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綠本以為這樣的生活将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她離開,卻沒想到,這位在她印象中一直嬌滴滴又略有智商障礙的的大小姐居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我想出去走一走。”
“……”正在倒油的蘇綠手頓了頓,“出去?”一邊在心中詢問,一邊順暢地繼續動作。不得不說,有些人就是有做飯的天分,比如白雪雯,雖然是後學着,但無論是刀工還是技術都沒的說,大概是因為接受了對方的記憶并且這個身體形成了本能的緣故,蘇綠做出來的菜也比從前要好吃了不少,因此,“做飯”對她來說,已然從“能不做就不做的事”變成了“勉強可以稱得上享受的事”。
“是的。”沒等蘇綠繼續問,白雪雯的靈魂不斷傳達着話語,“還記得爸爸媽媽的日記嗎?”
蘇綠點點頭:“嗯,你是想重溫他們的人生經歷?”因為家中只有一個“人”,所以她可以自由地做出在他人看來有點“發神經”的舉動。
“嗯。”白雪雯肯定地回答說,看完日記後,她才發現自己的父母居然都有着那樣一段漂泊的人生,同樣背井離鄉,同樣差一點餓死街頭,但就那麽在一個同樣陌生的城市相遇相知相愛了,并且組建起家庭,讓雙方在這個世界上重新有了羁絆,然後……有了她。
父母在的時候,她沒有想過要了解他們;現在離開了,她已經沒有機會了解,但至少……想重走一次他們曾經走過的那些路。不是什麽紀念,不是什麽贖罪,只是單純地想這麽做而已。因為人生中有着那麽多的“偶然”,哪怕爸爸或者媽媽在某個拐角處稍微停留了一秒鐘的時間,世界上也許就不會再存在她這樣一個人。
所以,她想去看一看這一段堪稱“奇跡”的路程。
“這樣啊……”
“可以嗎?”
聽着對方那小心翼翼的聲音,蘇綠很幹脆地回答說:“可以啊。”反正剩下的日子閑着也是閑着,找點事情做也不錯,而且,“有土豪肯付錢讓我旅游,高興還來不及呢。”
“噗!”
“好,我們明天就出發吧。”
“哎?那麽快嗎?”
蘇綠手腕靈巧地一翻轉,一塊顏色漂亮的牛排就落到了潔白的盤中,還發着“滋滋”的響聲,散發着濃郁的香氣。她嗅了下,滿意地點了點頭,聲調輕松地回答說:“選日不如撞日,想得太多往往會讓熱情消退,所以,我們要來一鈔說走就走的旅行’。”
“……好帥氣。”白雪雯有點羨慕地說,“我要是你就好了。啊,抱歉,我的意思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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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別人永遠比自己好,我還希望自己是你呢。”蘇綠在桌邊坐好,一邊心滿意足地食用起午餐一邊說道,“身為一個窮人,我表示現在的生活真是天堂。”幾百塊錢一斤的牛肉,多麽幸福的生活,咬!
