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來,這個人很可怕。】
抓緊機會他對蘇綠說了這麽一句,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說,但他害怕耗費對方的“法力”,所以只能憋着了。
緊接着,季白羽與夜飛雪再次戰了起來。
不過,即便是蘇綠這種不通武藝的人,也覺得這場戰鬥的結局是毋庸置疑的。
季白羽因為死去父親的突然出現而大大分神,而此刻的局面……還是後者給他争取來的。
而夜飛雪,既然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也就毫無顧忌了,或者陰暗點說,他還想拖個墊背的。
一個武功雖略強卻心有所牽,一個武功雖略若卻心無旁骛,結局自然顯而易見。
約小半個時辰後,結局分明,與她所想的分毫不差。
“啪啪啪……”
季尋鼓起了掌:“不愧是夜夢然的孩子,當真是極為出色。”而後又嘆息出聲,“可惜,再出色的人,活不久也是枉然。白羽,殺了他。”
季白羽握劍的手縮緊,不動:“父親,是我輸了。”
“那又如何?”季尋挑眉,回答說道,“不過一場小小的比試而已,輸了就輸了,又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呢?就結果而言,你将是唯一的贏家。”
“可是,父親……”
“婦人之仁。”季尋搖頭,“若今日我不在這裏,你早已喪了命。”
“……”
“去吧,殺了他,再将那些早已失去意識的武林人士殺一部分,放一部分。從今以後,你在江湖上的地位将再無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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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羽愣住:“……為什麽要殺那些人?”
季尋理所當然地回答說:“将那些武功格外好的、德高望重的、容易生出異心的人全部殺了,剩餘的人才好控制不是麽?他們會更加信任你、敬重你、依靠你,人心所向,武林也就盡在掌握,你是我的兒子,自然當君臨天下。”
“……我如果這樣做,”季白羽直視着多年未見的父親,一字一頓地說道,“與他又有什麽區別?”
“所以我說,你不如他。”季尋的目光中浮起一絲失望之色,“你從小就正直,長大後更是如此。可若想成為人上人,一味的正直是絕對不可以的。”随即,他的目光又柔軟了起來,“不過,你若是不想做,我替你做便是了。為籌劃此事,我耗費了無數心血,難道你想讓為父的一番苦功白費麽?”
“您的苦功……”
夜飛雪的臉上也浮現出驚訝之色,他神色莫名地注視着中年男子:“你說此事……是你籌劃?”
季尋看他一眼,笑着回答說:“不然,你以為你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二更
夜飛雪不可思議地說:“這裏明明是我六年前……”說到這裏,他神色又是一變,“難道說……”
季尋拊掌而笑:“不錯,你們夜家的人生性多疑,若不小心一些,又如何能讓你上鈎呢?”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可惜,你固然出色,比起你父親來說卻到底還缺了些江湖經驗,否則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不過,若不是确定夜夢然此人已死,他又怎麽會真的出手呢?
夜飛雪的眸色沉了下來。
哪怕一個普通人,得知自己多年來行事居然是受人引導,如同一只被餌料一點點誘入陷阱的獵物,都不會覺得舒服,更何況是一個秉性高傲的人。
“六年前,這裏珍藏的金銀珠寶與武功秘籍想必讓你快活了許久。”季尋随手從腰間抽出折扇,用扇脊敲打着掌心,“如今我向你收些利息,應該不過分吧?”
夜飛雪一字一頓問道:“你篤定了我會做今日之事?”
“不,誰能篤定呢?”季尋搖頭,“不過是賭一個可能性罷了。況且,”他擡頭看了眼鑲嵌在洞頂的明珠,微笑着回答說,“像這樣的餌料,我投了不止一個,哪怕這個你不上當,總有一個能讓你蠢蠢欲動。”他太了解夜家人的秉性了,得到這樣一個“寶地”,不設下計謀引武林公道入甕才叫怪事。
只是……
“我倒沒想到,你居然看上了我兒子的未婚妻。”
“……”
提到此,季白羽的眼中閃起光彩:“父親,您知道遲遲在哪裏?”
