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資格插嘴?”
鷹鈎鼻連忙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屬……小的知錯,求主人責罰。”
“好了。”慕秋華此人不愧是大夫,最是心軟不過,他看向榻上的男子,“我為人看病時最需靜心,麻煩公子還是讓他出去吧。”
事實上,慕秋華之前對蘇綠說的話還真不是謊言。一路朝着“魅惑狂狷酷拽帥”狂奔的教主果然給了他幾分面子,沖鷹鈎鼻動了動手指:“既然慕先生開口了,就饒你一條狗命,自己滾下去領罰吧。”
“是,多謝主人,多謝慕先生。”鷹鈎鼻說完,真的是滾了出去。
而慕秋華也從一旁的桌上拿起自己的藥箱,走到了塌邊,輕聲對宋凝霜說:“麻煩這位姑娘讓一讓。”
“啊?哦……哦!”宋凝霜連滾帶爬地讓開,剛才的事情讓她看到了希望,如若這位公子肯出手,她也許能逃過一劫。只是……她轉頭看向池秋雨,心中暗想:她的運氣倒真不錯。離開教中還能遇上這樣厲害的人。
教主倒還沒忘蘇綠點了點頭:“池姑娘請自便。”不過這話聽在後者耳中,總覺得像在說——請洗幹淨脖子。不過反正對她也沒什麽威懾力,就當沒聽到吧。
有些無聊的蘇綠左右看了看,突然聽到一陣輕聲,扭頭間,她發現某狗居然用爪子推着一只凳子到了她身邊。
【妹子,站着多累啊。坐!】
她于是坐下。
再次品嘗了意外滋味的教主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宋凝霜則驚訝地瞪大眼眸,池秋雨到底是在哪裏養成的這麽大的膽子?
而後,更讓人們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那只大黃狗再次走到了桌邊,跳上板凳,伸出那只完好無損的爪子,将一直裝着糕點的盤子居然扒拉到了自己面前,而後……叼上,跳下椅子走回了“主人”的身邊。
【妹子,請你吃。】甩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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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綠接過盤子,發現裏面裝的正是她在馬車上時下最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這家夥眼神倒是不錯。
“姑娘倒是養了條好狗。”教主突然開口說道。
“還可以。”蘇綠回答說,“就是饞得很。”她舉起盤子,詢問道,“能吃吧?”
教主笑:“我若是說不行呢?”
“哦。”蘇綠将盤子放到了某狗的面前,“送回去吧。”這家夥到底是神經病還是沒文化,懂不懂“自便”是什麽意思?
某狗扭過頭懶洋洋地看了榻上的男子一眼,突然伸出爪子,一巴掌就把盤子給打翻在地。
“啊!”宋凝霜下意識輕呼出聲,而後連忙捂住嘴。
“抱歉,它平日裏就有些不太聽話。”蘇綠摸了摸某人的狗頭,亦笑着說,“想必公子不會和它計較吧?”
“我若是說會呢?”
“我回去之後,一定對它嚴加管教。至于這盤糕點,”蘇綠想了想,從袖中摸出一個錢袋,倒出一把銅板,一只只地數着,“不知價值幾何?”
教主:“……”他抽搐了下嘴角,“不必了,我當然不會與一條狗計較,只是與姑娘開個玩笑罷了。”
“原來如此。”蘇綠點了點頭,将銅板裝回錢袋,再将後者塞回袖中。
與此同時,慕秋華的診斷似乎也終于有結果了。
“公子這是中了毒。”他肯定地說,“這毒有些奇怪,毒性發作時只會讓人覺得寒冷無比,卻對身體無害,只是……”
“先生但說無妨。”
“似乎對頭腦有些傷害。”
“正是如此。”教主淺笑着說,“實際上,一月前發生的事情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再這樣下去,一周前,昨天,甚至一刻鐘前的事情我都會忘記,到最後,恐怕連自身是誰都不會再記得。”
【這毒……】
【你知道?】
【不就是傳說中的腦殘片麽?】
【……】雖然這話有些讓人無語,但還真有點像。而且,一個腦袋空空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教主,反倒讓人挺期待。這種情緒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幸災樂禍”。
慕秋華皺眉:“敢問公子是在哪裏中的毒?”
