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世今生
經過這一折騰,玉虬臉色愈發地白,呼吸也更急了。青琉又想去摘那草的果子,卻被玉虬制止了。青琉這才反應過來那黑影怕就是因為他們擅自摘了這些果子才惱的,于是,她只好繼續給玉虬再輸點靈力。
青琉和小午正手忙腳亂地照顧玉虬。忽地,那個黑影現身湊到玉虬面前,“你就是玉虬?”她陰恻恻地問。
她出現得毫無征兆,大家都被吓了一跳。而且,這聲音……雖能辨出是個女聲,但是粗、澀,比那凡間老母雞的叫聲還要難聽三分。但,更多的還是瘆人……
小午雖像個少年模樣了,但終究還是個孩子,他半個身子隐在了青琉身後,可又架不住好奇,所以微微探出頭來打量着那黑影。
只見她從頭到腳都裹着厚厚的黑袍,袍角直拖到地上,半邊臉也隐在松垮的帽子裏,一只手垂下來,一只手縮在袖子裏。
青琉也盯着她,從那露出的半邊臉來看,她是個容貌不俗的女子,且身材纖瘦修長,這厚厚的黑袍穿在她身上也不難看。只是,左看右看,青琉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倒是身後的小午小聲地道:“姐姐,你看她的身體。我倒沒聽宗主說過這世上還有一半身子大一半身子小的人呢!”
經他這一提醒,青琉這才明白了那不對勁在哪裏,那女子左半側的袍子很是合身,但是右側的袍子則是空蕩蕩的。難怪只能看到她半邊臉和一只手,要是露出來的臉和手左右相差太大也怪吓人的。
黑衣女子被對面的人這樣打量着,絲毫不在意,她顯然對玉虬很感興趣,只是略瞥了一眼青琉便要向玉虬走去,不料就這一眼讓她驟然停住了腳步,仔細地打量着青琉,好奇地道:“你還沒死?”
“我、我……應該死了嗎?”青琉反問道。
黑衣女子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睛,片刻之後,她睜開眼,搖頭嘆道:“奇怪,我竟然完全不能知道你自那之後發生了什麽!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青琉被她問得莫名其妙,雖然很想問她是不是認錯了人,但是看玉虬又虛弱下去,便請求道:“前輩,玉虬她……”
不料黑衣女子不耐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無妨,她的劫難已經過去。那子顼不是替她歷了劫嗎?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天帝面前認罰了。”
玉虬滿臉震驚,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他……替我歷了劫?”她膽怯地問,并不是懼怕眼前這個一身煞氣的女子,而是怎麽會呢?他對她是那麽的不屑一顧。
黑衣女子點了下頭,身子微微動了動,不過始終是左側身子對着他們。“這次投胎轉世本該是你要經歷的,”她向着玉虬道,“你父王到底惦記着你,和族內商議,想出個讓你下凡歷劫的法子,可是他們不知道,正是這次歷劫,你才受了魔氣侵蝕化為螭,作亂人間。子顼得到了這個消息,去找司命,可是司命那個人,哼,你們也知道,他怎可能從司命那裏探出什麽消息來。于是,他來找我,問我該不該讓你歷這個劫。我就将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訴了他,包括你下凡後的身份和劫難。”
接下來的事情想也知道了,子顼搶在玉虬父王之前向天帝提出歷劫的要求,天庭的規矩,不能有超過兩個的神仙同時下凡歷劫。只是,他一定是費了許多的功夫,不然怎麽能保證一定能占了玉虬的身份,還有就是他能一直保留着記憶。
青琉聽了,心裏無限感慨,顏峥本該是玉虬……那樣高傲清冷的子顼,為了玉虬,竟然作出了這樣的犧牲。犯了這樣的大錯,不知道天帝會如何責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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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玉虬,她早已淚流滿面,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子顼于她而言是個虛無缥缈、遙不可及的存在,現在看來是她錯了。
黑衣女子看着悲喜交加的玉虬,冷峻的面上突然有了幾分動容,神思悠遠,再開口時,語氣也添了幾分柔和,“當時我問他,這不僅僅是失了幾分修為的事情,就憑那人的氣量,後果如何,誰也不知道。我以為他會就此作罷,不料他卻說,只要你能平安,他願意擔下所有。”
“你說你也不知道天帝會如何責罰子顼?”青琉問道。看起來這黑衣女子就有知命的本領,怎麽會不知道這事最終會如何呢?
黑衣女子道:“天下萬物皆有命,但是命并非是個定數,原定的命數一旦被幹擾,就是出現了變數。我能看穿原定的命,可是出了變數之後我也不能知道它的走向。比如你們,又比如……”她突然轉向青琉,“你!”
