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吓死我了。”傅甘棠臉色突變,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轉頭看到放大版的周舸的臉出現在眼前,她皺着眉頭,後退一步:“你來這裏幹什麽?”
“沒事幹,瞎逛逛。”周舸捏起一個大腸發圈又放下。
傅甘棠不說話,嘴唇繃直成一條直線,用手攪住自己的袖口:“那還挺巧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蹤我。”
周舸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傅甘棠,就連她幹淨的黃色帆布鞋面都沒放過。那目光仿佛在說,你在講什麽屁話,這種事情怎麽出現。
話一出口,傅甘棠知道自己在自作多情,幹咳兩聲,看向別處。
“你喜歡那個耳釘,怎麽不買呀?”
周舸擡擡下巴,看着放耳釘的那排架子,他疑惑地問:“很貴嗎?”
傅甘棠在心裏怒翻白眼,這都什麽跟什麽。
她擠出一個笑容,繃直嗓音,生硬地回複道:“是的,很貴。”
“嗷,是這樣,”周舸如夢初醒,啧啧嘴巴,“那挺可惜的,覺得它和你挺般配的,不買可惜了。”
傅甘棠默默嘆口氣:“買了也帶不了幾次,價格倒是次要的。”
“對哦,學校不讓帶。”
周舸揚揚下巴,眉頭微皺,看着傅甘棠掏出錢付了賬:“一個人來的,沒人陪着嗎?”
他看向她受傷的腳踝,船襪上方的皮膚紅腫并未全部消去,止痛貼的邊緣清晰可見。
“對啊,”傅甘棠點點頭,從店員手裏接過找回的錢,“我一個人坐公交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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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确實挺巧,我也一個人,不然我把你送回家?”
周舸擡頭,屋外的天空已經漸漸轉暗,夜幕籠罩下的城市路燈已經點亮,跑動的車子兩側像拄着手電筒。從寬闊整齊的馬路上呼嘯而過。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傅甘棠第一反應是果斷拒絕。
雖然天馬上就黑,但是趕回家時倒還來得及,更重要是因為周舸是周舸,所以不行。
如果傅甘棠沒有意識到她喜歡周舸,或許就同意了吧。
傅甘棠在心裏嘆了口氣,垂下眼睛,不置一言。
“哪有那麽多事,”周舸先她一步從店員手裏拿走裝着發繩的包裝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話多。”
傅甘棠愣在當場,剛才,剛才,剛才是周舸摸了她的頭?
兩個人關系實在算不上親近,周舸這一舉動讓她感覺莫名詭異,心底的窗戶以摧枯拉朽之勢,碎了一地玻璃碴子,嘩啦啦的聲音在耳朵裏不斷回響。
從男生掌心傳來的溫熱仿佛還停留在腦袋上,傅甘棠本已經平複的心因為周舸的行為泛起陣陣漣漪。
“那,好吧。”
周舸出門必打車,傅甘棠多次觀察可以輕易得到這個結果。
除了第一次他和陳杞非要跟着她與丁磊一起坐公交,周舸每天都是晚自習結束之後走到大門口,和陳杞勾肩搭背,一路嘻嘻哈哈走到大門口。周舸如果招招手叫來一輛出租車,往往被陳杞搶了先。
之後周舸再叫一輛,晃晃悠悠地把雙肩包甩進後座,自己也坐裏面,而後汽車發動,一路揚長而去。
周舸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伸手招呼出租車,傅甘棠自然而然想到他每次被搶車時一臉吃癟的表情,強忍無果笑出了聲。
“幹嘛?”周舸舉起的手還沒落下,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身側樂呵呵的傅甘棠,歪歪腦袋,“吃屁吃開心了?”
“???”
周舸在說什麽屁話?怎麽如此粗俗?