“前段日子家中刺客來訪,我以手接刃時不慎被傷。”
“可知毒藥來源?”
“不知。”
“兇器可在?”
“在。”教主擡起手指着榻上的小幾,“包裹中便是,先生看時最好戴上一旁的天蠶絲手套。”
慕秋華點頭,戴上手套後打開包裹,小心地拿起那約有兩寸長的小半截斷刃,仔細觀察着,又小心地嗅了嗅。而後走到另一側的桌邊,打開藥箱,拿出各種物品開始仔細檢查了起來。
剩餘的三人互看了一眼。
宋凝霜突然跪倒在地,低聲哀求:“主人,饒命……”她從不知道他中了毒,而且相信教中的其餘人也不知道。但從知道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他已經決定殺死她,否則說出秘密時也不會毫不避諱她的存在。
“噓。”男子伸出一根手指壓上形狀完美的唇部,溫柔地說,“若是吵到了慕先生,你現在就要死。”
“……”
說話間,教主眼角掃過蘇綠,其中不乏警告與些許殺意。
後者權當沒看到,直接給無視掉了。
這反倒另前者覺得有趣:“姑娘似乎對在下心有不滿?”
“沒有。”
“那為何總是不願直視在下?”
蘇綠挑了下眉,不想搭理,結果這個即将變成腦殘的小子還主動上門找茬?她的心情已經開始不美妙,于是笑得很和藹:“我隐約記得公子不姓錢?”
教主:“……”他姓什麽她不知道嗎?雖然如此,但他依舊回答說,“是這樣。”
“公子長得也不像錢。”
“……”
“既然如此,我看你做什麽?”
“姑娘是對在下的長相不滿?”
“非也,非也。”蘇綠搖頭,“公子的相貌自然是極好的,”她冒出一句甄嬛娘娘的臺詞,“只是不太符合我的審美标準而已。”
“哦?”教主追問,“姑娘的審美标準是怎樣?”
“最起碼也要長得像個男人。”反正待會都要催眠他,得罪再多次她也不怕!
教主:“……”
二更
可憐魔教教主身為“武林壞蛋”的領頭人,這麽多年來從沒人敢說他長得不像個男人,他也一直不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可是,眼前的女子還真就這麽說了,還說的斬釘截鐵,雙眸中滿是真誠,沒有一絲一毫地欺騙戲谑,以至于……在某個瞬間,教主相信了自己長得真不像個男人。
但緊接着他就反應了過來,對方這是在罵人啊。
好大的膽子!
“你好大的膽子!”
這句話當然不是走“氣質”路線的教主喊出的,而是宋凝霜喊出的,她現在什麽都不想,只想抓住任何機會活下去。可惜,卻忘記了剛才鷹鈎鼻的教訓。
于是下一秒,在青年微拂的衣袍間,她就捂住心口,輕呼了一聲“教……”後,嘴角溢血地暈了過去。如果不是怕吵到慕秋華,她恐怕會比現在更痛十分。只是,只拍暈而不拍死……活着有時就未必比死了更好。
教主這麽做,不乏立威的想法。
不過,蘇綠并不擔心。在得知這是個怎樣的世界後,她一直為此做着準備,比如身上所穿的衣物,最裏側的肚兜貼身的那面,有她用自己的血勾勒出的防禦魔法陣——雖然魔法墨水效果更好,但很可惜,這個世界和她所處的世界一樣,沒有含有魔力的材料,所以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義務獻血”了。魔法陣不大,除非用特殊的方法否則水洗不褪,而且效果很好,最起碼,像剛才那一掌是絕對傷不到她的。
除此之外,她身上還暗藏着其他“殺器”。總而言之,哪怕不能使用精神力,她也有不會被任何人一擊而死的自信。
不過他不會想到,這麽做恰好給了蘇綠一個極好的機會。
妨礙物一號在驗毒。
妨礙物二號暈過去了。
小夥伴三號趴在她腿邊。
還有什麽比現在更好的時刻?