季尋搖頭:“我不知道。”
“……”季白羽又問,“那麽,當年真的是魔教殺死了宋伯伯一家嗎?”
季尋挑眉,居然再次搖頭:“當然不是。”
聆聽着談話的蘇綠突然覺得心跳得厲害,這情緒當然不是屬于她自己的。
她嘆了口氣,在心中說:“你給我冷靜些。”如果死于心跳加速,那也太憋屈了吧?
“……對、對不起。”
“什麽?”聽到這樣的消息,季白羽不由地驚訝異常,“可是當年魔教明明……”
“出現在宋家附近?”季尋理所當然地回答說,“是我引去的。”
“……您為什麽要這麽做。”
“自然是為了勸說宋家離開。”
“離開?”
“沒錯,如若他們不離開,我又如何他家中的秘寶藏在哪裏呢?”
“……”季白羽心中浮起些許不好的預感,他想,自己已經不想再問下去了。
可話題進行到這個地步,似乎不是他不想聽就可以不聽的。
季尋明顯已經湧起了談興,他拿起扇子輕輕地敲了下自己的額頭,似乎在回憶着什麽:“該從哪裏說起呢?”
“我很想知道,你與我爹到底有何淵源。”夜飛雪突然說道。因為他心中非常疑惑不解,為什麽父親在季尋死前就篤定他活不長,而他又為什麽活了下來。
“我與他……”不知是不是錯覺,季白羽覺得父親說這句話時神色微黯,“曾是至交好友,可惜……當年的事情不提也罷。”
夜飛雪:“……”他确定了,這人就是故意讓他不痛快。
“當年因為某些事情,我決心帶着羽兒隐居,而鄰居恰好就是宋家。”季尋看向自家兒子,“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們兩家成了通家之好,并且……你與宋家的獨生女遲遲還訂了婚。可惜,”他嘆了口氣,微微搖頭,“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宋伯伯做了什麽對不起父親你的事?”
“那倒也不是。”季尋用扇子托了托下巴,“關系越加親密後,我意外得知一事,宋家有一秘寶,據說有起死回生之能,治療內傷更是有奇效。我當年之所以隐居,是因為練功出了岔子,對于此事,宋家人也是知情的。說出此等秘密,還讓你與他家獨生女訂婚,我對他家可以說是仁至義盡,然而……呵呵,這等事情,居然還是宋之華酒後才無意中對我說出的。”
“……”
“之後,我數次放下顏面,明裏暗地向宋之華讨要,卻都被回絕了。”
“……”季白羽聽着自家父親越加低沉的聲線,只覺得心中悚然至極,“父親你……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季尋笑,“既然他們不給我,那我也只好親自去取了。”
“所以你故意傳出宋家有秘籍的消息将魔教引去?”
“沒錯。如若是夜夢然想必不會輕易上當,可我知道,當時他正在閉關。而那群平日裏習慣聽他號令的蠢蛋毫無判斷力,聽說這件事後便急吼吼地沖去了宋家,想着取到秘籍以取悅他。”
“……”
“當時的情形已然萬分緊急,我勸說宋家與我一起遷走,宋之華也答應了。當夜,他打開了家中的藏寶之地。”說到這裏,季尋呵呵地笑出聲來,“你們不如猜猜看,他把東西藏在哪裏。”
季白羽別過頭,一言不發。
慕秋華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
夜飛雪倒是思索了片刻,而後回答說:“之前你恐怕已查探再三,再秘密的地方想必也逃不過你的視線,這麽說……藏東西的地方反其道而行之,極為尋常?”
“哈哈哈哈,不錯。”季尋贊許地點頭,“正是如此,那藏寶之地,居然就在客廳的椅子之中,而且,就是我平時經常坐的那把。我是做夢也想不到,宋之華居然将它藏在那裏,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原來就在觸手可及之地。”
“接下來,發生了意外?”
