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魑魅魍魉平安京
雞飛狗跳完, 繪理抱着個果子, 坐在在一旁嘆氣。
雖然在她的阻止下,那三個妖怪沒有繼續在這裏打下去了, 但是三人彼此黑着臉出去不久,外面就傳來砰砰砰砰的巨響, 石頭崩裂、樹木倒地的聲音格外明顯,夾雜着妖怪們的尖叫聲, 很顯然,外面打起來了。
繪理:……
搞得就像她是什麽禍水一樣。
繪理已經能夠想象今日過後, 那些小妖怪肯定又在背後叭叭叭她是個多麽可惡的女妖精了。
但漸漸的, 繪理已經能夠淡定了起來,甚至能夠眨着眼睛、面不改色看着他們針鋒相對,她剛咬了口果子,三個妖怪總是莫名其妙說話帶刺, 說着說着就動起了手。
特別地莫名其妙。
繪理咬着果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嘆氣,算了, 她果然還是繼續當着她的花瓶好了。
酒吞童子一開始是承認了奴良鯉伴的。但他現在恨不能把這個混蛋打死, 他簡直就像是他父親的翻版,沒臉沒皮起來完全是滑頭鬼的作風。
紅發妖怪不由又想起了茨木童子——
然後臉就更黑了。
所以他是倒了什麽黴, 才總是這樣遇到一些喜歡和他搶奪繪理注意力的奇怪生物, 他只想和他的姬君二人世界而已!!!
茨木也很不爽。
明明是看中一個小姬君覺得把她帶回來估計會很有趣, 結果是自己好友曾對自己叭叭叭過的、他一見鐘情念念不忘的喜歡對象。
偏偏這個姬君愛吵愛作,無理取鬧還任性,總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忍耐的邊緣,酒吞竟然會喜歡她已經讓他覺得很不可思議了,另一個勉強被他認同的奴良鯉伴竟然也會對她一見鐘情???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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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良鯉伴更不爽。
明明一開他怎麽說都是後來者……但是那又怎麽樣!姬君一看就是根本對那兩個不懂風氣的妖怪沒什麽好感,還不允許他追求怎麽的?
還讓他知難而退?
天真。
奴良鯉伴根本不理會兩位妖怪的拒絕,仗着自己抗揍,哪怕上一次還被揍得鼻青眼腫,下一次還是樂呵樂呵地過來找繪理。
“你為什麽總是偷偷的爬牆過來呀?”
繪理實在是搞不懂這位。
明明和茨木酒吞是認識的,但是每次都是趁着茨木和酒吞離開了才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的過來,搞得他們似乎有什麽見不得光的關系一樣。
但她想了想對方從一見面起就看着自己愣了神,然後每次見面都是各種大獻殷勤時。
她可疑地頓了頓。
不會。
又是一個倒在她魅力下的吧……?
不!
繪理頭頂的呆毛瞬間警惕地翹了起來。
她已經夠頭禿的了!
奴良鯉伴聞言倒是一愣。
“為什麽啊……”
他其實也不知道他自己為什麽,總是在酒吞、茨木兩位在場的時候故意擠過來,但打聽到兩位大妖怪一出門,可以光明正大來找繪理時,他又下意識就有一種“來找繪理絕對不能讓人發現知道”的定性思維。
這種想法來得莫名其妙又根深蒂固,奴良鯉伴自己也搞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所以,面對繪理的問題,奴良鯉伴回答的關注點也很歪:“是爬牆的姿勢很醜嗎?”
繪理:“醜也不至于,還是挺帥的——不是。”她氣鼓鼓地鼓起腮幫,有些不滿,“你是不是在故意轉開話題啊。”
奴良鯉伴在繪理旁邊坐下,很自然地從桌上拿了果子遞給繪理,又自己拿了個咬了口,他含糊不清地說:“嗨呀,別糾結這種小事啦,吃東西吃東西。”
繪理:“…………”
她想了想,覺得也對,于是開開心心地和他一起吃起了果子。
就這樣,前腳應付酒吞茨木,後腳應付奴良鯉伴,每天都是不同的美人在眼前給欣賞,繪理過得還挺快樂的……
呸。她不快樂!
這種相處越久越感覺幾個人之間氣氛怪怪的,開口不是,不開口也不是,像是夾心餅幹一樣苦兮兮地被夾在中間,連吃東西都不香了。
所以,她什麽時候能回家QAQ
繪理覺得,她失蹤了那麽多天,她父親絕對會震怒,母親絕對回去之前給她來一個長達幾個小時的以淚洗面,然後她絕對就會被強制呆在家中,哪兒都不能去了。
事情果然是不能念叨的。
就在繪理剛在夜裏翻來覆去地想着這個問題的時候,第二天,她正托着下巴發呆的時候,就聽到一陣嗡雜聲。
酒吞童子為她剝果子,茨木倒是厭惡地皺起了眉。
“又是那群家夥。”
酒吞童子将果子放在繪理面前的盤子上,偏過眸望着外面,紫眸中露出一片冷色,“啊。”他的聲音也有些冷,“果然還是攔不住嗎,這麽快就找上來了。”
繪理:找上來?
她眨了眨眼睛,然後深呼吸,有些激動地心想她終于可以回家了嗎,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表現得那麽明顯,所以她繼續安安靜靜地扮演一個花瓶。
酒吞童子忽然轉頭看向繪理。
繪理:……?
