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Peace Brings~始于終焉~

第5章

第五章

Balin，用任何詞語來定義，肯定不會是“愚蠢”。

完全坦白地說，他是依魯伯和藍山理解能力最強的矮人。而且，更誠實地說，根本沒有人能和他匹敵。

他絕頂聰明，足以發現他年輕朋友的情況絕對不像看起來那麽簡單。過去的幾周已經有太多的例子，讓Balin質疑Bilbo可以在瑞文戴爾安逸生活的理由。那些精靈對他們的接納程度完全不同于之前他們冒險的時候。之前他們文雅禮貌——如果不考慮到他們以矮人的反應為樂的話，但是現在每天和他們打交道的時候都覺得背脊發涼。他能聽到他們的低聲的耳語，用他們自己的語言藏起讨論的內容，但是Balin小時候就學過精靈語以備不時之需，比如最終分辨敵我的時候。

過去的幾天，Balin發現沒有完全的敵人，當然瑞文戴爾的精靈也不會是矮人的朋友。

此刻他正坐在Bilbo房間正中的扶手椅裏，坐起來異常舒适。Balin回味着幾天裏逐漸露出的蛛絲馬跡，忽略掉王子吵鬧的大笑聲，矮人王子正在給紅着臉的哈比人和年輕的Ori講他那些俗麗的故事。

**********************

矮人隊伍到達的那天早上，Balin、Kili、Ori和Bilbo在客房的陽臺上一起分享了一頓豐盛的早餐，但是Balin不會天真地相信某位精靈女士會讓他們完全獨處。太陽已經從地平線上升起（Kili王子無法從沉睡中喚醒，直至黎明遠遠地把他抛在後面），隐密谷揭開面紗露出她美麗的面容，膩人的蔥綠樹木和明媚的閃亮河水，無一不諷刺着被冬季屏退的外界生靈。春天即将照拂中土大地，但是隐密谷勃勃的生機好像在言說她從未離開的事實。

盡管他也喜歡欣賞風景，但是Balin發現觀察他年輕的哈比人友人更有趣些。他們正在享用早餐，新出爐的餅幹還帶着尚未消退的溫熱，沾滿蜂蜜和果醬，豐盛的水果和蔬菜，還有熱茶。Kili理所當然還是吵鬧着要吃肉，那是矮人早餐的慣例，但是因為不合禮儀規範的行為被Bilbo飛了個眼刀，便立刻銷聲匿跡了。Kili在一邊撅着嘴生悶氣，用叉子戳着他的水果片，時不時向Ori扔一片，後者對Kili幼稚的行為視而不見。

Bilbo吃了很多餅幹和水果，但是Balin注意到他比普通哈比人吃得少，起碼比之前路途中Bilbo自己吃得要少。他穿着一件銀藍色寬松長外衣，搭配同色系的褲子，還像往常一樣光着毛毛腳。金色的長卷發被一條皮帶紮成一束垂在頸項邊。

Balin對他留長的頭發迸發出無比的好奇心，因為Bilbo以前堅定不移地保持短發，甚至都不能忍受它們超過眼睛的長度。也許是受到精靈的影響，他從沒見過哪個精靈的頭發不是過肩的長度。當然留着長發的哈比人看起來也很迷人。考慮到Bilbo臉上沒有胡子可以評論，那麽他飽滿濃密的頭發作為标準，回到依魯伯一定會受到女性矮人的追捧和仰慕，因為依魯伯矮人的頭發通常都是深色系的，比如黑色、紅色和深棕色。當然除了Fili，他是依魯伯唯一的金發矮人。

“Bilbo。”他開口打算詢問哈比人頭發的問題，但是随即意識到由一個成年矮人提出是非常不成熟的。他停下來，撫弄着胡子，決定換個別的問題。無論如何Kili一定會在某個場合問起的。

“到底是怎麽發生的，為什麽你會定居在精靈的地盤？我以為你幾個月前就該回到夏爾了，以前你一直都盼望着回……”

Bilbo轉過頭看着他，臉上帶着吃驚的表情，對突如其來的問題毫無準備。片刻之後他恢複過來，但是整個人都顯得極其僵硬。“Well，Gandalf和我本來打算在這休息幾天，但是Elrond大人和Arwen女士無論如何都勸我多留一陣子，冬季氣候嚴酷而且還有不可原諒的……”他的聲音突然切斷，雙手不經意地摩擦着椅子的皮扶手。他和Ori一起坐在一個安樂椅上，後者正和Kili激烈的争辯着第二天要忙些什麽。

“是啊，确實是這樣。”Balin意味深長地凝視着他，“那是唯一的原因嗎，小夥子？”

