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魑魅魍魉平安京
安倍晴明:“……姬君, 為何看上去如此熟練?”
繪理:“啊?你問這個啊。”小姬君低頭沉思了一下, “因為有很多原因,所以就不一一和你說了。”
旁邊的源博雅:不, 我想知道!
繪理沒有理會三人依舊複雜的目光,她彎着眼睛,想象着美人的容貌。
不過說起來, 繪理想了想, 她是怎麽那麽熟練的呢?
繪理:……
她想起了某個金發碧眼的妖怪小少年。
當時離開時,對方瞪着一雙藍眼睛,帶着點些微愠色的樣子,氣鼓鼓的,以至于那麽多天, 雖然有些傲嬌,但一直很誠實給她偷偷送小禮物的大天狗妖怪沒有再出現。
為什麽會突然想起他呢?
當然是,對花街的認識, 來源自這個妖怪小少年啊。
繪理仍然記得當初她一本正經地和對方說對書本的話有些些好奇,想要知道花街是什麽樣的時候, 對方一臉羞憤、滿臉通紅、整個人都要炸起來的樣子。
金發碧眼的小正太臉都快要冒蒸汽了,整個妖怪就是大寫的羞惱, 他大聲:“你、你是怎麽知道這種事情的啊!”他的表情就像是有什麽仿佛世界觀都被打碎了一樣。
小繪理坐在臺階上,也超大聲的哼了一下。
“怎麽,我不可以知道嗎!”
大天狗:“……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繪理:“那你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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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狗:“……”
他低頭:“對不起, 我錯了。”
繪理飛快翹了一下嘴角, 翹完嘴角之後, 才擡頭矜持地理了理發尾,仰着小臉,說:“你知道就好。”然後繼續眼巴巴地問,興致勃勃的樣子根本看不出上一刻還在傲嬌。
小姬君托着下巴,慢悠悠地晃着腿。
“所以啦,花街是什麽樣的呢?”
大天狗遲疑了一下。“應該……就那樣?”
繪理停下了晃腿的動作。她微微俯身,眯了眯眸子:“不會……你也不知道吧?”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是小姬君的表情已經是那種了然于胸的蓋章。
大天狗羽毛都炸了,“誰、誰不知道!”
繪理:“其實,不知道——”也沒關系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大天狗就從樹上跳下。那張白皙的小臉氣得通紅,藍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妖怪少年大聲,“我只是……只是……總之,明天你在這等我,我到時再說給你聽!”
繪理:“等——”
大天狗沒等繪理繼續說完,一轉身,撲騰着翅膀就走人了。
繪理挽留的手才剛剛伸出——
“——等。”她慢吞吞地說完了這句話。
憂愁。怎麽就那麽沖動呢,我們兩個都不知道的話,不代表侍女們不知道啊,又不是不可以問。唉,真是太沖動了!小姬君恨鐵不成鋼的想。
但看在小夥伴那麽積極的份上,繪理還是當夜找了侍女了解情況,第二天老早就端着自制小板凳蹲在神社不遠不近的森林等小夥伴過來。等待的過程中,對美人向來心軟憐惜的繪理連自己到時要怎麽安慰小夥伴的情景都腦補好了。
大天狗到來的時候,見到繪理,還愣了一下。他第一反應竟然是四處瞧了瞧,露出警惕的神情。
繪理:“?你幹嘛?”
大天狗神色嚴肅道:“你之前向來都是很晚才到的,這次來得那麽早,肯定是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他說得格外認真,看得出來,對方是真真切切這麽想的。
繪理:“……”
很好,你死了。我和你講,你、死、了!!!
小姬君面無表情站起身,就要走人。
大天狗攔住她,撓了撓臉,有些無措:“這、這就要走了嗎?”
小少年尚未變音的聲音有點低落,樣子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繪理:“……”
大天狗垂着眼睛,聲音越來越小:“那個,昨天你問我的事情,我差不多弄清楚了……”
繪理面無表情地坐了下去。
“說!”超大佬地開口。
大天狗笑了一下,他眉目柔和精致,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暈開的月色,雨中搖曳的百合,透着點不太明顯的腼腆和高興。
然後大天狗就興致勃勃地和繪理說起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什麽貴公子和花魁的驚世愛情啊,什麽沒錢也要去花錢瞎逛然後被人打出來啊,什麽姬君女扮男裝去花街惹了一片桃花啊,很多聽上去都特別假,簡直比話本還要話本。
繪理:“聽上去像是從哪個劣質話本裏翻出來的故事一樣。”
大天狗:“不可能!”
他有些激動:“我昨天可是躲在屋檐上——”
繪理:“……?”
什麽,屋檐上?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大天狗的翅膀,大天狗下意識地縮了縮翅膀。妖怪小少年表面雖然還一副鎮靜的樣子,耳垂已經悄悄的紅了。
繪理:這個家夥,昨晚不會一整夜都貓在花街上的某間屋頂看了一整夜的人間真實吧?
嘆氣。真沒想到啊,小夥伴為了面子能那麽拼。
繪理圈着發尾,睜着一雙桃金色的圓眸看俊秀精致的妖怪正太。
大天狗臉突然就紅了。“怎、怎麽了?”
