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傅甘棠把周舸手裏的字條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道：“周舸，你沒有拿錯吧？”
“沒有，”周舸挑眉，“別講些奇奇怪怪的話。”
“如果不相信可以找老師問，不要講這種話，傷害同學情誼。”
傅甘棠：“……”
第二天中午放學後，當傅甘棠準備把自己的桌子拖到四排二列時，周舸早已收拾好自己的桌子，趴在自己課桌上補覺。
外面陽光無情地炙烤着大地，傅甘棠急匆匆在餐廳吃了午飯，頂着大太陽趕回教室時，背後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教室裏的桌子拉的亂七八糟的，有些同學急着換位置，一打下課鈴就急着換位置。有些同學經過一早上的課，肚子裏空空如也，；一門心思沖到食堂搶飯吃。
傅甘棠一進教室就注意到那個黑色的腦袋埋在桌子上，連忙屏住呼吸，放慢每一個收拾課本的動作，生怕把周舸吵醒。
輪到拖動桌子的時候，傅甘棠拖行一點距離，就探頭看看周舸的動靜。
天不遂人願，傅甘棠的一根筆随着桌子的拖動，滾到地上，一溜煙滾到周舸腳邊。
男生的黑色短發被揉得淩亂，穿着純白印花T恤，身上披着深藍色校服外套，被人吵醒皺着眉頭，不悅地尋找肇事者。
“你幹嘛？”周舸長長舒了一口氣，眯着眼睛摸到桌子上的水杯，修長手指輕輕旋開杯蓋。
“對不起對不起，把你吵醒了。”女生自認已經很小心，還是把周舸吵醒，心下大亂，再加上剛剛從餐廳風風火火地趕回來，傅甘棠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周舸眼睛從迷糊轉向清明，随意擺擺手：“算了算了。”
傅甘棠咧咧嘴：“抱歉。”
兩個人說話間，傅甘棠搬着自己的桌子挪到周舸一邊，順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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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舸擡眼看了她一眼，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吃過飯了吧？”
“嗯嗯，剛剛吃了。”
周舸腳踩到那支筆，低頭看過去，下巴點點地面，示意傅甘棠注意：“你的筆嗎？”
傅甘棠看到愛筆被踩，有些心疼：“是啊。”
她彎下腰，探出身子伸長手臂去撿，沒想到碰到一個溫熱的手背，她連忙收了回來，對方也馬上撤回手臂。
傅甘棠再次探身去撿，誰知對方也伸出手臂。
這下，傅甘棠碰到了周舸修長的手指，連他的烏黑短發傳來的悠悠香氣都清晰可聞。
周舸直起腰，垂下眼睛看着保持原來動作的女生，嗔怪地嘆口氣，如墨的瞳孔裏映着傅甘棠小小的臉龐，傅甘棠縮回腦袋，撇撇嘴沒敢搭話。
雙方沉默了幾秒後，終是周舸低頭撿了那支筆，用紙巾擦拭幹淨後還給傅甘棠。
傅甘棠把那支筆攥在手裏：“謝謝你。”
“不謝。”周舸重新趴回桌子，聲音也變得悶悶的，像是六月下雨前的雷聲。
“你最近沒有回家裏住嗎？”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人側着腦袋，眼睛裏的困倦一掃而光。
傅甘棠從書本裏擡起頭來：“是啊，我最近和我的奶奶一起住，你上次見過那個。”
“哦，是這樣。”周舸拖長尾音。
“你怎麽知道我最近不在家的啊？”傅甘棠湊近，好奇地盯着周舸的臉看。周舸的眉毛濃密，兩人現在的距離傅甘棠可以數得清他如鴉羽般的睫毛。
“放學看到丁磊一個人，問他知道的。”
“對了，”周舸擡眼，“一個人回去注意安全。”
傅甘棠展顏一笑：“好嘞。”
和周舸做同桌的日子，除了成績被碾壓，做題被他嫌棄慢，其餘的時候，傅甘棠感覺還是挺幸福的。
最起碼，有吃不完的零食和喝不盡的奶茶。
“專注。”周舸拿筆不輕不重地在傅甘棠頭上敲了一下，逼得她重新将注意力轉到習題冊上。
傅甘棠面有尴尬，兩頰悄悄泛起兩片紅雲。
周舸無視窗外挂着笑臉的漂亮女生，毅然決然地把這道題講完，直到傅甘棠出聲才轉過頭去：“同學有什麽事情嗎？”
“學長，我想和你認識認識。”聲音軟糯，像是在人的心口彈棉花。
女生漂亮，蔣峤是高一年級有名的漂亮女孩。代表高一年級在開學典禮上做演講，一襲白裙，一夜轟動全校。
周舸擡眼，盯着女生看了良久：“可是我們不熟。”
“多聊幾次天就熟悉了。”女生的目的直接，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
這是她來九班的第三天，周舸從把她當成空氣已經可以跟她進行簡單的對話。
蔣峤眼裏的炙熱眼神和狂熱與之前所有女生都不一樣，帶着初生牛犢的稚氣，又帶着勢在必得的自信。