青琉愕然,又轉到她身上了。
黑衣女子看着青琉和玉虬,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便向着青琉道:“原來這一千年你一直待在天庭裏。”
青琉點頭,只聽她又輕輕地問:“可是你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她雖然盯着青琉,可目光卻散漫,顯然是沉在自己的思緒裏。突然,她回神,沖着青琉一笑,這意味不明的笑讓青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黑衣女子走向青琉,伸出如削蔥般的手指,指尖輕輕點在她的眉心。她的心咚咚地跳着,隐隐覺得一直困擾她的問題即将會有答案。果不其然,就在她感受到女子指尖一點溫熱的同時,腦中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風暴,一幅幅陌生又熟悉的畫面走馬燈似的閃過,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喚醒了她這一千年不曾有的記憶。
她這一世……她不僅僅有這一世……
黑衣女子将手指收回,好一會之後,青琉依舊茫然地盯着女子,一動也不動,誰也不知道她心裏是如何地翻天覆地。
“姐姐。”
“青琉。”
小午和玉虬同時喚她,她才稍稍回神,可依舊是呆呆的,心中憋了一口氣似的。
“怎麽了?”玉虬又問。
“啊?”青琉恍惚,待眼神聚焦到玉虬蒼白的臉上時,她才徹底醒過來,“沒什麽。”她勉強朝玉虬笑笑,如今玉虬面臨的是個不大不小的劫難,她的事情還是少講為妙。
“那你怎麽……”玉虬靠近她,壓低聲音問:“她剛才對你做了什麽?”
青琉故作輕松,“沒什麽,你快回天庭去吧。我還有些事不能陪你回去了。”
“可是……”
青琉擺擺手,笑道:“不用擔心,我要找一樣東西,找到我就回去。”說着,她催促起玉虬,“子顼不知現在受什麽樣的煎熬呢!現在你知道了他的心意,就沒什麽好顧忌的了,和他一起面對就好了。”見玉虬還有猶疑,她又補了一句:“我有君冢呢,你擔心什麽?”
玉虬想了下,雖然不知道她方才究竟怎麽了,不過看她這樣子是不打算讓自己摻和,況且,凡事有君冢就不怕,眼下還是回天庭更着急一些,便不再堅持。
青琉沖玉虬笑了笑,鄭重地道:“玉虬,我祝你和子顼早日成眷屬。”
玉虬畢竟和她一起厮混了千年,能感覺到她眼裏眉間的郁色,可是也知道她打定主意不讓自己參與的事情縱使留下來也沒用。不如回天庭将自己的事情了結了,那時萬一她當真遇到困難,自己才有餘地來幫她。
青琉眼見着玉虬走了才又面對着黑衣女子,“前輩,恕我無禮,原本你是要殺了我們的吧?為何現在又要放過我們?還告訴了我們這麽多事?”
黑衣女子輕哼了一聲,擡眼望着萬裏晴空,那遙不可及的所在是她幾千年來所有悲苦的源頭。她低頭環視着漫山的草,目光柔和慈愛,竟像是在看自己的骨肉一般。“你說得不錯,你們傷害了我的孩兒,我就該拿你們去祭她,正好你們幾個不是仙就是妖,精血倒是十分滋補呢!可是現在……”
“孩兒?”青琉滿心疑問。
黑衣女子伸手輕輕撫弄着草的黃花,那動作輕得不能再輕,就像是母親哄着孩兒入睡一般。“這些草便是我的孩兒……”她突然朝青琉招了招手,青琉過去,她指着右側空曠的袍子示意青琉細看。
青琉心裏惴惴的,湊過去往她被黑袍遮住的右臉看去。
“啊——”青琉連連後退,若不是小午在後面扶住她,她就跌倒在地了。
她看見了什麽啊?小午說那女子是左右身子不一般大,可是她看見的卻是沒有任何血肉的骨架,薄薄一層幹癟的皮覆在骨頭上,不光可怖,還叫人想吐。
女子漠然地站着,看起來絲毫不為青琉的反應所動,只是又将那耷拉下來的黑袍往左側拉了拉。
青琉眼裏全是搖曳舞動的草,妖冶詭異的黃花好像突然變成了張牙舞爪的魔鬼。剎那間,她明白了,向着那女子道:“你用你自己來養這些草?”
女子幽幽地道:“原本是偷些嬰孩的元神來養她,可是他派那些神仙追得我東躲西藏,先開始還能得手個幾次,後來根本連下手的機會都沒有了。沒有辦法,我只能靠自己來養她。”
青琉腦袋嗡嗡的,“你就是那只害了我的蠱雕?”她想起來那時她正在海草床上睡覺,一只蠱雕闖進來,告訴她蠱雕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存在,還讓她變成蠱雕的模樣,不然會被凡人燒死,所以才有了後來的誤會。
女子冷哼,“我本也不是蠱雕,再說,也不是我害的你。害你的是那北滄,是他不分青紅皂白誤解了你,任由那些神仙傷了你。”
青琉沉默了,她說得不錯,是北滄的誤解害了她,難怪一直以來他都對自己照顧有加,想來是因為心中有愧吧。
女子繼續道:“你的心本是上古五神神元的結魄,具有世間最強的降妖除魔的神力,只是這結魄須得有仙身養着,所以他費盡心思塑成個仙身,就是你。若是你受了致命的重創,必須要安安全全養個一千年才能複原如初,即使差一天、一個時辰都不行,仙身毀滅、結魄潰散是不可避免的結果。上一次神魔大戰是在近兩千年前,你受了重傷,他将你藏在深海裏,誰料不滿千年的時候你自己跑到了凡間……”她用僅剩的一只眼審視着青琉,半張臉寫滿疑惑,“你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