“聰明。”失蹤多年的季家家長接着說道,“我本意只是想取走東西,并引來幾個魔教之人胡亂厮殺一番,而後再放把火。”
“烈焰之中,任何東西都是會焚盡的。”
“不錯,可惜,事到臨頭卻出了岔子。宋之華诘問我為何如此做,解釋推搡之間,我一個不留神就要了他的命。”說到這裏,季尋露出惋惜的神色,“他是個好朋友,可惜……太脆弱。而後,更巧的事情發生了,宋之華的妻子闖了進來……”
“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
“呵呵。”
“……居然是你?”驚駭到了極點的季白羽踉跄後退了幾步,手抖之下幾乎握不住劍,“父親你居然……”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家才是宋家真正的仇人,那他這麽多年來的努力……究竟是在做些什麽?一場笑話嗎?
“不能說是我。”季尋搖頭,“之後魔教的人趕來,我也懶得再收拾殘局,便看着他們将宋家上上下下屠了個幹幹淨淨。”
“所以你剛才說,”夜飛雪低笑出聲,“不是魔教殺死了宋之華一家,而是你與魔教聯手做的麽?”
“差不多吧。”季尋玩弄着手中的扇子,“不過,說是一家恐怕也是不對的,畢竟,宋遲遲不是逃了出來麽?并且很巧合的,入了你魔教,更是成為了你的預備貼身侍女,當真是時也命也。”
夜飛雪一點也不奇怪對方知道這件事,因為若是他想設下陷阱,也必然會将獵物的習性研究地格外透徹。
而現在,他也知道為什麽父親口中早已死去的季尋為什麽一直活到了今天,原因必然是宋家的秘寶。
“為什麽……”
“嗯?”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季白羽舉起手中的劍,卻不知道究竟該指向誰。夜飛雪嗎?是,魔教的确殺了宋家的人,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他的父親……而他又真的能對死而複生的親生父親下手嗎?這種事情……
“一個劍客,手抖成這樣,該如何殺人呢?”季尋看着自家兒子,無奈地搖頭,“你若真殺了我,我只會覺得欣慰,因為從今而後你将再無牽絆,自然能走得更高更遠。可惜,你做不到。”
“……”
“我若不去奪寶,就活不到今日,若是活不到今日……你也已經死在夜家小子的手上了。”
“呵……呵呵……”季白羽驀然笑出聲來,“所以,一切的錯在我?”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啊,如若沒有他,父親又怎會通過聯姻與宋家成為通家之好,又怎會得知秘寶的訊息,又怎會……
“你這又是何必,區區一個女人而已。”季尋皺起眉頭,心中對于兒子的“優柔寡斷”顯然有些不滿,“待你站在衆人之上,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手?又何必執着于一個早已心有所屬的女人呢。”
“……”
“莫非,你還想替別人養孩子?”
“……”
【看來季爹是深切地懂得接盤俠的含義啊……不知道當年接過沒。】時辰忍不住插嘴。
蘇綠:“……”算她拜托了,別總在氣氛嚴肅的時候說出這種坑爹的話好嗎?所謂的凝重感完全蕩然無存了。
與他人不同,季白羽從父親的話語中讀出了危險之意,他立刻說道:“遲遲今日不在這裏,而且她一直以為一切事情都是魔教所為,我從今以後不會再去找她,所以……”
“傻孩子啊……”季尋用扇子點了點季白羽,“這世上就從沒有什麽永遠的秘密,只要做了,就一定會被人知道。”說着,他看向慕秋華,“你說是吧,慕秋華慕公子。”
慕秋華:“……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是麽?”季尋挑眉,“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根本不會撒謊。”
慕秋華:“……”有,而且不止一個。
季尋說完這話後,不再搭理他,只擡起頭,沖蘇綠所在的方向喊道:“上面的客人,你是想自己下來,還是我親自去請?”
☆、78 他真的該吃藥+病急亂投醫
一更
季尋再次開口間,語驚四座。
連蘇綠都有些驚到,正常情況下,在用了隐身加化石之後,應該沒人能發現她的蹤跡才對。而後她就恍然,這大概又是……豬隊友的錯!
