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毫不悅的神色,因為這實在是太正常了。如果這位魔法師對子爵無比熱忱,他們反而會懷疑他的身份。畢竟,在所有人的心中,魔法師幾乎就是“陰暗、高傲、性格古怪、難以溝通、離群索居”的代言詞。
“我似乎已經聞到家中面包的香味了。”子爵哈哈一笑,說出了一句俗語——據說這是某位元帥在得勝歸國的路上曾經說過的話,以此表達與家人相聚的急切心情,“肖恩大師,請問可以加快步伐嗎?”
一直沉默着的男子突然擡起一只手——即使身處馬背上,他也無需操控缰繩,似乎馬兒已經完全為他的氣勢所震懾,這一點讓隊伍中的其他人都深深心驚-——這就是魔法的力量啊!而他自袍中伸出的手,遠不像那位名叫洛菲爾的女仆說的那般漂亮,反而看起來枯瘦無比,簡直就像腐朽的骨頭上再包了一層肉色的皮。不僅不能“讓黃莺都情不自禁栖息其上”,反而能将可憐的蟲子吓得暈眩。
他擡起那只枯槁的手,将自己的兜帽取了下來,每當這時,其他人也許就能理解這名法師為什麽要戴着它了,因為他實在是長得太醜了,尖嘴猴腮三角眼,簡直像一只穿上了人衣的猴子——上天在給予他珍貴的魔法天賦時,順帶取走了其他珍貴的特質。
不過,包括羅斯子爵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筆非常劃算的買賣。而且,就算這位法師的長相再醜,他們也完全不敢笑。因為下一秒,他的手高高地舉了起來,口中突然念出了幾句神秘的咒文。
所有人噤若寒蟬。
直到這位法師重新戴上兜帽,将手縮回袍子中,他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大師?”
“可以走了。”
“……好的。”
羅斯子爵朝其他人使了個眼色,一衆人再次上路,而一動之下,他們紛紛驚訝了,原因無它,速度居然比剛才快了三成,這個是……魔法的效果嗎?如果運用在戰場上……
雖然心中疑惑,他卻沒有多問,只是真心誠意地感慨說:“肖恩大師,您的魔法真是太神奇了。雖然晚宴還沒開始,但請允許我提前敬您一杯,酒稍後補上。”說完,他又是一笑,沖騎士們喊道,“我們走!”
一衆人從山頭馳下。
而此時,子爵夫人已經開始梳妝。
雖然這是每位女性每天必做的事,但因為身體不太好、很少出去見人的緣故,她很少會這麽做,再加上子爵本人也不在意這個,她也就更懶得做這件事了。
但今天不同,一位尊貴的客人來訪,以完美的妝容、精致的衣裙和飽滿的精神迎接是最基本的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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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期間,蘇綠依舊在讀着書。
南茜則在梳妝臺前用鑲嵌着寶石的銀制發梳仔細梳理着子爵夫人美麗的長發。
“瑪麗。”明明是晚宴的主角卻最在此時最為輕松的子爵夫人突然開口說。
蘇綠停下讀書的動作,從凳子上站起身,提起裙擺先行了個禮,而後才問:“夫人?”
“你今晚陪在我身邊吧。”
“……啊?”
“穿着華麗的衣服參加宴會可是每個女孩的夢想。”她轉過頭,微笑着看向蘇綠,“我們的小百靈鳥不是這樣嗎?”
蘇綠:“……”抱歉啊,她對這個還真是沒興趣。
“而且,不想看到有人因為你而神魂颠倒的模樣嗎?”眨眼睛。
蘇綠:“……”呵、呵呵,她對小屁孩能有什麽興趣?相對而言她反而更愛叔型的,成熟包容有男人味,只是這類男人的掌控欲也較強,她會湧起對抗心理,直到把對方弄趴下為止。用湯表妹的話說就是“你到哪裏去找一個成熟包容有男人味的抖M啊?注定單身的節奏!”,不過,她明顯不能這麽說,因為宅邸中符合這種形象的……都結婚了。她扶額,“夫人,我才十二歲。”
“年齡不是問題。”子爵夫人捂住臉,不知想起了什麽,蒼白的雙頰上浮起一絲紅暈,“我就在你這麽大的時候,對羅斯一見鐘情,可那個笨蛋卻以為我十五歲才與他第一次見面。”
蘇綠:“……”好像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不過,倒是很像這位夫人能做出的事情。
“那個孩子叫什麽?”
