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

第21章 Chapter 21

九十.

放寒假的時候，趙暄計劃好帶着張平源去看蘇啓柔，卻不想出事了。

趙暄的父親病危。

趙暄的父親趙成和母親方慧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一輩子相濡以沫，感情深厚，生下了一子二女，除了大女兒家裏的那點事有點糟心，其餘的都可以稱得上是順遂。尤其是自己的這個小兒子，自小是個有主見的，長大了也十分有出息，除了離婚這件事讓他們多少有點難過，但是想想自家兒子的性格，也就算了。小女兒雖然不及小兒子那麽聰明，但是也是個孝順懂事的，畢業後做了老師，然後和學校裏的另一個老師結了婚，現在有了個女兒，女兒性格像極了她的媽媽，從很小的時候就特別乖，從來不給大人添麻煩。

唯一讓老人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大女兒。

大女兒的事老人再清楚不過了，當年有心想讓女兒脫離了那個家......奈何......女兒又是個要面子的，這些年心裏指不定憋着多大的氣。他們也只能多照拂下，幫着女兒罵一罵張爸爸，然後避着張平源不見，對張惜惜好一點，但說到底那畢竟是家務事，他們能插手的有限，而且後來趙成病了後，方慧忙着照顧趙成，更是沒什麽時間了。

而現在，趙成病危，醫生說，讓家人準備下後事吧。

趙暄這幾天忙着安慰媽媽，探望爸爸，又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暫時也很難抽出空閑的時間。張平源很擔心，畢竟病危的那個是他叫過那麽多年的外公，是趙暄的爸爸。其實比起那個那麽多年都沒怎麽待見過他的外公，張平源更擔心趙暄的情緒。

張平源這幾天都窩在廚房，變着法子學做一些菜，他笨，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只能用這種最傳統的方法。忙活了好幾天，終于做出了一桌子能看的菜。

“源源，這些都是你的做的？”趙暄看了也很驚訝。

“恩，你嘗嘗看。”

趙暄随手夾了一筷子，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忍不住多吃了幾口。

張平源看他的樣子，看起來挺正常的，也就放心了。趙暄看着他一直在那打量自己，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源源，你放心，我沒事。”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們誰也沒辦法逃避。我爸爸他活了大半輩子了，膝下子孫環繞，又有我媽媽與他相守一生，不管怎麽樣，他走的時候一定是開開心心的。那就夠了。”趙暄對于這些事向來看得很開。只不過這兩天看着自己的母親在床邊暗自抹淚心下也是有所觸動的。所謂伉俪情深，不過如此。

小孩點了點頭，給他夾了菜，“那你也要小心點自己的身體。好像都瘦了。”

趙暄心中一動，将人抱進了懷裏，邪邪的說：“那你負責喂飽我。”

張平源紅着臉推他：“等下豆豆就回來了。”豆豆被家裏的保姆阿姨帶出去玩了，算算時間也快回來了。

“沒事，我們回房間。”然後不顧張平源的驚呼，扛起人就往樓上走。

九十一.

趙成最終還是沒有撐到過年。年前，大街上一派喜氣，和樂融融，趙成也終于閉上了他的眼睛。正如趙暄所說的那樣，趙成走的時候是開心的。他一直拉着方慧的手，看着站在床邊的子女，露出了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處理完趙成的後事後，趙暄和二女兒都想着把母親接回家去，方慧卻拒絕了。

“我和老頭子在這兒住大半輩子了，都住習慣了，而且你們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個老太婆也不想去打擾，也不想操心你們那些事了。現在挺好的，每天下午去和隔壁王阿姨她們聊聊天，晚上跳跳廣場舞，日子過得多惬意。我還想多享兩年清福呢。”

趙暄和二女兒看母親這樣也不強求。

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方慧突然叫住了趙暄。

“阿暄啊，你留下，我有兩句話想跟你說。”方慧拉着趙暄坐下，“阿暄，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人了。”

趙暄聽到方慧的話一愣，“媽，你在說什麽？”

“阿暄，這些年我和你爸爸都沒怎麽管過你，但是你的變化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只是你爸爸去世了你也沒提起，想來那個人......很特殊吧？”

趙暄沒有回答。

“聽豆豆說，你把張平源接回家住了？”

“媽......”

