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

第5章

徐小回沉思了一整晚。

他是愛就愛恨就恨，情感劃分十分清楚的人。但到了曾羽這兒，界線變得異常模糊。

他和曾羽再不濟也有三十年的親情，要不要跨出那一步，徐小回把目光轉回到小跟班身上，做不出抉擇。

曾羽醒來的時候，徐小回正在凝視他。他雙目睜圓，受寵若驚地回視過去，聲音沙啞地叫道：“少爺！”

“……”

“少爺你沒睡嗎？”曾羽瞅見徐小回胸膛上的吻痕，羞得低下頭，又徒然看見自己身上的青紫，簡直手足無措，蚊吶道，“我去洗澡……”

徐小回深深地看着曾羽。他已經說盡了狠話，恨他、羞辱他、看不起他，無論是身是心都千方百計折磨他，程度再深的徐小回确實想不出了。

小跟班趕不走。

徐小回混沌了一晚的腦子突然清明起來，曾羽是趕不走的，他甚至可以死在自己手上都不會走。

徐小回撇嘴一笑，從衣櫃裏扔了T恤牛仔褲在他身上：“起來，換衣服，跟我出門。”

曾羽挪了挪身體，這才發覺從頭到腳都清爽舒服。他難以置信地瞪向徐小回，根本無法消化少爺替他清理過這樣荒謬的事。

徐小回擠起眉頭：“磨磨蹭蹭什麽。”

曾羽全然摸不準徐小回的态度，惴惴不安地往身上套衣服，突然想起什麽，急切道：“少爺你的燒沒有複發吧？”

徐小回覺得有些好笑，要發燒也輪不到他吧，不耐道：“你再多嘴一句我就走了。”

“等等等等等……”曾羽手提褲子，往地上一跳，穿戴整齊，輕盈矯健地跟剛從鞍馬上跳下來的運動員似的。他揚起臉，笑容明媚，“我快吧？走啦走啦。”

曾羽麻利地拿上兩人的錢包鑰匙，走在前頭開門。徐小回看他活力四射的背影，頗為無奈地跟上去，時過境遷，小跟班的樂天的性格卻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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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回帶曾羽去附近的超市，在果蔬區挑挑揀揀，令小跟班一時半會兒緩不過神。

“少……少爺，這魚就算了吧，這麽多菜了。”

徐小回瞪他一眼：“你前天還跟我炫耀學了魚頭豆腐湯。”

“那個，”曾羽抓耳撓腮，踩着地上的水跡，“我就在電視上看了看……”

徐小回嘲弄地一笑：“又騙我？”

曾羽狡辯：“我平時跟你說話你都不聽，誰知道你把這個記那麽清楚……”

徐小回挑挑眉：“還是我的錯了？”

曾羽熟練地拉住他，順手把購物車裏的豆腐往回一扔：“少爺，下周吧……下周我一定學會！”

小跟班的撒嬌很受用，徐小回放棄了挑魚，小跟班笑嘻嘻地推車去下一區。

兩個人正說着，一旁突然響起驚聲尖叫。徐小回猛地回過頭，一灘血忽然濺到他腳下，他當即反應過來，擰起購物車內一瓶醬油，把曾羽往身邊一抓，向後退去。

一個售貨員倒在血泊中，行兇者抄着試吃攤上的刀子四處揮舞，血紅着雙眼，面目猙獰，嘴中念念有詞，顯然已是瘋狂之态。

“不許動！今天誰都別想走！”

人們四處逃竄，驚叫聲此起彼伏。

“我讓你看不起我！我讓你甩我！”一個長發披腰的少女不慎被行兇者抓住，扯着胳膊朝肚子就捅了一刀，鮮血噴了他一身，卻令他更加興奮。

“來啊！都來啊！你們不是看不起我嗎！你們他媽都看不起我！都看不起！”

徐小回見他逮住人就砍，手法極其兇殘，便大概明白了是受刺激下的報複社會，胸中也充滿憤怒。但他無心見義勇為，曾羽暈血，看到這樣的畫面幾乎要了他的命。

小跟班倚在自己身上，奮力地撐起身體。他頭暈目眩，眼前鋪天蓋地的黑點，根本分不清面前誰在殺人，可他攥緊了身邊人的胳膊，執拗地站在徐小回身前，用整個身體将徐小回覆蓋住。

正當他們倆的拉扯險些引起行兇者的注意時，一個溫暖的手掌覆蓋住曾羽的後腦，引導着他蹲下，縮在一個略微潮濕的角落。

入鼻的是陣陣魚腥味，曾羽在徐小回懷裏瑟瑟發抖。

徐小回嗤笑一聲，壓低聲道：“你在外頭不是很有本事？不是有膽量有尊嚴嗎？”

曾羽突然停止了顫抖，擡頭看向徐小回，雙目無神，眼底的脆弱展露無遺：“少爺，我愛你。”

徐小回摸摸他的後腦，把他往懷裏更摟了摟：“別怕，小羽，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