“上面有人?”
“不錯,否則這位慕公子之前怎麽會朝上看了那麽一眼呢?”
“……那是我眼睛抽筋!”
“……”
為了打掩護,慕秋華別說面子,裏子都快不要了。
不過蘇綠知道,依照季尋表現出的“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性格,哪怕這裏真沒有人,他恐怕也會“啪啪啪”地拍上十幾個巴掌,直到放心為止。
更何況……
“我有些話想對季伯……那個人說。”池秋雨如此說道。
“你确定?”
“……嗯。”
蘇綠深切地覺得,池秋雨這妹子真是個苦逼孩子。
背叛了未婚夫投入教主的懷抱,結果意外地發現對方可能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好不容易決定忘記後者,一切重新開始,結果前者居然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早知如此,倒不如不來這裏求一個答案,至少不會到這樣一個絕望的境地。
“我不後悔。”池妹子突然再次說道,“如果心中的疑惑沒有解開,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而今天……哪怕是死,至少我也可以安心地上路。”
蘇綠挑了下眉,死,肯定是不至于的。或者說,真P起來,還不知道死的人究竟是誰呢。
話又說回來,雖然她打心眼裏一直不太喜歡這妹子,但不得不說,在這個問題上她們做出了一樣的選擇——寧做明白鬼,不做糊塗人。
【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頭~】
【……吵死了。】
【咳咳,我這不是給你配音麽。覺得不夠嚴肅麽?那我換個。】某人的聲音瞬間變得低沉而一本正經,肉麻兮兮地說道——
【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一直守候在你身邊,至死不悔。】
【嗯,去死吧。】
【……】QAQ妹子,你敢按照劇本來一次麽……
說話間,蘇綠已經撤去了隐身術和化石魔法,出現在了洞口邊,她低頭俯視着衆人,突然對慕秋華伸出手,說道:“那個誰,過來幫把手。”
“啊?”神醫大人一呆,正想問啥事,就見那站在高處的女子突然一縱身就跳了下來,“咦???”
他連忙伸出雙手沖過去!
接……
接……
接住了!
雙手穩穩地托着女子,慕秋華有種淚流滿面的沖動:“你是想吓死我嗎?”萬一沒接住,這可是一屍兩命啊……“你小心……”青年本來是想說“小心肚子”的,但又怕其他人因此而推斷出她就是“宋遲遲”,所以連忙咽下了之後的話語。
初次做孕婦,蘇綠真的完全沒真實感,不過倒不至于忽略這一事實。實際上,就算慕秋華真沒接住她,池秋雨的身體也絕不會有事,孩子也更是如此。
蘇綠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這不是沒死麽?好了,把我放下來。”
慕秋華:“……”他認命地彎下腰,把女子穩穩地放在了地上。而心中則在不斷地懷疑着——池姑娘真的懷孕了嗎?真的懷孕了嗎?真懷孕會這樣嗎?
好想……給·她·把·脈!
蘇綠現在的臉,對于其他人來說自然是很陌生的。
不過,在場的沒有幾個是笨蛋,所以很快就識破了她的身份。
“小遲?”出口的是季尋,他微眯起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番蘇綠,笑着說,“多年未見,你倒變成大姑娘了。”
蘇綠同樣勾起嘴角,很不客氣地說道:“多年未見,你倒變成糟老頭了。”
季尋:“……”
季白羽:“……”
不得不說,幾乎只認為池秋雨的父子倆被噎住了。
而比起池秋雨,認識蘇綠更多的夜飛雪卻笑了起來,經常性被她鄙視的他如今看到別人被她鄙視,心中就一個詞——痛快!
回過神來的季尋嘆氣:“女大十八變,你真是潑辣了不少。”
而後只見……
池秋雨就跟神經病一樣,臉上“簌簌”地留下了眼淚:“季伯伯,我父母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狠心?”
