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瀾曦
他看到她松垮衣領下淡紅色的咬痕,每一個都是他留下的印記,伸手淡淡撫摸着,眉眼低垂,眼睑微阖,眸中淌滿了纏綿的清水,像清風拂過稻田時的掠影,一望無際又自甘折煞心神,終于低下腦袋埋頭在她頸後,一個人的失落歡喜變作兩個人的依偎,寤寐思之頹廢甜蜜又峰回路轉,身子離得如此之近,她的心卻是如此之遠,遠而薄幸,渾然無知。
他喉嚨一陣幹渴,張開嘴低低吮吸着她光滑的脖頸,忽而久之亂人心意,便又是随之合上眼,卻并不安眠。他注視着她的睡眼,他在黑暗中醒覺,她在光明中酣睡。 陰暗活潑無緣由地充滿淚水,她與他同眠,仿佛露水姻緣,仿佛一生一世。
清晨第一縷陽光撒在床上,泱泱而出的金色疲憊,栗粒睡意惺忪地醒來,甫一睜開眼,覺得肩膀被壓得發酸,徹心的麻意,她一手慣性拍着肩膀,結果啪嗒一聲拍了上他的臉,頓時無所适從驚得一聲喊,他微微張開眼,像是從睡夢中突然被喚醒一般,理所當然地低聲呓語,“怎麽了?”
栗粒掙紮着把他推開,自己撐着身子坐起來,他揉了揉眼,對她挑了挑眉,她磕磕巴巴,聲音驚恐,“你不是...你怎麽在這?”
“沙發不如床舒服。”他一板正經評價道。
栗粒慌亂低頭檢查着身子,衣服絲毫未改,他見了刻意吓唬她,“腰疼不疼?”
栗粒頓時吓傻了,一手摸着腰,呆的說不出話來,他見了忙低聲咳嗽,“你別把我想的那麽壞。”
她愣怔,他又嘴角勾起笑意,眯了眯眼,“當然,也別想的那麽好。”
說完,按着她腦袋低低道,“你再睡會。”
栗粒瘋狂搖頭,冷汗淋漓,拽起一個枕頭就沖他忿忿砸了過去,自己連鞋沒穿就跑,他見了一步躍下床把她截住,兩手鉗住她手腕,“又跑,又跑,你就知道跑。”
栗粒擡腿踹他,跺他腳時被他輕松閃避,兩人像打鬧的情侶般踩來躲去,他樂此不疲眉眼溢滿了笑意,最後把她攬在懷裏,栗粒氣急,拿頭撞他胸膛,結果自己頭碰的暈眩,眼前金星直冒,腳步虛浮暈頭轉向,他見了摟得更緊了,低下頭附在她耳畔,聲音低而有笑意,“笨不笨。”
“你松開,松開。”栗粒像只發飙的小獅子,蒙頭亂撞,他無奈松開她,望着她明如星鬥的眸子,那些星,燦落,在眼眸深處顫抖着,最後松了手,栗粒一把掙開,逃到衛生間裏鎖上門,他抿了抿唇,心裏曲折流程,隐約作痛。
等了好久栗粒還未出來,他有些猶豫,在門外敲敲門,門內沒有響應,隐約發出窸窣聲響,他意識到什麽拿鑰匙将門打開,見她正推開窗戶往外投擲着什麽,手上紅紅的盡是蔓越莓汁,見他來了慌忙往身後藏,他一步走了過去,見到她将手提袋撕成了一張張的紙條,紙條上用紅色的蔓越莓汁寫滿了字,栗粒還要往窗外灑,結果被他砰的一聲關上窗戶,吓得她後背貼在牆壁上瑟瑟發抖。
“哦,南苑酒店頂樓總統套房,我被殺人犯綁架了,望好心人報警救援。”他扯過一張紙條低低念着,聲音平緩而有怒意,張目環眺,見外面的風中飄過幾個紙條,心裏一緊卻又是冷笑,低壓着聲音,一手撐牆俯視着她,“你以為幾個紙條就能讓人來救你?笨不笨,傻不傻?”
他陰暗的眸子裏翻滾火氣,白冰與黑夜間霧氣缭繞,幽咽無聲,似湮沒一切的洪水,一手掐上她脖子,栗粒緊閉着眼脈搏突突跳動,他頓了頓,瞪着她,手指間卻怎麽也不舍用力,終究是無奈落下,一手垂着牆面,震得嗡嗡一陣響,拽着她一只胳膊,氣急敗壞道,“你就這麽想跑?”
