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聽到周舸的聲音，乍然聽到，他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山谷襲來，回蕩盤桓在傅甘棠面前時，她被打個措手不及。
周舸當初的勸告不是毫無道理，更不是空穴來風。
傅甘棠此刻如同一只被褪了松軟羊毛的羔羊，雖然在陳雲錦面前氣勢絲毫不弱，但是內心的不堪和窘迫除了天地和自己，已經被另一個人盡收眼底。
她回頭看到周舸，怯怯地問：“你怎麽來了？”
周舸對她的話不置可否，低垂的黑眸涼涼地望了傅甘棠一眼。他穿着藍色的籃球服，外面披着校服外套，露出長而直的小腿，不緊不慢地她走來。
男生戴着純黑的發帶，挺直的鼻子更顯堅毅。劉海上滴落的汗水弄濕了發帶一處，顯得那塊比周圍的顏色稍深一些。
周舸的腳步僅遲疑片刻，就徑直略過女衛生間門口的其他幾個人，無視傅甘棠的問話，大喇喇地走進男衛生間。
剛才幾場籃球讓他格外盡興，女生們的小騷動只能作為開胃小菜。
陳杞走快幾步跟在周舸身後閃到門口，還不忘沖傅甘棠嘿嘿擠出一個微笑，被門裏伸出的一只白淨的手拽了進去。
傅甘棠心裏長吐一口氣，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對面的女生：“我要說的就這些，如果你再無事生非，我要你好看。”
陳雲錦見她放的狠話像小奶貓撓人，膽子大起來，收起平日裏軟軟諾諾的樣子，聲調擡高：“你要我怎麽好看？”
傅甘棠笑笑，幫她整理一下校服，伸手撣撣陳雲錦肩頭，語重心長地拍了拍：“當然是，你看中什麽就搶過來咯。”
見陳雲錦眼睛瞟向男衛生間門口，傅甘棠笑容更深，語氣輕佻，存了逗她的心思。
她聲音不高卻足以讓對方聽到：“包括你看中的男生，我也不會放過。”
“所以別惹我。”傅甘棠補充。
“你……你憑什麽覺得你能搶。”陳雲錦語無倫次，一陣慌亂之後找回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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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笑哎。你不服氣，那不然我們就來比比顏值，再賽賽身材？還非一定要拼個高下才行。”
其他女生的議論聲漸漸響起，女生b嗓門在女生堆裏顯得格外大：“陳雲錦，你倒是說句話啊。”
傅甘棠眉梢輕挑，雖不言語但看着陳雲錦時笑意頗深。
陳雲錦支支吾吾：“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得逞。”
女生b聽了，長長地咻了一聲：“哎呀媽呀，我以為你要說什麽宣告主權的話呢，怎麽這麽沒底氣啊。”
話說一半，陳雲錦眼眶一紅。
女生b瞪大眼睛，沒想到陳雲錦又一如既往的開始眼淚攻勢，她翻個白眼，長睫毛忽閃忽閃的上下翻動，誇張地吞吞口水：“真沒意思，散了散了。”
陳雲錦本來以為自己班的女生會站在自己這邊，沒成想，因為自己素日裏哭哭啼啼變相要挾同學，現在同學們見她奪眶而出的眼淚，都溜着牆根，只想快速逃走。
陳雲錦眼見這招不好使，生生把眼淚憋回去，繼續待着又沒有人搭理她，站在原地跺跺腳，尋了個有人找的由頭轉頭離開了。
女衛生間出來兩個女生，傅甘棠淡淡掃了一眼擡腳要走，被女生b叫住。
女生a和c都離開了，只剩b一人留在原地，傅甘棠不懂b叫她有什麽事情，瞪大眼睛等着聽b講話。
女生b用食指和拇指搓搓自己的校服下擺，用後知後覺的語氣說道：“你就是傅甘棠？”
傅甘棠偏偏腦袋，不回答她反而問道：“從班級到外貌，你已經讨論我半天了，現在才問，是不是有點晚了？”
女生b笑笑，收起剛才諷刺陳雲錦時的的伶牙俐齒，反而看起來有些拘謹和不安：“你這麽漂亮一個女生，怎麽聽不出我要搭讪呢？”
對外貌的誇獎傅甘棠聽多了早就免疫，她幹笑兩聲，思考片刻，率先伸出自己的右手：“高一九班，傅甘棠。”
“陳雲錦她班的，李司南。”
李司南的掌心柔軟又有些潮濕，混着大半被吸收的護手霜，摸起來軟軟滑滑的。
是緊張所以才掌心出汗嗎？
傅甘棠察覺到這一絲慌張之中的可愛，被李司南逗笑，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你不怎麽喜歡她，卻怎麽把她和自己挂在一起相提并論？”
李司南抿抿嘴，不屑地攤攤手：“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雖然陳雲錦挺奇葩的，但是我這麽和她一綁，你就會記住我。即使被惡心了一把，也挺值得的。”
“而且平日課間裏都沒有見過你出教室，今天實在是機會難得。”
傅甘棠被她的一通奇怪的邏輯繞進去：“你挺有意思，我挺喜歡。”
