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居
她逃命似的奔到廚房裏,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簡直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骨頭,幾根粘連的血絲讓她瞬間想到陸橙死時怒瞪的血色眼珠,想到死人的屍體,還有各種電影裏發生的血腥恐怖的場面。
愈發感到恐怖時她萌生出一種已死的幻覺,自己仿佛已經被他殺死,然後屍體被一刀刀肢解,變成一塊塊分離的骨血,順着下水道沉到腐爛的河裏,最後分解無蹤。
一剎那渾身失去了力氣,她精神奔潰地癱倒在廚房地板上,縮在最陰暗的角落裏,小聲抱着頭抽搐,她突然恨自己買菜時為什麽沒有逃跑呢?他明明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她應該堂堂正正的舉報他,揭發他,讓警察把他抓到警局裏判刑終生不能踏出一步,她可以搬家,可以搬得遠遠的,父母會安慰她支持她,她會辭去工作,即便以後再也見不到暗戀的男同事,但他們可以以後再聯系,可以以後再交流感情,她還沒有表白,還沒有結婚,生命就要被這個狠毒的殺人犯奪去,她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膽量居然還能回來,是因為當時的腦子不清醒麽?
她聽到廚房門被輕聲扣了下,她紅着一雙眼睛擡起頭,他冷漠地皺着眉頭審視着她,對她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似乎有些吃驚,剛一踏足廚房,栗粒當即像炸毛的刺猬一樣激動,大喊着,“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過來,不要殺我。”
他沒有絲毫駐足,徑自向她走了過去,她忍不住地向後退,無路可退身子抵在廚房的櫃子上,她痛苦地看着他的口袋,裏面的刀柄若隐若現,她下意識地認為他要來取他性命,她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了。
她抱頭痛哭,縮成一團,恨不能要鎖到櫃子裏去,他見狀很平靜地蹲下,看到她的樣子抿了抿嘴,一手抓住她的肩,冷聲道,“別哭了。”
栗粒低下頭,看到那把刀正在他的口袋裏搖晃,泛着冷冷寒光。
她害怕地閉上眼,聽到叮鈴的聲響,金屬與地面的碰撞聲很是刺耳。
“就為這個?”他語氣無奈而煩躁,把刀從口袋裏掏出,扔的老遠,在客廳裏一陣嗡嗡響。
栗粒還是不敢擡頭,他拽了拽她頭發,她痛得一聲尖叫,擡眼間看到那把被扔遠了刀子孤零零躺在客廳地板上。
“只要你聽話,我就不會殺你。”他瞥她一眼,随即起身,嫌棄地看着自己衣服上被淚水打濕的部分,冷冷道,“那把刀你拿着,不然不知道一天哭多少回。”
栗粒這時已經平靜下來了,看到他去的別的房間,她蹑手蹑腳走到客廳裏,撿起那把刀,打開窗戶嗖的扔了出去,心情也随之也平複了很多。
她向鍋裏倒入水,配好原料,把骨頭放進去,慢慢等着骨湯沸騰,看着騰起變換的霧氣,覺得時間是這樣漫長。她已經全然冷靜下來了,自己就算跑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信息也會毫不費力地找到,她還是會有生命危險會被随時盯上,搞不好還會牽連到她家人。
栗粒嘆了口氣,她應該耐心等待時機,好好和他談一談,現在不行,現在自己情緒太不穩定,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想到此處,她忽然一頓,為什麽他要挾持自己來這兒呢?
既然他有足夠的把握不會被起訴,又為什麽非要把自己也困在這兒?她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殺害陸橙的幕後主使或許另有其人,而他,不過是一把刀而已。
現在,他躲藏在這兒,是因為這把刀已經被雇主抛棄了麽?
Advertisement
她想了會,覺得頭腦還是有些不清醒。
見骨湯已是咕嚕咕嚕沸騰,她舀出用瓷碗盛好,自己偷偷嘗了下,鹹淡适中很開胃口,瞄了一眼客廳裏的挂鐘,時間正好是十二點,她端着湯,見他在窗邊的餐桌上坐着,于是便端了過去,小心翼翼道,“做好了。”
“你吃米飯還是饅頭?”她小聲問道。
“米飯。”他看着明亮的湯水,無喜無憂。
栗粒又回廚房去蒸米飯,她把米飯做好盛出來時,湯已經喝了小半了,他手指拈着湯匙,小口小口抿着,與今天早晨的飛快動作不同,眼下很是悠閑,不急不慢。
栗粒把米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然後自己回到了廚房裏盛了湯泡米吃,也許是心情太過沉重的原因,以往她很愛喝的湯現在嘗來卻是食之無味,沒有一點食欲。
她估計着他應該吃完了,便走了出去打算收拾碗筷,湯已經見底了,米飯他也吃光了,她有些吃驚,但一想他肯定吃飯比自己多,也就沒什麽驚訝的了。
她要端碗收拾,他輕聲咳嗽了下,“還有嗎?”
