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魑魅魍魉平安京
如果你要問繪理現在是什麽感覺——
別問。
問就是惡心想吐。
繪理:“這位姐姐。姐姐!”
茨木子低頭, “唔”了一聲。“怎麽,”她嘲笑說, “想要求我放你回去嗎?”
她神色間帶着點饒有興致,像是頗為期待繪理開口一樣。
繪理沉默了一下。
小姬君捂住胸口,白着臉,倒吸一口冷氣。
“你可以慢點嗎。”她誠懇地說,“我好像快要不行了。”
茨木剛想繼續嘲笑她, 就見到繪理真的臉一白,捂住嘴,就開始劇烈地咳。
“咳咳咳咳咳!”
咳得很假, 但是在看見對方白皙的指尖溢出紅色時, 茨木:!
“等等,你真咳血了啊?”
繪理的回答是繼續咳咳咳。
茨木童子只是想擄走她,而不是搞死她, 所以他只能找了個幽辟一點的地方将她放下。
古代什麽都好,綠化尤甚,只要稍稍偏離點京都, 就全是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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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放下,繪理就迅速找了棵樹坐下。
她的面色很蒼白, 淺淡的唇處還染着血,擰着秀氣的眉頭, 眼睛潤潤的。
看樣子……
哭、哭了???
茨木童子:“……”
這也太弱了吧。
茨木頂着少女皮子, 蹲在繪理不遠處:“喂, 你到底怎麽回事?”
繪理咳血給他看:“身體不好。”
茨木:“!”
他看着繪理面無表情地表演咳血, 信了對方身體不好的話。
“你怎麽這麽廢啊?”茨木是很真心的問。
繪理看他:“知道我廢還擄走我?”她是真的很不解,“話說,在場那麽多人,你怎麽就抽中了我呢?我看着就最弱,我知道,所以理解你想走的時候把我當人質,但是現在你又嫌棄我弱。”
她皺了皺秀氣的鼻子。整個人就是大寫的萎。然後很虛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在屋頂上跳來跳去,我都快死過去了。”
茨木:“…………”
“說到底,還是你太弱了吧。”
茨木挑了挑眉,仍然頂着少女外貌的妖怪眯着一雙金眸,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他來平安京是一個偶然,變為女性的模樣也是偶然,但成為花魁倒是因為了解人類後的惡趣味。茨木也快玩膩了這個游戲,因為性格裏天生的冷漠,他也就無所謂地答應了某個存在,本就打算這幾天搞完最後一波事就走,結果安倍晴明他們撞了上來。
茨木盯上了繪理。
[吾有一明珠,皎若晴空月。]
這句出自藤原道長口中的話,早就傳遍了京都,尤其是那次宴席之後,這位小姬君的美名更是盛揚。
淺褐色的長發,桃金色的眸子,容色瑰麗得宛若胧月。
只一眼,茨木也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而茨木童子也想起了他是怎麽對繪理、對月姬這名字那麽熟悉的原因。
看上去容貌的确不錯,貴族少女特有的矜持傲慢和着天真柔軟,眸中又帶着明媚的生機。
但也只是如此。
茨木童子瞥了眼弱得就像是盤碟中精致但易碎的糕點一樣的繪理,她仍然沒緩過來,纖細的脖子,淺青色的血管,茨木忽然就在想,這樣脆弱,是否稍稍一用力,就會被輕易折斷。
想着,茨木童子也就伸出了手。
繪理:咳咳咳。
咳完之後,她疑惑擡頭,睜着一雙圓圓的眸子看着茨木。
茨木的手快要落到了繪理的脖上。
繪理:???
她并沒有警惕,也沒有任何反抗,而是以一種“啊呀又來了,好煩哦”的表情靜靜地看着他的動作。
茨木童子莫名就更想看到這雙漂亮的眼睛露出害怕和恐懼的情緒了。
他帶着惡意,長長的指甲鋒利如刃。
然而茨木的手剛剛搭在小姬君柔軟纖細的脖上,就像是被什麽燙到一樣,手指條件反射蜷了蜷。
妖怪眸色略暗,不動聲色收回手,摩擦的時候,并沒有傷痕,但那仿佛被什麽灼燒一般的感覺依舊停留在手指間。
他先前也這般掐過對方,但當時茨木純粹是吓唬那群陰陽師,是和這次不一樣的。
所以——
是這個問題嗎?
