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班後的第一次月考來的飛快,出成績的下午,教室黑板邊成績單旁圍滿了同學。
有些同學擠不進圈子裏,站在板凳上沖同桌吆喝,着急知道自己考得怎麽樣。
有三個人是例外。
傅甘棠、周舸和徐末三個人坐在座位上,腦袋埋進書本,絲毫不關心自己考得怎麽樣。
傅甘棠知道周舸肯定穩坐第一,根本不用去看。
徐末一副不在乎自己成績的樣子,肯定也沒把第一次考試成績當回事。
她不去看成績,完全是因為沒底氣。
數學考試最後一道大題,她只做出了第一問,零零總總估算下來前面的題目也扣不少分。
差勁的心情直接影響到下一門考試,煩躁像滾了一個巨大的雪球。
現在那麽多人,擠進去擠出來多麻煩,還是等大家都對新成績失去興趣,自己再悄無聲息地去看一眼。
至于現在……傅甘棠自我洗腦,只要不去看,就沒事發生。
但是許皓可沒準備放她一馬,他挺着胖胖的身軀擠進人堆裏,又興沖沖地拿着筆和紙抄了兩個人的成績沖出來。
回到座位就把成績拍在傅甘棠桌上,許皓得意洋洋地用手指着她的大名給傅甘棠看:“班裏68個人。你考第25,我考第26。我們挨着呢。”
她就知道……
看着許皓瞪着亮晶晶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她,她道聲謝,開始裝模作樣地捏着成績看。
手上的紙還沒暖熱,許皓身側的窗戶被人拉開:“傅甜甜,你這次考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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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是傅甘棠的小名。
“???”
窗邊三人皆轉頭看過去,除了周舸。
傅甘棠聽見聲音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轉頭一看。
果然丁磊從窗外探頭進來,隔着許皓沖她這裏打量,目标直奔她手裏的成績單。
傅甘棠立馬把手中的紙對折,随手夾在書裏:“你來幹嘛?還有說了多少次,不要在學校這麽叫我!”
丁磊穿着白色的圓領衛衣和淺藍色牛仔褲,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細框眼鏡,臉部線條流暢,眼神溫柔帶着淺淺的笑意。
他和傅甘棠同歲,又是一個單元一同長大的鄰居。分班前丁磊還一廂情願想她分到十七班,兩個人彼此有個照應。
可現在連她爸媽都不這麽叫她,丁磊還是執着地不分場合叫她甜甜。
丁磊故作神秘,從身後拿出一個裝着小蛋糕牛皮紙袋,上面印着的logo是傅甘棠最喜歡的那家。
“我來看看你,順便慶祝第一次月考順利。”
傅甘棠嗜甜如命,見到小蛋糕,笑得後槽牙都露出來:“哇,你怎麽想到去買這個?”
“上學路過,就買了帶給你,”丁磊伸直胳膊,把蛋糕遞給她,“你剛才在看什麽,那麽起勁?我在窗外沖你招手敲玻璃,你都看不見聽不到的。”
“這個……”
傅甘棠咬唇,該怎麽說她的成績。
許皓放下手裏的可樂,扭頭看向丁磊,坦白道:“她在看她的月考成績。”
就你多嘴!傅甘棠輕輕拍在自己的桌上,借此威懾許皓趕緊閉嘴。
許皓見狀默默低下頭喝了一口可樂。
“是嗎?”丁磊聞言頗有興趣,沖傅甘棠伸手,“也讓我瞧瞧。”
等了半天沒動靜,他挑挑眉毛:“哎,那我只好晚上拜訪叔叔阿姨,順便告訴他們月考成績出來的事。”
“哎?你別。”
傅甘棠撇嘴,從書頁裏抽出那張紙遞給他。
“這次數學比上次有進步啊,及格了。”丁磊給她點了個贊。
傅甘棠嚯了一聲:“大題碰到一道原題。”