“……”
這天下午,蘇綠找來了無數塊大塑料布将容易落灰的家具蓋住,雖然離開期間可以請清潔工定時打掃,但她知道,白雪雯不太希望有陌生人踏足這裏。
第二天,一人一魂幹脆地離開了。就像前一天所說的那樣,一個背包,一只手機,一個相機,一個筆記本電腦,一張身份證,一張銀行卡,幾件換洗衣物,幾張零錢,開始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當然,話雖如此,蘇綠卻很清楚女性獨身上路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所以對交通工具、路線和旅館都仔細進行了選擇,簡而言之,安全第一。
白父來自于北方一個民風淳樸的小城,而白母的家鄉則是南邊某個臨水吃水的小鎮,他們從這個國家的兩端,一路歪歪曲曲地前行,最終在現在居住的城市會合,并開創了屬于自己的傳奇。
現在,他們的女兒正在重溫這一段路程。
這一走,就是将近一年的時間。
期間,蘇綠為白雪雯注冊了一個新微博,名字就叫“說走就走”,将沿途遇到的小事與拍攝到的風景圖片上傳上去,給其他人欣賞之餘,也算留個紀念。其中雖然照片幾乎是蘇綠拍的,而文字則幾乎是白雪雯口述出的心情,兩人分工合作,默契異常。漸漸的,微博紅了起來,粉絲從最初的寥寥數人增加到數以萬計,雖然也有少數叫罵的,但大部分人都懷着同樣美好的心情伴随着這位“說走就走”姑娘一路游覽沿途或明媚或暗淡或繁盛或荒蕪的風光。
當然,出于某方面考慮,哪怕博友們呼聲再高,蘇綠從未拍攝過“自己”的照片傳上去。
到最後,因為“知名度”增加的緣故,當她們提前通報自己要去的下一個地點時,甚至會有博友私信告訴她自己的地址,拜托她去自己的家坐一坐,幫他或者她看一看家人,再拍攝幾張照片,告訴這些獨守家中的老人或孩子——雖然你們的家人暫時還沒有辦法回家,但他(她)的心裏一直在惦記着你們,一直在盼望着團聚。
一路上的風光太美,實在讓人流連忘返,而那遇到的許多人許多事,也讓人印象深刻。不知不覺間,白雪雯的性格也變得開朗樂觀了許多,而她所想到的下一步……
“我想去爸爸媽媽捐錢修建的山村小學看一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地方。”
“好。”
“小綠。”
“什麽?”
“真是不可思議,我的父母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過那麽多那麽多的痕跡,記住他們的人也遠不止我一個。”
“覺得開心嗎?”
“嗯,很開心。”因為他們還活在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的記憶中,從未死去。
不是冰涼的,而是溫暖的。
☆、8 春天來了
這個一個在物質方面極度貧瘠的小山村。
清晨,将人們從睡夢中叫醒的不是鬧鐘,而是雞鳴。一方面是沒有閑錢買那種“不實用的東西”,另一方面,也是人們的習慣使然。雞鳴而起,日落而息,這個村子裏的人祖祖輩輩都是這樣度過。
原本躺着的女性打了個哈欠後,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走上幾步就是桌子,她拿起漱口杯,再給牙刷擠好牙膏,又随手塞了些糖果在口袋裏,就那麽推開門走了出去,不遠處,就是一口水井,已經有不少農婦正圍着它挑水洗衣,一見到她就熱情地招呼:“白老師,來刷牙啊?”一邊說着,一邊将已經裝滿的水桶朝蘇綠所在的方向提去。
“啊,謝謝。”一如既往地道謝後,蘇綠一邊就着甘甜的井水刷起了牙,一邊和這些熱情又豪爽的女人們聊起了天。
“白老師,我家娃兒昨天回來寫名字給我和娃兒他爹看了。”
“我家的也是。”
“我家的還會算賬了哩,算出有那個收貨佬少給了我們錢,看下次來不打斷他的狗腿!”
“是那個收棗子的?”
“不,是收蛋的。”
……
往往聊着聊着,她們就自顧自地把話題就歪了。
蘇綠也就笑着聽她們說,刷完牙再用這冬暖夏涼的水洗了把臉,再與她們告個別就往回走。而這時,一碗熱騰騰的面條或別的吃食往往已經放在她那間小屋子的窗臺上了。
這裏人不富裕,卻有顆知道感恩的心。
雖然知道“送了許多東西來的白老師”不缺錢,卻還是要表達感激,于是在這短短幾天中,每餐都由村裏人家輪流送來,看起來最簡單的吃食,對于當地人來說卻是難得的美味了。今早是紅糖水煮蛋,還在冒着白霧的糖水散發着甜甜的香味,兩個白乎乎的荷包蛋在碗裏兄弟似的靠着,看起來可愛極了。
