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偷換
陳滿芝起身轉臉看着他淡笑, “我是你跟林繡媛的女兒陳四娘,我叫陳秋蔓。”
陳仲海似乎是松了一口氣,他朝外伸了手想叫人, “既然你還是我姐兒,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陳滿芝撥掉他的手,笑道:“自然知道, 我還知道你此次醒後,一定會想辦法将你眼中的孽障處理掉。”
她明白, 沈氏利用這種手段不可能只是讓伯府退親就做罷, 她的最終目的就是讓她身敗名裂的死去, “只是我要提醒你,伯府退親一事我相信很快會散開,若是我突然出事, 你應該知道這後面帶來的非議。”
陳仲海看着她冷哼兩聲,一個傻了七年的人突然變好,如今又做出弑父的舉動,收拾是遲早的事, “你這是全明白了?”
“自然是了。”陳滿芝輕笑,“其實伯府退親也沒有什麽不好,你現在也已經榮升了, 吃虧的是他們不是嗎?”
“再說了,我如今已經大好,再把我嫁一次,你只賺不賠。”
陳仲海聽着她漫不輕心的說這話, 氣極生煙,又因全身無力沒辦法發洩,“你還好意思說好?退了親,伯府暗示是想要錢!”
“他們要,那就給,拿錢消災的道理,大家都懂。”陳滿芝冷道,“我母親嫁進陳府帶的嫁妝也不少吧,他們想要多少難道給不出來嗎?”
“當然了,拿錢這件事你得去跟沈心蘭商量,畢竟現在母親的嫁妝都在她手裏。”
陳仲海一愣,林氏嫁進陳府确實帶了很多嫁妝,這些年一直在沈氏手裏,他也沒過問,這邊正想着,就聽陳滿芝再道:“至于毀了陳府的名聲,這筆賬,我不收。”
“我尊你一聲父親,是我做小輩的孝道。”陳滿芝看過《雜記》,知道以陳仲海那點俸祿不足以若大陳府的開銷,“也請你看在林氏嫁妝養活你們這些年的份上,做事要知道收斂!”
陳仲海憋着氣,又無言以對,大康正四品官月給祿米二十八石,俸銀三百貫,他也知道養不活陳府,只得哼道:“你這是有備而來。”想到自己到現在還渾身無力的不能動彈,他就氣得不行,“我是你父親!”
陳滿芝仿若未聞,繼續道:“我母親的忌日,我要補回這些年被沈心蘭遺漏的妾禮,你看着辦吧!”
冷冷的語氣間帶着威脅的味道。
“沒有哪個女兒如此威脅自己的父親,你……孽障!”陳仲海扶着座椅慢慢起身,又迅速的倒了下去,若不是這藥,他怎麽會容忍她放肆這麽久,只是這個藥效怎麽這麽厲害,“你到底給我下了什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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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些加了料的安神藥罷了,致不了命。”陳滿芝垂眸道,“你應該感謝我母親,她精通岐黃之術被你如此欺負卻還讓你如此安然。”
聽聞前半句,陳仲海那顆揪着的心微微放松,想到那句‘被你如此欺負的話’,他的心又一緊,只得緩道:“你母親的忌日,我會讓她安排好,現在可以把解藥給我了嗎?”
“沒有解藥。”
“你……”
陳滿芝淡言:“我說過了,你喝的不過是一些安神的藥罷了,睡上一覺便好。”她說着走到門外,叫了丫鬟過來。
“扶老爺回元姨娘那裏休憩吧。”她吩咐那丫鬟,轉身又對陳仲海道:“父親,你可要掂量我剛才說的話。”
陳仲海緊閉着眼,現在這個四娘跟剛醒來的時候,完全不是一個人,待地下錢莊的案子結案後,他一定查知道她到底是誰!
看着丫鬟扶着陳仲海出了松齡堂,,陳滿芝緩緩往回走。
六月天,草木葳蕤,驕陽似火,熱浪滾燙撲面,起了風攜了一絲涼意,驚得鳥雀撲棱。
穿過前院西邊游廊,陳滿芝看到陳雁瑤主仆帶着一個婦人正從垂花門進了內院,她微微蹙眉,加快了腳步,卻不料,就聽到陳雁瑤喊了一聲四妹。
陳雁瑤跟丫鬟低聲交耳後,丫鬟帶着婦人先行,她緩步走到陳滿芝面前,抿嘴一笑,“恭喜四妹,以後可再尋良緣。”
“謝謝。”陳滿芝道。
“只是這退親有損一些名聲,不過我們既是官家娘子,以後若是嫁個富商之戶倒也不在話下。”
“大姐想得可真周到,只是名聲這個東西在我六歲那年之後就已經沒有,何來一損之說?”陳滿芝笑道,“倒是大姐你常在河邊走,說不定哪天把鞋都濕透了呢?”
