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後,他低頭看着手中的名片,事務所所在的地點的确是白雪雯父母所在的城市沒錯。家裏沒收拾,匆忙離開,不再回來,難道……突然想到的某種可能性,讓他的心快速地跳動了起來。
不,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先把屋裏的兩個人糊弄過去才是正經事。
就在許彬以“雪雯又胡亂發大小姐脾氣”的理由忽悠人時,蘇綠走下了車,去的第一站是醫院。
白父白母死于車禍,剛送進醫院就雙雙停止了呼吸,有些變形的屍首擺在因為充斥了冷氣而冰涼的太平間中,等待着孩子的到來。如果不是因為“位面洪流”,他們恐怕永遠等不到。
緊跟在護士的身後,蘇綠的眼前一片模糊——眼淚早已無聲地滴落了下來。
這不是她的情緒,而是白雪雯的。
緊接着,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波動傳來,像是在說“求求你,可以讓我掌控一下身體嗎?”。
這是白雪雯的懇求,她請求至少……讓她親自和父母道別。
蘇綠對這件事當然不會反對,但問題是,她不知道究竟該怎麽做,就在此時——
“嘿,遇到困擾了嗎?遇到難題了嗎?遇到麻煩了嗎?趕緊撥打保密求助熱線吧,現在撥打一分鐘只要三毛錢,物美價廉喲!”
蘇綠:“……”她抽了抽嘴角,這·家·夥!
人字拖的聲音是直接從腦中傳來,而白雪雯似乎對此毫無反應,蘇綠猜測,這聲音恐怕只有她能聽到,這就是所謂“保密求助熱線”的意思?
“妹紙好聰明,給你點個贊!”
“……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啊,差點忘記了,你的确可以暫時和白雪雯交換身體,只是,她使用身體的時間越長,之後需要休養的時間也就越多,這也就意味着,你要在這個世界待上更久,你确定要這樣做嗎?”
蘇綠只思考了一下下,就得出了結論。反正無論在這個世界待多久,“本世界”的時間都不會流逝,這個決定對她本身不會造成什麽妨害。再加上,雖然她不是什麽紳士,但也沒辦法眼睜睜地拒絕一個女孩子的正當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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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樣對你自身并無壞處,反而還會有那麽一丁點好處。”
“……”這個愛放馬後炮的家夥,“确定。”
“我明白了。”
腦中似乎傳來了響指的聲音,下一秒,蘇綠只覺得眼前的景色突然發現了變化。只這麽短暫的功夫,她已經再次回到了“硬幣”或者說“位面控制器”的空間中,無時無刻都被潔白光芒照耀的這裏仿佛廣闊到無邊無際的地步,一眼看去望不到盡頭,視線所及的邊際也唯有白色的光線,看久了,會讓人的眼睛不太熟悉。
器靈,也就是這個“位面控制器”的實際掌控者,依舊是一副背心短褲人字拖的打扮,他正盤腿坐在她面前不遠處,單手撐在腿上托下巴,沖她笑嘻嘻地說:“妹子你心眼真好,我太感動了。”
蘇綠微笑起來:“等回去後,我送你一張去韓國的飛機票吧。”
“啊?”
“你的面部神經壞死了,該好好治下。”說是“感動”,表情可真是一點都不像。
“……喂喂,妹子你這樣就不厚道了。”青年嘆着氣連連搖頭,“明明對其他妹紙那麽溫柔,對我卻這麽毒舌,求公平對待!”
“再加一張去泰國的飛機票。”
“啥?”
