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親事
“四娘子進去便知道了, 在下店裏還有事就先行回去了。”馮掌櫃正了身,意味深長的道了一句,“四娘子保重。”
他跟身後的夥計都站至一邊, 讓陳滿芝先行, 陳滿芝點點頭,徑直進了春晖院。
春晖院裏, 青磚砌成的圓形圍欄,當中的槐樹, 軀幹虬枝, 盤根錯節, 繁茂翠綠如蓋,繁花點綴在枝頭,似紗似雪。
丫鬟和婆子低着頭守在門口, 陳滿芝進了正廳,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和跪着的柳媽媽和幾個丫鬟,她見禮淡道:“父親,母親。”
屋內靜谧如斯, 似凝了滿屋的黑雲,陳滿芝似乎聽到了跪在地上那些人顫抖的聲音。
“你今兒跟徐蕭年去哪了?”半響,陳仲海悠悠開口,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聽不出喜怒。
陳滿芝微怔,片刻淡道:“回父親,世子爺有朋友病了, 所以叫女兒過去看看。”
她微微擡眸看着上首,沈氏妩媚的臉微暗,細長的眼角似乎印了淚痕,她的眼神帶了幾分鋒利的寒芒。
陳仲海面色有些玄青,靠着椅背冷冷的看過來,“有朋友病了為什麽不找大夫,找你做甚?前兩日之事忘了嗎?”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怒意,這個傻兒,明知自己輕賤醫技還要行醫,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裏。
陳滿芝就看着他,眉眼疏離冷淡,如同早上那般神情,“父親,是世子爺求醫,女兒不敢不從。”
陳仲海聞言愣了一下,斂了怒火,轉了話題道:“你什麽時候跟這些人有了牽扯?”
“是姨奶奶回府那日,世子爺無意幫女兒解了圍。”陳滿芝想到今日一番鬧事的後果便服軟,在陳仲海面前尊文姨娘為姨奶奶。
“是這樣?”陳仲海眉眼深邃,似在思量。
陳滿芝将他的神情盡收眼底,淡淡一應:“女兒不敢說謊。”
“然後,你去了哪裏?”陳仲海的聲音似乎變得有些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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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前母親有說要給女兒做衣裳,然後女兒去了雲錦繡問了一下,結果跟夥計的有了些争執。”陳滿芝把實情全部道出,話落,她聽到上首有重重的聲音砸在桌子上。
“陳秋蔓,你為什麽不直接問你母親,跑人家店裏去鬧做什麽?”陳仲海指着陳滿芝,眼裏再添了怒火,“丢人都丢到大街上去了。”
方才雲錦繡的馮掌櫃拿着錄單親自上門,跟他道了一番前因後果,他才知道這個傻兒因為幾件衣服鬧了一場,他問了門上的丫鬟跟婆子,這才更知道沈氏還真有說過要給傻子做衣裳的話。
雲錦繡是高門貴婦進出之地,鬧了那麽大一場,他的面子可算丢盡了,只要是面子上的事,再小的問題,陳仲海都覺得不可饒恕,面子,是他行走的一切!
