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傅甘棠看着一樣樣的東西搬出自己家裏，心裏百感交集。
童年的痕跡被一點一點抹去，幸福的家庭蕩然無存。
她深嘆口氣，歪在沙發上看着傅紅指揮着搬家工人忙進忙出。
手機鈴聲響起，徐末打來電話詢問下周六她有沒有時間。
傅甘棠提不起精神，淡淡說道：“有時間的。”
徐末驚喜萬分，強烈要求傅甘棠參加自己的生日會，表示這是高三前最後一次歡聚，傅甘棠一定要給面子來。
傅甘棠拗不過徐末，只能點頭答應。
徐末的生日會在一個半山別墅舉辦，傅甘棠帶着自己準備的生日禮物，按照徐末給的地址叫的士趕到聚會地點時，不由被眼前景象震驚。
高大的橡樹群遮天蔽日，一個像童話世界裏的美麗別墅隐約可見。
別墅的屋頂鋪滿磚紅色的瓦片，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外牆壁通體由碩大的磚塊砌成，掩在橡樹的陰影裏。一條筆直平坦的小路指引在其周圍，小路兩邊堆簇着各色各樣盛開的鮮花。
傅甘棠剛一靠近別墅外圍的黑色鐵門，一個和藹可親的老爺爺為她打開大門指引她走向房子。
徐末大老遠就看到傅甘棠的身影，站在二樓的陽臺上不住地向她招手。
看到傅甘棠走近，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從二樓飛奔而下沖到傅甘棠面前：“傅甘棠你能來，我真的好開心。”
傅甘棠順勢把自己準備好的生日禮物掏出來獻給徐末，那是她花費了一周的業餘時間自己去市場買純棉的各色布料用縫紉機做成的娃娃。
一個小獅子懷抱一把大吉他，腦袋上還帶着用碎花布料制成的鴨舌帽，憨态可掬的樣子令徐末會心一笑。
她快樂地尖叫：“這是你給我親手做的嗎？謝謝你，我好喜歡！”
傅甘棠看到徐末捧着玩偶愛不釋手的樣子，七上八下的心才勉強放回肚子裏。
徐末從小就是受寵愛長大的，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東西都見過，在此之前，她還非常擔心徐末會看不上自己的禮物。
徐末因為過生日穿了一件大紅色的連衣裙，随着她的步伐，裙擺搖曳生姿。
她走在小路上一邊引着傅甘棠向屋子方向走，一邊跟傅甘棠抱怨為了“豔壓群芳”自己早晨專門起來弄造型，實在是辛苦萬分。
“你的生日，你最好看了。”
“才不是呢，”徐末小聲地說，“陳杞也在，我不想在他面前讓自己丢了面子。”
徐末暗戀陳杞，這件事傅甘棠一直是知道的，只是沒有想到，這麽久她還沒有放棄。
看着傅甘棠皺眉，徐末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我今天就再試一次，不行我就徹底放棄了。”
傅甘棠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你最好是這樣。”
屋裏陳杞和周舸都圍在紅木桌邊替徐末拆禮物，看到徐末身後的傅甘棠，兩個人都從沙發裏站起身來。
傅甘棠今天穿着鵝黃色的連衣裙，腦袋上頂着一個寬沿的草編帽子，腦後紮了兩個油光發亮的麻花辮，發尾垂在胸口，映着她鼻尖泛起的紅暈，更顯楚楚動人。
“咳，”看着盯着傅甘棠半晌不說話的周舸，徐末一步一挪擋住他的眼神，不耐煩地丢給愣神的男生一個眼神，“好看吧，沒見過吧？”
周舸涼涼的眼神劃過徐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你今天确實是我認識你十幾年來最好看的一天。”
“謝謝誇獎。”徐末毫不客氣地接受周舸的誇獎。
不一會徐末的幾個朋友也都陸陸續續過來，十幾個人一起吃了午飯和蛋糕。
下午時分，太陽西斜，烤的綠油油的草地一股股熱浪向上盤旋騰起。
一行人在家庭影院裏看了會電影，幾個同學先行離開，到晚飯時分只剩六人等着開飯，除了她們四個之外，還有兩個女生。
傅甘棠以為同學們都走了，徐末興致會因此不高，沒想到徐末反倒興高采烈地招呼周舸陳杞生火燒炭準備烤肉吃。
徐末考察許多地點，最終選在房子後身白色圍欄邊的水泥空地上烤肉。
白色圍欄被她挂上許多漂亮的暖黃色燈泡，配合地燈發出的微弱光芒，讓人感覺溫馨又美好。
空地一旁鋪着整齊潔淨的木地板，木地板的盡頭是游泳池，池子裏水波蕩漾，清澈見底。其一邊的綠植枝葉繁茂，在昏暗燈光照耀下寬寬的葉片投下一大片陰影。
空地另一旁還有兩把遮陽傘以及配套的桌椅，正适合他們吃東西玩耍。
徐末抱來烤箱和烤盤擺在空地合适的地方上，身後跟着滿臉不情願的周舸，手裏提着兩大袋木炭。徐末的生日就是嫌棄她如周舸也得乖乖幹活。
壽星不放心廚房兩個人串肉串的速度，把監督兩個男生生火的任務交給傅甘棠就快步向廚房跑去。