“變個性先。”
“……”TAT
雖然實際上相見還沒多久,但因為兩人之間因為達成了某種“契約”關系,蘇綠也懶得也這家夥客氣。用某個姓湯的表妹的說法,她是典型的“悶騷殺熟”型,陌生人一看覺得這妹子看起來真是溫柔賢淑,熟人才知道她其實是多麽的惡趣味和毒舌。
簡而言之,人字拖悲催地直接被蘇綠劃入了“熟人”範圍,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所以她毫不客氣地坐到了他的對面,仔細思考了一下,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瞬間出現在了她面前的地上,蘇綠端起她嗅了一下,嗯,昂貴咖啡的香味,再一嘗,好吧,鳥窩的口感。
在這個神奇的空間中,想要什麽都可以通過“想象”得到。但前提是,必須了解所想的事物。就像蘇綠,她雖然也喝過高檔咖啡“開葷”,但平時喝得最多的還是鳥窩,一模拟咖啡的味道自然就變成了後者……
當然,在這裏想象不出任何“活”的人或事物,而想象得到的東西也是不可以帶出去的,同時,虛幻就是虛幻,哪怕它再逼真,哪怕吃再多喝再多,也完全救不了渴解不了餓。
青年眼睛一亮:“妹子,幫我想一杯可樂呗。”
“你自己不也能想?”之前還是他教她的。
人字拖撓了撓臉頰,幹笑:“待在這裏太久,早就忘記這些東西的味道了,所以哪怕想出來,也就是外表像,喝起來就是白水。”
蘇綠喝咖啡的手頓了頓,擡起眼瞥了對方一眼,下一秒,他的面前出現了一玻璃杯泛着氣泡的可樂,下置冰塊,中插吸管,杯沿上還卡着一小片檸檬。
“喲,好周到。”青年樂了,笑出一口潔白的大牙,端起來大大地喝了一口,搖頭感慨,“沒想到,你看似兇殘的心中居然還殘存着那麽多的柔軟,我好感動啊!”
蘇綠“呵呵”一笑,手指微動了下,正在大口大口喝着可樂的青年沒注意到,被子裏的冰塊全部碎裂殆盡,下一秒,他突然一口水就朝對面的女性噴去,後者好整以暇地拿起一把提前變出的傘遮住了“口水雨”,微笑地看着對方變出白水一頓猛灌。
“呸!呸呸……你給我喝的什麽啊?”
“可樂啊,你自己不是嘗了嗎?”
“……冰塊!冰塊是什麽做的?”
“放心吧,不是什麽奇怪的東西,白醋而已。”蘇綠歪歪頭,笑得眉眼彎彎,“專治嘴賤,一瓶一個療程,親,千萬不要放棄治療哦。”這可不能怪她,本來這貨可以幸福地喝完一整杯可樂,誰讓他多嘴來着?
“……”人字拖沉默片刻後,默默地給了自己一巴掌,“讓你嘴賤。”笑嘻嘻湊過來,“妹紙,看在我認罪态度良好的份上,再來一杯呗,咳咳,當然,再加點個燒烤炸雞之類的就更好了。”
蘇綠:“……”就不要臉這點而已,這家夥已經站在了巅峰,無人可以逾越。
☆、5 愛到什麽地步
比臉皮輸了的結果就是——
蘇綠無語地看着某個坐在一堆垃圾食品中大吃大喝的青年:“你的臉皮還敢更厚一點麽?”
“哎嘿嘿嘿嘿嘿,沒問題,再來塊披薩,你想看多厚,我都變給你看。”
“……”蘇綠抽搐了下嘴角。
“對了,想看白雪雯現在的情況嗎?”人字拖伸出油汪汪的爪子,輕彈了下,兩人之間頓時出現了一個約有電視機大小的屏幕,“這裏可以看到。”
蘇綠搖了搖頭:“不用了。”她覺得,這種時候對方恐怕會想單獨和父母相處一段時間。
“哦。”青年點頭,屏幕化為白色的光電消失。他舔了舔手指頭,有點好奇地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什麽怎麽做?”
“唔,反正你遲早會遇到,說出來也不算違反規則。”人字拖稍微嘀咕了下,笑着說,“許彬啊,他似乎猜到了白雪雯這邊的情況。”
蘇綠點點頭:“哦。”變出一盤草莓,一顆顆地吃着。
五分鐘後。
“我說……”
“?”
“你一個‘哦’就打發我了?”青年吐血,這個妹子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那你想聽什麽?”蘇綠拿出一杯酸奶,将草莓一個個地丢進去,用勺子稍微攪拌了下。
“……算了。”傷自尊了,人字拖別過臉,“你該回去了。”湊過去,伸腳。
再一次被踹進位面的蘇綠:“……”遲早有一天她要治下這家夥的狗腿!