“不，當然還有別的原因，但是……那是主要原因。”看着他的微笑Balin皺起眉頭。“但是沒有一個是至關重要的，不是嗎？我現在在這裏，很可能要停留很長一段時間。”

“很長一段時間是多久，小夥子？”他在這個問題上表現的異常堅定固執，特別是在發現這個問題令哈比人多麽不舒服以後。他就是感覺到有什麽在那裏，某些遺失的細節。他理解為什麽Bilbo停留在瑞文戴爾，冬季惡劣的天氣是個原因，但是山谷裏以及整個往外界的通路都春意盎然。樹木在歡笑，花朵在盛放，所有的生物都從冬眠中蘇醒過來。路上沒有冰雪覆蓋，再也沒有危險了。而且現在Bilbo看起來完全沒有準備離開的打算。不，Balin知道，一定有別的原因。究竟是什麽，雖然他現在還無法領悟。

“Well，我……”Bilbo掙紮了一陣子，Balin發現他的哈比好友連停留多長時間都沒計算過。在Balin可以倔強地挖掘出更多信息以前，他們的私人談話被打斷了。

Ori看來對應對Kili的事情達到了極限，于是絕望地向Bilbo尋求援助，試圖擺脫煩人的王子。

“Baggins老爺，我可以給你編辮子嗎？你現在留的足夠長了。”

所有都人停了下來。Bilbo清楚地知道知道編辮子對矮人的意義。那象征着深厚的信任和友好，是家人和親密的友人間分享的重要儀式。他從未期望過能得到這份珍貴的禮物，尤其是Ori，但是他很榮幸能接受它，即使他的臉一直紅着。況且，Balin窮追不舍的盤問都要把他的神經折磨壞了。

“我的榮幸，Ori。”Bilbo熱情地微笑着。

Kili從Balin對面的扶手椅裏猛地站起來，臉上充滿氣憤和嫉妒。“什麽？”他質疑的喊聲在書房裏回蕩着。“Ori？為什麽是Ori？如果有人可以給Baggins老爺編辮子，那必須是我！”

“為什麽不能是我？”Ori喊道，不是和Kili争奪給Bilbo編辮子的權利，而是為Kili話裏暗示他沒有資格做這件事而争辯。

“得了吧，Ori。”Kili一臉屈尊降貴，“你才剛成年！我看瞎子都比你編的好！不，我才應該是第一個給Bilbo編辮子的矮人。而且他已經是我的家人了！他差點就是我叔叔，在——！”

屋子裏的每一個人都畏縮了一下。話剛脫口而出，Kili就意識到錯了，臉上一片灰白，他害怕地偷偷瞄着Bilbo。Ori盯着哈比人，好像看見了活死人一樣。每個人都倍加小心，盡量避免提到依魯伯的國王，但事實上那絕對無法真正回避。Balin小心地看着Bilbo，随時打算用別的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但是片刻後變得無需再擔心了。

Bilbo沉默了一會兒，本來他的臉還是面無表情，随即他搖了搖頭對Kili微笑起來。

“Bilbo，我……”Kili痛苦尴尬地想開口說些什麽。

“其實……我的頭發很多，男孩們。為什麽不分成兩份你們一起編呢？”他再次微笑起來，拍拍安樂椅上他旁邊的空位，如果不注意眼睛周圍緊繃的話，幾乎會以為他完全沒事了。

Kili和Ori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Bilbo，哈比人示意身邊的位置鼓勵兩人過去。他們緩慢的靠近他，像接近樹林裏易受驚吓的小鹿一樣小心。對此Bilbo不耐煩地呼了口氣，氣惱地瞪着兩人，但眼中藏不住被他們滑稽的表現逗樂的微弱閃光。

“我不是什麽纖弱的小笨蛋，不會因為提到Thorin Oakenshield就崩潰，男孩們。我敢肯定矮人以為自己是整個世界的核心，是每個人的全世界。自我意識比你們居住的孤山還要大，老天爺啊。”他大聲嘲笑着，呡了口茶。