陳杞拿點燃的紙屑放在木炭底下，又用嘴吹了幾下，木炭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立刻氣餒叫嚣着要進屋子裏找把扇子，于是叮囑了周舸幾句起身離開。
周舸蹲在地上一個人擺了半天木炭，這才注意到因為穿着裙子不好蹲下，從而手足無措站在原地的傅甘棠。
他指指木柴和烤箱：“有興趣嗎？”
“有的，”傅甘棠面露難色，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但是我……”
周舸垂眸掃過她光裸的小腿，輕輕拍打雙手上的炭屑，把自己的襯衣外套脫了下來遞給她：“接着。”
傅甘棠無比感謝，立刻把襯衣裹在腰間用衣服袖子打了個結，一瞬間裙子被加長，安全感倍增，她才放心地蹲下身子和周舸一起生炭火。
周舸把木炭架松之後又取了幹柴燃燒過後攢在最底下，不一會木炭就燒好了。
陳杞拿着扇子回來就樂了：“你還有這一手？”
“這算什麽。”周舸得意地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
徐末領着剩下兩個女生拿着穿好的肉和菜走過來：“你們都去休息吧，我給大家烤肉吃。”
看到大家對親自上陣的熱情高漲，徐末也就不再堅持自己烤肉。
幾個人烤完肉又烤香菇烤金針菇和青菜，再撒上獨特的燒烤調料，香的人舌頭都要掉下來。
傅甘棠吃得有些撐，看着不遠處正熱火朝天地指揮陳杞刷油的徐末，自己一個人離了位置，到白色圍欄之外吹涼風。
別墅在半山腰上，沒有旁的高大建築遮擋視線，放眼看去明月高懸，深藍色的天空上零散地撒着幾處微不可見的星辰。
有風吹來，帶來草地濕潤的氣息。
有一種不知名的小蟲子蟄伏在草裏，此時太陽已落，它們就在草裏叽叽喳喳開起演唱會。
傅甘棠看着明月，望着對面零零散散的幾處燈光，想到已經故去的媽媽，想到自己下落不明的爸爸，悲涼不由從心底散發。
“那個……”身後傳來一陣遲疑不定的聲音，周舸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
傅甘棠趕忙轉過腦袋，迅速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挂上了她一貫的微笑：“我在，怎麽了？”
周舸看到她與平常無意，語氣變得輕松起來：“徐末看你一個人過來，擔心你有什麽事情，叫我過來看看。”
傅甘棠擡眼看去，徐末還在空地上專注地和陳杞搶着一塊新烤好的玉米，并沒有把注意力投向這裏。
“好的，我馬上回去，”傅甘棠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子，“我只是有點吃撐了，想走一走。”
周舸并沒有離開：“我也是，不然一起吧？”
“一起嗎？”女生有一點輕微地停滞。
不可否認周舸是一個很好的向導，帶着傅甘棠繞着房子外走了一圈。
石子路的兩邊的暖黃地燈映出了兩道身影，一高一低，一個颀長一個高挑。
“沒想到這裏晚上這麽涼快呢。”傅甘棠感受到林子傳來的陣陣涼意，和一旁的周舸說到。
周舸垂目看着傅甘棠，笑道：“我爺爺當年買這個房子的時候，就是看中了這片林子，但缺點是雨季蚊子會多。”
看到傅甘棠驚訝的目光，他緩緩解釋道：“徐末從小被寵慣了，非要我媽給她留間屋子，哎，我媽可喜歡她了。”
“徐末嘴甜還會撒嬌，喜歡她的人肯定會很多。”傅甘棠眼睛亮亮的。
周舸切了一聲：“喜歡誰不行，偏偏喜歡陳杞。”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姐控。”傅甘棠發現了好玩的事，想着一會要跟徐末分享。
“要是沒那麽堅持就好了……”最後一句聲音越來越小，狀若蚊哼。
傅甘棠聽不真切，問道：“你說什麽？”
“傅甘棠，下學期就要換位置了，你要記得好好學習啊。”周舸看着女生的眼睛叮囑道。
傅甘棠的眼裏滑過一陣驚慌：“是啊，下學期就要換位置了。”
“我會好好學習的。”
“學習是最重要的事情，要加油哦。”周舸雙手插兜，雙臂露出好看的肌肉線條。
傅甘棠停住了腳步，不安地問：“我的喜歡會給你造成困擾嗎？”
“我……”周舸似乎沒想到她問了這個問題，一時不知怎麽回答。
傅甘棠看着男生躲閃的眼神，心裏已經明白了全部。
“我知道我只有變得更優秀，才會配得上你，才值得被你喜歡。”傅甘棠打斷周舸的話，盡可能用平靜的語氣闡述自己的想法。
“可是，你喜歡的是優秀的我，還是我本人呢？還是享受別人為了你一直努力的狀态？”
“周舸，如果我只是我，你會喜歡我嗎？如果我為你努力，你會喜歡那樣的我嗎？”
“對不起……”周舸沉默半天向她道歉。
傅甘棠在心裏嘲笑自己，這麽直截了當詢問別人的看法，簡直是自取其辱：“對不起的應該是我，給你造成困擾了，以後我不會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