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傅甘棠和賀卉卉在餐廳吃完外賣，收拾好外賣盒子，已經接近規定回班的時間。
回到教室時，班主任早早站在講臺上，無言掃着座位上低頭看書且噤若寒蟬的學生們。
班主任五十多歲，身材矮胖，頭發向後梳成背頭，發間已見雪白，一副過時的大框眼鏡架在蒜鼻上。為人一絲不茍，最讨厭學生遲到早退不寫作業。
他在講臺上踱來踱去，鏡片後的小眼睛認真打量學生。
聽到突兀的腳步聲，轉身看到傅甘棠兩人姍姍來遲站在教室門口。
一貫嚴厲的班主任眉頭低壓，唇線平直，腮幫子繃緊似鼓皮，不高興都挂在臉上。
他伸手，沖教室後高懸的鬧鐘點了點，傅甘棠和賀卉卉順着他的指尖望去，時間距離約好學生到班的六點半已經過了半分鐘。
傅甘棠眉毛跳了一下，悻悻摸摸鼻尖，扯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和賀卉卉對視一眼。
終是面硬心軟的班主任放了一馬，擺擺手放她們進教室。
過了一會教務處有人送來名單，分班最後一件事項也确定好了，班主任宣讀過分班安排，把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留給學生搬桌子和物品。
賀卉卉幫傅甘棠把窗臺上的書都整理好，兩個人準備搬東西離開。
“有些人和老師關系好，就是不一樣。”一記尖銳的女生在身後響起，傅甘棠頓了頓，連頭都沒擡繼續向前走。
對方見傅甘棠沒有動靜，仍舊不依不饒：“連遲到都能被網開一面。”
入學新生大會時，每班需要一個女生舉班級展示牌走在隊伍前列。
班裏許多女生都報名選拔，班裏采用無記名投票模式競選。
肖雪和傅甘棠的競争最激烈，唱票時兩個人的票數一直咬得很緊。
Advertisement
最後肖雪僅以三票之差落選，由傅甘棠帶領班級入會場。
偏偏有人拿兩個人出來比較，男生宿舍裏的随口閑聊傳到教室，消息走過山路十八彎，被當事人聽到就變了味道。
傅甘棠聽到那番從樣貌到成績、再到社交的全方位多角度比較，自己都吊打肖雪的言論，只是無奈搖頭。
肖雪心思敏感，聽到幾番比較自己都是敗将，自然不幹。找傅甘棠鬧了幾次，結果不了了之。
梁子就這麽結下了。
賀卉卉停下腳步，回頭看了肖雪，又看看無言搬着桌子向前的傅甘棠，跟上對方腳步。
肖雪找事的情況不是一次兩次，傅甘棠實在無心和她吵鬧。
她留在文科班只是從一角換到另一角，傅甘棠可是要從高一教學的第一層搬到第三層的理科班，過多糾纏只為逞一時口舌之快，浪費時間消耗精力。
傅甘棠和賀卉卉把課桌搬到三樓的時候，走廊上才有一張課桌，上面堆滿書本，主人不知道去哪裏。最上面的一本書任由清風拂過，書頁翻開沙沙作響。
理科班已經開始上晚自習。
教室裏課桌整齊排列，每張課桌上都堆滿了各色各樣的教科書和習題冊。
雪白的牆壁上挂着學習标語，白熾燈明晃晃地照亮每一個角落。
一位活躍的男同學站在講臺上，拿着直尺摁在黑板上比劃着講題。
看着講臺上侃侃而談的男生，餘光裏是嘩嘩作響的書頁，電光火石之間傅甘棠回憶起剛才那個社會性死亡事件，心想不會那麽倒黴和周舸分在一個班吧。
她偷偷溜到那個課桌前，麻利地翻開最上面那本書的封皮，不是周舸。
傅甘棠舒了一口氣，心放回肚子裏。
理科班還在孜孜不倦進行教學，傅甘棠放下課桌和書本，和賀卉卉對了一個眼神，賀卉卉卸下背上的書包。
