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道外

第8章

簡煦搬到賀聞辭家後，看起來最開心的是Lily。每晚吃完飯她不用再把Xu送回家，而是可以在睡覺前和Xu一起再玩一個小時。每天早晨的餐桌上也不再只有她和daddy，還有Xu坐在身旁，端來一杯熱好的牛奶。

這樣幸福的生活讓Lily有些忘乎所以。她主動開始策劃今年的假期短途旅游，殷勤地問簡煦想去哪裏玩。簡煦笑着說：“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Lily趴在沙發上，面前攤着一本學校發的介紹境內旅游景點的小冊子，歡快地翹着腳丫：“Let me see …”

賀聞辭坐在旁邊看書，漫不經心地說：“再過十分鐘該去睡覺了。”

Lily嚴肅地抗議：“我在認真思考重要的事情！”

賀聞辭把書翻到下一頁：“I know, sweet pea. 過去的兩年都是我在思考這件事情。”

Lily撅起小嘴，真的不開心了。簡煦忙坐到她身邊：“來，我陪你再看十分鐘。”

Lily抱住簡煦手臂：“Xu, you are sweet.”又故意朝着賀聞辭說：“much much sweeter than someone!”

賀聞辭毫不生氣，甚至理所當然地說：“Of course. Xu is sweeter than anyone.”

Lily也就算了，賀聞辭這麽說簡直是故意調侃他。簡煦紅着臉胡亂翻着宣傳冊，Lily的視線被一頁廣闊的雪原吸引，她摁住那頁冰天雪地驚喜地說：“Let’s go to the North!”

賀聞辭合上書放好，起身抱起Lily：“You’re not going anywhere, bunny. Now just go to bed.”

Lily對權力壓制又沮喪又憤怒，在賀聞辭的懷抱中奮力掙紮，但賀聞辭撓了她幾下癢她就笑着投降地抱住了賀聞辭。簡煦咧着嘴看他們走上二樓才收回視線，繼續随意地翻着宣傳冊。沒一會兒賀聞辭回來了，手自然地捧住簡煦的臉和他接了個綿長的吻，然後說：“養小孩真不容易。”

簡煦仰着臉看賀聞辭：“但是很開心吧。”

賀聞辭輕笑一聲：“是。小甜豆一樣地蹦來蹦去。”

這是簡煦第一次看見賀聞辭笑，一時間腦海中所有想法都是“賀聞辭竟然會笑”。他有點懵，又有點羨慕，又譴責自己羨慕賀聞辭的女兒實在太小心眼了。賀聞辭像看透他的想法，眼裏帶着沒散的笑意看着他說：“但是小煦才是世界上最甜的。”

賀聞辭最近一直叫他“小煦”。簡煦受不住這樣的親昵，只覺得這是仙女教母善心泛濫變出的幻象，十二點鐘聲響起就會消失。他寧願賀聞辭保持一貫的淡然，這才是他用盡所有運氣後配得到的。他仰着臉不安地吻上賀聞辭回應着情話，像信徒虔誠地觐谒他的神明。

Lily盡職盡責地第二天就定下了旅游行程：沿着公路向北自駕，一直到邊境。往年她都是跟着賀聞辭坐飛機到固定的城市旅游，今年決定road trip讓她異常興奮，尤其還多了簡煦陪在身邊。她快樂地哼着歌标出沿路想游玩的景區，留給賀聞辭安排具體路線、買門票和找賓館。

可大人們還沒開始為小姑娘實現心願，風雪預警先行造訪。新聞一條接一條地推送，警告接下來幾天北部會有暴風雪，提醒居民注意安全，囤好食物，沒有緊急需求不要出門。

計劃夭折，Lily一整天都無精打采，還是賀聞辭說明天去買食物和聖誕裝飾品，她才勉強打起精神。簡煦有點擔心，在她上樓睡覺後悄聲問賀聞辭：“Lily還好嗎？”

賀聞辭說：“她沒事。前兩年都在外面，今年在家過聖誕也很好。你呢，遺憾嗎？”

當然是遺憾的，簡煦也向往和賀聞辭一起旅游。但比起自己，他更關心Lily：“Lily沒事就好。要還是難過的話等暴風雪過去再帶她出去玩吧？”

賀聞辭坐下順手摟過簡煦：“之後再說吧。Lily25號下午要回國，一月初才回來。”

“回國？”簡煦猛地彈開，難以置信地看向賀聞辭，“你們要回國嗎？”

賀聞辭若無其事地把他重新摟回來：“沒有我，只有Lily。Lily的姑姑會來接她回國一段時間，之後再送回來。我還是待在這兒。”

簡煦“哦”了一聲。賀聞辭捏捏他的後頸，像安撫一只小貓：“我讓你搬過來的，怎麽可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兒。”

簡煦被戳中心思，一時赧然。沒想到會有其他長輩接送Lily時他确實以為自己要被落下了，現在他只是忖度着賀聞辭的家庭背景。但很快他也顧不上家庭背景什麽的了，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那聖誕過後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家？”

賀聞辭從容地“嗯”了一聲，簡煦卻瞬間局促不安。他們的暧昧關系中，Lily一直是掩護，也是牽制，使得欲望的藤蔓能夠攀援生長又不至漫天掩地。可現在Lily要回國，他可以以留在這兒等Lily回來為掩護繼續住下，牽制卻暫時地消失了。

沒有牽制的欲望會野蠻生長成什麽模樣？

簡煦坐不住了，随便找了個借口先回房間。賀聞辭坐在原處拿過茶幾上的書，邊抽出書簽邊說：“早點休息，明天要在外面買很多東西。”