李司南聽說她喜歡自己，眼睛一瞬間就被點亮，水汪汪地盯着女生，興奮地拉着傅甘棠的衣角：“你喜歡我？真的嗎？我好開心！”
李司南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白淨的臉上稚氣未消，平添了一絲柔情。
傅甘棠不習慣于別人突然的親近，特別是剛認識的，還不到幾分鐘的。
交淺言深是大忌，傅甘棠吃過陳雲錦的虧，內心怵得慌。
她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默默拉開了和李司南的位置，語氣不似剛才生硬疏離：“認識你我也挺開心的。”
李司南興奮地尖叫：“傅甘棠，你知道嗎？你和周舸超般配，我支持你們在一起！！！”
她像一團紅彤彤的小太陽，熱烈又奔放。
傅甘棠：“？？？”
剛才的話只是用來氣陳雲錦的，李司南怎麽當真了。傅甘棠的後腦勺頓時出現黑線，她解釋給李司南又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畢竟她最近産生了對周舸的想法。
“啊……這”
被李司南話趕話堵在這裏，傅甘棠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回應。
“加油，我看好你。我們宿舍每次的深夜卧談會，只有我覺得你和周舸特別般配，她們總說你們沒有cp感，周舸愛臭臉。可我那天見到他故意惹你生氣時，笑得可開心了。”
“如果你喜歡周舸，請你一定主動出擊！我可以單身，但你們一定要在一起！！！”
傅甘棠聽到這裏，眉頭緊鎖，雙眉之間的皺紋深得可以夾死一只蚊子。
這大概是除了她之外，另一個想讓她和周舸在一起的人了，雖然她只是看臉，一點也不管他們般配不般配。
傅甘棠剛想張嘴解釋，她只是為了氣陳雲錦，才講出那樣的話。
小太陽又興致勃勃地說道：“但是你要好好學習，沉迷戀愛對學習不好，算了算了，萬一周舸空有皮囊，實際性格一點也不好，你太吃虧了。”
她扼腕道：“不好，還是不要在一起。”
傅甘棠哭笑不得。
李司南還想說些什麽，女生a和女生c在屋裏叫她：“司南，快快，有位置了。”
李司南揚聲道：“來了來了。”
她回頭對傅甘棠笑嘻嘻說道：“我走了，有機會再聊，不要忘了我。”
傅甘棠拉長音，應了一聲：“好的。”
她目送李司南走掉，臉上的笑容還沒收起來，就看到周舸出現。
男生步履輕輕，和身邊的同伴聊着昨天的NBA比賽，修長指尖上的水珠随着他的手舞足蹈滴落下來，滾落在地上吧嗒一聲。
“上次的事，抱歉我……”傅甘棠鼓起勇氣擋在周舸面前。
男生似是沒想到，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沒事，小事，別放在心上。”
之後他拽着陳杞大搖大擺地走開，留傅甘棠一個人在原地。
傅甘棠知道自己誤會了周舸，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和周舸好好說說這件事。
周舸在躲着傅甘棠，她很确定。
課間鈴聲一打響，周舸就馬不停蹄地離開座位，倚在走廊欄杆上，生人勿進的姿态溢于言表。
放學他也是第一個沖出教室，社交軟件看到傅甘棠上線就立馬下線，讓人總逮不到他。
不同的是，經過衛生間門口那件事，周舸每天放學前會把自己的筆記本放在課桌上。
像是引誘貪吃老鼠的奶酪，放在那裏靜等着願者上鈎。
本來傅甘棠是準備跟他好好道歉，坐下來聊聊，周舸這麽幾次下來，兩人真像貓和老鼠一樣，一個追一個逃。
傅甘棠較起真，堅決不肯再用周舸的筆記。
步入六月，臨近期末，氣溫在逐漸升高，傅甘棠本身體質偏虛，加上這天起得晚早飯沒吃，在教學樓樓梯間眼前一黑，腳踝處猛地一吃痛，成功地把腳崴了。
李司南因為這件事，自告奮勇每天承擔給傅甘棠打飯的工作，她美其名曰：“同學之間應該互幫互助。”
她作為一個外班同學對傅甘棠如此無微不至照顧，也感染了傅甘棠周圍的同學。
前排的童欣和鄧靜啓一到課間就問傅甘棠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上衛生間，同桌許皓更是主動承擔了跑腿義務，課間買水買零食都是他負責。
課間操班裏同學都去跑步了，只留傅甘棠一個人在班裏，看着桌角放着的熱水還在袅袅上升的熱水和還未開封的旺仔牛奶，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哎，傅甜甜？”
傅甘棠皺着眉毛轉向窗外，誰這麽無聊叫她小名？
陳杞的笑臉放大在窗外：“鈣片，太陽帽。”
傅甘棠：“？？？”
鈣片她勉強能理解，可是這太陽帽？
看着她疑惑的眼神，陳杞興沖沖地向她解釋道： “冷臉怪給你的，他說你本來就……哎呀，就是想讓你多曬太陽，又怕你曬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