高中女生的友誼多體現在結伴上衛生間。兩個女生一起手拉手穿過走廊嘈雜的環境，越過各種各樣打量的目光，情誼堪比金湯。
兩個女生路過樓梯口，走向衛生間，沒有注意到身後樓梯上一前一後兩個男生。
走在前排的藍衣服男生把自己背上的包甩在身後的課桌上：“我去一趟衛生間。”
“周舸，你快點回來。”陳杞皺着眉頭，揉了一下黏在額前的碎發。
合夥把兩個人的課桌搬上來，陳杞氣喘籲籲地倚在桌上休息。
周舸回頭，勾了一下唇：“怎麽，再快還能不脫褲子？”
“……”
女廁門口，五分鐘後。
“你不知道當時有多尴尬，他回頭時，把我都看傻了。”
傅甘棠從衛生間裏出來，從口袋裏抽出衛生紙擦拭手上水珠，繪聲繪色地向賀卉卉講述剛才發生的事，說到激動處手掌放在胸前輕拍，長長舒一口氣。
賀卉卉的奶奶家和傅甘棠的奶奶家都在落葉鎮上。
落葉鎮的位置較偏且規模很小，和省內的方言大相徑庭，在學校聽懂的少之又少。
兩個人私下用方言溝通絲毫沒有障礙，又有聊天難以被人聽去的私密感。
賀卉卉挑挑眉毛，同樣用方言回：“那周舸豈不是記住你的長相了嗎？”
傅甘棠甩甩手，不屑地扭頭：“管他呢。”
話音剛落，她餘光看到她們二人身後跟着一個藍色身影，轉頭正撞進一雙波瀾不驚的黑色瞳仁。
周……周舸？
果然不能背着人說話。
不但隔牆有耳，身後也會有耳。只是不知道剛才的話周舸聽去多少。
傅甘棠極力抑制住內心的尖叫，硬生生對上對方的眼睛。
周舸剛剛用水沖臉，頰上挂着水珠，順着堅毅的下颌滑進脖頸。劉海沾上水珠，黏成绺兒搭在額前。
似乎不明白傅甘棠為什麽悻悻地看着自己，他微微低頭，眉宇微壓，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向傅甘棠。
看到女生沒有反應。
半晌，周舸又看向轉過腦袋的賀卉卉，無奈聳肩地道：“同學，麻煩讓道。”
兩個女生向兩邊閃開：“對不起，對不起。”
周舸懶洋洋地從兩人空出的小道不偏不倚走過，再未回頭。
他走在前，傅甘棠和賀卉卉跟在後，始終保持着三步距離。
“你說剛才的話他聽到多少？”賀卉卉用肩膀撞撞傅甘棠。
傅甘棠撓撓腦袋：“應該沒有聽懂吧。”
賀卉卉點頭：“我想也是這樣，你看周舸都沒有反應。”
“但是他真的好帥啊。”她看着周舸的背影犯花癡。
傅甘棠把腦袋湊過來，順着賀卉卉的角度看過去，垂眸瞥到周舸完美的腳踝。于是贊許地點點頭：“我也覺得很帥。”
“不過帥有什麽用，又不是我們的。”傅甘棠無奈地攤手。
賀卉卉搖她的胳膊：“不試試怎麽知道？你可是我們班班花，你這麽好看，肯定有戲！”
周舸走在前面，微風吹動他的衣角，灰色運動褲的包裹下，腳踝更顯精致。
“試什麽？”
傅甘棠望着他的背影發呆，放軟嗓音故意發嗲：“周舸同學，你好帥。可以認識一下，做朋友怎麽樣？”
純屬白日做夢！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傅甘棠和賀卉卉笑嘻嘻擠在一團。
倏地，前面男生停下腳步。
傅甘棠躲避不及，撞上一個堅實溫暖的後背，鼻梁被磕到，痛得她龇牙咧嘴。
風從她身後刮來，勾掉耳邊一絲秀發。
前面走着的男生轉過身，如黑墨般的眼眸有了一絲波瀾。
周舸看向比自己低半個頭的傅甘棠，薄唇輕啓，用标準的普通話說道：“想太多。”
傅甘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