兩三個小孩咬着手指頭站在窗邊擡頭看着那碗美食,卻是萬萬不敢碰的,否則回家屁股肯定會被打爛。
蘇綠每次看到這樣的情景就覺得想笑,好幾次想把東西分給它們吃,可這些被家長提着耳朵千叮咛萬囑咐的小孩無論如何都不敢接,好在她來的時候也随身帶了些吃的,剛好可以喂給這些小饞蟲。
接過她從口袋中拿出的糖果,小不點們你追我趕地歡笑着跑遠。蘇綠則将插着牙刷的漱口杯放到窗臺上,端起糖水蛋慢慢吃了起來,除了糖和雞蛋外沒加任何其他調料,但紅糖是用自家種的甘蔗熬煮的,雞蛋也是家養雞生的,天然的味道,出乎意料的美味。
“這裏真好。”白雪雯感慨着說出這樣的話語。
蘇綠一邊吃着蛋,一邊在心中回答:“是不錯,你是打算常住?”她們原本不是來支教的,而是帶着一大批學校用品來捐助時意外地得知——上一任老師剛好離開,而新來的老師還要一兩周才能到。滿臉皺紋的村支書搓着刻滿年輪痕跡的粗糙大手試探着問她“能不能暫代一個星期”,主要是怕孩子們剛學會的東西長時間沒複習就會給忘了,到時候又要麻煩老師從頭教起,這周而複始,換多少次老師孩子也都還在原地踏步啊。最後還拍胸脯保證,一周後到時候不管新老師來沒來都絕對不敢再留。
白雪雯對這個提議似乎頗為意動。
本身對此也不反對的蘇綠也就留了下來,現在看來,白大小姐還想留得更久?雖然生活條件稍微艱苦了點,但是如果白雪雯堅持,她也必然不會反對,無論如何,這是“她”的人生,而不是她的。
“如果是從前的我,大概會這樣想吧……”白雪雯笑了笑,還是千金大小姐時的她,天真的驚人,哪怕到了這裏,想到的也不會是生活的艱辛與自己的幸運,而是“這裏的雲好白,這裏的天好高,這裏的星星好明亮”之類,或者“我只擁有一座房子,而他們擁有一座山”之類,再或者“我要在山間建一幢房子,養兩只狗、幾只雞鴨,再開兩畝田”之類……現在想來還真是讓人羞赧,那時的她,沒有父母給予的愛和金錢就什麽都不是,什麽都做不到。
“你這算是在自我反省?”因為已經足夠熟悉的緣故,蘇綠完全抛棄了最初的“知心姐姐”“心靈雞湯”形象,毫不客氣地吐槽起自己的這位“房東”。
“算是吧。”脾氣溫和的白雪雯很幹脆地就承認了,“就像小綠你所說的,我雖然覺得這裏很好,卻也沒有想過在這兒常住下去,雖然可以冠冕堂皇地說“還有更多的孩子需要幫助”,但其實,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不習慣吧?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回想起來,過去覺得親手洗衣做飯就是“過苦日子”和“證明給你們看我有骨氣的方式”的自己真是太膚淺了。”
“原來如此,”蘇綠也笑了,“不過,沒必要這麽貶低自己,你離開的确也是為了幫助更多的人,比如我,終于能上網了。”這座村子前年才通上電,電話信號什麽的……除非登上山否則是沒有的,上網就更是癡想。
“……只是沒辦法上網而已,不用這麽痛苦吧?”
“等你遇到一周沒洗澡的情況,再來吐槽我吧。”
“……這真的具有可比性嗎?”
“是啊,完全沒可比性。”
“就是……”
“一周不洗澡不會出人命,一周不上網肯定會出。”
“……”喂!她到底是有多迷戀網絡啊?
一周的時間轉眼即逝,新教師也如約而至,“白雪雯”正好功成身退,走的前一天,房間裏陸續有人跑來,而她的行李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充,到最後,這已經不是“說走就走”,而是“走也走不動”了。
而其中,給她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一個名叫小雨的小女孩。
這天的傍晚時分,蘇綠在井邊打水時,她跑了來,依依不舍地交給了蘇綠一朵紅色的頭花,是城裏随處可見的那種五毛錢一朵的便宜貨,但在村中孩子的眼中,已經算是很漂亮很珍貴的飾品了——這是小雨在外打工的父母過年時帶回給她的。
她說:“白老師,我聽奶奶說,你之後還要去幫助其他和我一樣的孩子,能幫我把這個給他們嗎?”
就在蘇綠好奇地詢問原因時,她這樣說道:“奶奶說,什麽都想要的話,什麽都會全部飛走。之前我只有頭花,但現在我還有了本子,有了鉛筆,有了擦皮……有了好多東西,如果全部都想要,它們就會一起飛走的。而且之前的老師教過我們,好東西要和別人一起分享,我不能把本子、筆和擦皮給他們,因為我還想跟着老師一起學知識,所以只能把頭花送給他們。白老師,我這樣做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做得不對?”
