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
能面對的局面,在外人面前莫家的繼承人一直是自己的大哥或者二哥,他這個在外面胡來的三兒子是受到忽視的,他的一句「好」必将自己推上風頭浪尖。
「給我時間。」
其實莫蔔知道自己該選擇什麽是很明顯的,現在也許莫家上下會團結一心來抵禦外來的風暴,但藉此立威及權力分割少不了。
一旦一切結束,在父親受傷期間代理了父親職位的他必是衆矢之的,讓他代理職務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他那兩位哥哥早已不是什麽泛泛之輩,而莫澤的死更是讓自己的處境雪上加霜。
不論原因有多麽錯綜複雜,莫蔔他已經無法抽身。
挂上電話,他只感到疲憊無比,事情為什麽會演變到如此?
莫澤,如今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嗎?
至少現在我可以祝福你了吧……
盡管也是你将我帶入漩渦之中的。
喬魏告訴莫蔔他不想再等時,莫蔔沒有說話,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可以宣稱如果喬魏敢動藍田,那他會不惜一切代價與他對立的莫蔔了。
但他依舊試圖挽回些什麽。
「現在這樣有什麽不好?他很重視你。」
「他也很喜歡你,」喬魏一臉淡然,「你告訴他,你喜歡他,他會認為你是在對他開玩笑。他就算是明白了也只會采取逃避的态度,認為我不是認真的,随時都可以變。不過,我會用最簡單的方式讓他明白。」
心中咯吱一下,眼前的景物有些晃動。他沉默,這相當於默認。
「至少等他生日過完。」
莫蔔答應了父親,但要求等他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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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田,這十天便是他送他的生日禮物。
其實與其說這十天是給藍田的禮物,不如說是他給自己的禮物。
莫蔔很享受與藍田在一起的時間,那種午後陽光照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對於自閉長達十幾年的藍田來說,自己與喬魏幾乎是他的世界,這點莫蔔很清楚。
當其中一人要棄他而去,另一人卻要用一種殘忍的手段讓他完成自己的成年禮,他會怎麽想?
莫蔔封閉了自己的思想,在藍田的面前,依舊是與他初遇時的樣子。
獨自一人時,莫蔔會想到很多關於藍田的事,指尖掠過紙面,凝思苦想的表情、撐着頭不知在打什麽主意的樣子,通常他這樣子都是想去自己家蹭飯,或者被他折騰受不了準備找時機報複……很多很多……
藍田生日那天,莫蔔來到他的房間,坐在床邊看着依舊熟睡的藍田,他手上還拿着一本經濟學的書,今天以後他應該再也不會為了他與喬魏去學這些了。
他的手覆上他纖細的脖頸,然後緩緩加大力度,他沒有任何反應,就這麽不醒來也好吧。但在他因為呼吸不暢被自己弄醒之前,莫蔔松了手。
藍田的皮膚沒怎麽見過陽光,白皙而細膩,像極了嬰兒的肌膚。藍田曾笑咪咪地說他是見光死,以此為藉口打死也不肯跟莫蔔學騎摩托車。
莫蔔笑容古怪地看着他:「見光死?藍田,你是蟑螂嗎?」
藍田正喝着水,聽他這話,嗆到了。
晚餐中,莫蔔強迫藍田喝酒,他自然不幹,最後酒全灑到了莫蔔身上。
藍田沒心沒肺的笑,莫蔔卻不會像以前一般因為他的幸災樂禍而帶上怒氣了。
「生日快樂。」他用紙巾随意擦了擦外套,對藍田說。
喬魏送他戒指是莫蔔沒有想到的事,可藍田還認為這是他們為他準備的馀興節目。
盡管牛頭不對馬嘴,喬魏仍強硬地将戒指套上,莫蔔注意到了他套上的位置……左手中指……一般是代表正在戀愛中,按照喬家的習慣卻是已訂婚。不管如何至少它都宣示了所有權。
他看了藍田與喬魏幾秒,然後回過頭繼續看着電視,藍田的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莫蔔,藍田試圖從莫蔔身上弄清楚什麽,也是莫蔔一定程度上的置之不理讓他沒有反抗得過於激烈。
