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玉虬下凡
君冢回來後,說什麽也不肯再帶青琉去大鹹山。他說她此番下界的目的是鸾鳥,如今鸾鳥已逝,她便該回天庭向天帝複命了。青琉不明白為何一向凡事以她為先的君冢态度會如此堅決,任她軟磨硬泡、威逼恐吓都不為所動。她受小午的啓發,假意答應了他,待他再一次出君山時讓小午帶着她去了大鹹山。
大鹹山四四方方,山上沒有任何草木,到處都是光禿禿的。因為長蛇見什麽就吞什麽,所以這裏也沒有其他生靈。青琉直接懷疑大鹹山就是被長蛇給吃禿的,所以現在看來,與它發不發狂也沒什麽區別。
正當青琉詫異此次沒有出現任何不适時候,一個碩大無比的身影繞過對面的山體向另一邊的山谷竄去。那個大家夥雖也是個蛇形大怪,但是比太華山的肥遺還要大上兩倍不止,全身竟還長滿了毛,吼聲如雷。青琉看得呆住,不光心裏發毛,喉間還像被髒物堵住,全身上下瘆得慌。
接着,一聲更渾厚洪亮的吼聲響徹了山谷,将長蛇的叫聲遮蓋。只見它身後銀光一閃,一條鱗甲生輝的白龍緊追不舍,威猛淩厲的吼聲引起陣陣烈風,對它造成了迅猛的攻勢。
北滄!青琉真正被震撼了,醜陋可怖的長蛇與威儀無雙的北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是……她的視線不自覺地後移,發現北滄身後還跟着一條體型稍小些的白龍,雖然氣勢也很強勁,但是比北滄卻是柔和了許多。它、它、它……沒有角!
玉虬……竟然是玉虬!青琉覺得自己血氣上湧,身子幾乎要站不穩。玉虬怎麽可以到這裏來?想也不用想,天帝再怎麽樣也不會派她下界來的。定是她知道了子顼在這裏對陣長蛇,怕他受傷害而毀了歷劫,所以才會私自下界來。
真是糊塗!青琉怒氣沖沖地望着玉虬。可是看着此時空中的情形,又顧不上生氣了,只恨自己什麽忙也幫不上。同孟槐的溫順不同,長蛇天生性情兇猛暴烈,如今又受魔氣所侵,原本就天生蠻力的它如今更是難以匹敵。眼下,就連北滄和玉虬聯手,似乎也并不占上風。
這時,玉虬又攻向長蛇,引得長蛇和她相鬥,北滄卻趁長蛇不注意繞到了它的後方,在它身後給了它重重一擊。它嘶吼着,長長的身軀因為這一擊造成的痛苦而扭成一團。突然,它盯着玉虬,眼中的憤怒化成團團火焰,幾乎要将她吞噬。只見它長尾一掃,轉而又一勾,就将玉虬牢牢纏住,接着一圈又一圈,越纏越緊,最後将玉虬的身軀纏了個結結實實。
青琉焦急地看着動彈不得的玉虬,她明白了長蛇已知自己無力回天,只是要将最後的怒和恨都撒在玉虬身上。也就是在這時,她也才知道長蛇真正厲害之處,只見它的根根長毛如鋼針般刺進了玉虬的身軀。随着那些長毛的刺入,玉虬原本銀白色的身軀漸漸變成了黃色。
青琉淚如雨下,她眼睜睜地看着玉虬連最後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低低地哀鳴了幾聲,直到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北滄化了仙身,給了長蛇最後一擊。它死了,和玉虬一起往下墜。它那具死氣的身軀終于從玉虬身上松開。北滄眼疾手快,施了法術托住玉虬,讓她緩緩落了地。
青琉只覺腳下綿軟,好似再怎麽努力奔跑都不能到達玉虬身邊。這樣茫然無措地跑了許久,她才終于看見躺在山谷裏奄奄一息的玉虬。子顼怔怔地跪在玉虬身側,眼中盡是痛楚,寬大的衣袖抖動得厲害。
青琉失聲痛哭,上前推了一把子顼,“都怪你!”她抹了把臉頰上的淚,大聲吼道。
随後趕來的小午拉了她一把,小聲提醒她:“姐姐,他現在是顏峥。”