當時回答的人不是蘇綠,而是白雪雯。
回到位面空間的蘇綠透過屏幕看到,白雪雯俯下身摸了摸小雨的頭,柔聲說:“不,你做得很好。”随後從自己的長發上取下一個漂亮的發圈,交到了女孩的手中:“你願意和我一起分享嗎?”
女孩看着手中漂亮的發圈,又擡頭看了看微笑着的女性,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就在此時,一個“咔嚓”聲在不遠處響起,将這幅畫面永遠地定格了下來。
白雪雯訝異地扭過頭,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形正朝自己走來——這也是蘇綠選擇“退避”的原因,妨礙人談戀愛會被驢踢的。
沒錯,來人正是方書唯。
旅行途中,他就沒有和白雪雯斷過聯系,時不時就會發短信,偶爾還會打電話。現在,一周沒機會發信息,他居然自己跑了來。
蘇綠覺得這家夥真是相當有前途。
而白雪雯對他的到訪顯然也很吃驚:“你怎麽來了?”
“來找你。”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因為,我可是你的忠實粉絲啊,‘說走就走’小姐。”
“……”
這一刻,蘇綠覺得自己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緊接着,她就聽到了一聲難聽的叫喊——
“oh~~~”
她無語地扭過頭,發現某個家夥正雙手抱臂地站在自己身後,露出一張感慨萬千的臉:“這就是春天的感覺啊。”
“所以你也發情了麽?”
“……啥?”
“不然學什麽貓叫。”說到此,蘇綠惡劣地微笑,“不知道嗎?這種叫聲就像是人類在喊‘求交|配,求交|配’一樣啊。”
“……”毒舌什麽的最讨厭了!TAT
☆、9 縱是天雷也凍人
雖然不知道方書唯那家夥是怎麽猜到“說走就走”就是“白雪雯”的,但不得不說,他這句話真可謂是使出了“致命一擊”,因為上次戀愛失敗而略留下了心理陰影的白大小姐心中的枯木終于有了逢春的跡象,真是可喜可賀。
但這種時候,一直作為“小幫手”的蘇綠卻悲劇地成為了“豬隊友”,原因無它,雖然她一再向白雪雯保證“我離開時你所的任何事我都看不到聽不到”,但這位姑娘似乎還是半信半疑呢,下山的時候因為一個踉跄而被人牽住手走就紅霞滿面,還試探性地在心裏喊了“小綠”幾聲,所以說……咳,某人她還是很無節操地以“擔心白雪雯被占便宜”為由在偷看啊!
“想看抱抱親親估計是沒指望了。”
能說出這麽無下限話的,除了人字拖還有誰?
蘇綠毫不客氣地給了這家夥一腳,很可惜,沒踢到。
“嘿,妹子你準頭太差了。”
某人正嘚瑟,只見女性突然轉過頭,對他露出了一個頗為和藹可親的笑容,他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可還沒等到做出反應,只聽到“砰!”的一聲,他就被一大堆從天而降的尿不濕給埋了。
青年費盡千辛萬苦地爬出來,“呸呸”了兩口,苦着臉龇牙:“我該感謝你沒拿用過的埋我嗎?”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懇求了,我怎麽可以不大發慈悲地答應你呢?”
“……這個真不用麻煩了!”
“不客氣,為人民服務。”
“……”沒人感謝她啊啊啊!
于是,蘇綠就又被踢出去了——雖然每次都試圖躲避,但似乎她自己的設定是“百分百被人字拖踢到”呢……話說,真的有這種悲催的設定嗎?比“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還慘烈吧?
回去時,白雪雯正雙手捂着臉坐在床邊,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到感覺自己再次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才知道問:“……你回來了啊?”
“不想我回來可以直說哦。”惡劣笑。
“讨厭。”
“……”蘇綠被這一聲嬌嗔給弄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猛地搓了搓手臂,“戀愛中的女人真可怕。”
“誰、誰戀愛了?”
“好吧,準備戀愛的女人真可怕。”
“……你讨厭。”
“……你夠了。”想把她雷死麽?