“阿爾德。”南茜默默補刀。
“對,那是個不錯的孩子。”子爵夫人略狡黠地笑了,蘇綠仿佛從她的背後看到了惡魔的小翅膀,“甩着尾巴跟在你身邊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不是嗎?瑪麗。”
蘇綠:“……”不好意思,她不好這一口,而且不管怎麽說對孩子下手實在是破下限了。
“所以,南茜,麻煩你稍微快一點,我們必須勻出時間來替瑪麗好好打扮。”
“交給我吧。”
蘇綠:“……”她壓根就沒有答應這件事好嗎?
很不幸的是,她的意見被直接無視了。
沒多久後,她被迫穿上了子爵夫人年輕時的一件粉藍色裙裝,這個世界雖然看似像中世紀,但其實很多細節差異很大。比如這件裙子居然是洛麗塔風格的,荷葉邊、泡泡袖、蓬蓬裙無一不全,只是裙擺不是及膝而是直到腳踝,裙擺層層疊疊,裝飾着各種美麗的花邊。
同樣的一群,穿在前主人的身上楚楚動人,穿在蘇綠的身上則又是另一種感覺。
“啊呀,瑪麗的氣質很奇特呢。”子爵夫人穿着一件湖藍色長裙,除了一條裝飾着寶石的腰帶外,再沒有其他裝飾。被高高挽起的發絲上也只有幾件精巧的裝飾品,與那些幾乎想把東西全部堆在頭上的貴婦截然不同。但這無損于她的美麗,或者說,美貌到了這樣的地步,是她讓衣物顯得奪目,而非後者來裝飾她。
此刻,這位足以驚豔半個王國人的貴婦人正毫無形象地提其裙擺圍着蘇綠打轉悠,“這樣的衣服都能穿出端莊感。”
蘇綠:“……”這是瑪麗臉孔給人的感覺吧?
“仔細一看還有點盛氣淩人呢。”
蘇綠:“……”這一定和她本身沒多大關系。
“看來要畫一個可愛的妝容才可以,南茜,你覺得呢?”
“正是如此。”
蘇綠:“……”嘆氣。
好吧,她不止一次地發現,自己對于這位看似病弱其實深度腹黑的子爵夫人完全沒轍。不能打不能罵,甚至稍微露出一點拒絕的意思,她就會拿着手帕眼淚汪汪地看着人,好像她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一樣。
由此可見,子爵淪為妻管嚴真是太正常了。
不是友軍不努力,而是敵軍太強大!
三更
反抗無效的蘇綠最終被畫了一個甜美的妝容。
當然,只是淡妝而已。
不過……
注視着鏡子中的自己,蘇綠第無數次地覺得化妝術這種東西某種意義上就是整容,只稍微改變了下眉形,整個人的氣質可能就截然不同。而熟練掌握着這項技術的人也簡直可以說是化腐朽與神奇的“半神”了。至少她永遠無法熟練地掌握這項技術,當然……這與她“與其浪費時間洗臉化妝再卸妝洗臉,倒不如多做兩筆生意”的窮鬼思想是分不開的。
“看起來真的可愛多了。”站在女孩身後的子爵夫人一手搭在她的肩頭,用天鵝絨扇子挑起蘇綠的下巴,滿意地點頭,“雖然比起我小時候還是要差了一點,不過已經足夠讓那只小狗流着口水傻眼了。”
蘇綠:“……”她到底把阿爾德當成什麽了?
“好了,南茜,你也稍微準備下吧。”
“好。”
就在三人全部搞定了一切後,緊促的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而後是一連串的呼喊:“夫人!夫人!斯托夫人!”
正幫自家夫人整理腰帶的南茜皺起眉頭,擡高聲音回答道:“什麽事?進來說。”
下一秒,門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宅邸中碩果僅存的年長女仆之一,此刻,她神情恍惚,臉色蒼白,頭發和衣物明顯因為跑動而無比淩亂。
見到這一幕,南茜更加不滿地皺起眉頭,語氣有些嚴厲地說:“蘇珊,什麽事?”
