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傅甘棠一大早去臨街的早餐鋪，買了油餅和豆漿茶葉蛋。
她到班裏的時候，只有三兩個同學捧着早點在走廊裏，邊看書邊吃早飯。
她小心翼翼地把早餐放在周舸桌子上。
沒過一會，周舸和陳杞并排從窗邊路過。陳杞用胳膊肘戳戳周舸，示意他往自己桌子上看。
“呦，你不是吃過早飯才上學的嗎，那是怎麽回事？”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按捺不住一時興起，揶揄道，“有情況啊。”
周舸擡眼看到了自己桌上的早飯，輕啧一聲，擡腳踹向陳杞的屁股：“別瞎說。”
他亦步亦趨地走進教室，拎了早飯徑直走到傅甘棠身側，低頭看向她：“這就算第一天了？”
男生今天身上還是幹淨的檸檬味道，一身整齊的校服配上嶄新的球鞋，校服袖子輕捋至手肘之下，露出流暢的胳膊線條。
細碎的黑發下，狹長的黑眸流動着難以形容的光輝。
許是怕傅甘棠專心看書，他伸出手在傅甘棠看的那頁書上輕揮。
傅甘棠擡頭撞進周舸冷峻的面容，手臂不由自主地交疊在一起，身子向後縮，語氣弱了幾分：“今天是第一天。”
周舸提着早飯拿出去給陳杞，陳杞接過來，先是略感詫異，後用誇張的語氣故意讓傅甘棠聽到：“天哪，還有這種好事？”
“吃你的吧，真的這種好事。”
周舸連傅甘棠買的什麽早餐都沒興趣看看，一伸手就遞給了陳杞，讓傅甘棠有些失望。
她有些沮喪地轉回身，頭低得要貼在課桌上。
“咳咳，”陳杞走近窗臺假裝咳嗽兩聲，引得傅甘棠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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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揮手裏的塑料袋，尾音輕微上揚：“同學，謝謝你的早飯。”
傅甘棠剛才的表情有些失控，猜想陳杞可能看到，此時有些窘迫：“沒事，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今天吃過早飯了，這才給我的。還有周舸這人喜歡挑三揀四，不愛吃雞蛋。”
“以後你天天買茶葉蛋，我愛吃。”
他捏着那枚茶葉蛋，隔着塑料袋在窗臺上磕碎蛋殼，不忘吐槽：“自己給自己慣出來的臭毛病。”
周舸倚着欄杆轉着手裏的筆，聞言直起身子從後偷襲，手肘勒住陳杞的脖子，笑着說：“你說誰臭毛病？”
陳杞被遏制住命運的喉嚨還不罷休，假裝被周舸勒得緊，聲音故作嘶啞：“你！就是你！死！矯！情！”
周舸騰出一只手去撓陳杞的胳肢窩，陳杞不甘示弱轉回身掐住周舸脖子。
窗外吵鬧聲一片，傅甘棠嘴角帶笑看向書本，每個字都充滿着輕快。
周舸說到做到，拿了傅甘棠的早飯，各科筆記随她借。
流言不胫而走，說周舸對傅甘棠有那麽點意思，才願意把筆記借出去。
平常除了文科班的徐末，大家從未見過他與哪個女生親近，光是被他拒絕過的女生就足夠在校園裏排起長蛇隊。
在流傳版本裏最廣的一種，就是周舸對徐末日益冷淡，傅甘棠近水樓臺先得月獲得了男主角的芳心，徐末哭哭啼啼落得個凄慘女二的下場。
八卦傳的邪乎，但俊男美女，花一樣嬌嫩美好的年紀，正常的交往容易被圍觀群衆的私下描繪塗抹上幾分緋色，大肆宣揚出去。
想當年，白娘子的故事就是起源于西湖借出來那把傘，這一借一還生出的情誼，成就了家喻戶曉的傳奇愛情故事。
如今周舸慷慨借出筆記，肯定有什麽貓膩在裏面。
沒人敢去周舸那裏打聽八卦。他平日裏雖然也參與班級活動，積極響應號召，活動競賽一個不落，找他幫忙也會二話不說搭把手，但是整體氣質偏冷。
再加上學霸光環和清冷氣質，有人敢在他面前八卦，那他一個眼神就可以凍死人。
畢竟在高一九班也沒見他對誰笑過，他只對十一班的陳杞笑過。
好奇的同學們只能從看起來極好說話的傅甘棠這裏入手，連周舸的新同桌張晶晶都忍不住過來打聽，周舸和她是不是有什麽私交關系。
傅甘棠大手一揮：“沒有的事。”
一切都看在徐末面子上，事實上也确實是這樣。
風波在圍觀群衆看不到校園劇男女主有更多的互動後，就偃旗息鼓，恢複平靜。
傅甘棠拿到周舸的筆記，晚上回到家裏吃完晚飯，認真洗幹淨手，虔誠地翻開筆記本。
周舸兩個大字潇灑利索地寫在筆記本第一頁，之後是筆跡蒼勁有力，寫的密密麻麻的筆記。
周舸的筆記只記思路，傅甘棠比照着書本，基本可以順暢得理下來。偶爾有幾處卡殼的地方，傅甘棠拿筆在自己的本子上做了批注，想等到第二天想去問詢周舸。