他們放松下來，加快了動作，一人占據了他一邊的位置。松開他頭上的皮發帶，把他濃密的卷發分成份，期間還在不斷争吵着，因為Kili要強占比他應得的更多的量。

他們無憂無慮的争吵再次填滿寂靜的空間，将緊張尴尬一掃而空。Bilbo凝視着爐火，陷入陳靜之中，除了Kili過大的手勁使他時不時地皺皺眉外沒有任何動作。

Balin帶着疑問觀察着他，哈比人撫摸微微隆起小圓肚子的動作，讓他十分在意。

*********************

幾天以前另一個奇怪的現象發生了，那天他們和Bilbo還有瑞文戴爾的精靈們待在一起。

他們在向花園敞開的房間外廊小聚，Kili和Ori喧鬧打鬥着（準确的說是Kili在喧鬧嬉戲，Ori試着安然不恙地躲開），Balin和Bilbo坐在門廊入口邊的石階上，矮人嘴邊銜着煙鬥。視線裏沒有精靈，好像那些精靈總是積極地設法阻止三個矮人的任何行動。Balin理解精靈和矮人間相互厭惡的情感，但是看起來又比那些過去的偏見更極端。

代替其他的談資，Balin向Bilbo講述他作為國王的咨詢顧問時的各種見聞。當時他們正在讨論戴爾的進出口問題，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發生了。

“是的，我們需要從幽暗密林進口大量的貨物，但是兩個國王的會面還是極其容易失去控制的場面。”Balin嘆了口氣，回憶起Thranduil國王和Thorin國王那些充滿騷亂的貿易洽談會議，而真正在談條約的只有兩個人——Balin和Legolas王子，Thranduil的兒子。好幾次Balin都以為他們要離開談判桌直接殺到戰場上去，但是事實證明Legolas令人驚奇的外交手段比他父親強太多了。Fili在推動和平上也起了很大作用，通常他都對Thorin感情用事的建議表示中立态度，偶爾會提出一些切中要害的問題。

“我不明白為什麽精靈會制造那麽多烈性煙草，但是我想我會充滿期待，像幽暗密林那樣坐擁大量煙草并從中獲得巨額利潤。給你。”

Balin從他深紅色的外套裏掏出一個紮好的小包裹。他展開它，混合着煙草、藥草和香料的芳香飄散在空氣裏。他在石階上磕了磕煙鬥，從包裹裏小心拿出一小搓煙草，卷成球塞進金屬鬥裏。之前他在房間裏找到幾個小型點火器，現在拿出來點燃煙鬥鼓勵地遞給Bilbo。

哈比人伸出手，但是很快縮了回去，雙手握拳抵在膝蓋上，強忍着伸手接過煙鬥的沖動。

Balin充滿困惑，“Well，來吧，小夥子，不然就浪費了。”他又把煙鬥向Bilbo送了送，後者憋了一眼，但是最後還是堅定地搖着頭別開了視線。

“不，我……我以後不再吸煙了。”他簡短地說。

Balin不可置信地凝視着他，“什麽意思？你不再吸煙了？別廢話了，給，試試。”他抓過Bilbo的手，完全無視他的聲明硬把煙鬥塞在他手裏。

“不，不，我真的——我已經不吸了，有人說那對我的健康不好。”Bilbo說，試圖把煙鬥還給年長的矮人，絕對不能讓Arwen看見他拿着煙鬥，否則她會使活剮了他。

“年輕人，旅途中你每天至少吸一管。”他懷疑地挑起一邊濃密的白眉毛，“但是現在你突然在意起健康來了？”

“Well，我——”Bilbo四下環顧着尋找借口，突然他脫口而出，“精靈！”

“精靈怎麽了，小夥子？”Balin問道，眯着眼懷疑的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他們讨厭煙草。Arwen女士和Elrond大人，他們是治療師，所以他們特別不贊同，而且……而且我非常同意他們的觀點。”他堅定地點點頭，嘴卻因為顯而易見的不贊同皺在一起。

Balin的眉毛挑的更高了，他拿回煙鬥放在嘴裏，奢侈而綿長地吸了一口。再次睜開眼看向Bilbo，他發現哈比人別開了視線，雙手擺弄着衣服上松動的繩結。

“我很抱歉，小夥子。”他說，低沉的嗓音中盤旋着濃厚的興味。鼻子裏噴出一串濃密的白煙，“我不知道你竟然在戒煙，不介意我來點吧？”

“好像我說不你就能停下一樣。”Bilbo小聲地抱怨着，瞪了Balin一眼，矮人為此哈哈大笑起來。

“Bilbo！看這個！”Kili在庭院對面大喊道，他手裏握着他的弓，一支箭搭在弦上。

Bilbo驚慌失措地僵住了，“Kili，你要幹什麽？”

“我在給Ori展示什麽是精湛的弓術。”Kili咧着嘴大笑着，擡起弓，瞄準Bilbo旁邊的一點。哈比人看向左邊，發現石梯扶手上放着一只蘋果。他意識到Kili的目标，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Kili，等等，那太危險了！目标離我太近，我——”