潔白一片的空間中再次恢複了寂靜,持續響起的狼吞虎咽聲讓它顯得不那麽冷清,但很快,聲音就停了下來,青年歪頭想了下後,伸手抓向被留在原地的酸奶草莓,小心地觀察了片刻後,拿起一顆塞入口中,眉頭瞬間舒展開來,于是又塞了一顆,又一顆,又……
“唔!嘔……”所以說,為什麽會有超辣味道的草莓啊?!
但起碼也是一種味道。
又猛灌了好幾口白水的人字拖“嘿嘿”笑了兩聲,彈了個響指,幾袋辣椒粉從天而降,不想起辣味咋能變出真正的它呢?他哼着小曲撕開袋子,幹淨利落地将它們灑落在手中的炸雞腿上,口中輕聲嘀咕:“吃這玩意非要加辣椒不可。”
再次回到位面時,蘇綠發現自己居然倒在地上,白雪雯的靈魂波動有點微弱,但似乎還算平穩。不知道是傷心地暈過去了呢,還是因為操控身體過累而暈過去,或者兩者兼有。
她站起身,拿出手帕擦去滿臉的淚痕,又稍微檢查了下身體後,開始辦理各種手續。
白父白母算是白手起家的傳奇人物,前者十十七八歲歲時就父母雙亡,此後就靠天靠地靠自己地一路打拼到今天,而後者家裏孩子太多又一心求子,當年差點被父母随便聘給個游手好閑的混混,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後,便索性硬氣地與那邊斷了聯系,因為心裏很清楚——窮的時候她是拿來換錢的肉包子,富了就是可以吃的肉包子,人人都恨不得上來啃一口。幹脆別給人這個機會,只每年隐姓埋名地郵寄一筆錢回去,算是報答養育之恩。
大概正是因為在親情方面有缺失,他們才格外疼愛與自己有着“血緣關系”的白雪雯,後者的記憶中,小時候的生活并不富有,但即便如此,她依舊穿着最漂亮的衣裙,玩着最豐富的玩具,吃着最昂貴的零食,一直坦然地接受着其他孩童豔羨的目光。
可惜,白雪雯雖然沒有被養成任性的大小姐,個性方面終究有所缺失,才使得這家人走到了現在的結果。
但即便如此,這對夫妻在生意上的朋友還是不少的,他們也未必沒有打着“哪怕我們離開了也有人繼續照顧雯雯”的念頭,不管怎樣,葬禮勢必是要辦的,至于怎麽辦,蘇綠決定等白雪雯稍微恢複過來後詢問一下意見,只是,她向來沒什麽主見,如果能再找個懂行的人幫助就好了。
緊接着,遺體運送至殡儀館,商量火化日程,詢問葬禮細節……一系列事情讓蘇綠忙得不可開交,雖然說積累經驗似乎不錯,但說實話,她真心不要有與此相關的經驗。
好不容易稍微告一段落,她坐在館門外的木制長椅上歇了口氣,四月的陽光灑落到人的臉上、身上,一片溫暖,這股暖意溫柔地驅散了自館內帶來的寒氣,讓蘇綠覺得精神和身體似乎都舒适了不少,她閉上眼睛擡起頭,盡情享受着這春日的暖陽。
“白小姐。”
“……”她睜開眼睛,下意識伸出手擋住陽光,緊接着低下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裏站着一個黑色的人影,大概是因為眼睛稍微被光線刺到的緣故,某一瞬間,那個人的周身似乎散發着金色的光暈。但下一秒,視線就恢複了正常,蘇綠也看清,那是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手中提着一個公文包,整個人看起來修長而幹練。
男子緩步走上來,禮貌地說:“抱歉,打擾了。”
蘇綠只能站起身,搖了搖頭:“不,沒什麽。”雖然比起寒暄她更想曬太陽,但直覺告訴她,這人應該是帶着要事而來,因為他看起來完全不會做無聊的事情,“請問你是?”白雪雯的記憶中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這是我的名片。”
“荀……律師?”