“啊,不好了!”蘇珊如同才反應過來般,急切地收到,“洛菲爾!洛菲爾被法師大人打傷了!”
“什麽?”子爵夫人下意識從凳子上站起,手無意間打掉了放在梳妝臺邊緣的一只木盒,它瞬間傾倒在地,灑落了滿地的淺黃色粉末。
不過屋中的三人都沒有心情在意這個,只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這個吓人的消息上。
“怎麽回事?”
“是……”
經過蘇珊的解釋,事情的大概是這樣的——
因為對魔法師無比好奇,洛菲爾主動請纓在會客廳服侍客人。其他女孩雖然也很好奇,但誰都沒有她執着,于是就将機會讓給了她。
洛菲爾很開心,因為終于能見到傳說中的魔法師大人。
可惜,當她真正見到這位肖恩大師時,手中的托盤瞬間掉落,紅茶與點心灑了一地。
子爵大人當場皺眉,呵斥她退下。
臉色蒼白的女孩連忙收拾好地上的東西,連連行禮就想退下。
就在此時,那位尖嘴猴腮的魔法師阻止了洛菲爾,用嘶啞的聲音問她:“女孩,你為什麽驚訝?”
洛菲爾哪裏敢說,只一個勁地搖頭道歉。
而後那位魔法師冷笑了一聲,擡起手指着洛菲爾念了幾句咒語,子爵阻止不及下,女孩手中的托盤再次掉落,整個人完全失神了,在男子再一次問出問題後,她喃喃低語:“因為我在想……神秘的魔法師大人……怎麽會長得這麽醜……”
這一句話,成功地激怒了黑袍魔法師。
他當場冷笑出聲:“很好,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麽說我了。而上一個這麽說的人,被我變成了烤肉。”
緊接着,洛菲爾就被魔法師的火球擊中了。
“實在是太殘忍了。”說話間,蘇珊已然跪倒在地,雙手捂住臉,眼淚不停地自眼中滑落,“洛菲爾才十三歲啊,她的臉全被毀了,身上也全部被燒傷了,到處都是傷疤,太可怕了……”
“……”
“那位魔法師真的是太可怕了,居然對一個孩子下那樣的狠手……”
“……”
“可憐的洛菲爾……”
“夠了!”南茜猛喝出聲,“魔法師大人是你可以擅自評價的嗎?”
一驚之下,蘇珊連忙捂住嘴,拼命搖頭:“不敢!我不敢!”她太害怕了,剛才的話被那位可怕的魔法師聽到,然後……遭遇和洛菲爾一樣的悲劇。
南茜深吸了口氣:“好了,你回自己的房間去,晚宴結束之前,不許出來。”
蘇珊雖然驚吓過度,好在還不算糊塗,知道南茜是為她好,于是順從地接受了命令。
注視着年長女仆的背影,南茜扭過頭,神色焦急地看向子爵夫人:“夫人,你看你是不是別……”
“別緊張,茜茜。”子爵夫人深吸了口氣,提了提被粉末沾到的裙擺,看起來鎮定自若地說,“再怎麽說我也是一位貴族,沒有充分的理由,魔法師是不會随便對我出手的。幫我弄幹淨裙子,然後我們去迎接客人。”
“……是。”
緊接着,子爵夫人看向蘇綠:“瑪麗,很抱歉,看來今天不能帶你一起參加宴會了。”同樣是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她不能保證對方不會因此而遷怒。那些小女孩們想必吓壞了,勉強讓她們工作只會壞事,幸好家中還有不少男仆。
“我明白了。”蘇綠沒有一絲猶豫地點頭,她覺得,自己必須找時辰那家夥談一談才好,“我去看洛菲爾。”
“去吧。”
去看洛菲爾之前,蘇綠換上了平時的女仆裝,洗掉了臉上的妝容。打扮成那樣去見一位被大幅度毀容的小女孩,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因為總要曬幹和熬煮各種草藥的緣故,老藥劑師昆汀獨居的屋子距離正屋有一段距離,蘇綠一邊提着裙擺快速地行走着,一邊與時辰對話。
【那位魔法師很強?】
【很強也不會依附于一位子爵了,只是一位才從魔法學徒升級的初級魔法師而已。】
魔法師的等級與劍士的等級是不能等同來看的。騎士有九級,最高級為劍聖;而魔法師卻分為初級魔法師、中級魔法師、高級魔法師、大魔導師以及法聖。在這之上還有劍神和法神,但那已經是傳說中的存在了。一般來說,四級騎士才能成功地開發出鬥氣,擁有鬥氣的劍士才與魔法師有一戰之力,可惜的是,莊園中唯一的四級劍士瓦勒·斯托在不久之前被羅斯子爵派出去和老安德一起辦事,兩人和他們帶領的部分騎士與衛兵,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這裏有人是他的對手嗎?】
【……很遺憾,似乎沒有。】
【……】
【不過沒關系,他要是敢碰你一根手指頭,我就把他捏成奧利奧。】
某人說完這句“殘暴”的話後,又接着說——
【如果妹子你的精神力能達到雙S,也未必不能擊敗他,不過,技能什麽的只有回來才能學到了。可惜的是,瑪麗的身體沒有原靈魂坐鎮,你回不來。當然我也可以把它印刻在你腦中,不過可能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延長你留下的時間。】