青琉這才恢複了一點理智,是啊,他現在是顏峥,此番歷劫之後修為會更加精進,在天庭裏也會有更高的位置。她現在沖他發脾氣又有什麽意義呢?他是顏峥,什麽也不知道。不知道躺在他面前這個通體暗黃、氣息幾乎全無的巨龍是個仙子;不知道這個仙子全心全意愛慕了他一千多年;不知道她為了他不光觸犯了天條,現在還弄得不知生路幾何……
長蛇是個巨獸,身上的長毛比凡間人用來吃飯的筷子還粗些,所以現在,玉虬的身上布滿了一個個小洞。更糟糕的是,長蛇的毛一定是有什麽毒,才讓玉虬的身體出現了發黃發暗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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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子顼。”青琉止住淚,自嘲地說道。接着,她摸着玉虬的身體,将自己微弱的靈力輸入到玉虬體內。
熟料,那個僵硬、頹然的身影突然動了下,他緩緩地道:“你說得對,都怪我。”
青琉詫異地看向他,他怎麽……
沒等她開口,他繼續道:“我如今區區凡人,什麽也不能為她做。你跟她是最好的朋友,我請你務必把她帶到姑瑤山,那山上長着一種叫草的異草,這種草的果實可以救她。”
“你怎麽知道我跟她……不是,你還記得……不對,你不是投胎的麽?怎麽還保留了從前的記憶?”青琉語無倫次,一時間她要問的問題太多了。
子顼搖了搖頭,深深地看向玉虬,苦笑着道:“是我自作聰明,竟然還是害了她。”
青琉還想再問,但是心裏着急要去救玉虬,擡頭看北滄早已不知蹤跡,如此是指望不上他了,便問子顼:“我如今修為也低得很,該怎麽把她帶去姑瑤山呢?”
不等子顼回答,一旁的小午搶先道:“姐姐,我有件好東西。”他從袖中捏出一件小小的物件來放在手掌心。
青琉湊過去仔細看,才發現那是一朵淡粉色的荷花花苞,只有指甲蓋大小,不僅鮮豔妍麗,還很袖珍可愛。“這是什麽?”她問。
“這是産自小人國的荷花,可以把玉虬姐姐變得很小。而且她躺在裏面,荷花的花露還可以滋養她。這樣我們就可以帶她去姑瑤山啦!”
青琉也不問他是如何得到這寶貝的,直接用它把玉虬收進去,轉身就要走。見子顼呆呆地盯着她手裏的小小花苞,很是不舍的樣子,心裏一軟,加上已經知道了玉虬有救,心裏的氣也就消了大半,便道:“你放心,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找到草救玉虬的。你……”
“我會在天庭等她。”子顼又恢複了那副冷傲的樣子,撿起地上的長劍,堅定地道。
時間緊迫,青琉并未多想,向他道別後就和小午離開了。
小午天生就有很強的識路的本領,沒費多長時間便帶着青琉找到了姑瑤山。他們到了一片水澤邊,大大小小的綠洲散落在水中,将碧水分隔成小塊小塊的明鏡,加上壓得很低的霧氣,很有些攝人心魄的美。
擡眼看去,姑瑤山就盤踞在這水澤當中,山體并不險峻,是個低低地小土山,可是滿眼望去,整座山只有綠和黃兩種顏色。他們也不耽誤,越過水澤徑直上了山,這才發現從遠處看見的綠和黃其實是同一種植物的葉和花,而且,這座山上只長着這麽一種植物,再無其他。
原本青琉還擔憂在一座大山上找某種特定的草定有些難度,沒想到這裏漫山遍野竟只長着這一種草。她看着眼前蔚為大觀的草,驚詫之餘萬分欣喜,趕忙摘了些墜在黃色花瓣下的小果子,又将玉虬從荷花花苞中放出。正愁這果子是該直接喂給玉虬吃還是擠成汁水喂她的時候,只見那一顆顆小漿果自己就裂了口子,黃色的光暈向玉虬身上飛去,填補了她身上的千瘡百孔。
眼見着玉虬的身體正慢慢恢複原本的顏色,青琉又摘了好些果子,和小午坐下來慢慢等着她一點點好轉。
現下放松下來,就讓青琉有時間細細回想先前的事了,她蔫蔫地向着小午道:“子顼說,他會在天庭等着玉虬。他才弱冠之年,再怎麽說還得活個幾十年,怎麽就能趕在玉虬之前回天庭呢?”