“是的,請問你有時間和我單獨談一談嗎?”荀軒推了推眼鏡,冷靜地說,“有關于你父母遺産的事情。”
“遺産啊……”蘇綠點了點頭,“好,麻煩你了。”這是白雪雯父母留給她的東西,不管怎樣都要好好關注。
大概是這家殡儀館的生意實在興隆的緣故,隔了一條街的地方居然就有咖啡館,進去後顧客竟然不在少數,随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相對而坐後,荀軒點了一杯咖啡,而蘇綠則點了一杯果汁。
沒有多餘的寒暄,也沒有提自己為了尋找她而親赴了一次C城再回來,荀軒直接從公文包中拿出了遺囑及相關資料,将它們推到了“白雪雯”的面前。
蘇綠低頭仔細地查看着這些文件,翻看沒幾頁後,愣住了。
就好像早預料到自己會有今天一樣,白家父母可以說為自家女兒計劃好了一切後路。他們沒有強求她接手公司的經營,甚至沒打算給她股份,在二人去世後這些将和大部分不動産将委托他人将其一起折換成數量可觀的存款,留給白雪雯。但她不可能一次性得到,而是以每月領取固定數額的方式獲得,直到50歲才可以一次性将剩餘的錢全部提取。除非這個國家出現通貨膨脹,否則一直到她老,都可以過着富足的生活。除此之外,這對父母還在銀行給她留下了一個保險櫃的物品,但按照遺囑,這些物品她暫時無法拿到,想得到必須滿足三個條件——一,不可以和許彬結婚;二,必須年滿35歲;三,已經結婚育有孩子。
這些條例毫無疑問,都建立在“擔心女兒被許彬欺騙玩弄抛棄”的基礎上。一個年輕的女人可能還會被迷惑,但一個三十五歲的女人,一個三十五人已經嫁人的女人,一個三十五歲已經育有孩子的女人,就幾率渺茫了。白家父母很了解自己的女兒,浪漫心理過剩,不是真正喜歡的人,是不太可能會嫁的,而一旦成為母親,她會非常合格,哪怕為了孩子,也會拼命維護家庭的完整。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她又找了一個不遜于許彬的混蛋。
但即便如此,起碼她還有每個月可以固定領取的金錢,永遠也不會因為沒有錢而流落街頭。
更何況,就像蘇綠之前所想的那樣,白家父母恐怕還給白雪雯留下了一只關系網,哪怕其中只有一兩位願意伸出援手,他們的女兒也絕不至于墜落到生活的最低端,在貧困線上苦苦掙紮。
父母對孩子的愛,到底可以強烈到什麽程度呢?
将一切都考慮好了,計算好了,安排好了,只為給她一個無憂無慮的未來,哪怕她三十歲,四十歲……甚至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太太,也可以至少富足平安地生活下去。
蘇綠一手捂住心口。
毫無疑問,白雪雯的情緒再次源源不斷地傳來。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把坐在對面的荀軒吓了一跳,他開始仔細回想“白雪雯”的病史,但緊接着,他注意到,兩行清淚驀然順着這位年輕女性有點憔悴的臉孔落下。
她哭得很傷心。
就和其他失去家人的客戶一樣。
荀軒很安靜地坐在原地,沒有催促,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是靜靜地坐着,就在此時,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白雪雯的表情,在悲傷之餘,又隐約浮現出一絲其他神色,它轉瞬即逝,以至于他沒有來得及分清。
反倒讓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位長輩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何為慈悲?慈愛其并給與其樂,稱為慈;同感其苦,憐憫其并拔除其苦,是為悲。”
她在慈愛誰?她在憐憫誰?她又想為誰除苦歸樂?
難道最值得慈愛憐憫以及去除苦痛的人,不正是她自己麽?
青年猛地回過神來,他覺得自己似乎是想太多了。
☆、6 為他點個蠟
在荀軒的幫助下,白雪雯父母的葬禮順利地結束了,将骨灰盒放入殡儀館所推薦的“超豪華包間”後,蘇綠靜靜地站在原地,仰頭對它們行着注目禮。
她很清楚,那既是白父白母,也不是白父白母。
人死了,就把什麽都帶走了,餘下的最寶貴的物品,不是屍首骨灰,不是財産金錢,而是人。
白雪雯本身,和她所擁有的回憶,就是他們所留下來的最珍貴的遺産,想要思念他們也不需要一定直面那冷冰冰的盒子,與其如此,不如對着鏡子看看自己吧,那被珍愛了二十餘年的、完美地繼承了父母特點的“人”,她的存在就是他們存在的證明。
這一刻,蘇綠的心中,白雪雯再次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悲泣:“我沒有爸爸了……我沒有媽媽了……我變成孤兒了……”人世間還能有什麽事情比這件更痛?唯一兩個無條件愛着她的人走了,從此只剩下她孤單一人,天大地大,究竟哪裏才是容身之所?