【原來如此。】
【再稍微等我幾天,馬上就接你回來!】
說完,某人又匆匆忙忙地跑去“工作”了。
而蘇綠也已然來到老昆汀的屋門口,她擡起手輕敲了幾聲門,很快裏面傳來了老人的聲音——“進來”。
“打擾了。”她推門走進去,輕聲問,“洛菲爾怎麽樣了?”
“情況不太妙。”因為與阿爾德的緣故,被宅邸中其他人評價為“性格古怪”的老昆汀對蘇綠不錯。
“好的。”蘇綠走到病床邊,在看清楚洛菲爾的瞬間,她別過了頭去。不是害怕,而是不忍心看。蘇珊的評價是對的,那位所謂的魔法師實在是太殘忍了,居然因為一丁點小事就将一位小女孩傷害到這個地步。
嚴重的燒傷讓洛菲爾的臉部和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好皮膚,即便傷愈也可以說是被毀了。而她雖然處于昏迷當中,也依舊緊皺着眉頭,不停地痛苦呻吟着。
想了想,蘇綠坐在床邊,握住女孩那一只難得地完好無損的手,低聲唱起了《希望》,這是不愛唱歌的蘇綠唯一熟悉的歌曲了。
雖然語言不屬于這個世界,但其中表達的感情不會改變。
既然無數人能從這首歌中聽到“希望”,蘇綠覺得洛菲爾一定也可以。
匆忙搗着藥汁的老昆汀在聽到歌聲的瞬間,也不由放緩了動作。片刻後,他拿着治療物品朝床邊走去,只見原本還處于疼痛的噩夢中的女孩,此刻已然漸漸舒展了眉頭,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定了下來。
老人注視着唱着不知名歌曲的女孩,她罕見的深黑色長發披散在肩頭,同樣為黑色的眼眸中沉靜而慈悲,如同歌聲般,溫柔地撫慰着另一位女孩受傷的身心。
這是一位奇特的女孩。
她和這裏的誰都不一樣。
老昆汀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地察覺到這一點。
此時此刻,她的身上仿佛泛着光,端莊而美麗的臉孔讓人心底發顫,充滿了某種難以言明的高貴感,好像她天生自由,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管束,哪怕是神也無法讓其折腰。
老藥劑師覺得,在這一點上,就算是子爵或者子爵夫人也不能及。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這是因為蘇綠從未把自己當成奴仆。她從來都是一個自由人,不自認為高高在上,卻也絕不會被他人踩在腳底——來自現代的、印刻在骨子裏的驕傲。
無人可以改變。
無人可以征服。
☆、45 你什麽也做不到+與之對峙
一更
在蘇綠的幫助下,老昆汀很快給洛菲爾灌下了藥汁。
随後,蘇綠又給洛菲爾的傷口上了藥,終于搞定一切後,即便是她也覺得有些疲累,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瑪麗!!!”就在此時,門突然一把被推開了。
滿頭大汗的阿爾德沖了進來。
很快,氣喘籲籲的他用翠綠色的眼眸快速地“捕捉”到了蘇綠,在這個瞬間,男孩的眼神看起來簡直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他三兩步地沖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而無措地說:“我、我聽說有女仆被魔法師打傷了,你……你……”
“我沒事。”蘇綠搖了搖頭,低頭看向床上。
直到此時,阿爾德才注意到一旁的床上居然躺着人,他低頭看了一眼:“……洛菲爾?”雖然不太熟悉,但宅邸中的人他幾乎都能叫出名字。
蘇綠趁機掙脫了他鐵鉗般的手,輕聲說:“出去說吧,她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嗯。”
出門前,蘇綠順手拿了塊毛巾,走出去後,将其遞到了阿爾德的手中。後者用它擦起頭上的汗珠,語調依然有些顫抖地說:“吓死我了……”
“你可是未來的騎士,”心中微有些感動的蘇綠安慰他說,“怎麽會被這種事情擊倒。”
“可是……”話說到一半,阿爾德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猶豫了一下後,他突然伸出雙手,一把抱住面前的女孩,仿佛只有這樣才可以讓自己安心。
撲面而來的汗味讓蘇綠微皺起眉頭,她正準備将對方推開,就聽到他喃喃低語:“雖然這麽說話有些對不起洛菲爾,但是……不是你真是太好了……”
蘇綠:“……”她深吸了口氣,突然伸出手,一拳就搗在了男孩的肚子上。
“額!”阿爾德下意識松手,抱住腹部,訝異地看向女孩,“瑪麗?”