“大姐萬事還是要小心為上,這世上,是真的沒有不透風的牆。”
“多謝提醒。”陳雁瑤微抿的嘴再勾,看着她冷然離去,想到今天王夫人的到來,便疾步去了春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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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許家要娶誰?”沈氏騰的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夫人,這個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那個小賤人才退了親,許家就叫人上門提親,是什麽意思?這不可能!
“你沒弄錯吧?”
王夫人驚愕于她的反應,“這個,我怎麽會弄錯?”她當媒人十幾年,還真沒出過錯,“确實是許家要求娶貴府的四娘,還特別跟我說了,是剛退親的那個四娘。”
“你看,納彩的東西我也帶來。”她說着将帶過來的東西放在高幾上。
沈氏的氣都郁結于心口,憋得她面色漲紫,早前陳仲海還未升遷,她不敢在這親事上造次,好不容易這官上去了,她這才敢往返于伯府,使了點手段,讓伯府夫人暗下查了那個小賤人,好不容易伯府那邊退了親,她還打算把這個小賤人嫁到那蠻荒之地以解心頭之恨,可現在又來一個兵部尚書的十郎?那不就是許府嗎?
伯府退親,還不到一天的時間,許家竟然知道了?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陳夫人……”王夫人看着她神色有些不對勁,“那這事……”
沈氏臉色一沉,呵道:“不行!”片刻,她倏然回神,轉眸看到王夫人驚愕的面色,撫着手緩聲道:“你也知道我們四娘原先是跟伯府訂了姻親,也是我們四娘的不是,這才……”
“伯府這邊才退親,若是我直接答應了許府的求親,那伯府那邊會怎麽看待我們四娘?”
王夫人看着她張合的嘴心裏覺得有點好笑,誰不知道你沈心蘭是扶正才上來的,現在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能安什麽好心嗎?只是她不過一個媒人,有人要做媒她便來,“是,陳夫人說的是,那既然如此,我便去回了許家。”
她說着要起身,沈氏見狀,忙扶着她的手再請她入座,笑道:“王夫人若是這樣回去,只怕有失于你十幾年的聲譽吧,再說了許家那邊确實是想娶我們家四娘嗎?”
她記得以前,自己曾是跟許夫人過了面,兩人私下也相過孩子的面,當時許夫人相的是瑤姐兒,後來見許家沒動靜,她也不好開口去許府提這事,現如今許家上門有意結親,結果卻不是要求娶瑤姐兒,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弄錯了?
“是,是許十郎親口說的,許夫人也點了頭。”王夫人道,她想着當時在許府的情景,許夫人說起陳四娘的時候面色似乎有些不喜,想來也知道,這陳四娘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氏就笑了,方才的不快都被抛到腦後,“剛才我确實有些失态了。”
王夫人看着她,笑而不語。
沈氏走到東次間的妝屜裏,取出一個小盒子,她将東西推到王夫人面前,“其實早前許夫人曾看過我們家大姐兒……”
王夫人看着她将東西推了過來,心裏了然。
沈氏看着她猶豫的神色,便将木盒打開,露出一小尊翡翠笑臉佛公,那佛公翠綠透亮,十足水靈,隐隐可見那精致的雕工,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王夫人心不禁念一聲:“好佛。”
沈氏嘴角微微上揚,看着王夫人神色就知道她會喜歡,這佛公據說是先帝賜給林葛弋賞禮,她本意是要拿給陳仲海去做人情,現在不如直接給出手,好讓她的姐兒尋得一門好姻緣。
“這個不知你可喜歡?”
王夫人忙斂了神色,輕咳一聲,尴尬道:“原來早前許夫人相的是大娘子啊。”她想了想緩道,“今日之事想必是出了些差錯,待我再回去跟許家确認,過兩日再來。”
沈氏微笑點頭,将高幾上的木盒收拾好遞給她,“這京城,我相信沒有王夫人做不了的媒。”說罷,親自送着她出了延喜堂。
耳房拐角,陳雁瑤看着二人出了春晖院,她手心沁着汗,嘴裏輕輕吐了三字:“陳秋蔓。”
不是我要你如何,而是你要我如何!
王夫人出陳府上了馬車,她惦了手裏的東西,滿心笑了笑,此事若成,最好不過,若不成,不是她這個媒人不行,只是那許家太過于執拗,本意只中意陳四娘。
三間一啓朱色大門敞開,有個小厮看着王夫人邁步進了府門,他步履匆匆往內院走,待過了有近兩柱香的時間,他進了一門,直接道:“有信了,有信了。”
許世清百無聊賴的半趟在小榻上,聽得這聲,直接跳起身,蹭一下的出了房門,對站在院中的小厮道:“走,去母親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