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車簾喚他們下去。
“這一夜已行過三座城,我們先在此歇歇腳,稍後接着趕路。”男子一面将手裏的缰繩交給迎上來的店小二,一面伸手将他們引至一間茶鋪前。沈茹月擡頭望了望,這茶鋪甚是簡陋,想來他們這一路也算逃亡,趕車的男子顯然是選了些偏僻的道路來走。
“我叫李芸,這位是我家公子,名喚蕭玉。”才剛在桌前坐下,昨天的黑衣男子便向沈茹月自我介紹起來。名喚蕭玉的滄國男子端起小二才倒的茶水,向沈茹月微微點頭,算是禮節性的回應。他此刻已尋了令一方輕紗覆面,倒免去不少人的睨視,可是他舉手投足間的優雅氣度卻還是吸引了許多目光。
“我叫沈茹月,想必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沈茹月小聲的說道,忽覺在別人面前這樣正式的自我介紹頗有幾分尴尬。
“自然是知道的,說來沈姑娘還是公子與我的恩人。”好在那李芸健談,瞬間便打破了談話間的拘束,又接過沈茹月的話繼續說道:“我家公子本是滄國貴胄之後,門下幾家商鋪與肅國常有通商。此次是來肅國采買原料,卻不想遇上戰事,被當做俘虜捉去。那日多虧了姑娘相救。我李芸在此以茶代酒敬姑娘!”
卻不想李芸說着竟激動起來,當真舉了茶盞喝酒那般仰頭飲盡。沈茹月頓覺惶恐,忙跟着飲了面前的茶,而後陪着笑連連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應該的,應該的……”三十、金蟬脫殼(三)
“若是日夜兼程,不出十日便能到達肅國邊境。”李芸為三人的碗中又添了些茶水,甚是輕描淡寫的說道。
沈茹月卻險些将喝進口裏的茶水都吐了出來,但轉念一想這裏畢竟是交通不甚發達的古代,也難怪他們對十日的旅途習以為常。可一想到接下來十日之久都要在颠簸中度過,心下便叫苦不疊,卻又聽到李芸問了和蕭玉同樣的問題:“等出了肅國,不知姑娘yu去往何處?”
一想到這個問題,沈茹月便禁不住愁雲滿面,苦惱的撐着下巴,不知該從何說起:“我的家鄉在很遙遠的地方,而我暫時還不知該如何回去。”沈茹月努力的組織語言,試圖将這件複雜的事情以一種他們可以理解的方式說出來。
“沈姑娘的家鄉難道是在七國之外的地方?”李芸向她投來了不可思議的目光。
沈茹月只得含糊的解釋:“差不多是這樣吧。不過就目前的線索來看,到了月國也許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只是……我也不知該怎麽去月國。”沈茹月喪氣的垂下了頭,卻見正在飲茶的蕭玉忽的一滞,而後又以昨夜那種古怪的目光審視着她。
正覺氣氛又向着尴尬的方向發展,李芸卻綻出笑容,豪爽的說道:“既然如此,沈姑娘不如先和我們一同回滄國吧。”
沈茹月瞥了瞥似乎正陷入沉思的蕭玉,有些猶豫起來,卻聽到一個優雅的聲音不急不緩的說道:“你可先随我們回去,我再派人送你去月國。”
沈茹月訝異的擡頭,正觸上蕭玉水波盈盈的秋眸,只是眸光卻冰冷。想不到這冰山似的人竟也是生得一副熱心腸的。也許是因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只有蕭玉的那張臉讓她感到熟悉,也許是因為這個怎麽看都和平凡的自己有很大距離的貴公子說了那句盛情難卻的話,沈茹月于是沒有多想便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卻忽然聽到一陣喧嚣自茶鋪外傳來,接着幾個士兵模樣的人提着兵器闖了進來。那幾人先是向茶鋪裏掃視了一圈,看得沈茹月恨不得鑽到桌子下面,卻又不得不強裝鎮定。好在他們并沒有發現任何端倪,便拉來正算賬的掌櫃,将一張畫了人像的白布在他面前展開:“最近可有見到獨身出沒的可疑女子。”
沈茹月看都不敢看那畫像,忙低下頭假裝喝茶,心下僥幸着好在自己遇上了蕭玉和李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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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櫃的早就被士兵們來勢洶洶的模樣吓破了膽,唯唯諾諾的連聲答着“沒有”。抓着他的士兵才終于放了手,又将那畫像貼在茶鋪的門口才離開。