“別廢話，Bilbo，我在更遠的距離上射中過更小的目标！你不信任我？”Kili發着牢騷，拉滿弓蓄勢待發。

“不！Kili，我堅決反對你……”Bilbo大喊着，但是為時已晚，箭離開弦破空而出。Kili沒有考慮到風速的影響，一陣風吹來，箭偏離了原本的軌跡。不幸的是，而且可以說脫不出俗套的戲碼，箭向着Bilbo的方向徑直飛去。Bilbo只來得及低下頭，雙臂緊緊地護住肚子。

四周鴉雀無聲，Bilbo睜開緊閉的雙眼，遲疑地召回感官，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但是依然擔心是否因為被箭驚吓的腦子短路，無法正确的判斷觸感，此刻他可能已經躺在草地上流血不止着快要死去了。

“我想娛樂時間結束了。”Arwen冷冷地說，漫步從庭院的拐角處走出來，一把美麗的手工木質長弓握在她手裏。毫無疑問，她對Kili異常憤怒。

Balin在Kili的箭被打歪的瞬間就僵住了，箭就落在緊靠着他左邊的樹上。一支古老的銀箭把Kili的木箭釘在樹上，從箭頭下面劈開整個碎成了兩半。Arwen神準地技藝擋住了那支箭，也幾乎帶走了Balin的呼吸。潛意識裏，Balin後知後覺地想到精靈女士一直在遠處觀察着他們。

Kili被精靈女士精湛的技藝震驚地啞口無言，Ori上前敲醒他，他才反應過來迅速沖上去扶着Bilbo從草地上爬起來。

“你還好嗎，Baggins老爺？”他飛快地問，棕色的大眼睛盛滿擔心。

Bilbo和藹地接受了他的幫助，而且毫不吝啬地感謝他，很快他的目光被疾馳而來的Arwen帶走。她溫柔地拉起他的手臂，安靜地帶着他離開，輕聲對着他的耳語了幾句。Bilbo的雙手還小心地護着肚子，一直沒有拿開。

Balin、Kili和Ori看着他們無聲地離開，彼此交換着困惑的眼神。

“怎麽回事，Balin？”Kili向年長的矮人尋求答案。

Balin沒有回答，精明的目光随着兩人消失在拐角處。

******************

Bilbo突然讨厭起煙草，總是不斷地撫摸他的肚子，精靈們對哈比人顯而易見的過度保護……不，Balin非常肯定自己不是那麽無知，他不可能不從這些現象推斷出更多，比如Bilbo看見香蕉就惡心的反應，還有他頻繁出入衛生間的次數，這些都是征兆。

Balin相信所有那麽古怪的事情只說明一件事，就是Bilbo Baggins懷孕了。Balin堅定地相信那絕對是Thorin Oakenshield的孩子，是別人的可能性簡直微乎其微。

哦，可憐的小夥子，Balin嘆了口氣，為他親愛朋友的運氣默默哀悼了一會。真是一團糟……

現在都說得通了，特別是瑞文戴爾精靈們對他們極其冷淡的态度。醫者父母心，Elrond之家必然會照顧這個年輕、勇敢、無比驚人的哈比人，他在懷着孕的時候被依魯伯抛棄，無形中變得孤苦無依。不但沒有從犧牲中得到一絲一毫的報酬，反倒被鄙視，漠不關心地放逐到凜冽的寒冬中。不管知道與否，他們都是包容這種醜惡的共犯，所以絕對有理由被讨厭和拒絕。

而且大部分是真實的，盡管我猜測還會有一個完全不同的真相，我們知道的事情……國王知道的事情。Balin疲憊地嘆息着。矮人喜愛孩子勝過世間的一切，即使是山之心也無法同成為父親的認知相提并論。或許那可以撼動他頭腦中龍病最後的影響……或許Bilbo可以留在依魯伯，當然是在國王卑躬屈膝地承認自己的錯誤以後。但是……

往事不可追。

但是未來……依然是可以改變的。

當他駕着馬車離開依魯伯的時候，Balin注意到他的國王變得越來越焦慮不安，總是避開衆人躲在自己的房間裏，大部分時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偶爾幾次， Balin早晨去國王的房間議事，都會看見Thorin站在卧室的陽臺上，眺望着遙遠的西方，越過迷霧山谷的方向。

Balin不知道矮人國王心裏都在想些什麽，但是他認識Thorin的時間足夠長到能看出他眼中的悔恨，還有渴望。

Balin看着年輕的哈比人，他裹在皮毛的毯子裏，頭靠着扶手椅的一邊把手，早就睡着了。他思前想後，盤算着所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或者依然在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