季尋:“……”
季白羽:“……”
夜飛雪:“……”
前兩人也就算了,最後一人的笑容戛然而止,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似的,非常之不酷拽,好在現在沒人在意他。
慕秋華默默扭頭,暗示自己: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
當然,蘇綠真沒想故意刺激人,只是把身體暫時還給了池秋雨本人而已。而她本人則回到空間中,與某人肩并肩繼續關注着緊張的場面。
“季……你可知道,我父親原本已經向把秘寶交給你了。”
“……哦?”季尋神色不變。
“那一日,他帶我去書房,問我說‘家中有件寶物,原本是想留給你的。可如今,父親有朋友更需要這件寶物,遲遲,你以為當如何’,我當時什麽也不懂,只問他那朋友是誰,他說是你,我便欣然地答應了。而後父親說,想在六月十四——也就是幾年前你搬來那天,将這件寶物親手贈與你。”
“哦。”
“卻沒想到,你居然……”
“那還真是可惜。”
池秋雨深吸了口氣:“你想說的只有這個?”
“唔……”季尋用扇脊敲了敲額頭,恍然大悟地說,“是我耐性不夠?”
“你……”
“事已至此,再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季家家長攤手,“你的父母親即便是被我錯殺,莫非還能活回來?內疚慚愧痛苦,也只不過會讓我自身不自在,我又何必如此?”
“……”
“只是,可惜了。”
“……什麽?”
“原本看在白羽的面子上,我想放你一命,只去掉你腹中的孩子便作罷,現在看來,一個心懷恨意的你也是不能留了。”
“父親,”季白羽神色大變,他下意識就攔在了自己看得最親最重的二人之間,“不要。”
“婦人之仁。”季尋第二次如此評價自家孩子,而後直接越過他走上前去,“既然你下不了手,我便替你做吧。”
慕秋華張開雙臂,一把攔在了池秋雨的面前,活像一只面對老鷹的老母雞:“不許你動她。”
透過光屏看着這一幕的蘇綠:“……”她覺得自己已經看到這個戰五渣被一巴掌拍飛的命運了。
“你說他能飛多遠?能破鉛球世界紀錄不?”時辰這家夥真的挺不厚道。
“我還是回去吧。”
就在蘇綠準備回去并親自動手時,季白羽做出了出人意料的舉動,他居然擡起手中的劍,架在了自己父親的肩頭。
季尋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問道:“你想殺我?”
“父親,不要再繼續上前了,否則……”
“你想殺我?”
“……宋家被滅門後,我站在廢墟中,曾經向天立誓,有朝一日,勢必要手刃兇手,為他們報仇。”
“所以,你想殺我?”
中年男子一邊重複着問題,一邊輕輕撩起自己披肩的黑發,用雙指将那柄劍挪到緊貼着自己的脖子的位置,“子女都是父母的債,若是你想向我讨債,我自然不會反抗。”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陳述着“你是天下唯一殺得了我的人”的意味,“想動手,就動吧。我方才說的絕不是假話,你若真殺了我,我只會覺得欣慰,因為從今而後你将再無牽絆。”
“……”沉默片刻後,季白羽苦笑當場,“你畢竟是我的親身父親,我又怎麽可能下得了手?而我若是能殺死你,今後又有誰無法下手?”無論怎麽選,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必然會變成他絕對不想變成的哪一種人,與其這樣,倒不如……他沉沉嘆息了聲,收回手中的劍,“父親,罷手吧。”若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那麽……
季尋神色一變,連忙轉過身:“你……”
可惜,已經太遲了。
季白羽早已橫劍于項,沒有一絲猶豫地抹了下去。
殷紅的鮮血霎時如風中紅梅般飛濺了出來。
“白羽!”一直鎮定自若的季尋終于神色大變,他沖上去一把接住季白羽,後者的手重重垂落,劍柄滑落,兵器墜地間,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響聲。
夜飛雪抓住機會,驀然飛身而上,兩邊長袖微振間畫出一把匕首,準确地自背後分別刺入了季尋的左右後胸處,他可沒有忘記季白羽心髒的奇異之處。
然而,匕首只刺入了小半寸,便不能再進分毫。
“給我滾!!!”