于是她當機立斷地使出了精神催眠。
教主原本是打算看女子的反應,結果卻對上了她的目光。這一瞬間,他的胸口劇烈地顫動了下,一股難言的滋味從心中蔓延而出。那雙如同夜空般漆黑的眼眸,閃爍着點點光彩,宛若星空般美麗而浩瀚,徜徉其中……等等!這個是……
蘇綠微皺起眉頭,果然武林高手意志力就是強,她加大精神力輸出,快速而果斷地将對方的反抗鎮壓了下去!
很快,青年再次陷入了美麗的幻想之中……
幾乎每一個被催眠者都會有這樣的遭遇,這也是他們被催眠後會對催眠者心存好感的原因所在。雖然沒有記憶,卻殘留着感覺,不過這份感覺很微弱,以至于自身都不會發覺。
蘇綠快速地用精神而非語言給教主暗示,簡單來說,就是讓他不會對池秋雨存有敵意,甚至可以稍微有一丁點好感,嗯,足以讓他在後者處于危難之中願意稍微伸出下援手的好感就夠了。
她想,池秋雨本人即便知道是不會反對的,因為蘇綠和其餘預備侍女一樣,常年對這位教主懷有憧憬之心。不過,她不會因此就對教主下有關于“愛情”的暗示,直接操控別人的感情、控制別人的人生選擇是一條絕對不該越過的界限。
一切搞定後,教主再次恢複了意識。
這一剎那,他感覺到了某種莫名的恍惚感。
宋凝霜躺倒在地上,應該是他拍的;而坐在對面的女性正看向前者,似乎很有些吃驚。
他輕聲說:“她實在不該在我說話的時候插嘴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解釋,大概是因為并不太讨厭對方的緣故吧。雖然眼前的女子屢次忤逆他的心意,但比起其他只懂得一味順從的女性,她倒不算讨厭——毫無疑問,催眠後,教主在心中對自己的一切異常做出了非常符合自身“設定”的解釋。
就在此時,慕秋華突然開口說:“我想起來了。”
教主不由将注意力放到了這位神醫的身上,雖然看似淡然,但其實心中他對于自己的病情很是憂慮,否則也不會接二連三地懲罰他人了。與自己的小命比起來,稍微有些好感的池秋雨又算得了什麽?
“慕先生知道此毒是何物?”
“嗯。”白袍青年點頭,肯定地說,“我記得自己在派中的某本古籍中讀過有關于此的記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它的名字叫‘蒼雪’。”
“蒼雪?”
“沒錯,中毒者會慢慢失去有關于過去的一切記憶,徹底變為冬日的蒼蒼大雪,一片空白。”
“呵……真是好名字。”教主眸色微沉,緊接着又問,“不知此毒該如何解?”
慕秋華回答說道:“我不記得了,但古籍中也許有記載。”
“……既如此,”教主的語氣頓了頓,而後說,“我先派人送你們回去。”
慕秋華:“……”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因為他已經做好了在毒治好之前被對方囚禁的準備,卻沒想到能得到這樣一個意外的驚喜。
當然,這也是蘇綠的成果,是她讓教主覺得這樣做比較好。
而後,後者再次非常符合自身“設定”地威脅了幾句:“我聽聞慕先生所在的門派點擊衆多,想必定能很快找到方法(小子,你丫的給我老實點,敢胡言亂語的話,小心老子屠你滿門)。”
慕秋華斂容道:“為人醫者,自當恪守職責,盡心盡力(老子說了不會說就不會說,信一下我會死啊?會死啊?!)。”
教主點了點頭,看向蘇綠:“聽說姑娘店中的面食不錯,改日若是得空,我便派人去買上一些,還請姑娘勿要将我家下人拒之門外(你也給我當心點,我知道你家住哪裏的,也別想跑,老子派人盯着你的!)。”
蘇綠的回答很通俗:“只要帶夠了錢,哪怕是一條狗上門,我也做生意。”
【……妹子,不帶你這樣種族歧視的啊!】
【我說的是狗,你自我代入什麽?】
【我……】糟糕……變狗太多次,他好像真開始把自己當狗了。不妙啊……不妙啊……不過她之前說的那句“它是我的狗”,聽起來咋就那麽暖心呢?哎嘿嘿嘿嘿嘿……
教主:“……”說話粗魯,但是……還挺有個性,不,嗯,不讨厭。
慕秋華:“……”池姑娘你的膽子……需要開藥嗎?