“知道失禮就別說出來。”說話間,蘇綠擺了擺手。啧,才這麽小的年紀就有腹肌了,這是要逆天啊。
“……對不起。”發覺自己的确失言了的阿爾德低下頭,不知是不是光線的緣故,一直金燦燦的發色看起來有些黯淡。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一碼歸一碼,他的關心蘇綠還是覺得挺貼心的——孩子沒白養。随即她又像家長一樣問,“這個時間你應該還在訓練吧?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男孩搖了搖頭:“不是。”
阿爾德不會撒謊,所以蘇綠很快判斷出他說的是實話,于是也就沒有追問了。
“洛菲爾……她怎麽樣?”
“很糟糕。”蘇綠合了合眼眸,掩蓋出眼神中不自覺溢出的憤怒,“全身燒傷達到八成以上,能不能活下來都難說。”
“怎麽會……”阿爾德的臉色瞬間也變得難看了起來,“那位魔法師怎麽能做出這麽殘忍的事情?我去找他!”說着,他轉身就準備離開。
蘇綠沒有開口,只是擡起腳,毫不客氣地踹在了男孩的臀部上。
一時不查之下就撅着屁股摔倒在地的男孩驚訝地扭過頭:“……瑪麗?”
“事先說好,我沒有心情照顧第二個嚴重燒傷的人。到時候如果你還剩下一口氣,就直接把自己撞死吧。”
“……”TAT怎麽可以這樣……阿爾德索性坐在地上,仰頭看着好像無論何時都高高在上的女孩,翠綠色的眼眸中滿是糾結和委屈,“瑪麗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
面對對方的“指控”,蘇綠淡定地回答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莫索爾大人都不是那位魔法師的對手,你去能做什麽?”
“可是至少……”
“只會更加激怒他,甚至可能會傷害到參加晚宴的其他人,你确定要這麽做嗎?”
阿爾德呆住。
他不是傻瓜,只是一時之間被憤怒和正義感所驅使,才做出這種“熱血上頭”的舉動。很快,男孩冷靜了下來,失落地垂下頭,輕聲說:“你說得對,我太弱了。”根本沒有辦法保護……瑪麗。
“嗯。”
“……”這種時候她難道不該安慰下他,給他一點自信嗎?QAQ某些時候,阿爾德覺得瑪麗真的很無情,明明人就在眼前,那雙與發絲一樣漂亮的黑色眼眸中卻不會倒映出自己的影像,好像他完全不配進入其中。但越是這樣,他反而就越想出現在那裏。
年紀不大的男孩不知道這種心理究竟是從何而來,但是,每一天都在為此努力,從來沒有過想要後悔的意思。
“而且,現在的問題不在這裏。”蘇綠皺起眉頭,很直接地說出了心中的憂慮,“那位魔法師不是什麽好人,子爵請他回來的本意應該是想長期供奉他,現在……”
“那樣的混蛋要一直留下來?”
“如果不是還好,如果是的話……”誰也無法把他趕走吧?