“父親,女兒想着母親說這事已有兩個月,恰巧那時又路過,所以便去問了問。”陳滿芝把頭壓得很低,她的聲音不緊不慢,聽不出有其他情緒,“女兒事先并不知道母親沒有安排此事,所以才鬧了笑話。”
“你……”陳仲海站了起來,心底暗罵了一聲傻子!他的心口被這事壓得悶悶得無處可發。
“父親,女兒知錯了。”陳滿芝淡道,目的已經達到,所以她很爽快的承認了,“女兒不應該如此莽撞。”
陳仲海狠狠拂袖,冷冷的盯着沈氏:“沈心蘭,看看你手底下的這些人是怎麽做事的。”
“吩咐了兩個月的事也沒去做,還讓人家都找上門了,若是能力不行,就趕緊給我滾蛋。”
“老爺。”沈氏心底一驚手持着帕子掩面,她嬌媚的眼眸流轉風情,“這事是妾身疏忽了。”
她的餘光狠狠的睨了陳滿芝一眼,陰寒深邃的眼眸似劍,随時都能劈過去,這個小賤人,自己當時不過随口一說她竟然順着杆就往上爬了。
“老爺,是奴婢的錯,是奴婢忘記了夫人的吩咐,您饒了奴婢這一回。”柳媽媽扣頭聲響。
“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她的聲音很響亮,萦繞在沉悶的屋內。
陳滿芝垂首不露神色,靜靜的候在下首,在跟林敏夕說到衣服時,她才想起沈氏當初的随口一說。
“把這個惡奴轟出去。”陳仲海指着柳媽媽對門外丫鬟道。
“老爺恕罪啊,您饒奴婢這一回。”柳媽媽的聲音顫抖,又帶着幾分哭腔。
沈氏面色微變,立刻站起身走向陳仲海:“老爺,您消消氣,四娘馬上就要過門了,若是現在就把要柳媽媽弄走,妾身身邊沒了得力的人,也是怕出亂子的。”
“沒了得力的人?”陳仲海轉目看着沈氏,“若大個陳府難道你找不出一個能做事的人嗎?”
“這些年府裏的中饋你是怎麽折騰的?”他的語氣冷冷,非常的不客氣。
“老爺,妾身不是這個意思。”沈氏挽着他的胳膊,笑意盈盈,“柳媽媽跟在妾身這些年,凡事都是盡心盡力的。”
“眼下四娘婚期已定,伯府又是權貴之門,必定少不了大操辦,要不等辦了婚事再說?”沈氏想着讓柳媽媽先在家待些時間,等過個兩日他氣消了些,自然也就把這事忘了。
陳仲海面色稍霁,這才想起自己今天跟沈氏說的事,他冷哼兩聲落了座,沈氏壓着胸口的憤然,也回了位。
“都先下去吧。”沈氏看着他的神色忙對着跪在地上的下人說道,那些丫鬟婆子們便慌亂起身退了出去。
“你的出閣之日,定在了下月二十。”待丫鬟婆子走後,陳仲海才對陳滿芝說道,“接下來的日子不要出門了,把該學的學了。”
出閣之日?陳滿芝微微愣怔,這麽久不見有動靜,原以為他們對這事不上心,卻不料藏得這麽好,周媽媽一點也打聽不到。
“是,女兒謹遵教誨。”她淡道。
陳仲海意味深長的看着下首的這個女兒,見她面色淡然,眸中無波,沒有一絲不滿的情緒,他一時就噎住了,若是她哭鬧一番自己還能喝斥兩聲,她這麽平靜,接下來自己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親事,由你母親一手辦,你接下來的日子就不要出府了,只把規矩學好了了就行。”思慮半響,他才道出這話。
“是,女兒知道了。”陳滿芝擡眸粲然一笑,清堪的眼眸透着嬌媚的光,格外的憐人。
沈氏瞧在眼裏,心口悶悶的生痛,這個賤人是故意的,故意去雲錦繡鬧事,故意讓人上門對單,偏偏自己運氣不好,馮掌櫃上門的時候陳仲海剛好就在跟她商事,想壓也壓不住。
“那女兒先回去了。”陳滿芝垂首施禮退了出去,陳仲海望着她那單薄消瘦的肩頭,微微失怔,沈氏輕咳兩聲,他才回了神。
待到穿堂處,陳滿芝回首,延喜堂當中二人俯首交耳,正房兩邊耳房不見房門,想必是對內而開,倘若想要找些什麽必定要經過內房,如此一來就有些難辦了。
“其實我還沒查到那人要找的東西是什麽,不過能讓他悄悄的潛入貴府書房幾次,想必他要找的東西相當貴重及隐秘,應該是書信或者密函之類的吧。”陳滿芝記得在車上時,那男人說了這樣的話。
“你的這個父親,早前我們不曾注意,不過照現在看來确實有些貓膩,你幫我留意留意那兩書房吧。”
“這兩院的書房有秘密?”陳滿芝蹙眉走到松齡堂西耳書房,看着門上精致被摸得通亮的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