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鬧事
女子笑了笑, 她粉潤的臉明媚嬌蘭,道:“罷了,布料我已經挑好了, 掌櫃的你先忙吧。”說着伸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帷帽, “可別忘了送貨。”
女子起身帶好帷帽,帶着丫鬟先行離開, 到了樓梯處,就見一個青衣青褲的夥計跑了上來, 對身後的那男子道:“掌櫃的, 有人來砸場子了。”
“你說什麽?”男人吓了一跳, 他做掌櫃的這些年,頭一回聽說有人敢砸雲錦繡場子,“是誰?人在哪?速速去抄家夥。”
“在……在下面。”夥計一聽說要抄家夥也吓了一跳, “是兩個小娘子。”
“兩個小娘子?”掌櫃的瞪了夥計一眼,“那不用拿家夥了。”
女子身後有了窸窣的腳步聲,她笑了笑跟着丫鬟下了樓。
面街的一樓裏,櫃臺上、架子上皆擺滿了布料, 華麗鮮明,光澤盈盈,道裏, 金釵熠熠,珠翠圍繞。
櫃臺裏的夥計,面紅耳赤,對前面帶着帷帽的兩個少女道:“娘子, 我們這真的沒有接到貴府的單子,你莫不是記錯了?”
“若真有接下定是有記錄的,可在下翻了這麽久,确實沒有找到陳府的相關記錄啊。”
“我母親早在兩月前就已經說過,在貴店給我做了衣裳,你們自己沒記錄與我們何幹,莫不是覺得店大可以欺客?”開口的少女,聲音軟儒,細膩似水,聽起來有幾分委屈。
“娘子誤會了,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夥計擦了擦額角的汗,“這樣吧,不如娘子請先到雅間一坐,待在下再找一找如何?”
夥計的聲音有些顫抖,帶了幾分讨好。
“不好。”少女微微轉頭,似乎在看着聚在自己身邊的貴婦,“我怕你們敷衍我。”
少女直言不諱,一點面子也不給。
“這位夥計,莫不是你們真的漏了人家的單?”幾人對視也近兩柱香時間,就有個着墨藍褙子婦人幫腔道,“若真這樣,給人家賠罪倒也好商量。”
“謝謝夫人。”少女立刻給那婦人見了禮,行動間帷帽皂紗紛飛,露出少女纖柔的下颌和她那一截纖細的頸脖。
Advertisement
她的聲音恬淡柔和,像是得了甜食而驚喜的小女孩,讓而後店裏的其他客人也開始質疑,紛紛看着那夥計。
雲錦繡是盛京盛名的綢緞莊,往日裏進出的顧客非富即貴,都是有臉面的人家,夥計不禁擡眼看了少女,只可惜皂紗擋住了,什麽也看不到。
“小娘子,你可記清楚了是在這做的衣裳嗎?”墨藍褙子的婦人問了少女。
“是的,就在這。”少女回道,“今日路過這才想起兩月前母親說在這做了衣裳,這才進來尋問一番,并非有意不帶存單。”
“卻不料,這裏面的夥計說沒有接過我們府上的單子。”少女輕泣,“莫不是覺得,我們做不起這裏的衣裳?”
另一少女往少女邊上靠了靠,輕扯了她的衣袖,似在安慰。
“不不不。”那夥計吓壞了,他憋着臉不敢再說,生怕得罪了人。
“怎麽了?”右側有了聲響,衆人回頭,就見一繡娘跟着掌櫃随着兩女子從樓梯處下來。
那夥計如蒙大赦一般,立刻從櫃臺後走出來迎了上去,低聲道:“馮掌櫃,這小娘子說是北林坊的陳府在咱們這訂做了衣裳。”
“可小的查了賬,并沒有記錄,這小娘子又說今兒路過又沒有帶存單過來,您看……”
凡事在雲錦繡做了衣裳或者買了布料,皆有存單,若是自取也要有單。
馮掌櫃點了點頭,跟他旁邊的女子低估兩聲,而後行至衆人前,拱手笑道:“各位抱歉了,在下是這兒的掌櫃,鄙姓馮,讓你們久候了。”他看着站在當中的兩少女,“不知這兩位娘子何稱?”