随着季尋的一聲怒吼,夜飛雪被拍地倒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
而那兩柄匕首也分別落在了地上,又發出兩聲清脆之響。
這樣的傷勢雖沒有性命之憂,鮮血卻依舊順着傷口汩汩流出,季尋卻沒有任何心力在意這種事,他只用手一把捂住兒子脖間的傷口:“白羽……你為何要這樣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最最讓他驕傲的兒子,可現如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該離開,如若一直跟在他身邊,這孩子的性格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季白羽動了動唇,因為喉管的傷,他幾乎再說不出完整的話:“父……親……親……罷……罷……手……”
“……”
“父……”
季尋紅着眼,突然喊道:“白羽,我對天發誓,你今日若是死了,我便殺掉他們所有人給你陪葬!”病急亂投醫莫過于此,即便做了再多的錯事,他也是一個父親,一個将自己孩子放在第一位的父親。
季白羽:“……”
時辰先森摸着下巴評價說:“他有點腦殘啊,這樣反倒會使得他的兒子死不瞑目吧?”
二更
蘇綠很無語。
雖然是事實,但這種事實說出來除了讓人炯炯有神外還有什麽效果?而且,說到底,季白羽此人倒真算得上正人君子,就這麽死了……倒委實有些可惜。
不過,他畢竟是池秋雨的仇人之子,具體如何,還是要看她。
“若是他不死呢?”就在此時,池秋雨突然開口。
季尋回過頭,沒有看她,卻看向了慕秋華,眼中閃動着莫名的神采:“若是不死,我便是任由你們處置又如何?”
慕秋華微微搖頭:“傷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救了。”他是大夫,不會為了活下去而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是麽。”季尋輕笑了一聲,“那麽,便從你死起罷。”
池秋雨喊道:“等下!”
“有什麽可等的呢?他都做不到,莫非你做得到麽?”季尋冷笑,“而且,你真以為他是無辜之人?我得到秘寶後,幫我配藥的人,便是他的大師兄;當年帶着人殺光宋家并最終被夜夢然處死的魔教左護法,也曾被他的師傅救過。今日我為你報仇,你該謝我才是。”
傷心、失望與憤怒交織下的中年男子,已經失去了理智,開始口不擇言。
慕秋華:“……”
池秋雨:“……”
時辰先森評價:“這妹子……點真背啊。”認識的人幾乎都和仇人有關系,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達到的境地。
而蘇綠卻沒空聽他吐槽了,因為,季尋已經擡起手掌,朝慕秋華一點也不打折扣地拍了過去。
這一剎那,慕秋華幾乎已經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這種味道,他在許多病人的身上都嗅到過——與其說是某種真實存在的味道,倒不如說是一種感覺,一種讓人渾身發寒卻無可奈何的感覺……
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
卻到底還是被救了。
慕秋華依舊感覺到了寒氣,卻并不是記憶中的,而是……
青年猛地睜開雙眸,而後近乎驚愕地發現,一面冰制的障壁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站在他身旁的女子,正緩緩放下平舉着的手。
“池……池姑娘?”
“終于舍得睜眼了?”
“……你又正常了麽。”QAQ剛才池姑娘突然變得不像池姑娘,吓死人了……
蘇綠抽搐了下嘴角:“……”敢情他把她當成神經病了麽?