小午瞥了她一眼,“你一定已經想到了,還非要來問我。我們走前,我看見他拿劍了,他一定是打算自戕了,不然肯定随我們一起來姑瑤山的。”
“自戕?!這可是自毀修為的!且不說上仙做不了,說不定還要再受輪回之苦的!”
“我猜他是為了回天庭救玉虬姐姐。哎?你不是說他無意于玉虬姐姐的麽?但是我看他那個樣子倒像是已經愛得死去活來了……”
“對呀!不應該呀!”青琉咕哝着,“你沒看到他在天庭裏的樣子,遇到玉虬都像是不認識。”
小午連連搖頭,嘆道:“眼睛最會騙人,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感情也最不能掩藏,總有露餡的時候,所以剛剛他就流露出來啦!”
青琉看向玉虬。玉虬已經醒來,似乎也聽到了他們方才的講話,微微扭動了下,恢複了仙身。她臉色很不好看,依舊站不穩的樣子,顯然很想靠在青琉身上,但是又很猶豫,小心地看着青琉的臉色。“我……”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青琉疼惜地上前抱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道:“你很勇敢。”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是青琉知道她落了淚。
就在她們想好好說說話的時候,小午望着滿眼的草,頗為憂心地道:“姐姐,這裏……你們不覺得這些花開得很詭異嗎?”他道出了自來時就生出的疑惑。
自到這裏來,青琉一直心系玉虬,自然沒有心腸注意這些,現在聽小午這麽說才細細地向四周看。這些草長得也太齊整了些,每一株都有葉、花、果,每一株的葉片、花朵、果實的數量也都一樣,像是一個模子裏脫出來的。而且,草的花色淡黃,按理,黃色的花會給人以素馨淡雅的感覺,可是這些黃色的花瓣顯得特別妖冶。
忽然,一抹黑影突然從他們身側穿過。他們趕緊相互靠攏。青琉将玉虬又摟緊了些。接着,那影子又在他們周圍閃了一下、兩下、三下……卻始終沒有現身,就像将他們看作是獵物,逗弄夠了才會下手。
過了許久,青琉将玉虬交于小午,自己上前行了大禮,恭敬地道:“敢問先輩是這裏的山神嗎?我等貿然來訪,實是形勢所逼,若有打攪,還望先輩諒解,我們這就走。”
“走!?”尖利的吼叫聲在山間回響,一聲聲不見減弱,刺得他們耳膜疼。
只見那黑影的移速越來越快,直到最後緊緊地繞着他們三人,形成一道黑幕。
一時間,他們覺得腳下的土地都搖晃起來,只能相互攙扶着勉強站立着。青琉閉上眼睛以緩解那黑影帶來的眩暈,強撐着大叫道:“我們真的是……為了救命才來的……因為我們的朋友……玉虬……”
陡然間,世界突然安靜下來,一切讓他們不适的叫聲和搖晃都消失了。那黑影也不見了,舉目四望,只有漫山遍野的草輕輕搖着,飒飒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