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舸見到傅甘棠的眉梢隐約跳動一下，心知自己歪打正着：“落單又怎麽樣，一個人吃飯格外香。”
傅甘棠：“……”
她正搜腸刮肚想詞來回怼周舸，身側位置落下一個倩影，一個女生聲音響起。
“傅甘棠，是你啊。”陳雲錦的聲音。
兩個人聞聲擡頭，除了周舸。
傅甘棠的腦海裏電光火石之間，都是那天陳雲錦三番兩次拜托自己送情書時，又羞又臊的紅臉。
周舸拒絕了她吧？傅甘棠只能從那天周舸的只言片語猜測出來。
如今不知道陳雲錦是有意還是無意，但她尴尬地笑兩聲：“是我，我還沒有吃晚飯。”
“那我可以在這裏和你一起嗎？”陳雲錦小心試探地問道，視線滑過傅甘棠和陳杞的臉頰，最後落在周舸身上。
“我都可以。”陳杞直接把皮球踢回給傅甘棠，這個女生的目标性太強，就是沖着周舸來的。
作為周舸最好的兄弟，他當然要坐在一邊的小板凳上，興致勃勃地吃瓜看戲嗑瓜子，堅決不趟渾水。
“這……”傅甘棠明知陳雲錦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能看周舸臉色行事。
陳雲錦的餐盤已經放下了，而且恰好傅甘棠身側有那麽一個位置，事态緊急不能推脫。
周舸仿佛沒注意到有人在搭讪，他左手随意蹭蹭額頭，挑出一塊蔥放在手帕紙上：“我不愛吃蔥。”
他又揀出玉米粒：“也不愛吃玉米。”
一撮香菜也被挑了出來，他皺着眉頭：“這個香菜也是我不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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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甘棠：“……”
他這麽愛挑食是怎麽長得這麽高的，目測他也有一米八。傅甘棠心裏這麽想着，随口問了出來。
周舸聞言撂下筷子，架着手臂擺出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我不吃這些都可以長到一米八五，傅甘棠，你才多高？”
“我身高一米六六，在女生裏并不低好嗎？”傅甘棠見他鄙視自己的身高，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為自己據理力争。
直到身側的女生傳來假意的咳嗽，傅甘棠在心裏倒吸一口涼氣，給無所事事的周舸使了個眼色。
周舸斜了陳雲錦一眼，用下巴示意傅甘棠旁邊的那個位置：“沒位置就坐，食堂不是我們仨開的，是大家的。”
言外之意，陳雲錦做個座位還要看人臉色，實在說不過去。
傅甘棠納悶，周舸怎麽這麽好說話。
另一邊，陳杞這個八卦小雷達迅速捕捉到了空氣之中那一絲微乎其微的凝滞，他用巴掌托住下巴，用審視的眼光看向周舸。
天花板的白熾燈把他的笑容襯得更加不懷好意：“你吃不吃的，自己挑出來就行了，怎麽還學大喇叭嚷嚷開了？”
他揶揄道：“是想讓哪個有心人記住？”
周舸抄起陳杞的筷子，夾了一大塊青菜塞在陳杞的嘴裏，用筷子尖點點盛的像小山丘一樣的飯菜：“食不言。”
“雙标！”陳杞咽下青菜，強烈表示不服，“也不知道誰這不吃那不吃矯情的一匹。”
“喂，夠了沒有？”周舸放下筷子，眼神變得嚴厲。