“呃...”栗粒愣着點點頭,“我去舀點。”她重新盛了一碗湯,端到他面前。
然後自己進了廚房,倚着牆閉上眼,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放這兒?”
栗粒乍驚,睜開眼看到他拿着碗筷,忙說,“我來吧。”她去接,不小心觸碰到他的手,冰冷冷的像他整個人一樣吓人,她手不禁抖了下,估計他應該感受到了。但他還是沒有言語。
轉身走出了廚房。
栗粒開始洗完,一圈一圈洗的很慢,為了拖延時間而拖延,甚至連目的都不清楚,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很迷茫,心胸裏存在的都是空氣一般,沒有着落,連個落腳點都沒有。
她以後該怎麽辦呢?萬一他纏上她怎麽辦呢?她想了很多種可能,最後腦袋越想越疼,只好逼迫自己要樂觀,不要太過悲傷。
這種情況下,連高興都是逼出來的,不能浮在臉上,小心翼翼觸碰着內心的牆壁,她只有自己帶給自己溫暖。
洗完碗,她猶豫着要不要離開廚房去別的房間看看,但又怕他不允許,正在門口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突然從另一側的浴室探出頭來,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能找套衣服麽?”
栗粒又是點了點頭,她眼下除了點頭這個動作,別的都已經廢了,只有無限的妥協,妥協......
她去找了兩件她姨夫的衣服,簡潔的灰色毛衣,長而寬松的黑色褲子,現在是深秋,一陣風刮進來,她穿的單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又想起自己沒有帶厚衣服,便找了件小姨的駝色大衣裹在身上。
她敲敲浴室的門,裏面響着水流濺落的聲音,啞着嗓子悶聲道,“我給你門口了。”還沒等放下,門已經打開了,他裹着浴巾露出一個頭來,發絲上的一串串水珠滾落到鎖骨上,水珠晶瑩剔透,鎖骨白的像雪。
栗粒忙背過身把衣服往他手裏一塞,自己跑到了隔壁的書房。她很尴尬,又很擔憂自己,他是一個殺人犯,萬一哪天會對她圖謀不軌怎麽辦?
她把視線落到書架上,伸出手指依次劃過一排排羅列的書,一遍又一遍地令自己鎮定下來,如果他是被雇主追殺在逃,所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躲避的場所,還有一個可以幫他掩護不會引起懷疑的人,而她這兩點都恰好符合,所以平靜地維持這種關系就夠了,而看他那副對什麽冷冰冰的态度,發生意外的可能性會很小。
她長呼一口氣,應該不用擔心別的,只要自己沒事就好。
她随意挑了一本歡快的書,打算一解內心苦澀。這個房子有兩個卧室兩件浴室,她可以不用擔心與他每時每刻面對面接觸,一切只要正常發展就好,他說過不會殺自己。當然,一個殺人犯的話可不可信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看得心不在焉,呼啦啦翻得飛快,擡眼間發現他赫然站在門口,毫無察覺地前提下,手一松,手中的書瞬間掉在桌上。
他掃了一眼書,面無表情,灰色毛衣襯出幾分慵懶的氣息,臉色依舊很白,白的發冷。
“晚飯七點。”他淡淡道。
“嗯。”她試探問道,“你想吃什麽?”
“湯吧。”他動動嘴角,“在這個房子裏你可以自由活動,工作上班我也不會為難你,保持你正常的生活節奏不要露出破綻。”
“那,你要住多久?”栗粒硬着頭皮問道。
他沒有回答,徑自走進了卧室裏。
栗粒趴在桌子上,渾身虛脫,心想把他當做普通的室友房客就好了,不要太有壓力,不要妄自菲薄,吸氣呼氣保持一顆平常心,保持......
她趴在桌子上感覺很困倦,下巴一下一下抵在桌子上就快睡着時,他又推門進來了,吓了她一大跳,“洗衣機怎麽用?”他直白問,手裏攥着剛才洗澡自己換下的衣服。
栗粒随他來到浴室,濕乎乎的地面,悶熱的空氣,她有些不自在,把他的衣服丢在洗衣機裏,按了幾下按鍵,滾筒轉筒起來,嗡嗡直響。
“好了。”她不想和他呆在一起,和他在一塊時總是很緊張,他身上沒帶那把令她畏懼的刀,可自帶一種陰沉的氣場。
“你是廚師嗎?”他微微低頭,栗粒個子剛到他的肩膀,他和她近距離說話時便自然垂着視線,睫毛微微抖動。
栗粒警戒地退後幾步,自動和他拉開距離,搖頭道,“不是。”
他摸着尖尖的下巴若有所思,“你工作是什麽?”
“交易員。”她看他有些費解,解釋道,“就是和股票有關的,很普通。”
他沒有再說話,示意她可以走了。栗粒回到書房後慶幸地關上房門,重重呼一口氣。
按照目前他的所作所為來看,如果他是一只蠍子,那麽應該是一只修養良好的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