正無奈呢,她突然又聽到白雪雯扭扭捏捏地開口了:“小綠。”
“嗯?”
“今天和明天,能讓我自己來嗎?”方書唯在得知她明天也要走後,當晚決定住在這裏,明天和她一起回去——在前往下一個地點之前,白雪雯想先回一次W城,因為,父母的一周年忌日就快到了。
“啧啧,有異性沒人……”
“小綠你讨厭。”
“……我錯了,我馬上就走!”
蘇綠無奈地又回到了位面空間中,才一進去,就見某人擺出個“思想者”的造型,不像在沉思,反倒像在犯二。
她翻了個白眼,徑自找了個地想出一只魔方掰着玩,到最後,還是人字拖最先沒忍住,大咳出聲:“嗯哼!”
“……”
“嗯哼嗯哼!”
“……”
“喂!你都不好奇我在思考些什麽嗎?”
“完全不好奇。”
“……你就不能稍微好奇下嗎?”
“有好處嗎?”
“……”妹紙你為何如此現實!
眼看着對方幾欲泣血,蘇綠略微發揚了點“厚道”原則,猜測道:“你在思考該如何讓自己不那麽二?”
“……”還不如不猜呢!青年哼唧了聲,恢複了盤腿坐地的姿勢,悶悶不樂地說,“我在思考,你說別人‘有異性沒人性’,為啥不能自己也這樣呢?”
“嗯?”蘇綠微挑起眉。
“我也是異性啊,異性!”對他好點會死啊!
“呵呵,”蘇綠扯了扯嘴角,很真誠地回答說,“抱歉,我一直把你當閨蜜來着。”
“……”某人默默變成活化石了,她就是這樣待閨蜜的?#怪不得酷到沒盆友#
本着“尊重隐私”的原則,白雪雯和方書唯的兩天蘇綠沒有看,她第三天的清晨才重新回到白雪雯的身體之中,睜開眼的瞬間其實她挺擔心,萬一發現身旁躺了個男人,她到底該做出一個怎樣的表情?
幸好,白妹子還是很保守的,沒在還沒确定關系(或者剛确定?)的情況下就把人給睡了。
話又說回來,又不是第一次戀愛,之前還不幸和渣同居過一次,羞澀成這樣還真是不可思議,不過看起來方家小子似乎就吃這套,牽個小手就能偷笑,正所謂“什麽鍋配什麽竈”,她也沒什麽插嘴的餘地。
她坐起身,伸出雙手伸了個懶腰,将近一年的旅程讓這個身體的素質變好了許多,她跳下床,拉開窗戶,舉起手機對着清晨美麗的天空拍攝了一張照片,直接将它發到了微博上。白大小姐不知是害羞了還是昨天“興奮”過度,反正到現在為止都沒說話,蘇綠想了想,索性自己打上了一句簡單的話——
【旅行途中的風景固然美麗,但在我心中,家永遠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太陽)】
也沒有急着刷評論,她直接走進浴室洗漱,不得不說,晚出來一天也是有好處的,家裏的主要生活區似乎已經被雪雯收拾好了。
清理完後走到廚房一看,蘇綠很滿意地點頭:很好,冰箱也被填滿了。
就是大清早懶得自己做,索性走到客廳拿起電話麻煩保安幫忙送一些,很巧合的,今天當班的居然還是09號大叔——自從知道白小姐回來後,他就已經整裝待發了,于是很有幹勁地就答應了。
等早飯的時間裏,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器的蘇綠意外地發現,垃圾桶裏居然裝滿了東西,湊近一看,喲,還都是明信片。她彎下腰,從其中拿起一張很是小清新的,翻過來一看下面的落款,瞬間忍俊不禁。
“永遠愛你的彬?”