風雪警報加上周末，路上的車格外地多，他們在停車場開了一個來回都沒找到停車位。簡煦的手緊緊扒拉着車座，在開始第二輪找車位前終于鼓起勇氣說：“那個，我們好像忘了帶水。我先去買幾瓶水，等下和你們聯系，怎麽樣？”

Lily非常積極：“我也要去！”

“不用！”簡煦飛快地拒絕，意識到自己音量稍大又舒緩了語氣，“我很快回來，你在車上乖乖待着，好嗎？”

Lily不明白簡煦為什麽突然激動，沒有再堅持。賀聞辭把車開到安全的位置讓簡煦下車：“待會兒電話聯系。”

簡煦買好東西時賀聞辭和Lily已經停好車在商場入口等着了。簡煦遞給賀聞辭一瓶水，又給了Lily一袋糖豆。Lily開心地牽住簡煦的手往裏走，賀聞辭在後面說：“只能吃今日份的量。”

聖誕裝潢與販售的聖誕商品使得整個商場充滿節日氛圍。向來喜歡漂亮飾品的Lily看到什麽都想買，姜餅屋、麋鹿抱枕、鹿角頭飾全都沒逃過被問一遍：“Can I have this？”

賀聞辭正色：“No。我們先買聖誕樹的裝飾，然後再來看這些。”

家裏去年新換了聖誕樹，今年還能繼續用。他們去挂件區買了一些彩球、雪花片、鈴铛、聖誕老人和其他小動物的金屬挂飾，又挑了幾串彩燈和一顆碩大的星星，然後去擺件區買了幾顆小型聖誕樹、木制姜餅屋和兩只金屬麋鹿。

購物車裏紅彤彤一片，賀聞辭又拿了個已經嵌好裝飾的花環和三頂聖誕帽。Lily再次繞到鹿角頭飾前問：“Dad, can I have this?”

賀聞辭拿起購物車裏的金屬麋鹿：“No。我們已經買了這個。”

Lily守着貨架不肯挪步：“But it’s so cute!”

簡煦看Lily撇着嘴，試探地幫她說情：“Lily看起來很喜歡，就多買一個頭飾也沒關系吧？并且确實挺可愛的。”

賀聞辭問：“你也覺得它可愛？”

簡煦看着布制的鹿耳朵鹿角還有紅色蝴蝶結認真地點點頭，結果賀聞辭給Lily和簡煦一人買了一個。買完食物和日用品一齊結賬後，Lily立刻就把頭飾戴上了，活蹦亂跳的倒真像小鹿。簡煦心情卻非常複雜，尤其賀聞辭還問他：“你不戴嗎？不是說可愛嗎？”

賀聞辭語氣一板一眼，表情也一本正經，簡煦簡直分辨不出他是真心認為二十一歲的男大學生也能戴這種頭飾，還是在逗自己。他裝作沒聽見快步走到Lily身邊，恍惚間好像聽到賀聞辭在身後悶笑一聲。

回到家後賀聞辭先整理冰箱，簡煦和Lily負責裝飾。花環挂在大門，擺件擺上餐桌和飄窗，彩燈在客廳纏了一些，留一串繞在聖誕樹上，挂飾緊接着一件件地挂在Lily心儀的位置，聖誕樹被裝點得缤紛多彩。

最後還有一顆星星和一枚刻着“Merry Christmas“的紅色鈴铛。賀聞辭讓Lily坐在他肩膀上，簡煦怕Lily坐不穩，在旁邊小心地護着。只有Lily天真無懼地向前傾着身子，把星星放穩在聖誕樹頂端，再把鈴铛挂上去，看着這一整件完成品開心地咯咯笑起來。

這笑聲比鈴铛聲清脆動聽百倍。簡煦仿佛理解了賀聞辭說的“在家過聖誕也很好”，外出或是在家，Lily才是幸福溫馨的關鍵。

賀聞辭也終于放假了，白天空閑時坐在沙發上邊看書邊看簡煦陪Lily玩，且後者更多。簡煦比他有耐心，更溫柔，但也沒有事事都縱着Lily，Lily耍小性子時他會輕聲細語地和Lily講道理。賀聞辭經常看得忘記時間，還是簡煦感受到目光，朝他腼腆地笑，他才意識到已經是半下午。

雪難得地停了一陣，金黃的陽光照進客廳一簇簇地落在身上，像眼前的人一樣溫暖。這樣的下午正是平常家庭會度過的時光。

平安夜晚還是風雪交加，但這不影響各家各戶的溫馨氛圍。賀聞辭照常做了一桌美食，烤雞、煎三文魚、培根炒四季豆、南瓜湯、芝士蛋糕，Lily吃得不亦樂乎。賀聞辭阻止了她在吃完主食前吃蛋糕，并率先舉杯。簡煦跟上，再是Lily，三人碰杯互道祝福：這一年又将過去，希望新年依舊平安順意。

吃完飯大家随着Lily聊了會兒天，然後簡煦洗碗，賀聞辭幫Lily收拾她回國的物品。方才歡快的氣氛很快沉悶下來，Lily不情不願地跟着上樓。等賀聞辭兩個小時後下來，簡煦擔心地問：“Lily沒事吧？”

賀聞辭捏着鼻梁嘆了口氣：“要回國了有點小情緒，沒大事，已經睡了。”

簡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安慰道：“就十幾天，很快就回來了。坐下歇歇吧。”

賀聞辭“嗯”了一聲，直接躺在了沙發上，枕着簡煦的腿閉上了眼睛。簡煦對這個姿勢有點害臊，但看到賀聞辭疲憊的臉還是心疼占了上風。他猶豫了會兒，伸出手輕輕把賀聞辭的眉頭撫平，自覺不自量力但還是說：“還有我陪着你。”

賀聞辭把那只體貼的手捉到嘴邊親了下，又放在胸口握着，閉着眼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