就吩咐下去!」黎煜立即派人去請大夫,自己則準備親自領溫羨去廂房。
然而這時顏婉卻開口道︰「溫大人,還是将舍妹交給我吧。」
男女授受不親,溫羨跳湖救人是義舉,但此時若再抱着顏姝去廂房,這太子府裏人多口雜,顏婉擔心壞了自家妹妹的聲名。
溫羨腳下步子一頓,旋即擡步抱着顏姝便走。
名聲與性命自然後者重要,更何況…溫羨匆匆垂眸看一眼懷中虛弱得仿佛随時可能消失的小姑娘,慢慢地抱緊了些。
輕輕地将顏姝放到廂房的床榻上,面對捧着肚子白着臉跟過來的顏婉,溫羨抿了抿唇,終究沒有其他動作,只默默地退出了廂房,轉去了隔壁客房。
等到溫羨換了一身幹淨衣裳,黎便過來了。
「時慕今日有些沖動了。」太子妃顏婉如今是雙身子的人,出門走動周圍都有嬷嬷遠遠地跟着,那顏家的小姑娘落了水,自然有婆子去救,他這番當着太子的面表現出對那小姑娘的緊張,可不算什麽好事。
溫羨挑眉,迎上黎不贊同的目光,只道︰「彼此彼此。」
「…」
「不是今日,還有明日,一日複一日,終究會有防不勝防的一天。」溫羨面朝西廂而立,勾了下唇,「更何況這并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黎道,「時慕,被人拿住軟肋可不是好事。」
溫羨嗤笑一聲,「軟肋?護得住,何來軟肋?」他低喃一句,「這是最後一次了。」
「護得住又哪裏來的軟肋…」黎琢磨着一句,眸底劃過一絲暗色,如果他能有溫羨半分魄力,很多事情是不是都會不一樣了?
溫羨淡淡地瞥了一眼他,越過他推門出了廂房。
院子裏,秦氏正跪在黎煜面前哭哭啼啼,而黎煜一臉隐忍的怒氣不知是為了什麽。
「給我把太子妃喊出…」
「孰是孰非,太子方才應該看得明白清楚,現在,難道是要寵妾滅妻?」溫羨淡淡的聲音将黎煜的話打斷,他走到黎煜身旁,冷眼看向秦氏,冷嗤一聲。
黎煜被他看得背脊一寒,攥緊了手,幹笑道,「這說的是哪裏的話?本太子哪裏會幹出那樣的事情來?」見溫羨的目光不移,他又繼續添了一句,道,「我請太子妃出來,不過是想當面處置這目無尊卑的賤人罷了。」
這時剛好跟過來的黎聽了這話,笑了笑,方才開口道,「大哥這話就不對了。太子妃如今身懷六甲,眼看着離臨産的日子不遠了,處置一個小小的侍妾又何必勞動他,這若是一個不小心,讓太子妃動了胎氣,可不是一樁小事哦。」
「是,是,三弟所言極是。」看着黎俊面含笑的模樣,太子黎煜咬了咬牙,随即就吩咐人将秦氏拉下去杖刑打入秋落院,秦氏身邊的侍女亂棍打死。
然而秦氏卻沒熬過杖刑,黎煜得知秦氏被杖斃,微微低下了頭,眼底劃過一絲恨意。
他滿院的莺莺燕燕,最得他心的就是這秦氏,不僅模樣身段好,還是他的解語花,今天這樣子沒了,黎煜一恨秦氏不懂事,二恨顏婉斤斤計較,三則恨溫羨和黎多管閑事。
溫羨冷眼看着黎煜不甘的模樣,随即視線卻落向了門扉緊阖的廂房。
過了小半天,身被藥箱的大夫才被送了出來。那大夫一見到院子裏站着的三個位高權重之人,不由心下緊張,走上前行了大禮,才小心翼翼地将顏姝的情況回禀了。
「四姑娘落水受了驚吓,加上寒氣入體才一時昏迷不醒,待會兒吃了藥,仔細照料,不會有大礙的。」
溫羨松了一口氣,站在他身旁的黎煜也松了一口氣。
顏姝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翠喜一直守在她的床榻邊,見她終于醒過來,又是欣喜,又是忍不住埋怨念叨,「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你都快吓死奴婢了。雖然太子妃娘娘身子精貴,但姑娘也不能…」
「好了,沒事了。」顏姝柔聲勸了翠喜一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給我倒杯水。」
解了口渴,顏姝的目光四下裏逡巡了一回,知道如今還在太子府裏,便問翠喜,「她們人呢,太子妃可有大礙?」
翠喜茫然地搖了搖頭,「方才有人請了三位姑娘過去,說是太子妃受了驚吓。」
顏姝點了點頭,看着翠喜動了動唇,最終卻什麽也沒說,反倒是翠喜一邊為她掖好被角一邊道,「今兒可多虧了溫大人,要不是溫大人到的及時…姑娘,咱們回去了可得讓老爺夫人好好地感謝一下人家呢。」說着又是噗嗤一笑,「從前總聽三小姐說,溫大人性子冷,翠喜今天瞧着,倒是覺得溫大人挺熱心的,而且好像也很擔心姑娘呢。」
「翠喜,別亂說。」顏姝捏着被子,瞪了她一眼。
翠喜道,「奴婢說的是真的,溫大人把姑娘從水裏救上來不提,還親自把您送到廂房,連自己衣服濕透了都顧不得。」說着,她又稍稍壓低了聲音道,「之前姑娘睡着,奴婢去拿藥,聽說太子原本不想處置那個害你掉進水裏的壞女人,還是溫大人和衡陽王殿下追究了,太子才賜了板子下去呢。依奴婢看啊,溫大人這是在給姑娘讨公道呢!」
「好了。」顏姝微紅着臉頰打斷翠喜的話,「這些話可別再說了,你去問問二姐三姐,我想回家了。」
翠喜應了一聲,轉身就出去了。
等到房門被合上,顏姝緩緩地躺下,拉了拉被子,手輕輕地撫上自己的唇,小臉已經紅成一片。
這時,忽然一陣嘈雜聲遠遠地傳來。顏姝疑惑地起身,就見翠喜推門跑了進來。
「姑娘,不好了,太子妃娘娘要生了!」
顏姝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據她所知,顏婉懷孕才剛剛滿八個月,這會兒臨盆,豈不是早産了?
一下子掀開被子,讓翠喜拿了衣裳過來,她換上後,簡單地梳妝了一下,就扶着翠喜的手往顏婉住的地方去。
顏妙、顏嫣和小顏嬌都守在産房門口,一臉焦急。一見着顏姝過來了,顏嫣便走了過來,對她道,「你怎麽過來了?你身子還虛着,別胡鬧!」又扭頭對翠喜道,「翠喜,你也不知道攔着些。」
顏姝笑了笑,輕聲道,「你別怪翠喜,大姐姐這樣,我哪裏還能安心休息?」又問道,「禦醫怎麽說?」
顏嫣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滿面愁色,「情況怕是不太好。」
「都是那個秦氏害了大姐!」顏妙恨聲說了一句,随即又憤憤地道,「我今天才知道大姐原來過得這麽苦。」
随随便便一個侍妾都能欺負,如今早産了,那太子竟然連面都不露!
顏嫣和顏姝聞言,也暗淡了眉眼嘆息。
恰在這時,産房裏突然響起了一聲虛弱的嬰兒啼哭聲,接着便是屋裏穩婆丫鬟的歡喜聲。
只是那歡喜的聲音很快就被一陣驚慌的聲音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