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從那次被趕出門，丁磊在學校裏見到傅甘棠就當做陌生人，兩人迎面走來，他也當做不認識一樣和身邊人談笑風生。
周舸見的次數多了，終于在放學的時候不禁好奇地詢問道：“你和丁磊不是從小一起長大嗎？他怎麽現在見你像見到空氣？”
暮春天氣轉暖，柔風和煦卻吹拂得傅甘棠心頭一陣煩悶，她裝作不耐煩地擺手：“不知道不知道。”
周舸再問傅甘棠請假的幾天去忙什麽事情，被傅甘棠随便尋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好吧，”周舸咬着筆尖，看着她煩躁郁悶的樣子便不再追究，“那李司南呢？她怎麽樣了？”
“她分手了，已經好多了。”傅甘棠低頭收拾書包，不想再和他聊下去。
“确實譚遇這個人不怎麽行。”周舸百無聊賴地用手支着腦袋，黑如漆墨的眼睛随着傅甘棠的動作轉。
“你說得對，他不就是仗着李司南喜歡他，不然還能憑什麽？”傅甘棠不想跟周舸繼續這個話題，随便支差應付兩句準備走人。
這時像是想到什麽，周舸嗤嗤笑出聲，唇邊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傅甘棠垂眸望去看到對方不停翕動的睫毛，語氣甚是不佳。
“你在笑什麽？”
“我在笑你朋友聰明，及時止了損。”周舸利索地拉上書包的拉鎖，将雙肩包背好。
“我們兩個都很傻，傻到自己喜歡的人沒有給回應還在堅持……”傅甘棠在心裏默念，目送周舸興高采烈地出門和陳杞彙合。
她一路上跟着他們兩個人的腳步，看到他們嘻嘻哈哈地一路高聲談笑，始終和他們保持着十幾米的距離。
直到确定他們兩個都坐上出租車傅甘棠才從躲避的陰暗處走出，學校學生基本已經走光，衆多教室也只剩零星幾個亮着燈。
傅甘棠小跑至車站等着最後一班公交車回去，這麽晚了，傅紅已經發了短信詢問她到哪裏，她不能再在外面逗留。
和程玉屏見面的時間比想象中的早很多，或許她是聽丁磊說的，或許她是自己偷聽到傅甘棠和丁磊在門口談話。
等一個瘋女人沖出來揪扯傅甘棠頭發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從腦袋上脫落，痛感錐心刺骨意識卻格外清明，她腦子裏還想着要是成了禿子她以後得戴假發來上學，周舸走了誰來幫她趕走這個讨厭的人。
是上次沒有讨到好處，所以現在過來打擊報複嗎？
等她看到對方的真面目時，傅甘棠滿心詫異道：“阿姨？是你？！”
只見程玉屏一改往日的和善慈愛，發狠般扯住傅甘棠長長的黑發，就把她往地上拖，邊拖邊惡狠狠地罵道：“小雜種，和你媽一樣是個□□。”
“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傅甘棠死死抓住程玉屏的手腕，感覺自己的雙手指甲已經扣進對方的皮肉裏，但是對方仍舊不肯撒手。
傅甘棠被程玉屏死死摁在地上，臉上啪啪挨了兩個巴掌，疼得她幾乎要昏厥過去，劇痛之餘女生并未回過神為什麽自己遭到程玉屏的攻擊。
鮮血從她的唇邊慢慢流下，染的她滿口腔都是血腥的味道。她沒有放棄呼救，但是除了一輪明月靜谧地挂在天上，沒有任何人回應她的喊叫。
程玉屏連續打了她巴掌，随即面目更加猙獰扭曲，她的雙手不停向上攀援直至死死掐住傅甘棠的脖子：“你陪你的媽媽一起去死！去死！你們都該死！”
“救命……救……命……”傅甘棠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直到連明月的樣子也變得朦胧，她心底泛起一絲絕望，原來她的結局就是在公交車站被人生生掐死，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吓到來上學的同學們。
被掐死一定難看至極，好後悔剛才因為自己心情差沒有好好跟周舸說話，要知道那是最後一次和他講話，她一定不會那個态度對待他。
奶奶還在等待她回家，現在夜深人靜的找不到她，奶奶該着急了……
傅甘棠的意識慢慢開始抽離身體，她抓住程玉屏雙手的力量越來越小。就在此時終于有學生路過，看到這邊的情況大喝一聲：“幹什麽呢？”
原來是丁磊，他從一側沖了出來，等看到那個猙獰面孔原是自己的母親，不禁心下大駭，尖聲叫道：“媽！媽！你幹什麽？”
程玉屏因為丁磊的叫聲略有放松，傅甘棠剛剛生生挨下巴掌，眼睛已經有些混沌不堪，等她再次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時候，神志瞬間恢複清明，電光火石之間明白程玉屏這麽做的原因。