随後,二人便離開了。
路上他們依舊被蒙上眼帶,又到處兜圈子。以至于再次回到店門口時,時候已經快到子時。兩人一狗站在店門口,吹着很有些涼的夜風,注視着那輛通體漆黑的馬車快速駛去。
沉默片刻後,青年說:“現在再回憶剛才種種,倒像是一場夢。”
“那想必一定是場噩夢。”
“池姑娘……”
“嗯?”
“……不,沒什麽。”慕秋華本來是想問那青年的身份,實際上,他也已經略有猜測,只是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出口。
“天幹物燥,小心火……”
就在此時,一個敲着梆子的更夫路過,他就看到了店門口的兩人,猛地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
慕秋華見勢不好,連忙想叫住對方,結果更夫居然擡起腳丫子……跑了。
“你給我站住!”青年急了,這可是敗壞名節的大事,若任由對方亂傳,對女子的聲譽有極大的影響,于是他匆匆地說了句“夜風涼,姑娘還是早些回家”,就拔腿追了上去。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當他快追上更夫時,對方口中居然大喊着“鬼啊!救命!鬼追人了啊!”,慕秋華一陣無語後,才想起,天色漆黑,更夫手中的燈籠又不知怎麽的熄滅了,自然看不清他們的長相,誤以為是鬼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後又是一陣慶幸,幸虧他還沒沖上去解釋,否則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于是他默默地退散了。
白追一場,好在沒有壞事。
唯一可憐的大概是更夫,被“鬼”追了幾條街,累得渾身是汗不說,第二天就給吓病了。好在“心地善良”的慕先生免費給他開了藥方又送了藥,好人啊!真是個好人啊!
唯一沒出現啥意外的大概就是蘇綠了,她打了個哈欠,開了門就帶着自家大黃進去洗漱休息了。
不出意外的話,她與那教主怕是沒什麽見面的機會了,之後他想必只會讓人去請慕秋華一人,至于宋凝霜……自己做過什麽就該承受什麽,想出頭不是錯,但出頭後還想把人弄死就絕不是什麽好事。尤為可憎的是這姑娘做完這種事後不僅毫無愧疚之心,還試圖以踩她一腳的方式再為自己謀取利益。對于這種人,她雖然不會落井下石,卻也不想伸出援手,更別提池秋雨的靈魂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絕不原諒她!”。
繼續悠閑地過着小日子的蘇綠沒有想到,自己之前讓教主對池秋雨有一丁點好感的行為居然惹出了一個極大的麻煩。
極大的……極大的……麻煩!
早知道會這樣……不管是被打死,還是被打個半死,她也絕對不會這樣做。
☆、67 不請自來者+毫無同情心
一更
那是一個初冬的早晨。
天氣漸冷,吃面的人反倒更多了起來。其中牛肉的尤其受歡迎。
不過,蘇綠堅持認為,錢是賺不完的,人卻能被累死。于是并沒有因此而增加自己的工作量,甚至每天早上會稍微晚起些,冬季的睡眠比什麽都重要。大部分來到店中卻沒吃到面的人都不會與她這個“弱女子”計較,少部分被“大黃”給吓退,剩餘的一丁點看到這家店是被慕先生“罩”着的,也就沒再說些什麽的。
而這些多餘的客人便紛紛走入了隔壁店家,為蘇綠的鄰裏關系和諧做出了充足的貢獻。
大約是因為昨夜起就開始下雪的緣故,她晚上沒怎麽睡好,早上也很早就醒了過來,所以起的比平時要早。坐起身後,她毫不意外地在床腳處發現了一只頭鑽在被子中屁股卻露在外面的蠢狗——入冬以來,第一天它這麽做時被踹下去了,第二天又被踹下去了,第三天……第四天……到現在她已經懶得踹它了,反正這貨睡覺還算老實,而且……說實話挺暖腳的,跟個大熱水袋似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喂養”,黃狗胖了不少,身上的皮毛已經不像剛見到時那般黯然打結,全換成了适合度冬的細毛,看上去就有種油光水滑感,之前甚至有某個客人問她“賣不賣狗?這毛看起來真好,做褥子一定暖和”,然後被時辰直接給追咬出去了。
它真的是越來越适合狗的生活了。