不過,這其實挺正常。他與池秋雨之間的反差,足以讓所有人喂她吃藥,而且不會變得萌萌噠。
“這是什麽?”掌風在冰壁上消散的季尋愕然無比,即便該去與精神科醫生聊天如他,對于這明顯超越了常理的事物依舊是一時之間難以理解并接受。
蘇綠沒有開口,因為精神力的突出、時辰的幫助和自身的練習,許多初級魔法她都是可以瞬發的。當然,這并非是因為她追求效率,而是因為——她覺得念出咒語并且喊出魔法的名字很傻。
而魔法師之所以誦讀咒文,是依靠那神秘的文字來提高自身體內的魔力與天地間元素的共鳴,從而更好地用前者引導出後者的力量,由此可見,這并非不可省略。蘇綠精神力自不必說,身體素質通過位面空間及時辰教給她的那套煉體術改造後,可以說變得相當好,用魔法師的術語說就是——元素親和力很高。
所以在對某種魔法熟練的情況下,做到現在這樣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蘇綠沒接他的話茬,只輕彈了下手指,又是十幾面冰壁豎了起來,結結實實地将兩人圈在了中央。
沒辦法,面對這些嘴裏都能突出飛镖的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武林高手”(其實她真沒資格這麽說別人),還是這樣比較有安全感。
慕秋華露出“0皿0”的臉,目瞪口呆地摸着這些透明的牆壁,而後輕嘶了聲收回手:“真是冰的。”
“你該慶幸我用的不是火牆,否則你師傅一定很喜歡你。”因為他那只爪子已經變成碳烤豬蹄了。
不知為何完全明白了潛臺詞的青年:“……”他正無語,突然對上了教主的目光,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尴尬,連忙別過頭去。看,對方“破破爛爛”地趴倒在地,他在這裏好好地站着,還東摸西摸……這個……那個……
如果慕秋華讀過現在的小說,那麽八成能明白現在他的情況大概就叫做“小三上位,愧對原配”。
立于冰牆內,蘇綠冷眼看着季尋:“你剛才說的話可當真?”
“剛才……”這位外表看起來僅是中年的男子眼睛一亮,其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火光,“你能救羽兒?”
“可以試試。”反正再差……能差到哪裏去呢?
說到底,她對于季白羽的印象并不算差,尤其與他爹比起來,此人絕對是小天使。而且,既然池秋雨都如此大方地問她是否能救人,她稍微努力把也沒什麽不行的。
說話間,蘇綠漂浮了起來。
風系的羽浮魔法可以輕松地幫助人做到這一點,到達一定的高度後,她使用出了“法師之手”,只見一只近乎透明、散發着淡淡白光的巨大手掌出現在了季尋的身邊:“把他放上來。”
季尋毫不猶豫地這麽做了。
他的想法和蘇綠是一樣的,反正都這樣了,再糟糕能糟糕到哪裏去呢?
借助着法師之手,季白羽被平穩地運到了冰牆之中。
在他落地的瞬間,蘇綠非常之不“憐香惜玉”的給他戴上了手铐和腳铐,土系魔法,它——值得信賴。順帶掰開季白羽的嘴巴檢查了下,發現裏面沒有藏着傳說中的“暗器發射器”才放下了心。
慕秋華好奇地看着她動作:“池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嗯,看看牙口。”
慕秋華:“……”她以為這是在相馬或者相驢嗎?如果這是其他大夫,他早就指着大喊“庸醫”了,不過這位……他真的不敢……QAQ
他不得不暫時忘記這個“愚蠢”的問題,轉而再次問道:“咳,那你打算怎麽做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啊?”喂!這樣真的沒問題麽?
“你是大夫,我又不是。”
慕秋華:“……”有、有點想死……
可憐的季尋目眦盡裂,“被騙了……被騙了……”的聲音回響在心中。
而後,他就看見那可惡的女子口中念念有詞,不知道究竟再說些什麽,緊接着,她的手中居然出現了一團白光,并将其接近了自家兒子的脖項。季尋也不在意寒冷,直接就撲到了冰壁之上,仔細地觀看着,而後只見,原本不斷流出的血居然漸漸止住了。
蘇綠其實也是沒辦法,各種魔法中,她最不感興趣的就是治愈類,用游戲術語說就是——她天生沒有一顆“胸一甩,奶四海”的奶媽心。
就連現在使用的這個,也是臨時抱佛腳,否則怎麽可能需要念咒語。
“愣着做什麽?把把脈。”
“啊?哦。”慕秋華連忙伸出手抓住季白羽被束縛住的手腕,集中精神切脈。片刻後,他肯定地說,“有效。”原本他以為季公子必死無疑,但現在已然有了一線生機。
蘇綠點了點頭,繼續使用着魔法,與此同時,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