“阿暄，你一直都很懂事，那麽大人了，我想你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方慧一直是個和善的老人，現在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媽，你想的沒錯，我和張平源在一起了。”

心中的猜測是一回事，聽到趙暄親口承認又是另一回事。方慧覺得一陣眩暈，“胡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媽。”

“你知道你還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媽，我跟源源是真心的。”

“你難道不知道張平源和你大姐的關系嗎！你這樣讓你大姐怎麽辦！你有想過嗎！”

“媽，那麽其實你不反對我和張平源的事，只是擔心大姐那邊嗎？”

“我什麽時候這麽說了！你就是在胡鬧！”

“媽，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我那麽大了，胡不胡鬧我知道。大姐那裏我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方慧感到無力，嘆了口氣：“阿暄，你是三個孩子裏最有主見的一個，媽媽知道，而且我和你爸爸一向開明，你找個男人......橫豎你自己喜歡就好，我們也不會阻止你，也管不了你，只是張平源......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畢竟那麽多年了......你大姐那裏......怕是真的不好交代啊。” 活了這麽多年，方慧也經歷了很多事情，半截身體都入土的人了，自然看得分明。

對于這種事情，趙暄是不可能妥協的：“媽，我和源源是不可能分開的。”

“唉，我知道你跟你大姐不親近，可是，那畢竟是你的姐姐啊，總不好撕破臉。”

“媽，我懂，其實那些事情和張平源沒有關系，他也是受害者，而且他很乖，也很懂事。”其實趙暄心裏并不怕和他姐姐撕破臉，而如今看到他媽媽的反應，便也放下了心。

“張平源那孩子啊，我都沒見過幾次，唉，印象裏還是挺好的一個小孩......就是可惜了......上一輩造的孽啊......”方慧不停嘆息。

“媽，下次我帶他來見見你。”趙暄笑了下。

方慧猶豫半晌，終究是答應了：“記得來的時候避開你大姐。”

“媽，那我先走了。”趙暄拿起外套，“源源還在家等我呢，您也保重身體，有什麽事情記得給我打電話。”

方慧點點頭，揮了揮手。

九十二.

大年初五的時候，趙暄帶上張平源和豆豆出了門。

張平源一開始還被蒙在鼓裏，他以為趙暄是帶他們出去玩，直到那條路開着莫名的熟悉，他才好奇的問：“舅舅，我們是去哪裏？”

趙暄沒說話，豆豆就搶着開口了：“我知道，這條路是去奶奶家的。”

“奶奶家......”張平源瞬間明白了，“你你你......你帶我去那裏幹嘛？”

“見家長。”趙暄笑得心情甚好。

張平源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那麽一天，不對，是從來沒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那麽快。

“怕什麽，又不是第一次見了。”

那能一樣嘛！張平源很想吐槽，卻只能坐直了身。

九十三.

方慧看到張平源，張平源有點不好意思的叫了聲：“外......外婆。”也沒有人糾正他的叫法，方慧看到這個幹淨清秀的大男孩，拍了拍肩膀，“好孩子......好孩子......”

“媽，我帶豆豆去給爸爸上個香。”趙暄帶着兒子走到內間，把空間留給外面的兩人。

“你和阿暄......在一起多久了？”

“一年多了。”

“看樣子你們感情挺好的吧？”

“恩，舅舅對我很好。”

“好就行......好就行......”張平源扶着方慧坐下，方慧看着他，“我年紀大了，管不了那麽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阿暄能夠開心就好了。”

“恩恩。”張平源有點不好意思。

“你家裏的事情......”方慧看着張平源聽到“家裏”兩個字瞬間白了的臉色，嘆氣，“這一切都沒法怪你，我們都知道......不提了不提了，總歸凡事有阿暄在，你也別怕。”

張平源聽這話知道方慧是在安慰自己，點了點頭。

這時候趙暄和豆豆也出來了，趙暄攬過張平源，方慧笑了笑，就去廚房了，張平源也跟了進去幫忙。

“阿暄啊就喜歡吃甜的東西，連荷包蛋都要放糖才肯吃。”

“恩恩，舅舅尤其喜歡吃糖醋排骨。他還說，他特別喜歡外婆做的蛋炒飯。”張平源自然是了解趙暄的口味。方慧有點詫異的看了張平源一眼，看張平源洗菜切菜的動作很熟練，想來平時沒少做，現在這年頭會照顧人的孩子不多了。心下更是滿意。

“蛋炒飯，等下我做一點就是了。”

“外婆可以教教我嗎？”

“當然了。”

不過半天，方慧就拉着張平源不放了，得寵的程度甚至超過了豆豆，讓趙暄好不吃味。

“源源啊，阿暄的脾氣算不得好，而且自主慣了，也不太會照顧人，更別說還帶這個孩子，你......平時多照顧着他點，還有豆豆。”方慧內心裏總還是偏向着趙暄的。

“外婆，我知道的。”

出門的時候，方慧對着趙暄說，“張平源......是個好孩子。你們......好好過日子吧，你姐那裏.....暫時先別說了吧。”

趙暄看着豆豆拉着張平源已經往下走了，留下了一串笑聲，轉頭對方慧認真的說：“媽，我會的，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