茨木童子忽地笑了出聲,美豔的少女吮了吮自己仿佛焦灼起來一般的手指。
“是被庇護着的啊。”妖怪輕嘆着說,金眸裏的惡意更濃了一些,“稍稍,興趣更濃了點呢……”
繪理沉默地看着對方古怪地輕笑,沉默地看着對方眸色暗沉起來,沉默地看着對方想要伸手過來攬住她——
呃???
這個就不能沉默下去了!
繪理:“等下,你的手指還沒擦!”
茨木童子:……?
妖怪一臉無言,繪理堅強地看了回去,努力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屈。
最後茨木還是黑着臉在衣服上擦了好幾下手指,“真是夠麻煩的!”
繪理:麻煩的話放我回去啊!
哼。
你說你,女孩子家家的,長得那麽好看,不注意點衛生和形象怎麽行!
* * *
酒吞童子無聊地打了個呵欠,紅發的大妖怪晃着手中的酒壺,懶洋洋地躺在草叢上,一只手蓋住額頭,眯着一雙紫色的眼睛,從手指的縫隙中看頭頂的蒼穹。
旁邊被搶了釀好的、被珍藏着的、連自己都舍不得喝一口的酒的貍貓心疼地看着被酒吞童子随手扔在一旁的酒壇……們,它感覺自己此刻簡直要窒息了。
然而它敢怒不敢言,只能雙眼含淚,看着大佬繼續糟蹋它辛辛苦苦釀好的酒。
“大王大王!”
就在酒吞童子享受着惬意的午後時,一個妖怪冒冒失失地跑了過來。
酒吞童子睜了睜眼睛,聲音懶洋洋的:“怎麽了?”
妖怪一臉難言,是那種雖然想吐槽的地方很多但是因為太多槽點了反而難以形容起來。
它吞吞吐吐道:“茨木大人……”
“茨木?”
酒吞一愣,旋即,他閉上了眼睛。
“說吧,那家夥又怎麽了?”
聲音裏透着一股“呵呵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理但是還不得不理”的厭倦。
“茨木大人從人類那兒回來了。”
酒吞童子:“哦。”
“然後,還帶回來了一個人類女子……”
酒吞童子:“哦。”
——哦???
他震驚地睜開了眸子。
雖然很煩這個“酒吞酒吞”說個不停,每天腦子不是只想着打架,就是想着怎麽打架的傻逼,但是對方好歹也是屬于大江山的一員,幾個月沒見到對方了,一聽到消息就是他“帶回了一個人類女子”這種消息——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多少有點了解茨木童子的酒吞童子不用想都知道他帶回來的這個女人麻煩不小。
茨木童子對人類向來是厭惡态度,如果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不僅沒讓他反感,還帶了回來,那個女人的身份絕不是普通人類那麽簡單——
啧。
真的不想之後應付那群煩得要死找上來的陰陽師啊。
他從地上起來,眉目秀朗的妖怪打了個呵欠,神色倦厭:“行吧,帶路就是了。”
酒吞童子知道茨木童子去人類那了,但他沒想到,當他回到大本營的時候,他會看到那麽勁爆的一個畫面——
茨木童子:“摯友!”
酒吞童子:“——噗。”
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吞童子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他指着茨木童子,大聲嘲笑:“我說,茨木,你什麽時候愛上了這個裝扮的?”
“變作女人的感覺怎麽樣?”