“可惡!”阿爾德一拳捶在地上,語調滿含怒氣地說,“難道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繼續傷害其他人嗎?”
“也未必如此。”蘇綠搖了搖頭,“如果瓦勒大人回來,應該有一戰之力,畢竟那只是位初級魔法師而已。”前提是,在那之前不會發生什麽無可挽回的事情。
“……瑪麗。”
“嗯?”
“你怎麽會知道那是位初級魔法師?”而且還很肯定的樣子……不,具體說來,在瑪麗說出之前,他壓根不知道魔法師還有初級之類的稱呼。
“聽人說的。”
“誰?”
“……你很吵。”
“……”男孩失落地耷拉下耳朵,“瑪麗你總是有很多秘密,卻從來不對我說。”
“好奇心太強了不是什麽好事。”蘇綠瞥了男孩一眼,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難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好奇心殺死貓’嗎?”
“我好奇心才不重。”阿爾德低低嘟囔着。
“哦?”
“我只是很在意與瑪麗你有關的事情而已!”
“……這就是好奇心重。”
“……”都說了……不是這樣啦!她怎麽就是不明白呢……不過,他自己似乎也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啊啊啊,糾結死了!
蘇綠沒在意阿爾德的困擾,在狠狠揉了幾下他的腦袋後,她轉身回到了屋中,繼續看顧處于危險期的洛菲爾。
次日清晨。
當蘇綠從睡夢中驚醒,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探了下女孩的鼻息,随即,她松了口氣,很好,雖然呼吸依舊有些微弱,但好歹還活着。
“唔……瑪麗?”裹着毯子縮在她身邊的男孩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後,雙眼迷茫地看向她,片刻後,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早。”
“……”這貨完全就不在狀态內吧?
老藥劑師年紀大了,不适合守夜,所以昨夜她主動提出要守夜,而阿爾德這家夥不知道腦袋裏哪根筋搭錯了,也厚着臉皮留了下來,裹着從老昆汀那裏摸來的毯子蠶寶寶似的蹭在她身邊,沒一會就呼呼大睡了起來。
到最後,守夜的還是她一個。
“洛菲爾看起來好多了。”
“嗯。”
“我去弄點早飯來,你等着我!”阿爾德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不用了。”蘇綠叫住他,“你待會就要訓練了吧?小心遲到。”
“沒事的!”男孩抓着頭發笑了,“頂多就是罰跑,我都習慣了。”說完,他跑了出去。
留下蘇綠一陣無語,所以說,他平時到底犯了多少錯誤?
三兩口地吃完早餐後,阿爾德去訓練了,不久後,老昆汀到來。蘇綠也起身告辭,回到自己的屋中換了件衣服,而後去到了女仆室中。
才一進去,她就被團團圍住了。
“瑪麗,洛菲爾沒事了吧?”
“是啊,她沒事吧?”
“我們也想去看,可斯托夫人說會吵到昆汀大師,影響他治療。洛菲爾到底怎麽樣了?”
……
蘇綠略微做了些說明——隐去了會吓壞人的慘狀,點明了洛菲爾還活着的事實後,女孩們紛紛松了口氣。
而後有人送上了一碟點心,有人送上了一杯熱茶,還有人送上了幾塊糖。
“瑪麗,辛苦了。”
“特意給你留的。”
……
發生矛盾和吵架幾乎可以說是女性的天性,她們中也有些人一直不太喜歡洛菲爾,但這并不意味着就希望她去死——這完全已經是別的性質的事情了。
而且——
“我說,那位魔法師不會想留下來吧?如果是真的……太可怕了,我……我不太想幹下去了……”
“我也是……真怕某一天會遭遇和洛菲爾一樣的事情。”
“我也是。”
女孩們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個能因為一丁點小事就好不猶豫向一個小女孩出手的人,恐怕早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如果他真的留下,那麽恐怕這座莊園中的所有人都會有危險。
就在她們為此而感到憂慮的時候,幾天後,一個更糟糕的消息……流入了蘇綠的耳中。
二更
“你說的是真的?”