“這次大題很難啊,能做出來很不錯。”
丁磊毫不吝惜自己的誇獎。
“他教的。”傅甘棠沒轉身,用大拇指示意身後的周舸。
周舸正好看完一頁書,擡頭看到傅甘棠的動作,轉頭和丁磊對上視線:“你好。”
丁磊這才注意到後排的周舸,斂了臉上笑容,正經地沖他打招呼:“你好,我是丁磊。”
“嗯,周舸。”
他把頭低下去看書,絲毫沒有和丁磊繼續交流下去的欲望,丁磊尴尬地轉頭看向傅甘棠,傅甘棠在人前只能替周舸挽尊:“他就這人,不過幫助同學還是很熱心的。”
她沖着丁磊尬笑兩聲,偏偏頭看到徐末在一側對她的信口胡謅滿臉佩服,無聲地給她鼓掌。
傅甘棠:“……”
成績單的事情最終還是敗露了,傅甘棠本來想着可以拖延幾天,等找到一個合适的契機再向唐詩說這件事。
沒想到換季時溫度的驟升驟降,成功讓傅甘棠在周末發燒,唐詩在她書桌上發現了月考成績單。
清風透過窗戶狹窄的縫隙,越過淺藍色的輕紗吹進屋裏, 帶來絲絲涼意,疏散了空氣中的些許燥意。
電視上播着晨間新聞,主持人正在播報昨天北港市夜間一場重大車禍。連環追尾事件引起媒體的強烈關注,一輛黑色轎車上一對男女不治身亡,其餘車上的傷員都被在場群衆七手八腳送到醫院。
鳴笛聲,喊叫聲,呻/吟聲不絕于耳,但絲毫沒有引起餐桌邊女生的注意。
傅甘棠捧着牛奶小口抿着。脊背挺直,黑眸微壓,眼神飄向桌子一角,不知道在想什麽事。
唐詩敲了敲桌子,把一盤煎雞蛋推在她手邊:“這次怎麽搞的,才排班裏二十多名。”
“可能是到一個新環境,有些不适應。”傅如書放下眼前的報紙,幫女兒找理由。
“傅甘棠,你可不能一直這麽下去,不然連一本線都過不去。”唐詩立在餐桌邊,叉着腰教育孩子。
“知道了。”傅甘棠應了一聲,悶頭吃飯。
屏幕上主持人還在喋喋不休,鏡頭甚至掃向圍觀群衆,話裏話外引導到對車上男女關系的議論上來。
唐詩皺着眉頭把電視調靜音。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傅如書,不滿老公拿報紙遮住自己:“你還沒有表态。”
傅如書把面前的報紙拿下,笑笑:“你是我們倆的發言人。”
唐詩人長得漂亮,當初傅如書花很長時間才追到手,一直對她很好。自從有了女兒之後,傅如書對待愛妻的疼惜更上一個臺階。
唐詩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轉頭看見窗簾被風鼓起的一角,又責怪道:“病剛有好轉的跡象,又準備打針輸液嗎?”
她快步走到窗邊把僅存的小縫關死。
父女兩人在唐詩身後對視一眼,挑挑眉毛,皆不作聲。
傅甘棠自此更加努力學習,課堂上一點也不敢松懈,黑板上的筆記一字不落謄抄在自己本子上。
但她始終感覺有一面無形的牆擋在自己前面,怎麽努力都收效甚微。
徐末在理科班撐了一個月,最終因為水土不服還是要轉回文科班。好在教導主任是她表舅,操作起來不算困難。
她倚在走廊的欄杆上,和傅甘棠一人舉着瓶酸奶,湊在一起看傍晚滿天的紅雲。
想到那天傅甘棠咬着筆尖,一臉糾結,演草紙上還一筆沒寫的模樣,徐末放下酸奶瓶子,積極給她出謀劃策。
“嗨呀,你有什麽不會的、不懂的地方,就纏着周舸,就問他。”
“你別看周舸天天擺着一副臭臉,其實他不懂怎麽拒絕女生。”
“特別是像你這種好看的女生。”徐末挑挑眉毛,一臉的神秘莫測。
傅甘棠輕嗤一聲,晃晃腦袋:“別逗了,他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我。”
傅甘棠也不是沒問過周舸題,周舸确實二話不說,把解題步驟和思路詳細列在紙張給她看。
只是随着她問題的增多,周舸的臉越拉越長。在他前面坐着,都能感覺到有陰風陣陣從身後吹來。
害得她有一陣子大老遠看到周舸,都溜着牆根走。不然夏天就算快來了,也要被他凍死。
