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退親
陳仲海身居越高, 以後做的事也必定更為瘋狂,此次以她為交易籌碼,以後也可能會對六娘和七娘下手, 被朝中之人惦記是遲早的事, 若有可能她會在事情還沒到最嚴重的地步先把他拉下,不會因他而殃及陳府。
“再跟他說, 他想要的東西,我應該這幾天內會搞清楚。”她再道。
杜陵聞言蹙眉, 她這話怎麽聽出了交易的味道, “那娘子可有其他東西要帶?”好歹世子爺幫了這麽多忙, 讨要點東西不算過分吧?
“沒有了。”陳滿芝深知他的不明,兩人早前的交易,并不被第三人知道, 她起身看着男人,“夜将深,你慢走。”
下逐客令,杜陵也只得起身跟她辭別。
“等一下。”
待到了門口, 那女人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杜陵嘴角彎了彎,算你有良心, 還知道回報。
陳滿芝跟着到走檐下,她吩咐念平将晚時做好的點心打包,遞給他:“新試的點心,你拿回去嘗嘗。”
“是給我的?”杜陵指着自己, 有點不敢相信。
陳滿芝輕輕一笑,她的嬌好面容,溶在月色下,宛如月下仙玉,“怎麽?覺得寒酸了嗎?”
“不,很好。”杜陵笑了笑,“世子爺也很喜歡吃甜食,恰好我就以此借花獻佛了。”
陳滿芝不語,看着他翻牆離去。
屋內,燭火搖曳,燈影綽綽,屋外,月明星稀,色華如水,紛繞之事在此時刻被短暫封存。
一夜無眠,醒來已是次日辰時,洗漱畢,陳滿芝就見周媽媽急色匆匆的走進裏屋。
“何事如此慌張?”她問道。
“娘子,伯府退親了。”周媽媽面色憂愁,說的話音裏似乎帶着幾分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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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念平驚呼,随即驚喜道:“這可是真的?”
周媽媽點了點頭,“是。”
陳滿芝點唇妝的動作一滞,滿腹狐疑看着周媽媽,再過十日便是自己出閣之日,早前也沒出現什麽意外,可是怎麽突然就退親的?
“是哪裏傳來的消息?”她問。
“老奴是聽大廚房的人說的。”周媽媽神色有些擔心,“這伯府的人走了沒多久,娘子快準備吧,一會老爺肯定又要叫您過去。”
她的話音還會未落完,門外就有了丫鬟的聲音,主仆三人對視,陳滿芝道:“退親這件事來得太突然又蹊跷,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沈心蘭從中做梗。”
退親一事,于沈氏有利益,但于陳仲海來說,她并不知道是個什麽局面,而且她目前尚不知道伯府會以什麽理由退親,想到這幾日沈氏時常出門,心一驚,便拿出徐蕭年之前查出的證據交給周媽媽,吩咐道:“如果上午我不回,你們拿着這些單子去找老夫人。”
“娘子,老爺不……不會把你怎麽樣吧?”念平小心道,她說這話,中氣有些不足。
“不會,這次我不會讓他那麽如意。”陳滿芝寬慰二人,“這只是多留了個心眼。”
兩人點頭,看着她轉身到妝臺倒出瓷瓶中的藥,捏了一把出了門。
松齡堂三字一扁,擦得透淨,歷久彌新。
門外遠處有個丫鬟,陳仲海負手背對着門,身修長筆挺,着了銀青色暗紋長縷,看上去風采卓然。
“父親。”陳滿芝站在他身後輕道。
靜谧半響,陳仲海回頭,惡狠狠的盯着她,手倏然一甩,将身邊八仙桌上的茶具甩到地上,“孽女,跪下!”
地上落了碎瓷,陳滿芝微微後退,面無表情的看着男人,唇角動了動,“四娘何錯之有,為什麽要下跪?”
“你竟然還有臉問何錯之有?”陳仲海面色鐵青,指着她,“你跟徐蕭年是什麽關系?你去紅袖館又是為什麽?你說!”
伯府一早突然到訪,一舉說出陳四娘的種種,得了一手賤技,流連煙花之地,跟徐蕭年不明不白,如此德行,實在有侮辱門風,故而不僅要退親,還明暗示着要陳府賠償損失,簡直可惡。
如今自己升遷之事暫穩,若是不從,他難保自己不會被他們再拉下來,這個傻兒,為什麽就這麽不安分!
陳滿芝淡淡的看着指在自己面前的手,“四娘知曉醫理,去哪裏都只是為了給人治病,況且自您訓斥後,四娘已經不再行醫。”她頓了頓,“而跟世子爺之間也是清白無污。”
“你們之間若是清白,伯府又怎麽親自上門退親?”陳仲海狠狠拂袖,要不是這段時間大理寺有案子要查,他也不會等到伯府上門退親了才留意,這個孽障!
“這下滿京城的人都等着笑話陳府,你滿意了?”