怎麽這麽看她,難不成真的發現了她平靜表面下的興奮激動不成?
紅發妖怪微微俯身湊近,繪理能夠清晰地聞見對方身上的酒香。大妖怪對着他的小姬君露出一個笑容,長睫斂住紫眸,遮掩住眼底的情緒。
“繪理知道我們在說什麽吧。”
繪理捂住嘴巴點點頭,用很誠懇的眼神表示自己在聽着。
但是她沒敢說話,因為她的直覺告訴她,對方其實并不是那麽很想她開口的亞子。
酒吞童子沒等到繪理回答,也不在意。妖怪低低笑了聲,他在小姬君面前,向來裝作一副無害的樣子,此時伸出修長的手指,圈住一縷少女的長發,吐出冰涼的氣息。
“繪理會趁機逃離嗎?”
繪理:……我不敢說話QWQ
茨木童子也看了過來。他挑了挑眉,金眸的豎瞳愈發尖銳,宛若金屬一樣美麗而冰冷的顏色。妖怪的表情饒有興味,像是盯住獵物的猛獸,惡性地想要看見獵物的掙紮。
同時被兩位大佬視線籠罩中的小姬君深呼吸——
繪理微笑柔聲:“你說什麽,我聽不懂呢。”
無辜!天真!懵懂!
大佬們請務必要相信她!
大江山是她家,她永遠是大江山的人!
酒吞童子扯着嘴角笑了,目光很深。
“啊。”他說,“聽不懂就算了。”
表情又恢複到了正常,語氣也是帶着笑意的縱容。
事實上,他也不在意小姬君會不會逃跑。無論她如何,她最終都注定會留在這裏,不是嗎?
妖怪對視一眼,将門落上,轉身的瞬間,面色明顯冷淡了下來,眸子不再暈染着笑意,寒光浮起,只剩下妖怪特有的冰冷無情。
大老遠就察覺到今日的大江山氣氛不對勁的奴良鯉伴蹲了一下情況。
聲音嘈雜,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光漸漸暗了下來。
原本人煙稀少的地方此刻卻堆滿了人,領頭的是一群陰陽師,身後跟着一群武士。
陰陽師和武士們臉上都帶着些許肅殺,壓沉的眉眼盡是冷色。
奴良鯉伴眯眼瞧着,也不怪他一眼看出來,畢竟領頭那群人身上的狩衣實在是太明顯不過了。他想到了自己一見鐘情的小姬君。
他打聽到的消息裏,這位小姬君的傳說實在是太多了。
藤原家的小姬君,藤原道長的掌上明珠,被神明寵愛着,就連把她搶來的妖怪都被溺在了少女眼中的桃金色的海洋之中。
奴良鯉伴從樹上跳了下來,他最後看了一眼那邊的方向。
人群并沒有妄動,似乎是在等待着哪位領頭人。
勇士要來拯救被惡妖困住的姬君了。
奴良鯉伴突然勾唇笑了笑。
勇士麽。
他來找繪理的時候,繪理依舊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神情帶着點頹廢。
“怎麽了,”奴良鯉伴坐在她身旁,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卻是絲毫不提外面的事情,“怎麽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繪理頹頹地揮手。
“沒事。”她有氣無力地說。
小姬君低着頭唉呀地嘆氣,沒有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奴良鯉伴金色的眸子一直在看着她。
那柔軟的長發垂落,睫毛輕顫,抿着淡粉的唇,唇邊若隐若現出可愛的梨渦。
明明沒有半分貴女的樣子,卻很好看。
連微微颦着眉的時候,那略帶郁色的神色都像是在日光下微微散着明亮的光。
——像是珍寶。
奴良鯉伴突然想,不。她就是那舉世無雙的瑰寶,人們的目光忍不住追逐那一抹榮光,被吸引,也勾起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欲..望。
想要把她藏起來。
藏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酒吞是這樣,茨木也是這樣,包括他……不,或者說,就算是他,也是抱着這樣負面的、陰暗的想法。
這種陰暗負面的情緒,像是堆在角落裏的野草,不知道什麽時候冒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瘋漲,只稍稍一引,就勾出無數念頭。
宛若即将崩塌的雪山,一點一滴,都是壓垮雪山最後一根稻草。
可是……
可是小姬君什麽都不知道。
奴良鯉伴低頭看向繪理。
小姬君咬着果子,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擡起了那雙漂亮的眸子。
“?”
純淨得像是倒映着天光雲影。
奴良鯉伴莫名就呼吸一滞。
妖怪不受控制地俯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髒砰砰砰的跳動起來,呼吸加重、放緩,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帶着些蠱惑地對着小姬君說:
“現在外面有別的勢力打了進來,這兒可能會很危險。”
他在說謊。
“雖然說襲擊的妖怪闖進來的可能性很小。”
說謊。
“但是以防萬一。”
并不是什麽敵對勢力,他知道自己在吓唬他面前的少女。打上來的是陰陽師。少女的身份如此高貴,那些陰陽師定是來救她的,他們保護姬君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存在危險呢?
可是他們此刻靠得很近,近到奴良鯉伴似乎再靠近一些,就能伸手将小姬君摟進懷裏。
妖怪垂下金眸,緩緩在唇角彎起一抹溫和的、無害的、值得托付的笑容。
蠱惑一般。
聲音輕柔得如同月色。
“你要不要,和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