“我做夢都想跑。”栗粒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你會遭報應的,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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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了不氣反笑,一手在她脖頸上撫摸着,栗粒感覺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心神,千瘡百孔體無完膚,呼吸都被抑制,一動不敢動,只聽他沉聲道,“你以為我不恨你麽。”
“你憑什麽恨我?我又沒做什麽壞事,我沒害過你!”她話說完,他的臉忽然低低湊近,臉頰幾乎要觸碰在一起,他聚精會神看着她,冷冷的指腹撫着她蒼冷瘦小的臉,“我當然恨你,切齒痛恨。”卻又不得不切膚痛惜。
“你這個變态,混蛋,神經病。”栗粒大罵出口,又恨又怕。
他點點頭,面容陰冷而平靜,一眨不眨望着她,目不斜視,“你說得對,我就是神經病,變态麽,你以為呢?”說着一把扯過她衣領,低下頭就咬她的後頸,栗粒被咬痛,兩手攥成拳頭狠狠垂着他的肩膀,兩腿亂踢,他不為所動,按着她親吻肩頭,鎖骨,脖頸,一路向上貪得無厭,最後撬開她的齒貝,靈魂雪崩,樂極瘋狂,分崩離析耽于混沌處。
事終闌珊,他攔腰抱起她,一把扔到床上,按住她肩膀一手撕扯着她的衣服,栗粒縮到床角裏雙手護住身前,滿臉盡是淚,拼命哭喊着,“求你,別,我求求你了。”
“我說了你不許跑。”他瞳孔充斥着熊熊怒火,捏着她下巴,冷冰冰質問,“扔紙條?你不是說過不會再跑麽,你做的一手好承諾。”說着便要扯她的扣子,動作狠戾粗暴,栗粒不停地踢打着,搖着頭,淚流滿面,“我來大姨媽了,求求你了。”
他聽了愣了下,動作停滞下來,唇角沾滿了她的淚滴,他舔了舔唇,悶聲盯着她凄慘絕望的面孔,意識到自己的瘋狂舉止,後悔已是晚矣,十分痛徹心扉地嗞了一聲,随即弓着長腿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栗粒頭發蓬亂地靠着床頭,雙手摟着膝蓋,頭低埋到膝前,淚水浸濕了衣衫。
“別哭了,是我不好。”他戳戳她肩膀,栗粒受刺激般痛的縮了一下,他見了心疼的無以複加,像摟住她卻又怕她抗拒,兩手空落落的陪在她身邊,失魂落魄悔恨不已。
栗粒聲音嗚咽地哭着,肩膀劇烈顫抖,悲恸萬分無比想念自己的家人,想念過往自由自在的美好時光,一切如今消磨得無處遁形,被囚禁被虐待暗無天日茍且而活,漫漫苦雨不知歸途,沒有盡頭。
“你怎麽不殺了我。”栗粒擡起淚水沖刷的臉,陰慘慘的白,聲嘶力竭地低吼,“你為什麽不殺了我!”
她低而無力地吼完,腹部迅疾一陣刺痛,頭也是疼痛欲裂,整個人宛如被逼瘋般,意識游離,兩眼無神,渾身充斥着不甘和憤恨,她忍着痛意,從枕頭下拿出藏好的餐刀一把插向自己的脖子,被他眼疾手快一手奪下,刀子被他哐當一聲扔開,掉落在地,發出冷冰冰的碰撞聲響。
“不是說惡人有惡報麽?”游離在生與死的邊緣,他的聲音格外冷寂,兩手抓着她肩膀,聲音堅定兩眼幽幽發光,“你要再敢自盡,再有下次,我——”他瞪着她,所剩不多的狠戾被她眼神的無助擊垮,話淹沒在心中,兩手扶住她肩膀,閉上眼睛緊緊抱着她,不停地重複着,姿态低到了塵埃裏,“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千萬別再這樣了。”
“你放我走行嗎?”栗粒面無表情,滿心充斥着冷冷的空氣,再無一分感情。
“留在我身邊不好麽。”他把下巴抵在她肩上,千萬滴的淚墜落,彌留在發絲上,他舌尖嘗到了一滴酸澀的淚。
一連幾日的天空恨晚,陰沉的天氣包攏她憂愁的一個人,栗粒總是落寞地蜷縮在陽臺上,無論是凄風苦雨還是溫和燦陽,她守着她的小花盆,他守着她,她見了他便逃離,他只好在隔牆那段透過縫隙遠遠地觀望,生怕她又做什麽傻事。
她變得愈發食欲不振,晚上一夜驚醒數回,夢中聲嘶力竭呓語不斷,醒來時臉上挂滿了淚,他看得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自甘堕落躲在浴室裏一刀一刀劃着手腕,痛的同時愈發清醒,也愈發不願讓她離開,寧肯以心去遠遠依偎着她不切實際的幻影。
又一日從噩夢中醒來,空微露明,他小心翼翼碰碰她的手背,沉聲道,“我帶你出去。”
栗粒倏爾放大了眼睛,撐着起身,不敢相信,他帶她出去,便意味着她有了逃跑的機會,他怎麽會把這樣的機會拱手讓給她?
他見她錯愕,低低呵了一聲,反問她,“不想去?”
栗粒嘴唇翕動,試探道,“真的?去哪裏?”
他撐着身子起來,無所謂道,“去爬山玩。你飯吃不好爬不動就算了。”
栗粒咬着嘴唇,因着他這一句話,她早飯一反常态吃了一整塊披薩,他眯着眼往她面前遞盤子,最後看似滿意地托着下巴,“吃的還可以。”
飯後栗粒匆忙換着衣服,穿好鞋子,早早地等着,他自行準備了好多工具,背着登山包拉着她手便出了門,行經大堂時前臺人員看了又是豔羨不已,背後竊竊私語嘀咕着帥哥貼心之類,栗粒不小心聽到了一兩句,皺着眉頭咬緊牙關,上了車他見她氣鼓鼓的樣子,打趣道,“我這個變态又惹你了?”
“騙子,僞君子。”栗粒低低道,一想起他在衆人面前的僞裝便難以平息怒火,他是斯文貴族,而她被襯托之下倒像是一個罹患精神病的瘋婆子。
他攤攤手,“我一直都是這樣,騙他們的不過是他們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