蘇綠伸出腳,踢了踢肥狗那圓嘟嘟的屁股:“起來了。”
“嗚……”的一聲輕哼後,那黃色的大尾巴胡亂甩了甩,身體更加往被子中拱了拱。
蘇綠掀開被子穿上鞋,很是熟練地一把揪住狗尾巴,往外面那麽一扯。一陣天旋地轉之下,時辰先森就成功地在地面上着陸了。早已習慣這種待遇的它側躺在地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妹子,早啊……好困……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早?】
說話間,狗眼再次眯起。
“睡不着了。”
【……】可是他還想睡啊。TAT
“再不起來,就餓着肚子到晚上吧。”
【咦?別呀!】某狗精神地跳了起來。
咳咳咳,越是寒冷,吃的就越多,沒辦法,需要足夠的能量來抵禦寒冷麽。
蘇綠換上一身繡着雪地紅梅的黑色衣裙,內部還加了棉,不過說實話,這玩意對她影響不大,因為身上有恒溫的魔法陣。不過她也不能因此就還穿夏秋季節的衣物,那顯然是在告訴其他人——我不正常,快來抓我呀,哈哈哈哈——典型的腦子有包。
冬季她也懶得怎麽梳頭,只将兩側容易礙事的發絲攏在一起,以一個銀質鑲着碎玉的發插固定住就成,省時省力,美觀性也還成。
【妹子。】
“什麽?”因為還在卧室,精神力也沒在附近發現陌生人,所以蘇綠可以毫無顧忌地與時辰對話。
【早上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
【咳咳,清水街老王家的餃子不錯。】
“你去買?”
【嗯嗯!】
“也行。”蘇綠走到門邊,一把将門拉開,撲面而來的寒風吹動她漆黑的額發。她微眯了下眼,注視着鋪滿了院中的皚皚白雪,驀然想起了那種名為“蒼雪”的毒。
之前那場所謂的“正邪”聚會到底是沒有開成,因為盟主在來的路上遇襲,險些喪命。許多人認定是魔教搞的鬼,故意設伏意圖毀滅正道,魔教當然不承認,于是雙方就吵起來了,吵着吵着就幹起來了,噼裏啪啦地好一陣子火拼!好在當時雙方的主力都沒到慶寧,得知消息後提前來的人又分別奔赴各個“戰場”,所以這裏還算太平。
不過,蘇綠覺得這事可能真和魔教沒啥關系,沒見教主都受傷了嗎?第三方勢力?意圖一統天下?不過不管怎樣,這種事情和她這個小老百姓沒什麽太大關系,正道肯定不會“濫殺無辜”,至于魔教……
說實話,魔教掌控的地方也并不是“民不聊生”,或者應該說恰恰相反,從創派以來,那幾任教主都算得上高瞻遠矚,以武力将駐地附近的其餘教派清理出去之後,他們居然将那些城鎮治理地“井井有條”。
百姓麽,誰能讓他們吃飽肚子誰就是好“官”,誰還有心思管什麽正邪之分呢?魔教固然是要收保護費的,但從前老百姓要交錢給好幾家門派,現在只交給一家,相較而言,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在當地時,他們反而不如現在過得好。而且前者武力值還高,能護住這一方水土。
至于火拼什麽的,他們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真出了這種事,人家找的也是魔教的人,關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什麽事?說句不好聽的話,所謂正派就必須維護名聲,誰要是敢肆意對無辜的普通百姓下毒手,那它自己就瞬間就變成“魔教”了,人人得而誅之,連一萬年沒存在感的官府都要插上一手再丢快落井的石頭,所以沒人敢輕易這麽做。
更別提,正因為附近山上有個人人喊打的魔教,所以經常有人喬裝打扮跑來“查探敵情”,這一來二來,客源不就來了?生意不就來了?收入不就來了?
內需被拉動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就提高了嘛,而後就走上了共同富裕的幸福道路。
總而言之,百姓的生活智慧也不可小觑啊。
所以,低調做人,沒錯的。
只是……
據慕秋華告訴她的說法,他在古籍上只找到了一個不太确切的解毒方法,告知教主後,對方就再沒有了消息,再之後,雙方就亂起來了。
綜上所述,盟主重傷,生死未蔔;教主中毒,生死未蔔。
真正得利的人,會是誰呢?