傅甘棠臉憋得通紅,下意識伸出手,像之前無數次掐丁磊的手臂一樣,在周舸的手臂上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你這個人真沒有禮貌,屁啊屁的,惡不惡心。”
周舸痛得龇牙咧嘴,只在原地不斷地吸涼氣。
等傅甘棠松開手後,他誇張地大力揉着自己的手臂:“你可真暴力。”
傅甘棠知道他是裝的,因為她根本沒有用力。而且周舸的手臂上連紅印子也沒有,他就是存心找茬。
但她仍然耀武揚威地架着手臂,冷笑一聲,柳眉微皺:“知道錯了嗎?”
夜色朦胧,華燈初上,如水的車流從人行道邊堪堪經過。
少年擡頭看着少女嬌嗔的笑顏,緊縮的眉頭倏地舒展,沖着傅甘棠溫柔一笑,他的眼裏映着或明或暗的燈光,像是夜色下的湖泊摻進了揉碎的一把星辰:“知道了,知道了,大小姐,您滿意了嗎?”
傅甘棠的臉本來就紅,這下子更燙的像放在爐子上烤過一樣。她偏過臉去躲避周舸笑盈盈的目光,嘴裏慌亂地搪塞道:“知道我的厲害就好。”
“真是怕了你了。”周舸随意地揉揉自己的腦袋,帶着笑臉轉過去找尋出租車的身影。
傅甘棠看着他的後腦勺莫名出神。
她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這是在幹嘛?
過往種種像是播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出現在眼前,足球場上風姿飒爽的周舸,思考問題咬筆尖的周舸,體育課上拿衣服随意擦拭臉上汗水的周舸……
還有在飾品店裏賤兮兮惹她不快的周舸……
她早已習慣在人群裏尋找周舸的身影,這是個不争的事實。
那對海豚耳釘在她那天走後就被人買走了,她再去幾次都沒有同款。
這樣也好,省得她看到那對耳釘總是會想起某個人,惹得自己心煩意亂。
應該以學習為重才好,傅甘棠再次念叨這句話的時候,一個人坐在桌邊發呆。
她的腳已經比前幾天好得多,但是密斯張還是要她留在教室不必參加課間操,甚至體育課也幫她請假。
她百無聊賴地盯着窗外看,飛起的小鳥在空中盤旋幾圈,停在了對面教學樓的樓頂,微風吹動樹梢搖晃沙沙作響。
傅甘棠托着腮幫子看向遠處,徐末的臉在她面前突然放大,她好奇地瞪大眼睛,順着傅甘棠的方向看過去,迷惑地問:“你在看什麽?怎麽不去做課間操?”
傅甘棠扭腳的事情徐末不知道,她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麽,本來兩三天找一次傅甘棠的徐末竟然消失了兩周。
“哎,腳扭了。”
傅甘棠平平淡淡地說出口,卻在徐末那裏一個平地驚雷。
她瞪圓了眼睛,立馬咋咋呼呼道:“天哪,我怎麽不知道?你居然不告訴我!”
說罷,她火速推開教室門,沖到傅甘棠面前,彎下腰去查看她的腿:“還痛不痛啊,你這個死女人怎麽不和我講,真是要把我氣死。”
她上來就要掀傅甘棠的褲腿,架勢吓傅甘棠一跳。
傅甘棠低下頭,忙去翻褲腿給她看,語氣溫柔:“沒事的,你看都沒之前那麽腫了。”
徐末家裏條件優越,不但吃喝不缺,父母和長輩更是有求必應,從來沒有磕磕碰碰。所以看到傅甘棠幾乎完全消腫的微紅腳踝,她眼淚一下子竟湧了出來,聲音也挂上哭腔:“很疼吧?”
傅甘棠搖搖頭,沒有起初那麽疼了。
“不疼。”這是假話。
“你骨頭受傷是不是得補補鈣啊?不然我給你帶點鈣片?我外公家好多進口鈣片,次次都吃不完要送人。”
傅甘棠在心裏默念不愧是姐弟,連給人送的東西都一樣。
“哎?傅甘棠,你已經買過鈣片了嗎?”