果然是退親了,只是陳滿芝沒有想到沈心蘭會以毀她聲譽如此低劣的手段來達成目的,陳滿芝看着這個與自己實際年齡相差無幾的男人,他面色鐵青,額間的青筋隐隐暴起,臉色因憤怒而漲紅,那種難以言喻的惡心感又湧上心焦。
“滿不滿意你不應該問我。”她用與之平等的口吻對他道,“我知道在這裏女子行醫不合規矩,所以平日裏慎之又慎,而姜府那邊早就打了招呼,那麽與此相隔甚遠的伯府為什麽知道了?”
“就算伯府要退親,那為什麽不在你榮升之前退親?”
聽她言及此處,陳仲海一愣,隐隐咬牙的臉又繃了起來,“若不是你這些肮髒的事,就算有人說出去了,伯府又有什麽理由退親?”
“伯府之事,從結親到退親,我從未參與,你說能嫁,我便是嫁了。”陳滿芝走到高幾邊背對着他,伸手斟了茶,悄無聲息的将原先手中的小藥丸下到茶中,轉身道:“你貴為大理寺少卿,掌刑獄複查之事,為什麽不查事實,出了事就急着要把賬算到我頭上?”
她轉身看過去的眼神,輕蔑堂而皇之。
陳滿芝知道,陳仲海不可能不知道退親這事與沈氏無關,但像他這種性子的人,就算再喜歡沈氏也不可以任其胡來,唯一的解釋就是,沈氏拿捏着林氏的死以做籌碼,故而他只能把賬算到自己頭上來。
“伯府退親,與我何幹?”她冷道。
她面色的冷淡,言語間的不敬,讓陳仲海攥緊的手抖了抖,他大步兩下走到陳滿芝面前,“如此羞愧之事你還能不緊不慢的說與你何幹?若你安分守已呆在府裏,能有這些事?”
“丢人現眼的東西,今兒就要打死你!”他朝陳滿芝狠狠吼道,又朝門外大喊,“拿我的鞭子來!”
門外一陣腳步聲由遠其近,丫鬟出現在門口。
“你要打死我?”陳滿芝盯着他,“利用了之後又覺得是累贅就一把弄死嗎?”她昂然邁步,拉近兩人間的距離,擡眸盯着他那張臉,“你逼死了林繡媛如今還想要再逼死她的女兒?”
她的話似驚雷一擲,陳仲海呼吸一滞,微微踉跄,眼底有詫異掠過,什麽叫逼死了林繡媛?她在說什麽?她知道了什麽?
“放肆。”陳仲海怒了一聲,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眼裏帶着不可置信,手一擡朝丫鬟揮了揮對其道:“下去,這裏不需要人伺候。”
陳滿芝看着陳仲海将丫鬟遣退就知道,他對自己剛才提起林氏之死那話已經起疑,他接下來的話,是不想讓旁人聽到。
陳仲海看着丫鬟走後落座,微微緩了語氣,“胡扯些什麽?誰要逼死你了?”
陳滿芝幾不可聞的笑了聲,所以轉身落座,“誰要逼死我,你不是最清楚嗎?”她看着陳仲海将早前泡好的茶推過去,“動怒不好,還是喝茶吧,這茶潤肺降火。”
陳仲海盯着她,那烏黑的眸子裏仿若染了一層霧氣,讓他看不透,他煩躁的将那茶水端了過來一飲而盡,“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的這個秘密,這個傻兒到底知道了多少?
陳滿芝看着桌上那已空的茶蠱,淡道:“馬上就是我母親的祭日,聽說這些年沈心蘭從未在她靈位面前行妾之禮,我想問問你,今年的忌日之事要如何辦?”
“是跟往年一樣是悄然無聲嗎?”
陳仲海驚愕的盯着她,“你竟然直呼你母親之名?”
陳滿芝唇角微揚,“沈心蘭扶了正,但在我母親面前依舊只是個姨娘,半個奴婢也是奴婢,我這樣直呼其名有什麽不對?”
陳仲海起身,哆嗦着指着她,欲要揚起的手又不自覺的落了下來,他的腿微顫有些站不住,想到剛才進口的茶水,“你,你……你給我下毒?”
他身子一軟,倒坐在位置上,眼裏似有白紗纏繞,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臉,“你這是要弑父?”
“我的手以前很幹淨,現在也很幹淨,所以你放心吧。”陳滿芝淡道,來此地已久,她從未傷過別人性命,所買的不過是些驅蟲或是催眠安神的藥罷了,只是她更懂得如何利用這藥,“你情緒過于激動,不利于我們接下來的談話,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
“你,你……”陳仲海全身松軟,唇畔動了動,卻沒法大喊,“你,你不是蔓姐兒?”
陳滿芝微微一笑,看着他,“你說呢?”
陳仲海面色如土,看着眼前那張有些臉,哆嗦的手指着她,“你,你是……林繡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