誰知道第二天周舸依舊保持原來的态度，一副我很忙，別來找我，找我我也沒有時間講的樣子。
傅甘棠看着周舸穿着換好的球服，抱着球興沖沖往外走，忍不住伸手拽住他的T恤衫袖子，可憐巴巴：“求求你，幫幫忙。”
周舸停下腳步，餘光盯着傅甘棠的手，臉瞬間垮下來：“松手。”
傅甘棠後知後覺，連忙松開了手給自己找補：“我會負責任的。”
周舸剛要擡腳，聽到這句話生生剎住車，平靜的臉上出現波瀾：“你要怎麽負責任？”
“請你喝果汁？喝可樂？”傅甘棠擺出自己的計劃。
“這都是你愛喝的吧。”周舸語氣愈發冰冷，話裏的嘲諷意味頗為濃重，轉身離開了教室。
“小氣，小氣極了！”傅甘棠恨恨地咬咬牙。
今天是周六，全校的放假日。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全樓同學都魚貫而出，只剩值日生留下做清潔。
賀卉卉和同桌男生被留下來打掃衛生。她的同桌和另一個男生一人拎起垃圾桶的一個把手去倒垃圾。
賀卉卉約傅甘棠放學後去學校一邊的小吃街吃冷飲，傅甘棠坐在四班教室乖巧地幫賀卉卉打掃衛生。
兩個女生小心翼翼地站在教室後黑板前，把黑板上側那片花花綠綠的便簽紙揭下來。便簽上面寫着同學們入學以來的夢想，她們還要收集好分發給大家。
便簽揭掉，膠跡還在。賀卉卉身高不夠，傅甘棠站在板凳上清理膠跡，賀卉卉站在一側扶着她。
陽光透過窗棱斜斜照進教室裏，打在課桌上一摞一摞的課本上，一切靜谧美好，整個教室只能聽到沙沙的摩擦聲。
傅甘棠舉着前端裹着透明膠的三角刀，一點一點把膠跡搓掉。
“你在新班裏最近過得怎麽樣？”賀卉卉伸手接過傅甘棠遞來的标簽紙。
傅甘棠低頭看着她，笑了笑：“就那樣吧，還行。”
“你走了，連肖雪都不來找事了，”賀卉卉重新低下腦袋，小聲嘟囔，“熱鬧一下子就沒了。”
“你要主動交一些朋友，遇到事情來我這裏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怕萬一我不在呢？”傅甘棠放柔聲音開解她。
賀卉卉嘆口氣，點點頭。
花池外的小路傳來一陣響動，男生嘻嘻哈哈的聲音傳進安靜的教室。板凳上的女生聞聲看過去，四五個男生說說笑笑從高一（四）班門口路過。
打頭的陳杞邊走邊把T恤衫脫掉，團成一坨，抛給最後一個男生：“周舸，接住。”
中間兩個男生一人抱着一個籃球，聞言回頭看向身後。
男生身穿白色T恤，外套着深紫色的籃球服。慢吞吞走在最後，左手拎着一個黑色書包，右手拿着一瓶剛啓的礦泉水。
他把水瓶懸在空中往嘴裏倒水，下颌繃直成完美的線條，喉結上下滾動吞咽着水。
聞言停下動作。
下午殘陽懶懶地照在他的身上。傅甘棠清晰地看到，他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透打成細绺，鼻梁挺直，紅唇微抿，眯着眼睛看向聲源。
接過男生抛來的衣服，周舸皺着眉頭，把T恤挂在手臂上。
捏起袖子一角蹭掉腦門上的汗，他輕嗤一聲。
“陳杞，你惡不惡心。”
停下腳步，周舸繼續往嘴裏灌了一口水，然後把礦泉水瓶擰上瓶蓋，扔給陳杞。
陳杞伸長手臂把水瓶在空中攔下，喝了一口水：“連學校超市都下班了，這個點誰還在學校瞎晃蕩。”
“把你包裏，我那個幹淨的T恤，扔過來。”
他把礦泉水瓶立在腳邊，微彎腰展開雙臂等着接自己的衣服。
“誰說沒……人……”周舸不經意地朝身側一掃，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個教室的後門大開，傅甘棠舉着一把三角刀，站在板凳上面，怔怔看着他發呆。
周舸的眼球也凍住了，兩人對視，皆一言不發。
被人發現偷看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傅甘棠已經無處可躲，索性直接迎上了周舸毫無表情的目光。
她還偏偏腦袋，自認為禮貌地向對方擠出了一個微笑。
見狀，周舸轉回腦袋，緊接着從包裏掏出衣服朝陳杞扔過去，沖她的位置揚揚下巴。
“有人。”
“卧槽！”陳杞瞪大雙眼，接過衣服迅速套在身上，“別吓人。”
傅甘棠看了全程，低下腦袋勾勾唇角。在她的角度看不到陳杞的，陳杞也看不到她。
周舸不會不知道。
他故意的。
下一秒，周舸淡淡出聲：“沒人，逗你呢。”
“卧槽，你耍我？”陳杞聲音提高了八度，氣得鼻孔出氣。
“這不是關心你，怕你凍感冒。”
“再者說，光天化日，有傷風化。”周舸似是不經意般，視線又掃過傅甘棠，“要是被人家看到，小心要對你負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