明明他和徐末鬥嘴時很可愛,平日裏非要板着臉,搞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你不喜歡周舸這款的嗎?”徐末瞪大雙眼,“我以為我們年級的女生都喜歡這種帥哥。”
“我喜歡那樣的帥哥。”傅甘棠望着天空眯着眼睛,沒想出合适的詞語來形容。
“哪樣的?”徐末湊近仔細看傅甘棠的臉,“哎?傅甘棠,你皮膚好好哦。”
“別打岔。”傅甘棠一巴掌拍下徐末蠢蠢欲動,即将在她臉上作惡的魔爪,“你有沒有聽過那句話。”
“寸頭才是檢驗帥哥的唯一标準。”傅甘棠言之鑿鑿。
徐末差點沒忍住把嘴裏的酸奶噴出來:“聽過這句話,但是寸頭帥哥……現在很少哎。”
“咳。”一聲輕咳在她們身後響起,打斷兩人的對話。
周舸從她們身後路過,只給她們兩個人留下背影和輕飄飄一句話:“老師來了,要我叫你們回班。”
“哦,知道啦!”徐末拉着傅甘棠回到班裏。
徐末搬走後,傅甘棠在班裏能說得上話的人又少一個。
賀卉卉最近來找過傅甘棠幾次,看她學習辛苦,還總帶一些零食給她。
傅甘棠把撕開的薯片包裝遞給賀卉卉,嘴裏嚼着薯片嗚嗚哝哝:“哎,我待學習如初戀,學習虐我千百遍。”
賀卉卉噗嗤笑出聲,眼神示意教室裏的周舸:“你不是說,你最近總纏着周舸講題,效果怎麽樣?”
“不怎麽樣。”周舸對她愛答不理,還得靠自己,傅甘棠握拳。
“你應該請人家周舸吃頓飯,好好請人家教你。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知道啊。可是周舸總是這樣:‘嗯,好,我知道了’。這讓我怎麽問出口。”傅甘棠看着自己腳尖,嘆口氣。
“別說,你學的還挺像。”賀卉卉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
倏地,一個男生站到傅甘棠面前。
來人穿着帆布鞋、校服褲以及校服上衣。随着傅甘棠的擡頭,那個男生綻開笑臉:“你好,我是高澤宇。”
傅甘棠:“你好,請問找誰?”她以為對方要她幫忙叫班裏同學出來。
男生撓撓頭:“我找你。”
傅甘棠驚訝,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她不記得自己之前的學生生涯裏認識這個男生。
“找我?”
“嗯……這個給你。”男生臉上挂着兩團紅暈,快速把一個粉色的信封塞到傅甘棠手裏,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傅甘棠擡腳就要去追,結果被賀卉卉攔下:“你要幹嘛?這是給你的情書!”
“我只是想還給他!和他說清楚。”傅甘棠不滿賀卉卉拉着她,“你拉我幹嘛?”
“哎,你立馬給人拒絕了,人家多沒面子。”
眼見上課鈴就要打響,傅甘棠皺皺鼻子在賀卉卉臉上擰了一把,走回教室。
她本來就對信件不感興趣,塞在抽屜裏準備專心上課,腦海裏卻不由自主地想到賀卉卉的提議。
下課她和周舸提出想借用他的學習筆記,并用請吃飯作為代價,希望周舸同意。
周舸手肘撐在課桌上,修長的指尖在桌子上有節奏地輕點:“我不想吃飯。”
“那你想幹嘛?”傅甘棠緊張地看着周舸,“只要不是無理要求,我都可以答應。”
“徐末說的,可以來找你。你親表姐。”傅甘棠特意着重強調親字。
徐末是他表姐,總得賣她幾分面子。
周舸的食指和拇指在繃緊的下颌上摩挲,鴉眉微壓,俊朗的五官無意識地擠在一起,看起來頗是為難。
傅甘棠也明白,自己确實沒什麽可以被周舸惦記的用來交換的東西。
他不缺補習對象,看着他平日衣服高檔的質感和一周可以不重樣的aj,想來錢財也不缺。
周舸思來想去,還是退了一步:“算了,你給我帶早飯吧,借幾天筆記,帶幾天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