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紙方
“我不太清楚。”陳滿芝搖頭看着她, “這個君,你覺得會是誰?”
林敏夕垂首,沉默半響才開口道:“這是從林家出去的東西,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這上面記錄的君應該就是先帝。”
“先帝?”陳滿芝恍然,她怎麽就沒想到呢, 君,尊也, 而她這個外祖父任職太醫院, 那麽君者, 就極有可能是帝王。
林敏夕看着她,“元武十六年,太子出事先帝就中風病倒了, 這事很大,當時太醫院所有太醫都去了宮裏,我想這上面所記錄的應該就是先帝的病症。”
“太子什麽事?”對于大康朝上的事,陳滿芝一無所知, 也不感興趣,不過如果跟這藥方有關,她倒有些好奇。
“不清楚, 隔了三個月的樣子,太子就被廢了。”林敏夕壓低了聲音,“當初祖父從宮裏回來後,神态嚴肅, 心情似乎不佳。”
難道先帝的中風跟太子出事有關?突發中風也是常見的,陳滿芝心裏翻轉:“那後面呢?”
“先帝中風後,當時的沈皇後掌政,給他尋了很多名醫,但這裏面沒有祖父參與,所以後面病情如何我們并不知曉。”
“我知道的都是從祖父跟二叔對話裏猜來的。”林敏夕茶推到陳滿芝前,“自祖父從宮裏出來後,他就再沒有提過先帝的病了。”
若上面所記都是林葛弋所診,那麽就說明他早就發現了皇帝的病了,按理他的醫術應該不會任由皇帝的病發展到半身如癱的地步才對。
“先帝患病,為什麽外祖父沒有參與診治?”陳滿芝問。
林敏夕嘆氣,“在這事發之前,祖父在給其他權貴看病時連連出錯,他的醫術就開始遭到質疑,我猜就是這個原因。”
“連連出錯?”陳滿芝覺得有些吃驚。
“是,半年內錯了三次,害別人差點丢了命。”林敏夕蹙眉,“具體經過我不知曉,自那以後祖父時常休沐在家,若不是太皇太後還常招他進宮看診,只怕這太醫的官職也是懸的。”
陳滿芝心思翻轉,林葛弋是得罪了人還是職場對手的競争的龌蹉?“既然外祖父并不參與主診,近不了先帝的身,為什麽又被扣上弑君的罪名?”
“這也是我疑惑的原因,我在莊子小住再回來時就已經進了紅袖绾了。”林敏夕淡道,她的眉稍堆滿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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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滿芝颔首,“回頭我再将記述的碎布拿過來,到時候你确定一下是不是出自外祖父之手。”
“好。”林敏夕應聲道,她也很好奇為什麽林家會把這些東西塞進衣服送到陳家,祖父到底為什麽背上了這弑君的罪名。
“你安排人悄悄送來,以後不要再來這裏了,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何況現在林家這樣,若是讓姑父知道了你來找我,你跟六娘……”
“我父親知道你在這?”陳滿芝倏地擡眸,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清楚,但若是你常來,以後的事都是不定數的。”林敏夕回道。
想到陳仲海,陳滿芝眼眸一沉,他就像一塊溶不掉的冰錐,會一直紮在她的胸腔,鑽心疼痛,冰冷至極。
“好,四娘明白。”她颔首,林敏夕的顧慮她明白,她也知道自己的處境,陳滿芝喝完茶,将宣紙收好要跟林敏夕道別,林敏夕卻看着她,欲言又止。
“四娘,你跟徐蕭年很熟嗎?”最後林敏夕還是開了口,前日她瞧見了兩人同上一車。
“徐蕭年是誰?”陳滿芝微怔,神色迷糊。
“你不知道?”林敏夕有些吃驚,看着陳滿芝又不像是作假的樣子,便道:“徐蕭年就是宣武候府世子爺。”
陳滿芝微怔一瞬,原來是他,早前與他照面只稱他為世子爺,她淡道:“不熟,照過幾次面罷了。”
林敏夕似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陳滿芝瞧在眼裏,不解道:“他怎麽了?”
林敏夕沉默一瞬:“他這個人太過冷傲,不适合你。”她說着擡眸看着陳滿芝,“他北征多年,凝集了太多了戾氣,他這個人太危險。”
将命懸在戰場上的男人,若是輸了便殉身告場,這些于她們一個女人來說都屬不安定的情愫。
林敏夕沒有把他殺人如麻,嗜血成性的傳言說給陳滿芝,他于她有救命之恩,林敏夕也不想把他說得那麽不堪。
陳滿芝微微挑眉,原來林敏夕誤會她跟徐蕭年有情,她沉思着,只聽林敏夕這邊再道:“他還是臻娘的入幕之賓,可我只希望你,一世一雙人。”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這是林敏夕想的感情,可是現在身處煙花柳巷,她知道這一切将是煙雲,所以她把這種感情寄生在陳滿芝身上。
陳滿芝聞言并不驚訝,第一次跟徐蕭年相遇時,臻娘就站在他身邊,她笑了笑:“姐,你不用擔心我,我都知道的。”
她的眸底流溢着光芒,心底緊繃的弦被她的關切撫慰,瞬時似漣漪蕩漾,“我跟他不會有什麽的,你放心好了。”
“他們是好人。”她只能這麽說,臻娘替她了圍,徐蕭年告訴她,自己的馬被下了藥,雖然錢已經還了,但她到底還是欠了他們一份情。
臨街的小雅間,女子臨窗而坐,帷帽垂紗被她掀起了一角,她的視線落在窗外。
街上喧嚣如潮,穿梭的行人,裙擺翻飛,金色的日光給似繁海的街添了光暈。
雅間裏,繡娘将懷裏的布料擱下,一一擺好在桌子上。
繡娘身邊的掌櫃看着女子笑了笑:“高小娘子,這些都是樓裏新進布料,您看看。”
聽聞有聲,女子便回頭輕應了一聲,而後脫下了幕籬遞給了候在一邊的丫鬟。
白皙粉潤的容顏,竹青縷金繁花交領的短衫,端莊高雅,眉宇自有貴氣洋溢,是大家風範,繡娘心想。
擱在桌上的布料,錦绫綢緞,色澤鮮豔,柔軟順滑,女子的青蔥玉指在布料上滑動,掌櫃很恭敬的候在一旁,不時的回答着女子的問話。
過兩刻鐘,女子擡眸對男人道:“這些,我都要了。”她說着指了被擱置在另一邊的幾匹布料,“幫我送到宣武侯府去吧。”
“好,好,在下馬上就安排人給娘子送上府上去。”男人眉開眼笑,恭恭敬敬的應了聲。
樓下突然一陣陣騷動,女子挑眉,男人眼眸微轉,忙道:“娘子您先喝茶,在下先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