“沒事。”小姬君彎着眼睛笑了一下,她說,“只是突然之間又發現了你的可愛之處。”
至于當時對方為什麽臉紅得更厲害,磕磕巴巴讓她不要亂說話,還有之後對她各種警告之語。
“總之,花街了解就好了,平時可千萬不要因為好奇一個人去哪兒。”
不知道想到什麽,妖怪小少年秀氣的眉頭一皺,有些嫌棄,“有些妖怪,又讨人厭又惡趣味,仗着實力胡作非為。”他嚴肅說,“他們這些妖怪,就愛披上什麽美豔皮子來哄騙像你這樣天真好騙的家夥。”
繪理的注意點全在“美豔”這個詞上了。
她向來是對美麗之物無法生出抗拒之心的,尤其是這般帶着點神秘的美人。
安倍晴明看了身旁的小姬君一眼,有些無奈:“姬君,”他道,“我們是去查看有什麽異樣的。”不是來看美人的。
繪理:“沒關系的,我們一起去就是了。”
安倍晴明:……
完全沒有把人的話聽進去啊。
順子已經死去好幾個月了,這位可憐女性沒有家人,也沒有什麽知心的朋友,以為能托付一生的良人實際上就是個菜包。拿到被遠葉久隐藏起來的小匣子後,安倍晴明和蘆屋道滿根據匣子上的氣息追查,符咒無聲在空氣燃燒,然後灰色的霧氣指向了東方。
——是祗園。
換句話來說,就是花街聚集之地。
安倍晴明皺了皺眉。
平安京從不是什麽平安之地,妖怪橫行,鬼怨又常常深紮人的心裏,稍稍一刺激,便野草般瘋長,人也堕落成了鬼,而花街那種人們放浪形骸、縱情聲色的地方,滋生的鬼怪就更多了。
事情的源頭出在哪兒安倍晴明并不意外,但是如果要解決的,就有些麻煩了。
蘆屋道滿笑道:“安倍君,看你的樣子,似乎很苦惱啊。”
這位在遠葉家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陰陽師此刻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他比安倍晴明還要漠不關心的模樣,也不知道他為何要接下解決遠葉久的這件事。
安倍晴明看了他一眼,蘆屋道滿不動聲色,黑色的眸子對上蒼青色的眸子,兩雙狹長的眸子眼底深處,是驚人相似的冷漠。
安倍晴明垂下眸子:“不知蘆屋君有何見解。”
蘆屋道滿把玩着手中的紙扇:“安倍君不是一早就有了主意麽,又何必多此一舉問我呢?”
安倍晴明笑道:“蘆屋君說笑了。”
蘆屋道滿:呵呵。
安倍晴明繼續禮節性微笑:)
源博雅在旁邊看得直皺眉頭,繪理倒是沉浸在即将又見到新的大美人的幻想之中,沒有察覺到身旁兩人若有似無的針尖對鋒芒的古怪氣息。
所以,小姬君踩着輕快的步子,哼着小調子走在前面,半晌,像是想起自己還有三個挂墜忘了揣般,她疑惑地回過頭:“诶,大家怎麽不走了?”
神色天真。
問得格外真情實意。
源博雅&安倍晴明&蘆屋道滿:“……”
繪理:“?怎麽這麽看我?”
蘆屋道滿要笑不笑的,安倍晴明倒是再一次被她逗笑了。陰陽師壓了壓唇角的笑意,合起紙扇,道:“沒事。姬君,走吧。”
繪理:“???”
我感覺你在嘲笑我,但是我沒有證據。
順子生前在的那家花店,是整條花街最有名氣的地方。這個名氣主要來源于繪理最想見到的,據說容色豔壓整個平安京的大美人花魁。
“不是我們推辭,而是真的不行。”
問及時,老鸨一臉難色:“她……她正在陪伴渡邊綱大人。”
潛臺詞是我得罪不起。
然後她又看了眼面前奇怪的四人組。
三個人模人樣的貴公子帶着一個雖然稍顯稚嫩,但容色極為美麗的姬君來……逛花街?
請問,你們貴族是怎麽想的。
繪理挑了挑眉,她想了想話本都是怎麽寫的——
然後,小姬君雙手環臂,特別扯高氣揚地擡起了小下巴。
她說:“你知道我們的身份嗎?我,藤原家的,他,源家的,一個渡邊綱而已,得罪他要緊,還是得罪我們要緊?”
可以說是特別的惡毒女配本配了。
三人幾乎是錯愕地看着小姬君熟練地擺出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來威脅人。
“我和你說,我們可是特別受寵的,在拒絕之前,可要好好考慮考慮。”
老鸨:“……”
成功地說完惡毒女配發言,被老鸨帶領先樓上房間走去時,繪理內心還在美滋滋。
講真,她看的話本可多,多的是沙雕富家子弟仗着身份胡作非為,然後被打臉的橋段。繪理長那麽大,也許是小時候悶得太久,以至于現在她只想要放飛自我作一把看看。
至于感覺。
啊,還挺爽的。
她的這種感慨維持在老鸨推開門前。
沉浸在美人小切溫柔笑容下的渡邊綱在門被推開好幾秒後,才驚醒般,他拔出刀,站起身,喝道:“是誰!”
然而繪理并沒有在意他。
她看向了順着聲響懶洋洋瞥過來的大美人。
少女穿着金色的、略顯暴露的和服,白皙纖長的脖子,柔弱無骨的身體,微微露出纖細的肩膀,金色的長發如同滑順的瀑布垂落在雪肩上。
美人神色慵懶,金眸如燦,貓一般的眼睛,瞳孔微豎,難訓冰冷的野性中又透着無比媚色。她似乎并不在意是否有人突兀地來打擾,看過來時,美人甚至搖了搖捏在白皙手指間的酒樽,神色仍然帶着點漫不經心。
她半卧在桌案旁,就像是堆在金山裏的富貴美人,整個人都透着一股仿佛枝頭上的果子熟到至極後幾近糜爛的氣息。
像是引人堕落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