女性擡起手捂住心口:至少我還在這裏。
你就不是一個人。
也許是被安慰了,白雪雯漸漸停止了嗚咽,多日的精神疲憊讓她的靈魂再次陷入了昏睡狀态。而一直親身忙碌的蘇綠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但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她緩步出了房間,走到庭院中的青年身邊,認真道謝:“荀律師,這幾天多謝你的幫助。”
“不用客氣,”大概是照過陽光的緣故,青年的表情不像以往那樣顯得生硬,柔軟了不少,“白先生和白夫人曾經幫助過我,我這麽做也只是在報恩而已,當然,還遠遠不足以償還恩情。”
“恩情?”
面對着她的疑惑,青年笑了笑。
蘇綠知道,自己不該探究下去了。
荀軒及時開口,挽救了對話陷入僵局的命運:“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回家。”蘇綠肯定地回答說。
“回家?”C城?那個男人身邊?
“嗯。”她沒有管對方怎麽想,只按照白雪雯的想法回答說,“爸媽只給我留下了那套從小住到大的房子,我總不能辜負他們的心意讓它荒廢。”
“是嗎?”
“嗯。”
荀軒在松了口氣之餘,又有點疑惑。
通過調查,許彬雖然沒有做過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甚至某種意義上說在同事的心中是個熱情爽朗愛幫忙的好人,但從白雪雯的立場來看,他只能用“渣”來形容。
雖然他不可能幹涉他人的決定,但恩人的女兒就那麽一頭紮進泥沼之中卻不是荀軒想看到的。現在有這樣的結果,讓他放下了心,但同時,根據白先生白夫人的描述以及他的調查,白雪雯的性格前後差別實在是……是因為在愛情中遭遇了挫折,還是因為父母離世而一夜間成長了?
或者說……
荀軒微微一怔,随即搖頭,想這些做什麽,這并不是他應該擔心的事情。
擡頭間,他看到面容依舊有些憔悴的女性正仰頭望着湛藍的天空,表情很輕松,有一種難言的好像在向世界傳達“我在這裏”的存在感。
需要證明“存在”,難道不是因為本身也許是“不存在”的?
可是,她明明就在這裏,為什麽又會無意識地否定這一點呢?
律師的直覺告訴荀軒,眼前的女性藏有一個秘密,一個巨大的秘密。
但是,就像剛才所想的那樣,這不該由他來探究。
蘇綠完全不知道身邊男性在想些什麽,或者說,就算知道她也不在意,“穿越”和“重生”是每個現代人都知道的詞彙,甚至有不少期待人期待能碰到這事,但又有幾個人認為它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邊?
更何況,荀軒于白雪雯來說,終究只是個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而已,怎麽可能真的發現些什麽。
與他分別後,蘇綠坐上了方書唯的車子,回到了白雪雯的“家”。一路上,她都沒有說話,而身旁的人似乎體諒了她的“悲傷”,也沒有主動開口,只是靜靜地開着車,除去“我送你回去吧”和“下次見”外幾乎什麽都沒說。
為啥蘇綠會坐他的車子?
因為他居然和白雪雯父母住在同一個別墅區。
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即使代為存活,蘇綠也還是分得清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之所以上車,其實也是白雪雯本身的意志使然。
方書唯是在荀軒出現後第二天就匆忙趕來的,見到蘇綠扮演的“白雪雯”後,他的神色很有些複雜,她能看出這位青年似乎有點喜歡白雪雯,但他卻沒有說什麽多餘的話,也沒有做什麽多餘的事,只是安靜地待着,偶爾和她聊上兩句。這一點讓蘇綠對她的印象不錯,因為按照常理,這種身心脆弱的時候女性是很容易被打動的,這毫無疑問是一個趁虛而入的好機會,但他顯然并沒有打算這麽做。
随後她試探着問了下白雪雯,要不要和對方聊聊?
