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尚未完工的大樓裏, 回蕩着上樓梯時發出的腳步聲。
房石陽明不緊不慢地走到自己的目的地,然後伸手推開了門。
紅色的夕陽從尚未安裝窗簾的玻璃窗外斜映進來,房間裏, 真人正在對一個眼口流血的畸形存在說着什麽,而額上有一條縫合線的詛咒師則是靠在一邊, 見他來了, 稍微打了聲招呼。
“這是在做什麽?”青年輕輕關上身後的門,“剛才隔得很遠就能聽見慘叫聲, 那個, 萬一有人經過就麻煩了不是嗎?”
“喔, 說的也是,那壞相和脹相就到再偏僻一點的地方再‘喚醒’吧。”真人抓了抓頭發,采納了這個提議。
聽見這兩個名詞, 房石陽明稍稍反應了一下,然後看向旁邊地上兩個被裝在玻璃罐子裏的,胎兒一樣的東西。
“這就是你們之前從高專拿來的咒胎九相圖?”
“嗯, 準确來說是其中的一到三號。”‘夏油傑’微笑着回答,“放進人類的體內就能蘇醒過來, 算是介于人類與咒靈之間的存在。”
“那真讓人不舒服。”
“唯獨混在人類群裏的你沒資格這麽說吧?”真人說着, 還摸了摸旁邊剛剛蘇醒的血塗的頭,用責備的語氣道, “你看,血塗君很傷心哦!”
房石陽明攤了下手:“我還以為你作為要讓咒靈成為‘新人類’的代表者,不會接受這種……同伴?”
“怎麽會,”真人瞬間收回那種裝出來的關心, 輕笑道,“堅持太多可是會吃虧的。”
青年不打算跟他再扯這些有的沒的, 而是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詛咒師。
九相圖原本的意思是繪制的人死後屍體從完好逐漸演變為枯骨的九個階段,用途是用來警醒世人紅顏也會化為枯骨,不應貪圖一時執念。
但作為咒物的九相圖,看上去卻并非這種含義,甚至是将其扭曲,整個反了過來。
“為什麽是胎兒?”他問。
“因為就是這樣的實驗啊。”
短短的一句話,背後蘊含的卻是難以想象的惡劣行徑。
房石陽明忍不住閉了閉眼。
“怎麽了?”‘夏油傑’問,“不能接受嗎?”
“那個,和接不接受無關,”他回答,“只是突然想到,這種‘想象力豐富’的事大概不是咒靈做的?”
不知道這句話哪裏說到了點子上,詛咒師不由得輕笑:“你說的對,只有人類能做出來。”
他們談話間,真人已經走到窗戶邊上向下看去,物色着新的‘實驗場所’,卻不知是瞧見了什麽,突然‘咦?’了一聲。
“那個黑頭發的孩子……”他指着下面路過的幾個小孩說道,“我記得夏油你之前弄到手的‘柱’的資料裏,有個家夥和他長得很像?”
“嗯……好像是的。”‘夏油傑’也看了一眼,回答,“應該是水柱。”
房石陽明心裏一跳,同樣走過去。
是他六月時在廢棄大樓救人的時候,見到的那個口才很差的孩子。
其實早在和産屋敷通消息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意識到那個姓富丘的孩子或許是水柱的轉世了,只是一直裝作不知情。
……說起來他不是在東京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喂,讓他成為‘柱’是你的工作吧?”真人看着一言不發的房石陽明,催促道,“你不動的話我就去替你完成咯,要是殺掉他旁邊兩個孩子的話,刺激應該就夠了。”
“……最好別那麽做。”
“為什麽?”
“肉體發育未完全的人類難以承受過量的記憶,煉獄杏壽郎那次就發了高燒,小學生的話恐怕連性命都會有危險。”他的神色看不出悲喜,只是平靜地看向真人,“‘柱’要是提前死了,到時候有多麻煩你應該是清楚的?”
真人聽見這話,面色有些困惑地歪了下頭:“我可以用無為轉變稍微幫他一把啊?反正只要維持在‘生存’的狀态就行了,半死不過也無所謂。倒是你,這麽一再推遲,難道原本也沒有讓他成為柱的打算?”
這家夥,是看我不順眼嗎?跟報複似的。
不愧是從人對人的惡意中誕生的咒靈,真是難纏。
房石陽明審視着面帶笑意的真人,最後移開視線,緩緩開口:“鬼殺隊的柱的死傷換代很快,轉世了的可不止最後那屆名單上的九個人,為了防止多餘的麻煩,我打算找找已經成年的轉世。”
“房石,這回我贊成真人的觀點,”‘夏油傑’也适時開口,“其他轉世不一定能找到,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你起碼先把人控制住。畢竟要是被眼線遍布全國的産屋敷一族注意到,将人藏起來可就……”
“啧,知道了,真會使喚人。”見這件事已經根本沒有推辭的餘地,房石陽明轉身就向門口走去,“接下來的事就随你們,我對九相圖沒興趣。”
“慢走哦~”
真人的聲音被砰的關門聲隔絕在屋內。
……
因為嫌麻煩而消極怠工的樣子裝的應該還挺像,但是也到了邊緣,要是不趕緊做點什麽,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關系就會瞬間崩塌。
那個孩子大概幾歲?小學生的話,最大也就十二歲吧。
十六七歲的高中生都發了高燒,這麽小的孩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會有生命危險。
房石陽明匆匆離開了大樓,同時腦子裏也在快速思考。
“貉,你有辦法幫那孩子嗎?”
【“此處并非申奈山,而且他又不是吾的信徒,和休水并無半點關系,自然是無法獲得加護。”】
“那在短時間內讓他獲得加護的方法?”