不一會兒那畫像前便聚集了許多百姓,他們一邊對着畫像指指點點,一邊讨論者所謂“賞金”。
“此地不宜久留。”李芸自袖子裏掏出一些碎銀放在桌角,便示意沈茹月和蕭玉離開。見他一臉正色,沈茹月意識到最害怕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而方才那白布上畫的人像只怕也不會是別人,于是下意識的将面紗拉緊了些。
再去看蕭玉才發現,整個過程中他卻都沒事人似的飲茶,直到這一刻還優雅的掩袖,傾盡茶盞中最後一滴醇香才拂袖起身。
重新回到馬車上,沈茹月額際已驚起一層薄汗,可坐在對面的蕭玉卻仍鎮定自若。雖然如此,沈茹月還是微傾了身子,頗為虔誠的說了聲“對不起”。畢竟是因為自己的牽連才使得他們的旅途變得如急迫。
蕭玉也不曾答她的話,始終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舉手投足間具是無可挑剔的優雅,卻讓人不由得生出距離感。此時的他一身素色的麻布衣衫,寬闊的袖擺一絲不亂的鋪撒在坐塌上,映襯在齊腰的墨發之下,娴靜優雅得好似勝放于峭壁絕崖上的幽蘭。那些仰望絕壁的凡俗之人,縱使披荊斬棘,粉身碎骨也未必能觸得到一瓣馨香。
沈茹月不知不覺的又神游開來,待收回思緒之時,蕭玉已然以手抵眉陷入了假寐。回想方才在茶鋪裏的一幕,沈茹月才又感到兇險萬分,不禁嗟嘆流觞何其神通廣大,不過一夜的時間竟已将通緝她的畫像貼到了這裏。想來這一次他必是恨透了她,若是再落入他手裏只怕不會是淪為奴隸那般簡單了,思及此,沈茹月便又不禁為後面十日的路程擔憂起來。
也許是料定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走不了多遠,流觞并未将搜索沈茹月的兵力擴散至邊城。扮成滄國商賈的蕭玉一行沿路也沒有受到過多的阻攔,再加之蕭玉手裏的牒文似乎格外好用,便是城際通關之時也極少被盤問,所以他們果然如預料那般在第十日抵達了邊城。
“出了這座城就是滄國的地界了。”蕭玉擡手将避風簾掀開三分,便有風自窗外灌入車內,将他鬓前的發絲拂起。滄國在肅國的南面,所以一路上他們是向着南方行進的,到達肅滄交界之地時,空氣裏的寒意已消減許多。這一刻,沈茹月錯覺蕭玉那總是冰冷的雙眸也因這突如其來的南風變得柔和了幾分。
待馬車駛入了滄國地界,沈茹月才覺得始終如烏雲那般籠罩于頭頂的,關于流觞的魔咒終于破除了。一顆緊張了許久的心也徹底放松下來,于是閑下來的心很快便被滄國的風土人情吸引了去。
沈茹月迫不及待的湊到窗口前掀起簾子往外瞧。這裏畢竟是邊城,遠沒有太邺那樣的繁華,來往的行人也多身着粗布的衫褂,偶爾有一兩個商人模樣的倒是穿的绫羅綢緞。不過眼見着年關将近,集市商鋪間倒也人來人往、甚是繁華。
細細瞧來,果然如傳言的那般,這滄國人也許是得了南方的水土滋養,個個都生得靈秀。便是男子也多眉目清秀,體态也不似肅國男子那般雄壯,舉手投足間倒是多了幾分風流和儒雅。
滄國人的這些特點,随着馬車逐漸向滄國的國都靠近而愈漸明晰起來,其間窗外的風景也更加的引人入勝。
能夠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到千年前的百姓們趕集或是勞作的場景,沈茹月難掩興奮之情,甚至有好幾次引得蕭玉對她側目,顯然是不明白她趴在車窗處在激動個什麽。
醉心于窗外略過的一幅幅生活剪影,很快便又過去些時日。看夠了風景的沈茹月直在心下抱怨着屁股快要坐得起繭了,卻終于盼到馬車停了下來。原以為是要進客棧歇腳,卻在跳下車後被告知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也就是滄國的國都毓城。
還沒來得及歡喜,沈茹月卻已被眼前繁華與喧鬧驚得說不出話來。馬車停在鋪着青石磚的巷子裏,不遠處就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來往的行人多身着錦衣華服,街上亦不時有裝飾紛繁亦或是輕紗環繞的軟轎經過。
街邊是一家接着一家的鋪子,琳琅滿目的商品沿街鋪開都不帶重樣兒的。又間或有巷子自街口延伸開去,裏邊鱗次栉比的排列着庭院與屋宅。這些滄國人是極懂得享受的,如此鬧中取靜的地方想必住起來也頗為舒心。
再看那屋宅的建築風格,白牆黛瓦的庭院多修築得小巧玲珑。白牆粉質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