左右沒事,她索性仔細觀看了起來,嗯,這張明信片怎麽說的來着——
“今天天很熱,工作了一天回到家,發現沒有你特意制作的那碗冰沙,心裏很失落。轉眼間,你離開我已經有三個月了。這期間,我思考了很多,反省了很多,也改變了許多。但唯一不變的,是對你的堅守,雪雯,你知道嗎?我依舊在等你回來。”
啧,真夠惡心的。
“每當看到秋季的桂花,我就會想起你,還記得我們曾一起走過的那條小路嗎?遠遠看去,路兩旁的桂花樹好像籠罩了一層淺黃色的煙霧。雪雯,我想你了。”
“真是……”蘇綠再次難以忍受地搓了搓手臂,如果說之前的雪雯妹子給予她的只是小雷,那麽許彬這個毫無疑問可以當得上天雷了。該說不愧是曾經的戀人嗎?某種意義上還真是相似。
不過,這家夥也真夠有恒心的,居然堅持寫這玩意?
蘇綠想了想,索性把垃圾桶倒過來,準備稍微數下明信片,結果意外地發現,在最下方居然還有幾封沒有拆的信。她一看日期,頓時黑線,許彬那家夥最初是三天郵寄一封信,一個月後就變成了一周郵寄一張明信片,而在第一次郵寄出的明信片上,這貨還信誓旦旦地寫着——
“突然覺得,比起一封冗長的信,也許你更願意看到言簡意赅的話語。還記得你從前最愛收集各式各樣的明信片,現在,我以這種方式替你收集,直到你回到我身邊的那一刻。”
真是個頂級的大忽悠啊。
如果是一年前那個向往浪漫又心軟嘴軟耳根子軟的白雪雯,說不定真的會被哄回去也說不定,只是,很可惜,這個信誓旦旦會“一直等着你”的家夥似乎也只堅持到了秋末而已,之後就再沒有郵寄過任何明信片或者書信了。
“你怎麽在看這個?把它們丢掉啦!”白大小姐的聲音突然響起。
蘇綠聽着就想笑:“怎麽?不覺得很感動嗎?人家天天在思念你呢。”
“……我不稀罕。”一年的時間雖然不足以讓白雪雯完全忘記那段感情,但也足以讓她看明白一個人,尤其是在有“參照物”的情況下。起碼現在的她清楚地知道,過去自己的世界實在太狹窄,所接觸的人與事也實在太少,所以才會在某一個人強行闖入時就輕易地動了真心。事實上,父母當初的決定一點錯也沒有,錯的人,一直是她自己。可惜,明白的有些晚,卻總算還沒有晚到極點。
“別說,封殼還真都挺好看的,他應該有挑過。”蘇綠甩了甩手中的明信片,欣賞了起來。
“都說了丢掉啦。”白雪雯痛苦地說,“昨天書唯送我回來,結果保安室居然交給我這麽一堆東西,當時我真是……”出于安全考慮,這裏居民的書信以及包裹都是保安室代為簽收的,在不拆封的情況下進行檢查後才會分發給各個用戶,一旦遇上像白雪雯這種長期不在又無法聯系上的住戶,就只能由他們代為保管了。當然,物業建議“重要文件與貴重物品請不要采取這種方式傳遞,以防發生意外”。
蘇綠稍微想象了下當時正一臉甜蜜的兩人看到這堆明信片時的臉色,終于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不是她不厚道,這實在是單身狗的本能啊,哈哈哈!
☆、10 什麽都不施舍給你
最終,蘇綠還是順從白大小姐的心意,把那些可以評比“年度精品笑話”的東西給處理掉了,之後,從來一進家門就會陷入“死宅”狀态的她出了門,原因嘛,是要買衣服。
将近一年的旅行除了讓白姑娘的身體變得健康,也讓她的身材發生了些許變化,去年葬禮上所穿的黑裙,如今再穿已經不太合身了。忌日是一件莊重的事情,白雪雯希望能将一切做得最好。不是太在意形式,而是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将自己的“改變”傳達給他們,雖然清楚地知道父母早已看不到也聽不到……
行動派的蘇綠認真做起事來很是麻利,很快就試好選好衣服,順帶還買了雙同樣是黑色的平底皮鞋後,她提着包裝袋走出了店門。曬着溫暖的陽光,注視着春日街頭五彩缤紛的場景,她舒了口氣,不得不說,布滿店中的黑白兩色衣物真的給人帶來了巨大壓力,尤其是,在其中挑選商品的人,臉上的表情雖不至于哀傷,卻也都十分肅穆,身處那樣的環境中,的确讓人覺得壓抑。
只能說幸好現在不是冬天,否則走出門冷風那麽一吹,大雪那麽一飄,才真讓人身心絕望。
她正一邊享受日光一邊随意想着,身後突然傳來了這麽一聲:“雪雯?”
