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解毒
卻說容雙在得知清雙送樂元泰上山時,心下便有了不好的預感,右眼皮亦是撲撲直跳。
上一世長烨便是死于清雙之手,而如今清雙又是在這節骨眼送他上山,由不得她不多想。
思斟之餘,她還是去尋了長烨的幫助,并簡略說了些原委。
長烨聽罷後,倒是一刻也不耽擱,當即同容雙一道進山去尋樂元泰。
容雙尋見樂元泰時,他已是昏迷了過去,好在還有一絲微弱的鼻息。
“長烨,我尋見元泰了,你幫我一把。”
在探得樂元泰的鼻息後,容雙總算舒了口氣,眼下離谷神醫這般近,他定是有救的!
一山之大,長烨教跟着容雙的那兩暗衛于別處找尋着樂元泰的蹤跡,而自己則同容雙一道。
容雙喚他時,他恰在不遠處,便當即小跑了至。在容雙的幫扶下,将樂元泰扛上了背。
“這輩子,我可除了你,沒打算背別人的。這倒好——”
長烨颠了颠背上的人,語含控訴。他可得好好想想,待樂元泰醒後要教他如何謝他。
“如此說來,元泰小時候可不少背我。如今你這一背,他倒也是當得起。”
聞言長烨頓住了腳步,偏首看向唇角微揚的容雙,“信不信,我把他丢下去?”
清雙瞧見長烨将樂元泰背回時,從未有過的害怕席卷了她。她不由得踉跄了一步,倒是身旁的小蘭筠及時扶住了她,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可得站穩了。”
“元泰他、他怎麽了?”
清雙的聲音有些顫抖,谷卿卿卻以為她是在為樂元泰擔憂,連連寬慰她道,“清雙小姐放心,有我爹爹在,樂公子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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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清雙怕的,恰恰是樂元泰沒事。
她本以為哄騙樂元泰吃下烙餅後,他毒發于深山老林中,便是屍體涼透了亦不會有人察覺。可不曾想,她才剛回谷家歇息沒多久,長烨便将他背了回來。
這次若樂元泰得以被救起,當是不會再護着她了吧。屆時連同着她于容雙藥膏中搞破壞一事也會一同被抖出來,她于谷家、于長烨面前便再無立錐之地了……
清雙此時心下紛亂得緊,卻也只能跟着衆人一道去往了谷柳青平日行醫救人的診療室。而容雙倒也未顧及到她,橫豎一切等長烨醒來後自有論斷。
榻上的樂元泰唇色已是有些發紫,在蒼白面容的映襯下顯得有些可怖,在座的衆人皆看得出此乃中毒之症。
谷柳青對此現象倒是見怪不怪,面上連波瀾都未有。
他顫巍巍從藥箱中拿出個瓷瓶子,甚是自信道,“幸好齊兄弟發現得及時,老夫這恰有能治百毒的藥丸,只要在毒發兩個時辰內服用便可将他體內的毒徹底清除去。阿逸,快去倒碗水來。”
祝清逸應了聲,熟練地喂樂元泰吃了藥,替他将薄被蓋上後,方才起身向衆人道,“樂公子約莫還需昏迷六個時辰才能醒,諸位莫要擔心。”
“那我來守着樂公子吧!既是有人要毒害樂公子,瞧見一計不成,難保不會再下毒手。”
小蘭筠第一個跳了出來,而她這番話多少是要說給清雙聽的。她偏要讓她在一旁急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我來守着樂兄吧,我有武功傍身總是好些。”
趙良桉則開言将活攬了過來,這些日子他與樂元泰同吃同住,早成了莫逆之交,他自不會教他出事。
“樂大哥有趙公子守着,我就更放心啦!”
小蘭筠笑得眉眼彎彎,抱住了容雙的手偏首靠在了她的肩上,“那……趙公子若要替手喚我便是!”
此後趙良桉果真寸步不離守着樂元泰,小蘭筠則時不時跑進跑出送些茶點,全然不給秦清雙靠近樂元泰的機會。
清雙見局勢挽回無望,只身一人失魂落魄離了谷家。如今離去,倒比待樂元泰醒來後受衆人批評來得有尊嚴些吧……
約莫過了五個時辰,樂元泰便悠悠轉了醒。
屋內燭火搖曳令他有些恍惚,他竟……沒死麽?
而因着已近他該蘇醒的時辰,容雙同長烨等人早便一道在屋內候着。
瞧見樂元泰睜眼,容雙竟覺眼眶有些濕潤,“元泰,你可算醒了。”
她本想上前握住樂元泰的手,卻被長烨那醋包拉了住。容雙嗔怪斜了他一眼,倒也乖乖地同他站到了一處。
“樂大哥,你怎的會中毒的?到底是何人要害你?”