幾個小時後,一切都結束了,莫蔔對走下樓的喬魏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問道:「你要喝嗎?」
他們沉默着喝了大概半小時的酒,然後各自回了房間。
第二天清晨莫蔔便與喬魏告別,他該走上正軌了。
「你不想再看看他?」莫蔔穿上外套時喬魏在他身後說。
他頓了頓,回答:「沒必要。」
轉身走開,動作沒有絲毫遲疑。他終於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體動作及面部表情了。
一夜之間。
兩天後,莫蔔卻還是看到了藍田,因為他有事找喬魏,卻得知他在藍田那。
他下意識的想回避,但莫蔔知道如果他是真的不在乎藍田,那他就不會介意看到他,所以他推開了門。
一進門他就看到喬魏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雙手交叉沉默地凝視着藍田,藍田蒼白的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盡管昏迷着,但表情不安而痛苦。
藍田曾習慣用冷漠的表情來掩飾自己,之後他就改成用胡說八道來掩飾,這樣脆弱的藍田莫蔔是第一次看到。雖然知道藍田的體質很差,一定會在床上躺幾天,但連續兩天高燒不退、昏迷至今卻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雖然喬魏這兩天會寸步不離地守在藍田身邊,但他該做的事一件都沒落下,所以一進門莫蔔就将文件夾遞給喬魏。
喬魏的左手手指無意識按壓着藍田因為打點滴而有些浮腫的手背,不知在想些什麽。回過神來,接過文件夾,先叫了護士進來讓她處理一下針頭,處理完後,他才開口跟莫蔔讨論具體事宜。
莫蔔努力使自己專心於喬魏的話,但他似乎聽到了藍田的聲音,開始以為是自己錯覺,後來才發現真的是藍田在說着夢話。
原以為會聽到哭喊求饒的聲音,聽仔細了他念叨的卻又是一堆α、β、M等一堆不知是哪國的公式,不時還摻雜一些英語和法語,盡是些白癡的類似於「你吃了嗎」的話,然後開始背世界名着。
喬魏不疾不徐地繼續補充一些意見,看來藍田這幾天沒有少說夢話。
讨論進行到一半時,不知藍田在昏迷中的世界裏觸動到了什麽,他的身體突然痙攣起來,手指緊緊抓住身下的被單。
針頭脫落,藍田的血滴灑在床單上。因為連接着針頭的細軟管的晃動,藥液灑在床鋪四周。
喬魏扔下文件夾,大步走上前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壓在床上,不讓他再去傷害自己。藍田的身體削瘦纖細,再加上高燒造成的體力消耗,喬魏很輕易地就制住了他的掙紮。
莫蔔這時注意到了藍田手腕上鮮明的紅印,傷口已經結痂,看得出是手铐造成的,而且要極其猛烈的掙紮,但就算如此依舊不能讓這個男人在那晚住手。
「救我……」兩個字從藍田緊咬的牙關中吐出。
那時莫蔔自己沒有任何感覺,他以為自己終於能夠狠下心來,而後想來其實不過是物極必反罷了。
「我……疼……老蔔……」
冷汗自藍田的額頭流下,汗濕了枕頭,不出意料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阿魏……」
聽到自己的名字,喬魏沒有絲毫情緒上的變化,而莫蔔也做好了聽藍田苦苦求饒的心理準備。
「阿……魏……救……救我……對……對不起……我太……疼……疼了……」
藍田全身劇烈地顫抖着,制住他的男人身體明顯一僵,但轉瞬即逝,依舊冷漠地壓制住他,直到他終於沒有力氣去掙紮。藍田的眼角似乎有淚光,但始終不見眼淚落下。
喬魏,救我。
對於藍田來說,那晚傷他、強暴他的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是喬魏,是另外一個陌生人,完全的。
因為掙紮,藍田的衣服散亂着露出了上半身的大部分,他身上的吻痕,全都深得可怕,赤裸裸地掠奪,不遺任何馀地。喬魏用了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要了他。
大約兩個小時後莫蔔與喬魏讨論完畢,整理好文件加上批注,準備離開。