【妹子,我給你開路!】
一聲興沖沖的大喊打斷了蘇綠的思緒,而後她就看到,某狗以撅着屁股的姿勢在雪地裏一通亂拱。很快,被大雪掩埋的石子路紛紛出現。
“咕唔咕唔咕唔咕唔咕唔……”一陣微妙的聲音後,大黃狗快速地抖掉了身上的雪屑。
蘇綠抽了抽嘴角,踏着只有一丁點積雪的石子路走到廚房中,拿起一個專門按照某狗口型定做的食盒,據它說“叼起來很輕松”,而後摸了摸他脖子上挂着的錢袋,問道:“錢夠嗎?”
【放心吧,夠的。那我去了啊!】叼住食盒。
“我給你開門。”
【不用,後門邊被我扒出了一個狗洞,進出很方便。】
蘇綠:“……”這貨已經完全是條狗了吧?
【我走了!】
說話間,某狗快速奔走。
蘇綠則拿起廚房中的鹽罐子,對着已經基本“鏟雪”完畢的石子路一頓撒,這樣待會就不會結冰,以至于讓人滑倒。
做完一切後,她用在這個季節尤為顯得溫暖的井水洗了洗手,走到前面去開店。而後她發現,自己今天似乎起的真心過早了,因為對門和隔壁的店鋪都沒開呢。
這樣的話……咦?
随着一塊門板被她抽起,某個不明生物“砰”的一聲倒進了店中。
蘇綠:“……”
這是個人。
準确來說,是個約五六歲大小的孩子。
從雪地上留下的痕跡可以看出,他背靠着門在地上坐了不短的時間,那麽……不會是……死了吧?
蘇綠連忙蹲□,将橫在地上的孩子翻了過來,手指探向他的鼻子。
一只稚嫩的小手,突然以讓人反應不及的速度伸出,緊緊地抓住她的手指。
與此同時,蘇綠愣住。
“終于……找到……你……”
氣息奄奄地說完這句話後,孩童暈了過去。
蘇綠又愣了一小會後,才回過神來。
這孩子……
長得好像那個不知道變腦殘了沒有的教主。
再聯想他昏過去之前說過的話,這孩子是池秋雨和教主的孩子……不可能!莫非他……
蘇綠微皺起眉頭,她感覺到,自己再次被卷入了某種漩渦之中,一大波麻煩即将靠近。但是……她也不就因為一個不能肯定的想法,就把這孩子随便往外面一丢吧?
總之,先找同樣知道內情的慕秋華來看一看,而後再拜托他“處理”掉吧。
如此想着的蘇綠左右看了眼,發現街上的确沒有什麽人後,轉身就把孩子抱回了屋中。兩間卧室,一間她現在住着,另一件空着,她便将孩子抱到了那裏,反正被褥什麽的都是現成的。
脫去他身上的濕衣服又稍微檢查了□體狀況後,蘇綠心裏的猜測更确切了些。明明在門口坐了那麽久,裏衣卻沒有濕,還幾乎沒啥着涼的跡象,這明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不過,保險起見,還是讓慕秋華來看下比較好。
她轉身出了屋,才剛走到前門處掀開布簾,就看到幾個大大小小的孩童吸着鼻涕、提着掃帚站在自家門口,一見她就笑:“池姐姐,我們來幫你掃雪。”
二更
這群孩子都是孤兒——武俠世界麽,這樣的情況總是格外多。百草門都是醫生,心地好的人不少,所以便将這群孩子收入門中,幾乎每個大夫手下都分了一批,美其名曰“學徒”。
眼前的這些就是跟着慕秋華的,他很盡職地教了他們一些基本的醫學知識,他們中最為聰慧的可以入百草門的內門,資質一般的到其他地方也能混上個普通大夫,資質實在驽鈍的多辨認些草藥,将來至少也能當個藥童。
之前慕秋華有一次帶這些孩子來吃面,他們看起來頗為喜歡她家的東西,差點把可憐的神醫吃成窮鬼。不過他心腸好,之後又和蘇綠商量,他以後每次多送些草藥來,所以有孩子路過時,能不能讓他們進來吃碗面?