【“沒有。”】貉回答得斬釘截鐵。
“李花子和美彌的能力?”
【“和這方面不相幹。”】
“對了,咒術師組織應該有治療人員……”
【“要是現在聯系那裏的人,汝的整個計劃就會崩盤。”】
麻煩了。
這回可是真的遇到了有史以來最棘手的情況。
剩下的路似乎就只有暫時不讓這孩子覺醒記憶,帶回咒靈一方……
【“那個叫真人的家夥,看起來可不是會善待小孩的類型。”】貉提醒道。
“哈……說的也是。”
沒有美彌的黑山羊那樣的強大自保力量,富丘肯定會被真人找機會随便改造靈魂,那可比讓他覺醒記憶殘酷一萬倍。
作為人類,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那種事發生。
現在能聯系的人……只能賭一把了。
“岩勝先生,雖然很突然,但是麻煩幫我看一下那個叫富丘的孩子的動向,”他一邊在周圍的街道上找着什麽,一邊對旁邊空無一人的地方說道,“注意不要被他發現。”
“……可以。”
囑咐完這一切之後,房石陽明走向了街角的電話亭。
“打擾了,”在撥通後,他對電話另一頭的人說道,“是産屋敷家嗎?”
……
在做完了一切準備之後,房石陽明跟着武士幽靈所指的方向,在繞了幾個彎之後,最終于橋上找到了已經和兩個同伴分別,獨自踏上回家路的小孩。
擡起腳,卻很難繼續踏出一步。
看來事到如今,自己還保留了作為人類的最基本的罪惡感。
“還沒有變成什麽別的東西,該說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嗎……”
他喃喃一句,想了想咒靈這個時候應該怎麽做,然後走向了那孩子。
夕陽下,橋上的風景靜得可怕。
利用申奈明神和人狼詛咒的權能,成功讓富丘義一覺醒記憶之後,房石陽明看着失去意識的孩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吾會将汝留在黃泉,大可放心,下不去地獄的。”】貉說道。
“哈哈,姑且不是在想那麽久遠的事……”
他回過神,然後将富丘義一扶到旁邊靠着圍欄坐下。
“岩勝先生,請幫忙去找一輛車牌號為xxxx的銀色本田小轎車,應該就在附近了。”
電話裏鏡彌說她會盡快趕過來,應該開的還是上次去找自己時駕駛的那款車吧。
“本田……?”武士對汽車種類感到茫然。
啊,是他的錯。
知道繼國岩勝肯定不是因為如此有錢的産屋敷一族的下任當家居然會開這麽普通的車才感到疑惑,房石陽明趕緊想了別的辦法:“距離這裏最近的産屋敷的血脈者,能感覺到嗎?”
武士幽靈想了想,然後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擡起頭看着天空。
“你是在找嗎?”
看見懷裏的小孩臉色已經發白,房石陽明忍不住問。
“不……”繼國岩勝只是默默看着被夕陽染紅的天空,“産屋敷……應該在那個東西裏。”
說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似乎是不願去見那家的人。
什麽東西?
耳邊似乎傳來了一陣噪音,房石陽明擡頭看去,發現那是一架直升機,轉眼間已經到了很近的距離。
下降到了一定高度之後,黑色長發的女人從裏面探出頭來,似乎在确認他的身份,在看到房石陽明懷裏的孩子時,露出略顯驚訝的表情。
“……義勇?”
而被貧窮限制了想象力了房石陽明沒有多想,将或許陷入生命危險的少年交給了她,然後看着直升機緩緩遠去。
也是,要趕時間的話,還是空中會比較快。
總覺得這樣就可以放心了,産屋敷一族給人的安心感可真不小。
那個額上有縫合線的詛咒師那邊貌似擁有探查柱之數量的手段,這樣一來,應該也不會追究這孩子的去向。
“呼……之後就還剩下兩個。”
從資料上來看,應該是霞柱和戀柱。
尚且下落不明的霞柱暫時不論,甘露寺那邊……恐怕會被伊黑先生追殺到死吧。
房石陽明看了眼遠方墜落至地平線的太陽,正準備轉身離去,卻在這時聽見身後傳來一道令人心驚的破空之聲。
「嘭!」
在貉的幫助下,他險險躲開一擊。
煙塵散去,只見橋側的圍欄被轟開一道口子,一只兔子大小的海蛞蝓浮在上面。
“……真是驚人的成長。”
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房石陽明迅速調整好表情,緩緩轉過身去。
“好久不見,順平,你也成為獨當一面的咒術師了。”
像是閑談般的溫和笑容,作為友好鄰居的爽朗态度,一切都仿佛沒有改變。
如果忽略從他身上感受到的,幾乎壓得人轉不過氣的特級咒靈一般的氣息。
“閉嘴。”
吉野順平睜大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深暗色彩。
“你這咒靈,還有什麽想解釋的?”
看着眼前仿佛已經痛苦到極致,恨不得現在就過來把自己打個半死的少年,房石陽明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語氣沉重地開了口。
“地獄附近的居民,遲早也會成為地獄的一部分。”
“……什麽?”
“所以面對絕望的境地,我也就變成一個窮兇極惡的家夥了。”
漸漸消失的夕陽下,青年的頭發被風吹動。
他苦笑着,戴上了不知何時出現在手裏的古舊狼面具。
“對不起啊,順平。”
“對不起。”
“我沒辦法成為你的同伴。”
作者有話要說:
題外話,順平會過來是因為附近出現了咒靈(真人等)的殘穢報告,所以在去八十八橋之前來查看情況。
嗯……感覺謎和坑都越挖越大了,下章開始會适當地慢慢填x感謝在2021-03-30 11:15:49~2021-03-31 09:14: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随夢逐流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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