徐末拿起傅甘棠桌子一角的白色塑料瓶,上面的字母她只磕磕絆絆讀個大概,但足夠傅甘棠驚訝。
“你竟然認識這些外國字啊?”傅甘棠驚喜地把雙手放在面前搓着,“你真的好厲害啊。”
“一般般啦,”徐末擺擺手,一副謙虛的模樣,“我媽媽是法語老師,我這三腳貓功夫都是被她逼着學的,越逼我越啥也學不會。”
電光火石之間徐末突然想到什麽,她舉起鈣片的瓶子別有深意地晃晃,盯着傅甘棠問道:“這個是不是周舸給你的?”
“你怎麽知道?”傅甘棠覺得徐末神了。
“切,我還不知道他?”徐末得意洋洋地架起手臂,“這個牌子的鈣片國內很少見,湊巧外公八十大壽他學生就送了這麽一大盒。”
“周舸那天也在,我就這麽随意一聯想,沒想到歪打正着。”
“不過這家夥對你挺上心,平日裏吊兒郎當,誰的事也不上心,”徐末努努嘴,把鈣片規規矩矩擺放在傅甘棠的桌角,“我還得跟外公說好話才能要過來,不知道他這次又答應了什麽不平等條約。”。
“你在幹嘛?”一記清冽的男聲從徐末身後響起。
徐末乍一聽到,故作誇張地打了個寒戰:“你這個人怎麽走路沒有聲音?”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麽?”
男生右手拎着自己的校服外套,平整的黑色T恤衫服帖地穿在他的身上,牛仔褲包裹着筆直有勁的長腿,腳上踩着一雙黑色帆布鞋,語氣冰冷。
話至于此,男生低垂着眼眸,鴉睫微壓:“徐末,你不是在跟別人說我壞話吧?”
“怎麽可能?”徐末立馬站起身來,“我怎麽可能說自己弟弟的壞話呢,對吧傅甘棠?”
球被踢到傅甘棠這裏,周舸疑問的眼神也轉到傅甘棠臉上。四目相對之時,望着周舸深邃的黑眸,她只能點頭如搗蒜。
周舸保持那一臉探究的表情看着傅甘棠,仿佛能生生從上面盯出一個洞。但是傅甘棠一臉無辜,任憑周舸随意盯着。
末了,還是周舸先投了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徐末看他吃癟得意洋洋,又因為底氣不足小聲嘟囔:“知道就好,懶得和你計較。”
周舸回來了,兩個女孩子的悄悄話多了一個無聲聽衆,關于陳杞的小秘密更是被徐末生生吞了回去。
看着後排周舸豎起耳朵,一副津津有味聽牆角的樣子,徐末翻了個白眼,尋個由頭馬上遠離是非之地。
周舸看着徐末落荒而逃的背影,輕啧一聲:“女生還真是長不大呢,一點也不善于撒謊,和小時候一樣。”
傅甘棠知道他說的人是徐末,畢竟她小時候可不認識周舸。
但是怎麽聽怎麽在說自己,說他其實早知道她兩人在議論他,不然怎麽看見他,傅甘棠居然不敢和他對視?
可是此時直言,周舸又會像往日一樣得意到尾巴翹到天上。他一準會想,真笨真笨自投羅網。
傅甘棠也被自己蠢到,不在乎他幹嘛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自找沒趣。
她趴在課桌上,在一摞摞的課本裏尋找一塊自己的小天地,把臉深深埋在其中,沒有人可以打擾她的情靜。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傅甘棠迷迷糊糊之間覺得自己快要睡着。突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傅甘棠動了動自己的肩膀,又恢複半睡半醒的原狀。
誰知那人不死心,非要把她弄醒。
視線由暗到明,傅甘棠的眼睛不能瞬間适應,只能眯着眼睛找尋惹禍的的源頭。
一個精致的淡紫色首飾盒出現在她的課桌上,打開的盒子中央赫然就是那副小海豚耳釘,它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微微金屬光澤。
“覺得它和你很般配,就想到一定要買來送給你。”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傅甘棠從周舸清冷的聲音中竟然聽出了一絲拘謹。
“生日快樂,傅甘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