蘇綠當然不會反對,不喜歡小孩不代表沒同情心,她覺得自己還是挺有愛心一人,否則也不會忍耐到現在都沒把某只啰嗦的蠢狗給做成叉燒。反正人數也不多,哪怕天天來吃,也吃不窮她。而且這群身世可憐的孩子也都很懂事,比如現在,大清早就扛着掃帚跑來掃雪。
“來得正好。”蘇綠對着為首的孩子說,“小五,能幫我去把慕先生叫來嗎?就說我有急事找他。”
“好嘞。”小五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走了。
“跑慢點,別摔了。”
“知道了!”
蘇綠看着他的背影,對剩餘的孩童說:“我家裏的雪不用管,麻煩你們把門口掃掃吧,我去給你們下面,還是老樣子?有人換口味麽?”
“好。”
“嗯!”
“我今天可以吃牛肉的麽?”
……
孩子的眼睛是最為明亮的,比起成人更能分辨善惡。雖然眼前這位池姐姐話和笑容都不太多,但他們知道她是好人,每次給他們下面時總是把碗堆得滿滿的,上面全是大塊大塊的肉,而且吃到一半時,往往還能在裏面找到一兩個圓滾滾的雞蛋。
和先生一樣好。
不多時,孩子們掃雪完畢,蘇綠的面差也不多準備好了,大手一揮:“過來端吧。”
一群小蘿蔔頭就這麽圍到了櫃臺邊。
“好香啊。”就在此時,門口傳來熟悉的男聲,他含笑說,“這麽大清早把我喊我,莫非是特意請我吃面?”
蘇綠将最後一碗面放到桌上:“小五,你的,自己過來端。”而後看向緩步而來的青袍男子,“跟我進來一下。”對于已經混熟悉的人,她想來懶得客套。
慕秋華之前的話當然也只是開玩笑而已,雖然相處的時日不多,也足以讓他了解眼前女子的性格,她從不騙人,既然說是“急事”,那就一定很“急”,所以他手中提着藥箱。
他走到她身邊,輕聲詢問說:“是你身體有什麽不适麽?”
蘇綠:“……”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一句經典對話——你有病麽?于是她下意識就回答,“你有藥麽?”
“有。”青年回答說,“你要哪種?”
蘇綠:“……”她心中有些無語,但因為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那孩子的存在,所以只能硬着頭皮接下“有病”的名頭了,“治心口疼的。”
“心口疼?”慕秋華微微一怔後,面上浮現出擔憂的神色,“心麽?”這可不是什麽小事,“我先幫你把個脈吧。”
“好。”蘇綠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這裏不太方便,你跟我到後面來。”
“可以。”青年不疑有他,提起藥箱就跟在她身後進了院子,這還是他第一次進來。但見院中好一片雪後圖景,除去那幾條石子路外,其餘的一切都被厚雪覆蓋,地上的菜幾乎看不見蹤影。一陣風吹過,那幾叢山茶花微微顫抖,些許雪屑自其上落下,露出下面依舊綠色的枝條和即使此時依舊開得豔麗的花朵。他不由感慨說,“昔日孟神醫真是做了件好事。”原本山茶花花期雖長,寒冷的冬季卻難以綻放,這位神醫因妻子極愛此花,居然培育出了一種四季開花的花種。從此之後,它便布滿了慶寧的大街小巷。
對于這個故事,其他人也許看到的是那森森的愛,蘇綠的唯一感受就是——完全不科學!
不過,她也只能用“存在即合理”來安慰自己了。
“這邊。”
蘇綠帶着他走入了那孩童所在的卧室。
進屋後,蘇綠一把将房門關上。
慕秋華:“……”他終于覺察到了些許不對勁,雖然說……他是醫生她是病人,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還把房門給關了,這實在是……咳咳咳……
青年微紅了臉。
“到床這邊來。”
“……啊?”神醫驚呆了,而後期期艾艾地說,“池姑娘,女子還是需要自自自……”自重一點,慢慢來比較好吧?
“自什麽?”前方帶路的蘇綠有些疑惑地扭過頭,看到對方閃躲的目光後,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她平時做人是到底是又糟糕?他是把她當成采花女色狼了麽?真要采,他以為自己現在還能好好地站着說話?她沒好氣地說,“少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