她一定是知道唐詩和丁律的事，但是唐詩已死，于是她的憤怒和屈辱只能在傅甘棠身上發洩。
“媽，你這是殺人，你不能！不能！”丁磊看見頭上冷汗頻出的傅甘棠，加上路燈下她的臉上的紅手印觸目驚心。
因為丁磊的阻攔，頭皮傳來的陣陣痛意沒有持續多久，傅甘棠感到揪着自己頭發的力氣也分散了許多。
傅甘棠用力掙脫程玉屏的桎梏，拖着自己的身體，火速爬起來後退幾步，雙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咳嗽，眼睛死死盯住程玉屏發紅的雙眼。
“我要報警，我要報警……”女生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雙手不停打顫。
“甜甜，不要，”丁磊滿臉慌張，沖傅甘棠的方向連忙伸出手阻攔，語氣卑微帶着絕望，“求求你，她是我媽媽”。
傅甘棠即将摁下撥出鍵的手因為這句話停在半空中，現在報警會毀了丁磊，她心一軟眼一閉把手機放了回去：“丁磊，我們認識十幾年，剛才你救了我，這次我不報警，但下次我一定不會手軟。”
她的聲音因為剛才的叫嚷略帶沙啞，沖程玉屏擲地有聲地說道：“你要是心裏有氣，就去報複你老公，扯我這樣子不相幹的人做什麽？”
程玉屏被傅甘棠的話刺激瘋了，加上自己的兒子也站在傅甘棠那一邊，聲音變得無比歇斯底裏。
她咬牙切齒地指着傅甘棠給自己兒子看：“你看看她，這就是跟她媽一樣的不要臉，一樣的下賤。”
“一個巴掌拍不響，你想說什麽？我媽勾引你老公？你老公難道就不下賤嗎？”傅甘棠尖聲叫喊。
程玉屏緊繃的神經聽到這句話，頓時潰不成軍，罵罵咧咧的氣勢煙消雲散，反而蹲在地上直抹眼淚：“他怎麽會背叛我，他怎麽會背叛我……”
傅甘棠看到程玉屏驚慌失措，淚流滿面的樣子，心下有些不忍，但想到剛才對方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決心，就定住想要前去安慰的步伐，語氣涼涼地說：“人心隔肚皮。”
傅紅接到自家孫女的電話，連忙打車往這裏趕，在學校路邊的公交站，遇到緩慢行走的傅甘棠，身後還跟着一臉惆悵的丁磊和失魂落魄的程玉屏。
看到孫女紅腫的雙頰和破皮的嘴唇，傅紅氣不打一處來，雙手不停地顫抖：“怎麽下手這麽重？”
丁磊開口想要辯解：“這個……”
“閉嘴，我什麽也不想聽！”傅紅把手一甩，語氣十分強硬，“我孫女差點死掉，你怎麽有臉面在這裏狡辯。”
“我好困，奶奶，我想回家。”傅甘棠在傅紅的攙扶下，無視一言不發的丁磊，“我們走。”
“以後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了，”傅紅安慰傅甘棠道，“以後奶奶每天都來接你。”
“好的。”
因為臉上的傷，傅甘棠請了幾天假沒有上學。傅紅尋了個理由讓她獨自去太極景園找傅如書，順便收拾一下唐詩的東西。
唐詩的東西都被傅甘棠外婆和舅舅整理打包好放在傅甘棠原來居住的屋子裏，根本不用她動手收拾。
傅甘棠拿鑰匙開門進家，結果傅如書并不在家中。她回到自己卧室，看到床頭櫃上擺放着的全家照，不禁紅了眼眶。
那時傅甘棠還是八九歲的樣子，穿着白色的花邊小襯衣，外套酒紅色毛線織成的裙子，臉上挂着大大的笑臉。身後的傅如書和唐詩緊緊依偎在一起，滿臉都是幸福的樣子。
可是現在，現在……
傅甘棠看着唐詩的照片泣不成聲，她好想念自己的母親，不知道唐詩在生命裏的最後時刻，有沒有想過這個被她抛棄的女兒？
就在傅甘棠垂淚傷神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她連忙擦擦臉頰前去開門。
門口站着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看到傅甘棠皺着眉頭問：“小孩，你家大人呢？”
“我家大人？您找誰？”傅甘棠一頭霧水。
男子不耐煩地說：“我找唐辭，你認識嗎？”
“那是我舅舅。”傅甘棠心裏納悶，他找她的舅舅怎麽找到這裏。
她剛想開口講話，那男人說：“那就對了，傅如書是你爸爸吧？他和你舅倆人把這個房子抵押給我們借了不少錢，現在兩個人都消失了。我們只能把房子收了再賣出去回回本。”
看着男人輕蔑地拿牙簽挑着牙齒縫裏的殘渣，傅甘棠退回屋裏給自己的外婆打電話，結果換回三句話。
不管！別問她！她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