陳杞自知理虧縮縮脖子，光速轉移話題：“這位同學，你是傅甘棠之前的同學嗎？怎麽沒見過你？”
陳雲錦聽到自己被叫到，長長地啊了一聲，開始把傅甘棠借周舸給自己衣服的事情原原本本又講了一遍，着重強調周舸的校服對自己幫助多麽多麽大，自己的感激之情如江水一般奔騰不絕。
陳杞嚼着紅燒排骨，分了一個眼神給周舸，頗有贊許樂于助人好學生拔刀相助的行為。
周舸沒理他，只對陳雲錦開口淡淡回複道：“你已經謝過我好幾次了。”
燈光照在他額前的碎發上，在眼下留下一片陰影。高而直的鼻梁因為光的緣故，更顯得挺拔，襯得主人有些冷漠疏離。
“很小的事情，不必一直放在心上。”末了，他又補充道。
傅甘棠見陳雲錦眼眶紅紅，似乎眼淚又在眼眶邊打轉，急忙出來打圓場：“吃飯吃飯，我都餓了。”
“嗯……”陳雲錦低低地應了一聲，帶着點哽咽，聽得傅甘棠都有些不忍。
要不是因為喜歡，誰會在這裏看周舸臉色呢？
想到那天周舸那番歪理，作為女生，傅甘棠确實十分理解她暗戀相思的苦惱，但是周舸的性格，拒絕一個人絕對不會拖泥帶水。
所以，陳雲錦應該是自尋煩惱。
顯然陳雲錦并沒有認識到這一點，這天的飯之後，又找幾次機會，借找傅甘棠的名義親近周舸。
周舸的臉一次次地越來越鐵青。
“離她遠一點，”周舸和傅甘棠說過不止一次，“她不适合和你做朋友。”
“怎麽不合适？”
傅甘棠當時正在座位上啃着煮玉米，早晨起得遲，什麽早飯也沒有來得及吃，在學校門口買了兩根玉米準備對付一下。
聽到周舸莫名其妙的話，她愣住片刻，艱難地吞下玉米粒然後不解地提問。
晨間陽光從教室左側打進來，照在一摞摞書上，細小的灰塵在光裏漂浮紛飛。
周舸坐在座位上，修長溫熱的手指摩挲着牛奶的玻璃瓶，看着傅甘棠嘴角粘上的玉米粒，眉頭越皺越深仿佛能夾死一只蚊子。
見到周舸嫌棄地盯着她手裏的玉米粒，自然而然想到這也是周舸那麽多的不喜歡吃的食物之一，傅甘棠咧咧嘴，匆忙失措把玉米穗藏在身後。
周舸的表情這才變得正常了一點：“感覺不太适合吧。”
陳雲錦雖然愛哭哭啼啼地道德綁架，但做一個點頭之交，還是綽綽有餘。
周舸的話直接坦率，難道陳雲錦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讓周舸如此反感？
按理來說，周舸這種黑臉怪遇到霸王硬上弓應該會一巴掌打過去，絕不給任何人輕薄自己的機會。
“那你的性格動不動就黑臉，我也沒放棄你啊。”
“傅！甘！棠！”周舸拖長了嗓子，一字一頓，傅甘棠吞吞口水沒敢再說什麽周舸不愛聽的話。
但是男生卻不依不饒：“有那麽怕我嗎？”
“沒……沒有，”傅甘棠餘光掃過自己桌子上玉米，心想周舸再讨厭她也不會把她人帶玉米給扔出教室，“你就是看着有點兇，其實蠻好的。”
“哼，”周舸鼻子裏擠出一聲輕哼，“別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我哪有那麽傻？”傅甘棠不服，噘嘴看向窗外，餘光卻停留在周舸身上。
周舸喝口牛奶，唇邊留下一圈奶漬，和他冷峻的面容形成鮮明的反差，傅甘棠眼見這幅情景倒看出了奇異的萌點，沒忍住笑出聲。
“你笑什麽？”周舸擡眼瞪她，配合着唇邊那圈奶漬，更像一只活靈活現的紙老虎。
傅甘棠拿過一張手帕紙遞給他，笑意盈盈地望着對方的眼睛：“別人怕你，我可不怕。”
纖細的手在空中被人捉住，溫熱的觸感通過皮膚傳到傅甘棠的心裏，她看到周舸細碎的黑發下一雙狹長的眼睛閃着狡黠的光。