因為是同學的緣故,白雪雯想了想後答應了,從那之後,與方書唯接觸的,就幾乎都是正版的白家姑娘了,這也是蘇綠在車上不說話的主要原因。
透過位面空間中的屏幕,蘇綠可以看出,白雪雯似乎對這位男性也并不反感,與他次數稀少的幾次聊天中有時甚至會因為想起了什麽美好的回憶而微笑起來——在大學時期,在遇到那個人之前,她的确過着像公主一樣的生活,幾乎被所有人寵愛着,回想起來怎樣都不會覺得糟糕吧?
當然,這個舉動毫無疑問地讓蘇綠待在這個世界的時間被再次延長了,不過據人字拖的說法,這樣對她自身并無壞處反而還會有那麽一丁點好處,具體是啥他又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話說回來,這樣做對調整白雪雯的精神狀态也是有幫助的,回想過去,再對比現在,也許更能讓她下定決心“不再走回頭路”。
女人的心是很柔軟的,真正地愛過一個人,在一段時間內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忘記的。蘇綠知道,白雪雯并沒有完全走出許彬的陰影,但父母的去世和留下的遺囑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為其拉下了急剎車,讓她開始冷靜地思考,只要能夠下定決心,剩餘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在蘇綠站在門口拿出鑰匙的瞬間,白雪雯的靈魂傳來了一絲波動,似乎掙紮着想要醒來,卻又始終抵抗不過那濃重的疲憊感。
“不用擔心,房子在這裏,你在這裏,剩下的時間也還有很多。”
“……謝謝。”
“不客氣。”
親人去世後,再次回到他們生前居住的地方,毫無疑問又是一場折磨。
這扇大門,第一次搬過來時爸爸曾經帶着我比過身高。
這個窗戶,媽媽曾經趴在這裏注視正在花園裏玩球的我。
這只娃娃,生日那天爸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
這裏充滿了數也數不清的回憶。
重拾它們似乎需要不少時間,但就正如蘇綠所說的,現在白雪雯所缺少的并不是時間。
轉眼的功夫,一周時間就過去了。
這期間,蘇綠過着正常的生活,而白雪雯則一邊休養靈魂,一邊趁“代理者”活動時仔細觀看着這幢明明熟悉卻又突然覺得陌生的房屋,靜靜地回想着過去的美好時光,時而會微笑,時而會流淚,一切似乎就這樣走上了正軌。
而麻煩,也終于來臨。
這天早上,蘇綠正一邊吃蘋果一邊想午餐要用什麽食材,家中的電話突然響起,她走過去一看號碼,發現是保安處打來的,因為手上滿是蘋果汁的緣故,她索性按下了免提。
“請問是白小姐嗎?”
“我是,請問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這裏有一位許彬許先生,自稱是您的男朋友,想要進小區來找您,請問是否給予許可?”
蘇綠有點無語,雖然早就料到這家夥在得知“白雪雯父母雙亡”的消息後會再次貼上來,但因為他半個月左右都沒出現的緣故,她就隐約産生了些許僥幸心理,現在再看,她真的想太多了。
但是,白雪雯不想再見到他,而她就像之前所想的那樣,對這家夥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興趣。就像路遇一坨臭狗【哔——】,正常人最先想到的不是一腳踩上去狠狠蹂躏,而是捏着鼻子繞過去。
“我不認識這個人。”
“好的,我知道了,麻煩你了,白小姐。”
“不,沒關系。”
“那我先……”保安的話尚未說完,電話突然傳來了磕碰聲,緊接着,一個急切的聲音從其中傳來,“雪雯,是我啊,阿彬!”
蘇綠面無表情地咬了口蘋果,緩緩地咀嚼了起來。
“先生,請你立刻出去……”
“讓我和我女朋友說幾句話,幾句就好!”
“白小姐說不認識你。”
“她只是在我和鬧別扭!雪雯,你聽得到吧?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談,你讓我進去好不好?這麽長時間沒找你是我不對,你困難的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也是我的不對,但我可以解釋的,雪雯,你……啊!”