茨木童子:“……”
周圍還有些妖怪,明明知道眼前的那位實際上是和他們同性別的大妖怪,但是看着對方此刻這般美豔誘人的皮子,忍不住偷瞄的同時,還紅了臉。
茨木童子挑了挑眉,那幾分混在人類時收斂起來的、明顯異于常人的外貌特征此刻被主人毫不在意的放了出來,金眸下妖異的妖紋如同紅蓮,猙獰的角從白皙的額上生出,這樣美麗與妖異并存的模樣,在波光流轉中,愈發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外貌妖異又無比嬌豔的少女懶洋洋地一挑落在雪肩上的金色長發,勾了勾紅唇。
“怎麽,摯友你也喜歡這幅模樣?”
她嬌聲道。
酒吞童子被他惡心到了,抽了抽嘴角:“好了,你夠了。”
說着,酒吞童子便皺了皺眉,不客氣道:“你惡趣味扮演女人就算了,還帶回來了什麽?”
先前茨木童子雖然傻逼,但是還是沒有這麽惡趣味的。也不知道他在人類那兒的時日,都學了些什麽傻逼東西。
酒吞童子嗤笑他:“我們三人賭約,你輸了,女裝是給你的是懲罰,結果你竟然還享受起來了。”
“這有什麽。”
茨木童子也不想想自己先前是多麽抗拒。
此刻,聽到酒吞童子的嘲笑,茨木童子絲毫不以為然,他倒是奇怪了。美貌的妖怪少女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纖細柔弱的身體,雪白的肌膚,嬌豔的容貌,長發像是流動的金玉,聲音郁悶:“難不成我這個樣子還不夠漂亮麽?”
要知道,他可是參照了平安京流傳最多的和歌中對美人外貌形容來變換模樣的。
這位茨木童子尚且不知,他參照的那首和歌,是愛女狂魔忍受不了自家小月亮不被外人所知,重金請才華之人打造,經過源賴光、源博雅兄弟二人傾情為繪理量身定做、用來宣傳加大名氣而成的。
源賴光源博雅也不知道這首和歌的主角原型原來是繪理。
甚至連繪理自己都不知道,這首用了無比繁複華麗辭藻、通篇彩虹屁結果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最主要還是因為藤原家不着痕跡的大力推動)下傳遍了這個京都,最後成為了平安京凡是誇人,都要從這首和歌來找相應詩句來誇人的這般誇張的地步。
美人蹙眉,神色..欲泣,另外的妖怪都紅起了臉,不敢繼續直視她的容顏。
茨木童子還在郁悶,酒吞童子已經呵呵了一聲。
什麽原因,你自己難道沒有點腦子嗎。
紅發妖怪繼續皺眉:“別看了,趕緊換回來!”
茨木童子大笑着變為了原貌。白發金眸的妖怪依舊有着一副好相貌,比起女裝時糜爛到極致的嬌豔,此時的他神色更多了幾分張揚明烈,眉目間透露着逼人的鋒芒。
“你帶回來的那名人類呢?”
酒吞童子睥他,“怎麽會把一個人類帶來。”
茨木童子:“……”
他有些遲疑:“我也不知道,等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把人帶過來了。”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揣着下巴,想了想當時繪理懵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說實話,還挺有趣的。”是帶着惡意的笑。
酒吞童子沒理會發神經的茨木童子,他大步走了進去。
大江山雖然是妖怪住的地方,但不代表妖怪們不注重享受。裝扮仍然帶着妖怪特有的随性,但房間很大,該有的東西也一個不缺少。
酒吞童子還在想,人類留在這裏還是太麻煩了,不如把她随便丢在哪個地方,如果不行,就殺掉算了。
他一腳踹開虛掩着的房門,神色散漫,“喂,你——”
坐在鏡子前的姬君聽聞聲響,回過了眸。
柔軟的淺褐色長發披垂在削肩,身形纖細,容色瑰麗,略顯蒼白的臉上,唇瓣如櫻,一雙桃金色的眸子宛若流動的蜜糖。
她靜靜地看着他,眼睛像是落着日光。
和剛剛酒吞童子倒在草叢時,感受到的陽光一樣,暖洋洋的,仿佛還能嗅見宛若幻覺一般的清淡好聞的花草清香。
——那是他自第一次見面起,就心心念念不已的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