“小女是北林坊大理寺丞之女,姓陳,行四。”少女轉身淡道。
沒有介紹旁邊的那少女,想必是丫鬟或無關緊要的人,馮掌櫃颔首又道:“不知娘子可記得,是雲錦繡的哪位繡娘到府上量了尺寸?”
少女脫了帷帽,一張精致的小臉,略施粉黛,白皙透亮,似玉一樣通透,似乎能掐出水來。
衆人輕嘆,周身便有窸窣的聲響。
“是我母親身邊的柳媽媽負責的這事,她應該是将小女的尺寸一并交給了貴店。”少女眉梢藏着秀氣,嘴角盈笑,“方才我聽夥計說沒有記錄在冊,所以一時激動了。”
“我母親是不會言而無信的,若不然,掌櫃的可去陳府對一對?”
馮掌櫃笑了笑:“娘子說得有理,若是我們出了差池,一定會親自上門給貴府賠罪。”
沒有記錄在冊,又沒有存單,馮掌櫃心裏便有了幾分把握,可在場的顧客都看在眼裏,他便答應了下來。
“既然如此 ,那我便告辭了,勞煩掌櫃的要記得。”少女跟衆人道別,身子一轉盈盈出了門。
衆人看着那少女出了門,也紛紛散去,其中有個着棗紅色褙子的婦人疑惑,便道:“北林坊的陳府,莫不是那位扶了妾室當正妻的那個陳仲海?”
“可是,陳府的這個女兒看着很陌生啊?”有人應她道,“我好像沒見過她。”
“你們知道陳府?”墨藍褙子的婦人看着自己身邊一般年紀的兩人。
“知道,我們就住北林坊呢,”棗紅色褙子的婦人笑了笑,“這事在北林坊,都傳遍了。”
那兩婦人說着,便帶着東西出了雲錦繡,墨藍褙子的婦人看着門外,挑了挑眉,轉向櫃臺繼續選布。
站在樓梯處的丫鬟扯了女子的衣袖道:“娘子,您笑什麽?”
“沒什麽,覺得看戲有趣罷了。”女子擡手掩唇,“走吧,一會表哥該回府了。”
女子說着邁步帶着丫鬟也出了門。
臨近傍晚,天際的暗雲層層疊疊,金光漸淡,馬車外的天因起風微微帶着一絲涼意。
“娘子,你方才為什麽說謊?”沈氏有沒有給娘子做衣裳,念平心中有數,“一會若是雲錦繡的人真的上門了,那咱們不就被說破了嗎?”
念平心裏有些忐忑,她怕陳滿芝再遭沈氏毒手。
婉娘給她安排了馬車,陳滿芝倚在貴妃榻上,半阖着眼,抿嘴道:“你自是不記得了,當初我去姜府,母親是有說過在雲錦繡要給我做衣裳的。”
“既然母親說要做,那麽我便是相信了她。”她嘴角有了一絲弧度,這話半真半假。
“有這事?”念平質疑,她不相信沈氏會對娘子心存善意,“夫人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
陳滿芝淡道:“那時候你受了傷,是彩雲陪去的姜府,彩雲和周媽媽是知道的。”她垂了眼簾将眼眸的灰暗隐匿在眼睑下。
提到彩雲,念平心頭微顫,她點了點頭不再追問,她不記得什麽時候開始,她對娘子做的事,已經沒有異議了。
馬車急踏而行緩緩而停,停在了陳府的西角門,天還未暗,陳府大門邊上的柳樹下,也停了一輛華貴的馬車。
念平扶着陳滿芝下了車,陳滿芝跟車夫道了謝,念平上前敲了敲門,西角門的婆子從裏頭開了門,瞧着二人不禁皺眉。
“四娘子,夫人叫你回府即刻去春晖院。”那婆子語氣随意,帶了一抹譏笑,像是在看戲。
念平瞪大着眼盯着的婆子,眉眼生怒。
“好。”陳滿芝淡笑擺了擺手,“我這就過去。”
說着主仆直接進了門。
婆子在二人身後眯了眯眼,而後走進了倒座,對另一婆子笑道:“瞧,這回又有好戲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