小蘭筠雖知道多半是秦清雙殺人滅口,然而她的憑空猜測畢竟無用,還是要樂元泰親口指認的好。
聞言樂元泰尚不及慶幸從鬼門關回來,眸裏的光便黯了去。
他雖擡首看向小蘭筠,餘光卻于屋內搜尋着清雙的身影。片刻後,他方緩緩道,“許是……我誤食了甚有毒的果子吧。”
“樂大哥,你……”
小蘭筠不意樂元泰竟又為清雙說話,即刻便有些激動。且他此等拙劣的謊話,又怎能瞞騙得過谷神醫呢,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然而容雙卻将她的話打了斷,“好了蘭筠,元泰既是無事便好,你莫要再鬧他了。對了元泰,你無須再上山了,你上次打翻的只是我拾起來的藥渣。适才祝夫人已将剩餘的兩味藥加了進去。膏藥,已是煉成了。”
“只是藥渣?”
樂元泰一怔,他并不同通藥理,祝氏夫婦煉藥時他從不去打擾,更不知他們與瓶中所放是何物。瞧着那三個瓶子放一處,且清雙又偷摸着往裏加東西,他便自然将之當成了是正藥。
可……小蘭筠為何此前不告訴于他?難道在防他?
思及此,樂元泰無奈搖搖頭苦笑了一聲。也對,他不也同樣對他們有所隐瞞麽?
衆人尚未從診療室散去,院外忽傳來了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一道尖細難聽的聲音傳了進來,“谷神醫在家麽?”
這聲音——
容雙和長烨對視了一眼,當即辨出了此人必是來自宮內。長烨拉着容雙的手更緊了些許,于她耳邊悄聲道,“不當緊,有我呢。”
“好。”
容雙偏首朝長烨彎了彎眉眼,握住他的手亦是用了些力道。
衆人斂了心緒一齊往屋外行去,尚未站定,便聽得一道有些意外又夾雜着高興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五弟!”
太子宏快步從內侍身後走出,得見長烨,他眼底是由衷的高興。這皇室親情的內裏不過是勾心與虛僞,唯獨他與長烨兄友弟恭至今,拿心交與。
“三哥。”
長烨自是喜于重逢太子宏,卻又怕牽動容雙的傷心事,心下不免有些複雜。
“三哥,你怎的出宮了?”
一句出宮令在場衆人除卻容雙皆是面露驚疑之色,再加之适才太子宏內侍那尖細的聲音,不難教他們猜出個□□。
太子宏倒無掩飾身份之必要,只是眼下他有更為要急之事——
“旁的我們稍後再敘,谷神醫,煩請你先為這位姑娘看看傷勢如何吧。”
他說話之時,便有兩位內侍将一位姑娘擡了上來。
僅一眼,谷卿卿便直呼道,“是清雙姑娘!”
太子宏全無半點架子,向谷卿卿與谷柳青作了一揖,“夫人認識這位姑娘?在下無意撞傷着了這位姑娘,傷了她的腿腳,還請谷神醫為她診治診治。”
此時的秦清雙已是昏迷,眉頭卻仍緊皺着,素色裙擺上也染了斑斑血跡。她獨自一人出走,心中卻仍因着樂元泰的事紛亂如麻,竟越走越往路中偏去,被太子宏的車隊撞了正着,還一連兩匹駿馬從她右腿上踏過,如今已是動彈不了分毫。
谷卿卿連忙叫太子宏的那些個內侍将清雙擡入她原本的房間,而太子宏則與長烨在屋外敘着舊,“雍王叔說在燕北山見過你,還真是。五弟啊,你這一走便是四年,叫為兄好不挂念啊——”
“三哥知道的,我一向最向往閑雲野鶴的生活。倒是三哥你,怎的出宮了?”
太子宏輕嘆了口氣,“父皇身子已是大不如前了,更是一連病了三月,這些日子才見了些起色。我想着宮中太醫皆是庸碌之輩,便想請谷神醫入宮為父皇瞧瞧病根。恰又于街上撞着那位姑娘,便帶着她一同前來。”
提及康文帝,長烨眸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做了兩世父子,他們之間感情卻比黃紙還薄。
雖說這一世康文帝并未所過甚傷害容雙之事,卻亦是沉溺于聲色犬馬中荒唐度日,如日中天的大齊在他即位後的這二十餘年裏,已呈夕陽将傾之敗象。
旁人皆可重新來過,唯他,不能。
“父皇的病根便是久溺聲色,三哥還看不明白麽?父皇若此症不改,便是天神下凡亦是只能搖首嘆奈何。”
長烨淡淡啓唇,收回了對康文帝那殘存的一丁點感情。
“我又何嘗看不清,但那畢竟是我們的父皇……”
太子宏說話間,他的侍從與長烨的暗衛竟一同趕了至。尚不待長烨的暗衛開口,那侍從便跪倒在了地,痛哭道,“啓禀太、太子爺,陛下他,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