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傅甘棠抽了口氣，向身後退步，雙手來回搖擺，連連否認：“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你聽不懂？”周舸故作驚訝地挑挑眉毛。
看着女生飄忽躲閃的雙眼，他逼近一步，盯着傅甘棠，聲線慵懶：“同學，不要背後議論人。”
周舸的身上沾着檸檬味，像是香皂洗淨後的餘香，裹挾着男生清爽的氣息向傅甘棠撲來，惹得她瑟縮一下脖子。
他的眉尾因為剛剛洗臉的原因，泛着晶瑩的水光，眉心微擰，目光灼灼，似是有些生氣。
“我誇你長得好看。”傅甘棠微微低頭，飽滿的嘴唇挺翹，唇角微微下壓，“實話實說而已。”
“……”
周舸無言，盯着傅甘棠，喜怒哀樂全藏在那番冰山臉下，看得她心裏亂糟糟的。
他才緩緩開口：“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嗎？”
第一天知道他好看？
怎麽有人這麽自戀！
傅甘棠因為抓包而由心底産生的愧疚瞬間蕩然無存。
她的頭頂傳來一聲輕笑，聲音幾不可聞，恍惚間輕得像随時可以被微風刮散。
等到傅甘棠再擡頭，樓梯口已經不見周舸的身影。
賀卉卉捅她的胳膊，臉色難看：“那剛才是不是都被他聽到了？”
傅甘棠索性破罐子破摔，攤攤手：“聽到就聽到吧，我也沒什麽辦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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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科班還在講題，傅甘棠送走賀卉卉，站在走廊上自己的課桌邊，扒着欄杆向外看。
學校的路燈陸陸續續亮了起來，一條條小道穿起顆顆明亮的珠子。
要重新融入一個班集體，傅甘棠心裏沒有底。夜風清涼，依舊沒能拂掉她心裏的一絲燥意。
她看着燈帶發呆，直到身後傳來開門聲和騷動聲。
班主任密斯張精明能幹，研究生剛畢業就擔任一中的理科班班主任。
她穿着合體的長款綠色格子裙，外套修身黑色西裝，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展着手臂招呼教室外面的學生有序回教室。
傅甘棠望了一眼之前走廊上那張最早出現的課桌，背起書包，搬着自己的桌子走進教室。
多媒體投影儀清晰地投出一份名單，按着學生們的名單排好的位置。
三兩個學生路過講臺，投影儀的光映在他們身上又快速滑落至幕布。
密斯張站在講臺上，看着臺下熱火朝天搬桌子挪書本的情景，仍不忘發揮自己班主任的號召力。
“我們以後就是一個班的，大家要互相幫助，團結友愛。”
一個戴眼鏡男生路過密斯張面前，懷裏的書搖搖欲墜。
密斯張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扶穩書本，再次重申剛剛說過的話。
“特別是同桌之間，還有四周坐的同學們，多接觸接觸，自然就熟悉了。”
傅甘棠的同桌是一個胖胖的男孩子，叫許皓。
雖然身材略臃腫，但是為人熱心。把自己的桌子收拾好之後，他還從歪歪扭扭的桌子間狹小的縫隙擠過來找傅甘棠，主動幫她搬東西。
傅甘棠不好意思，但是拗不過許皓熱情，便任由他搬起自己桌上的書本，暫時放在許皓自己的桌子上。
教室位置一共八排八列。傅甘棠的位置在三排二列，靠着一邊的過道。許皓的位置在三排一列，挨着走廊，右側就是窗戶。
安置好自己的位置，傅甘棠轉身，透過窗戶看到走廊上只剩原來那張孤零零的桌子被擠在角落裏，只在她的視線裏堪堪露出一角。
桌子的主人占位置這麽早，怎麽全班都快收拾妥當，人還沒出現。
她嘀咕一聲，挪動桌子和許皓的桌子對齊。
這時，一只幹淨修長的手撫上了窗外桌子的一角，雙手用力，手背上浮起淡青色血管，輕松托起桌子向教室門口移去。
傅甘棠把書包塞回抽屜發現窗外桌子不見，眼睛一路從空空如也的走廊繞到潔白的牆壁，最後在教室前門窺見端倪。
男生的藍色外套已經脫下，團成一團堆在桌子上，他的頭發有些淩亂。
雖然全班最後一個到達教室，但是眼神無懼，雙臂撐在桌子邊，周舸懶懶地出聲打報告。
傅甘棠看到出現在門口的周舸，忍不住挺直腰板，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有沒有搞錯？！
密斯張低頭整理轉班學生的資料，聽到門口的報告聲，還未擡頭眉頭已經緊皺。
全班都到齊了，最後一個到的轉班生注定會給她留下壞印象。
當她回頭看見門口等着的周舸時，臉上頓時雲開霧散，堆了滿臉的笑容。
“周舸，快進來，你的位置在這。”