随着許彬發出的一聲短促慘叫,電話終于又回到了保安的手中,他喘着粗氣連聲道歉:“對不起,白小姐,真是非常對不起。”
“沒關系,”蘇綠的臉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微笑,“我突然想起,這個人之前跟蹤了我很久,下次如果再來,麻煩你報警。”
“好的,沒問題。”保安想了想後補充,“不然,今天就把他送進警察局?”大叔在和許彬的搏鬥中英勇負傷——臉被抓破了一點皮。
“随便。對了,幫我轉內線,你工作號多少?”
“我?09!”保安一聽來了精神,原因無它,在這裏工作除了工資外還有小費的!平時如果他們表現得好,這些客戶可以通過保安處的電話轉內線,然後選擇“打賞金額”,這部分由物業先行墊付,而後在客戶繳納電費、水費和物業保護費等等費用時一起支付。反正能住在這裏的都是有錢人,壓根不在意那點“小錢”。
蘇綠聽着電話提示,在咨詢白雪雯後,默默地給了這位保安大叔500塊的獎金。她有理由相信,許彬以後但凡敢出現在小區附近一百米內,都随時可能被扭送到公安局——沒錯,他就是大叔們的“真愛”。
“一見你就有好心情,不用暖身就會開心~”
輕哼着這樣的歌,她毫無誠意地為許先生點了個蠟。
☆、7 說走就走的旅行
許彬覺得自己真倒黴。
真的。
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呢?他的人生走上了如此悲催的下坡路。
那天在方書唯和小李面前丢了個大人後,他意外地從那位名叫“荀軒”的律師口中得到了某個重要的訊息——白雪雯的父母可能出事了。他很清楚,那兩個瞧不起他的老家夥只有雪雯一個女兒,這意味着什麽不言自明。不管到底是不是,起碼有“一探究竟”的價值。
但緊接着,老板就要求他出差,為了又一個重量級單子。
他猶豫了一段時間,在白雪雯和工作間還是選擇了後者。第一,白雪雯家的信息還不确定,而單子卻是實實在在的;第二,單子飛了就回不來,白雪雯卻跑不掉;第三,老板的好感度要降了就糟糕了,而白雪雯……哈哈,刷她的好感度輕松不在話下。該選擇啥難道不是不言自明嗎?
沒想到,這一出差就是半個月左右,悲劇的是,單子卻在只差臨門一腳的時候被別的公司奪走了。
老板雖然沒說什麽還大方地給了假期,但許彬知道其心中對自己已經有所不滿了,這樣一來,頭上那個“副”的帽子看來是暫時取不掉了,不過立刻,他就得到了一個好消息——白雪雯真的繼承了父母的全部財産。
滿懷着希望地趕來,卻在短短七天內進了三次派出所……有好幾次不是因為跑得快也幾乎折進去了,有一次,一位保安一邊抓他一邊大笑“五百到手了!”——啥?把他當明星了?還有一次,兩位保安一邊抓他還一邊同樣大笑“二百五到手了!”,這絕逼是在罵人吧?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他真沒想到,白雪雯能狠心成這個樣子,整整七天啊,連個頭都不冒!
他這算是被甩了?
“女人有錢就變壞”,真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啊!
許彬默默地憂桑了。
雖然他還想堅持下去,但是上班的時間已經到了,已經暫時性地丢了妹子,要再丢了工作,可就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于是他依依不舍地回去了……回去了……
但是,他是不會放棄的!
因為他堅信,雪雯的心裏一定還有他,否則怎麽會寧願忍饑挨餓也要縮在家裏整整七天?只要持之以恒,她總有一天會原諒自己。
不過,如果蘇綠知道這貨的想法,一定會吐槽他“太高估了自己那比一粒塵埃還弱的存在感”,這段日子了,她可一點都沒委屈到自己以及白雪雯的身體。首先,剛住進來的第二天,她就填滿了冰箱;其次,這附近的超市有送貨服務;最後,忘記最愛“為人民服務”的保安大叔了麽?所以說,這段日子她過得其實相當滋潤。
随着時間的流逝,白雪雯的精神漸漸平靜了下來,靈魂也一天天壯實,在這其中,偶爾來拜訪的方書唯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