她像一只新學捕獵的小豹子，有足夠的耐心和細心面對自己的獵物，最後讓它臣服。
傅甘棠眼睛裏的火花慢慢黯淡，周舸近日的變化她看在眼裏。她以為，周舸不會為任何人改變。
其實，并不是這樣的。周舸在她看得見的時間裏，也在慢慢改變。
上課鈴聲響起，蔣峤微微一笑，把雙手背在身後，懷揣着少女的心事，和周舸告別，蹦蹦跳跳地消失在窗口。
蔣峤送來的零食，周舸默默掃了一眼，右手輕輕一擡把一大袋子零食拎了起來，塞進自己的書包裏。
傅甘棠這才注意到他從來都不和任何人分享蔣峤送來的零食，即使是他從來都不愛喝的奶茶。周舸也會把奶茶塞進書包裏，放學帶走。
班裏同學們都在議論紛紛，周舸要被學妹拿下。
傅甘棠的耳朵從班級的嘈雜聲裏精準捕捉到這些話，眼前的字變成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小螞蟻，明明之前都認識，現在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正值大課間，外面下着大雨，随着狂風不斷有水刮進走廊，課間操取消。原本倚着走廊欄杆看風景的同學們此時都憋在教室的位置上，叽叽喳喳地聊天。周舸偏着身子，正在給傅甘棠講題。
窗戶僅開了十厘米的小縫，不斷有涼風刮進來，周舸攏了攏身上的校服外套。
傅甘棠順着周舸白皙修長的手指，看到窗臺上剛剛蔣峤頂着大雨送過來的零食袋子，繼而看到窗外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纖長的身影。
丁磊扶扶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看到傅甘棠沖這裏望過來激動地拉開窗戶，沖她招招手。
“我媽讓我給你帶的小餅幹，”丁磊從窗戶外面遞給傅甘棠一個牛皮紙袋子，“她說許久不見你，讓我來問你在那裏住的好嗎？”
傅甘棠擡頭看見丁磊，眼睛亮亮的，像晚夜的大海盛了滿滿的月光，伸手接過紙袋：“阿姨太客氣了。”
周舸也聞到了空中彌漫着的牛奶曲奇的味道，眼睛輕輕掃過紙袋子，又不動聲色地轉過腦袋。
“我在我奶奶家裏住的挺好的，讓她不用擔心。”傅甘棠拆開紙袋輕輕嗅嗅，“好香啊，是阿姨親手做的嗎？”
“對啊，我媽最近迷上烘焙，正好無處施展，我已經被她當成小白鼠好幾天了。這不，我給她提供了個好人選。”
“幫我謝謝阿姨，我好喜歡啊。”
丁磊一向穩重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伸手指了指其中幾個餅幹：“嗯……裏面有幾個是我學着做的，我用不好裱花袋，用模具壓出的形狀，你湊合着吃吧。”
傅甘棠這才注意到，香酥飄香的曲奇裏面有幾個兔子形狀的餅幹，邊緣有一點烤過頭，顏色微深。
“丁磊，你好厲害。你把餅幹做成兔子形狀啦，你真厲害。”傅甘棠從沒吃過丁磊親手做的東西，聞言十分驚喜。
丁磊嘿嘿一笑：“你喜歡就好，那我先回去了。你要好好學習，向人家請教。”
“嗯嗯，知道了。”
周舸講了兩道題，就推說自己餓了，一點也不想繼續下去。
“餓了？”
傅甘棠從自己的抽屜裏拿出一個洗幹淨還沒來得及吃的蘋果，遞給周舸，周舸搖搖頭。
傅甘棠又在抽屜裏摸索片刻，從抽屜裏摸到一包沒拆封的全麥面包，周舸也不要。
“那你想吃什麽？你那裏還有一大袋子零食。”她伸手示意窗邊那一袋子。
周舸目光灼灼：“我想吃曲奇餅幹。”
“這……”傅甘棠猶豫了，那是別人送給她的……聞着好香，況且她還一口都沒有吃，她也很想吃。
“不行算了，”周舸很失望，“我教你這麽久，教到我都餓了，你有好吃的，都不讓我吃，真小氣。”
他都這麽說了，傅甘棠也不好意思推辭：“那你吃吧。”
周舸兩根指頭輕輕一捏，從紙袋裏捏出一個兔子樣式的餅幹，一張嘴，整個喂進嘴巴裏，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味道一般。”
說完，他又捏了一塊兔子餅幹放進嘴裏，開始慢條斯理地嚼起來。
傅甘棠：“？？？”
味道一般，可以不吃，不用勉強自己。這樣的話傅甘棠只敢在心裏想想，一開口又會被周舸控訴。
周舸吃東西的樣子慢吞吞但是很斯文，一塊接一塊的餅幹下肚，愣是一點渣子也不掉，不發出一絲聲音，讓人毫無食欲。但是打開的餅幹袋子發出幽幽香氣，也勾起了傅甘棠的饞蟲。
等她把腦袋探到紙袋前，發現袋子裏已經沒有兔子餅幹，剩下的全是曲奇餅幹。
眼見周舸要把最後一塊兔子餅幹捏住，傅甘棠及時出口：“那個，這個好像是最後一塊兔子餅幹了。”
周舸頓住捏餅幹的手，後知後覺道：“所以怎麽了？”
“可不可以，把這個餅幹給我。”畢竟是丁磊為自己做的餅幹，傅甘棠不想一口也吃不到。
周舸挑眉：“不好意思，我忘了這是最後一塊。”
傅甘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