周舸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二排正中間的位置，從這個座位可以無死角看黑板。其他學生面臨的黑板反光、距離遠等問題在周舸身上通通不存在。
班主任給這個年紀第一格外優待，但是周舸似乎并不領情。
他環顧一下周圍同學，又擡頭看了看投影儀，手指在後腦勺搔搔頭發，樣子頗為無奈。
“老師，我太高了，坐在這裏會影響到身後同學。”
班裏頓時發出一陣短促的笑聲。
密斯張愣怔一下，倚在多媒體講桌的身體站直。
周舸站在臺階下比講臺上的密斯張加高跟鞋還要高，坐在靠前的位置的确會影響同學。
“那你就坐在那。”密斯張在教室裏尋思片刻，伸手指向傅甘棠身後。
今天傅甘棠身後的女生沒有來新班報道，位置空着沒有擺放課桌。
傅甘棠心下一驚，只見周舸點點頭，搬着桌子朝着傅甘棠這邊走過來，安安穩穩地把桌子放在傅甘棠身後。
他居然成了傅甘棠的後桌！
距離晚自習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密斯張被教導主任叫出去講事情。班裏頓時像炸開鍋一樣沸騰起來。
傅甘棠自從周舸搬到自己的後座，極力貼在課桌上，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躲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不如迎難而上，主動出擊。
傅甘棠和前排的童欣和其同桌鄧靜啓互換名字之後，咬咬牙，心一橫轉過頭來問周舸同桌的名字。
徐末在紙上寫好自己的“末”字，胳膊肘熟練地戳戳周舸：“該你了。”
傅甘棠看着兩個人親密的舉動，眉心跳動一下。怪不得周舸點名要坐這個位置，原來有貓膩啊。
徐末沒錯過她看透一切的小表情，立馬反應過來，撤回自己的手臂：“之前在初中就是同桌，習慣了習慣了，別誤會。”
“快解釋兩句，別人還以為咱倆糾纏不清呢。”她縮在角落裏，伸手打了周舸一下，嗔怪道。
“之前是同桌。”周舸惜字如金。
多少暧昧就是在同桌之前滋生的，傅甘棠上了這麽多年學，她明白。何況兩個人的相處方式已經逾越了普通同學的界線。
周舸把腦袋從書堆裏擡起，看着黑板上的題目，重新比對了一下自己草稿紙上的演算過程，放下了手裏的筆。
一個眼神也沒施舍給徐末，擡眼看向傅甘棠，用筆在本子上龍飛鳳舞地寫下自己的大名，把本子立起來給傅甘棠看。
“你好，我是周舸。”
傅甘棠：“你好，我是傅甘棠。”
周舸冷笑：“哦？傅甘棠？”
徐末嗅到八卦的氣息，湊過來：“怎麽？你倆認識？”
“晚飯前認識的，”周舸垂下眼眸，笑着搖搖頭，“臉不好記，名字倒是好記，又是甘又是糖的，甜上加甜。”
“……”
她的臉怎麽不好記了！好歹上了高中以來不斷收到情書，怎麽就不好記了？！
但一想到他記得自己名字的緣由，傅甘棠就在心裏深呼吸，最終選擇原諒他。
周舸把自己的演草紙向傅甘棠遞過去。傅甘棠不明所以，接下紙張伸在面前，一臉好奇：“這是什麽？”
“那數學題的答案，”周舸沖黑板揚揚下巴，聲線慵懶，“看你剛才問了一圈，還沒做人出來。馬上就問到我這，提前給你。”
末了又補上一句：“我很忙。”
言外之意就是，別指望他手把手教學。
徐末輕嗤一聲，翻了個白眼：“你這爛脾氣可真是一點都沒變。”
“你愛講廢話的毛病也一點沒改啊，表姐。”
周舸斜她一眼，抽出張新的演草紙壓在本子上繼續低頭寫。
表姐嗎？傅甘棠疑惑地看向徐末。
“嘿嘿嘿，這是我表弟，親的。”徐末臉上傻笑，伸手卻擰在周舸腰側，引得周舸一巴掌拍掉她的手。
“注意影響，我可不想和親表姐搞出什麽緋聞。”周舸輕啧出聲，在親字上加重讀音。
徐末不理他，轉向傅甘棠時臉上笑出一朵花：“沒關系，你不會我來教你。”
傅甘棠擅長物理，數學卻一直在及格線上徘徊。聽到有人願意花時間幫自己補習數學，自然皆大歡喜。
周舸聞言擡起頭，一臉不可思議：“不是吧，居然有人150分的數學考60分還敢教別人學習？”
傅甘棠：“？？？”
許皓聽到這邊動靜，也扭過身子看向這裏。
被人戳破，徐末不急不惱，鎮靜自若向傅甘棠狡辯：“嗯……這件事，其實是這樣的，我……”
“你馬上，立刻，轉回文科班。”周舸看向徐末，語氣淡淡。
“為了一個男生，追到理科班，可真有你的。”
徐末把碎發攏在耳朵後面：“什麽就男生了，他叫陳杞，你的好兄弟！”
“就是我了解他，所以才告訴你，你倆沒戲，”周舸直截了當，“陳杞喜歡高二的喬驚溪。”
陳杞的八卦嗎？那個風風火火的男生？
傅甘棠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換個手支着腦袋，豎起自己的耳朵。
她托着腮幫子，看他倆一言一句譏笑對方。
“哼，周舸，”徐末插起刀來也毫不手軟，“你總會有這麽一天，別嚣張太早啊。”
周舸笑着揚揚手裏的習題冊：“我和學習永不分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