蘇綠:“……”喂喂,不是這麽巧吧?
“雪雯,真的是你?太巧了。”只憑一個側影就把人認出的青年三兩步走過來,有點欣喜地看着眼前的女性。
沒錯,來人正是許彬。
他現在過得不是那麽好,起碼遠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麽好。
将近一年的時間過去了,許彬頭上“副”的帽子依舊沒有去掉,而公司去年夏天招來的新人也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威脅,尤其在那家夥連續談成幾個大單子後,老板落在這位新人身上的目光明顯比落在他身上的多。
許副經理敏銳地察覺到,正經理的寶座恐怕是離自己越來越遠了。而新人進公司之初,他還給對方下了不少絆子,如今再想搞好關系就是千難萬難了。等到對方一上位,他在公司的地位恐怕就更加岌岌可危,除非老板願意施以援手,可是……老板憑什麽幫他呢?
他家庭出身不高,也沒有什麽重量級的死黨,別看周末的時候呼朋引伴熱鬧的厲害,但那群人不過是一堆狐朋狗友而已,可以共富貴,等他一稍有倒黴的跡象,就全部一哄而散了。
直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就又想起了白雪雯。
最初之所以拼命郵寄信件和明信片,說到底還是不死心也不甘心,在他的潛意識裏,白雪雯本就是“自己的東西”,可是這本來已經煮熟的鴨子就那麽在眼皮子底下飛了,不重新抓回來加把大火繼續煮,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一邊這麽做,他一邊安慰自己:郵寄幾張明信片,對我來說不是多艱難的事情,小投入可能有大回報,沒有與自身而言也沒什麽損失,賭一把又何妨?
可在又一次被扭送進警察局後,他意外地得知白雪雯早已離開那裏,自己“一番媚眼抛給了瞎子看”後,就沒再堅持下去了。
當時許彬還非常憤憤不平,認為白雪雯不回到自己身邊,是她自己的損失!等到他事業有成的時候,就看她怎麽跪下來懇求!
但YY終究不會成真,現實如同一盆冷水般無情地潑灑在他的頭上,為許彬過熱的腦袋好好地降了個溫,那些過去一度被遺忘的事情,也終于被他再次回想了起來——為他帶來巨大成功的那個單子,雪雯也出了許多力氣。為了幫他,那一段時間她拼了命地啃那些繁雜的書籍資料,兩個人一起很多天都沒好好合眼,最後奇跡般地做出了一份讓他很是驚豔同時也讓客戶非常滿意的企劃書。
以至于簽訂合約時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為她所做的事,也為她所創造的奇跡。有驚訝,有感激,有羨慕,同時……也有嫉妒,她很聰明,很有天分,即使找了份比他差的工作,他還是比不上她——他許彬還是低低在下的那個泥腿子,而她白雪雯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當時他很在意這一點,但如今想來,千金小姐又怎麽樣?這一路走來,肯為了他許彬而拼盡全力的,除了父母,就只有她了。
他是真真正正地有了幾分悔意。
為白雪雯自身,當然,也為了白雪雯的家産。白富美的真意就是,只要娶了她,就能少奮鬥幾十年。不動心的那是傻子!頂多……這次他真的對她好,這樣還不行嗎?
這種悔意與貪欲相交織的複雜心理,直到現在依舊如同星火般殘存在他心中——驅使他在快到白家父母忌日的時候鬼使神差地請假來到這個城市,當再次見到白雪雯的這一刻,它終于再次燎原。
本來他只是在街頭随意走走,卻沒想到“喜從天降”。幸福來得太突然,真是讓人難以适從。
感覺到對方話語中的驚喜味道,蘇綠知道裝不認識那是必然不可能成功的,再加上,不樂意見這家夥只是嫌麻煩而已,并不是害怕。所以也就淡定地轉過了身:“嗯,是很巧。”
許彬注視着眼前的女性,非常深情地說:“雪雯,我一直想見你。”
“可我不怎麽想見你。”蘇綠的毒舌技能出去對熟人起作用外,對她看不太順眼的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