“……嗯。”
這件事,是阿爾德告訴蘇綠的。
因為人緣不錯的緣故,男孩的消息一直很靈通,一旦發生什麽事,無數人會紛紛向他通風報信,其中甚至包括弗恩少爺。而這件事,就是後者告訴阿爾德的。
簡而言之,就是這位長得像只大馬猴的魔法師,居然看上了子爵夫人。
阿爾德怕蘇綠不信,補充說:“我覺得,少爺在夫人的事情上,是不會撒謊的。”
蘇綠點了點頭,孩子對于深愛的母親總是敏感的。
真相也的确如此。
事實上,在昨夜的晚宴上,初級魔法師肖恩才一見到美麗動人的子爵夫人,就驚為天人。原本倨傲的态度詭異地一下子變得和善了,為此,稍微有些粗神經的羅斯子爵還松了口氣,以為之前只是意外。
但這只是男性的想法,心思天生較為細膩的子爵夫人與南茜幾乎是馬上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晚宴結束後,這位魔法師絲毫沒有想離開的想法。
不僅如此,他還提出想收弗恩做弟子,并以此為由,不止一次地私闖子爵夫人的卧室。
對于這件事,一直待在母親身邊的弗恩少爺實在是太清楚不過。而随着肖恩的眼神越來越肆意,子爵也漸漸意識到了不對。可是,他最得力也是唯一能與魔法師對抗的騎士——瓦勒·斯托,卻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那個人渣!”阿爾德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真想揍他一頓!”
蘇綠沒有搭理他,只微皺起眉頭,情況真的糟糕了,怪不得這幾天不管是子爵夫人還是南茜,都沒有叫她去過,只讓她和其他小女仆一起好好“休息”。因為如果是子爵夫人的話,那位所謂的魔法師還不敢直接做什麽,但如果他看上的是女仆……恐怕子爵就找不到什麽理由回絕了。
再這樣下去……
瓦勒騎士,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
想到此,她轉身就走。
“哎,瑪麗,你去哪裏?”
“去夫人那裏。”
“我也去。”阿爾德連忙想跟上,卻看到女性姿态優雅地轉身,斜睨着他。
“你也想無禮地私闖夫人的卧室?”
“……”
張目結舌的男孩注視着女孩離去的背影,低下頭踢着腳邊的石頭,低聲說:“我只是想保護你啊。”雖然好像什麽都做不到……可惡!
一粒石子被大力踢飛。
“我一定要變得更強才可以!”
當阿爾德繼續揮汗如雨的訓練時,瑪麗也來到了子爵夫人的卧室門前,剛欲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了女性的驚叫聲。一急之下,她直接推開門闖了進去。
“夫人!”
而後,她松了口氣。
還好,并沒有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看樣子是子爵夫人為了避開某人的接近,而不慎跌倒在了椅子上。
“……瑪麗?”因為驚吓而臉色略有些蒼白的子爵夫人見到蘇綠後,眼中明顯閃過焦急的神色,“你怎麽會來?”
“對不起,”蘇綠提裙致歉,“因為聽到了您的叫聲。”說着,她走上前,不動聲色地擠開想要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俯身湊近子爵夫人的大馬猴,“夫人,您沒事吧?”
“……嗯,嗯,沒事。”子爵夫人松了口氣。因為離開了一段時間的緣故,羅斯有不少政務要處理,雖然他說可以丢在一邊陪伴着她,卻被她阻止了。所以這幾天以來,南茜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意外的是,前兩天弗恩來時,無意中看到了這位魔法師對她做出失禮的舉動,雖然不明所以卻依舊明顯地顯現出了怒意,于是這幾天頻頻來此。為了不讓心愛的孩子受到傷害,每次她都讓南茜将其帶走,交給他人。
沒想到,這個惡心的家夥會抓住這次機會,又偷溜了進來。
肖恩注視着打斷了自己“好事”的蘇綠,臉上明顯地露出了不悅的神色,原本就醜陋無比的臉孔瞬間變得更加醜惡了:“出去!”
蘇綠壓根就沒搭理他,只将夫人扶着坐好。
肖恩的眼中泛起怒氣:“子爵夫人,你家的女仆都這麽不懂得基本的禮節嗎?”
子爵夫人下意識抓住蘇綠的手臂:“瑪麗,你……”
後者拍了拍前者的手,轉過身,直面着魔法師,冷靜地說:“這位魔法師大人,如果你真的知道禮節是怎麽一回事,現在也不該出現在這裏。”蘇綠沒有像其他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