他從傅甘棠的手裏接過那塊殘留着體溫的紙巾，把奶漬擦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他起身湊近傅甘棠的臉頰。
傅甘棠只看到對方臉龐的放大版騰地出現在她眼前，周舸黑色的眼眸如墨深沉，喜怒哀樂全藏在眼裏，任憑別人使勁渾身解數也窺探不得。
那人光滑的皮膚上幾乎看不到毛孔，随着他的湊近，一股好聞的檸檬味香皂瞬間把傅甘棠包裹在其中，她的心髒頓時漏跳兩拍。
像被人扼住了咽喉，鼻腔裏充斥着這股淡淡的香氣，她像一個溺于深海的人被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包圍，難以逃脫。
身體本能比旖旎想法先行，她側身向後躲，卻被人随即追上。
周舸站起身右手撐在傅甘棠身側的桌面上，把她困在方寸之地，看她驚慌失措還故作鎮靜的樣子也不肯後退一步，閑閑一笑左手掌心向上：“打劫！”
“你夠了，”傅甘棠拉開危險距離，故作害怕的樣子，肩膀瑟瑟發抖，“你不講話黑着臉的樣子很可怕，活脫脫一個惡霸。”
“這樣總行了吧，”她極其敷衍，紅唇輕啓，“惡霸本霸？”
“哎。”得到了滿意的答複，周舸
傅甘棠默默翻個白眼，聽過想做好孩子的，沒聽過想被人追着喊惡霸的。
“不逗你了，無聊。”
周舸失了興趣坐回自己座位，修長的手指重新握上牛奶瓶：“勸你多個心眼，別誰對你好都分辨不出來。”
“我又不是傻的。”傅甘棠氣結，又翻白眼。
周舸的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輕點：“我見傻瓜才愛翻白眼。”
“你才傻。”傅甘棠反唇相譏，下一句你最傻還沒出口，她的餘光掃到窗邊那抹倩影，立馬閉上嘴巴，及時懸崖勒馬，把這句話生生吞了回去。
周舸挂着笑意的臉在看到來人時，頓時像結了一層冰霜。
陳雲錦捧着一個紙袋在走廊的窗邊笑着往屋裏看，見到兩個人看過來擠出一個笑臉。
“早上好，傅甘棠。”
“早上好。”傅甘棠知道陳雲錦的目的，悻悻地笑笑看向周舸。
“哦，是你啊。”周舸雖然語氣淡淡，但是和他呆的久就能聽出他語氣之中的不耐煩。
“我是想跟你道歉，我上次不應該那麽說。”陳雲錦嗫嚅道，伸出手把紙袋隔着窗戶遞給周舸。
周舸沒接，起身理了理自己的校服外套：“我們出去說，在這說不方便。”
不方便說，那不就是怕她聽到？傅甘棠側身過去，表示自己不會偷聽，心裏又越想越生氣，原來她在周舸心裏就是這麽一個愛偷窺的人。
第一次的事情記仇到現在還沒忘記，小心眼的男生。
周舸前腳大步走出教室，傅甘棠後腳就把教室的玻璃窗戶關上，她才不是那種窺探別人隐私的人。
隐隐約約聽到窗外傳來什麽補習、抱歉之類的話，傅甘棠煩躁地把耳朵堵上。
不知過了幾分鐘，男生站在傅甘棠面前，傅甘棠堵住耳朵把頭低低地埋在書堆裏，知道周舸站在面前也晾着他。
周舸用手指猛地在她面前揮動，把傅甘棠吓了一跳，她瞪着眼睛看着他，臉上氣鼓鼓的。
男生問她：“你是不是答應我要讓我給你補習功課。”
“對啊，怎麽？要反悔？”傅甘棠沒好氣卻又理直氣壯地嘟囔，“水也送了，早餐也吃了，敢反悔把你頭打掉！”
周舸聞言愣了愣神，噗嗤一下笑出聲：“這麽硬氣啊，怎麽就沒見你服過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