藍田卻在這時睜開了眼睛,眼神渾濁,移到莫蔔的身上時似乎閃了一下,他似乎努力想說些什麽,卻無力開口。藍田用幾乎讓人難以察覺的幅度,靠着枕頭,對莫蔔搖了搖頭,如果那可以稱之為搖頭的話,只是這麽一個微小的動作又讓他暈了過去。
不要走,莫蔔知道藍田要說什麽。
最終,他連他都是相信的。
接下來幾天莫蔔無非是增加了手中事務的處理量,為回去做着準備。直到某天中午,留在自己住處的手下,打電話告訴他藍田在家門口等他。
莫蔔挂了電話示意讨論繼續,直到最微小的細節都确定下來,才讓人開車載自己回去。
遠遠的就看到藍田埋着頭、雙手抱膝蹲在院子外的臺階上,因為莫蔔的吩咐,房裏的人沒有讓他進去。
聽到聲音,藍田疲倦地擡起頭朝這看了一眼,眼中滿是驚喜,他看了來往車輛無數次,但始終不見他想見的。
藍田站了起來,卻又不穩的摔倒在地上,沒有莫蔔的示意車子自然沒有停下,藍田掙紮着爬起跑到車前。
莫蔔用了一種最刺人的态度對他,甚至說明自己是故意不阻止喬魏的,藍田搖頭然後說他依舊是喜歡他的。藍田選擇了原諒,可他卻已受之不起。
他挂出完美的社交所用的笑容,禮貌地說,「謝謝,我很開心。」
藍田足夠聰明,有那麽一瞬間莫蔔以為他會哭出來,藍田後退但又馬上擡起頭直視自己的眼睛,告訴自己他恨他。
是試探,莫蔔沒有想到藍田竟會倔強至此。
透過莫蔔的眼睛藍田什麽也看不清,但已足夠讓他明白莫蔔再也不在乎他了。藍田猛地轉身就跑,試圖逃離這一切,慌亂加上體力不足,他摔倒又爬起數次,很久才徹底消失在莫蔔的視野中。
車子穿過樹蔭的一瞬間,莫蔔才意識到藍田是真的絕望了。
彎下腰,用手撐住頭,在藍田與他說話時他感受到的竟然是欣慰!沒錯!很該死的欣慰!欣慰於他依舊信任自己!欣慰於他對自己的感情!另一只手攥緊,恨不得挖下自己肉來。
莫蔔試圖用別的事去驅趕自己的思緒,但卻又想到莫澤的意圖,莫家的團結加上喬家鼎力相助,何況因為喬魏的關系可以得到「筱」的支援,莫澤真的認為可以讓莫家與加德瑞同時消亡?明顯加德瑞是處於下風的,莫澤想讓他死的人中真的包括他與父親嗎?或者只是要利用他們報自己的仇?
哥,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莫澤的聲音響起在莫蔔的耳邊。
随着眼前的景物一點一點暗淡,他聽到自己的心逐漸碎裂的聲音。
章十五 拉斐爾.謝理德
地獄嗎……?
他毫不懷疑。
回憶雜亂而恍惚,莫蔔睜開了眼,肩頭的槍傷幾乎有麻木的痛感,可什麽也比不上心口的空洞來得可怕。
「你醒了?」喬魏對他說。「你周圍的人沒有問題,藍田的事問題不出在你那。」
「陳峰随你處理。」莫蔔說,然後閉上眼。他終是明白了什麽,一開始父親想要的就不是自己泯滅自己的感情,而是就算喜歡也能用理智控制。
不是不允許感情用事,而是不能讓它損害自己太多。
可一切已經太晚了。
陳鋒說自己這幾個月根本就沒有休息好,時不時會說夢話。
那麽……他的噩夢該結束了。
在藍田的夢裏,他依舊哭着,他緊緊地縮起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再受傷害,四周沒有一個熟悉的事物,是一片白茫茫的空曠大地。然後有一個溫暖的東西擁住了他。
直到藍田暈了過去後,喬魏才走了進來,将少年單薄的身體抱起,藍田的手指緊抓着男子的衣角發着抖,意識不清。
藍田在夢中發着抖,他不知道為什麽他安全了還會發着抖。醒來時發現臉上和枕頭上淚水已乾,只剩下淚痕還在提醒着藍田昨天發生的事,眼睛也腫痛得厲害。
藍田不願意去想莫蔔的情況,也不願意看到喬魏,不想看到任何人。這時卻突然地想到了一件事……他當時待的那個浴室是有監視器的……
藍田臉上沒有半絲血絲,當時落魄的樣子竟是被瞧了個一乾二淨!但喬魏一直沒有來找他,幾乎可以想像到喬魏面無表情看着監視器的樣子。雖然當時他是不想見他的……但當時的他是需要他人的安慰的……就算那人是喬魏。
喬魏。
還真是理智到近乎無情。
他有些想笑,自己遇上的都是些什麽人!只是他不知喬魏卻是出於保護他的自尊心,就像他當初強暴他後,暫時不主動見他一般。
晚餐時不得不下去見喬魏,藍田的胃口并不怎麽好,一直保持着緘默。
「喬魏,我想去上學。」他對他說。
「不行。」喬魏甚至連頭都沒有擡起來,順手換了一份德文的報紙。
「你之前咳出了血?我很擔心,所以再待幾個月。」
「喬魏,」他盯着他手中的報紙,「你自認為擔心我吧。」
第二天藍田沒有下樓去吃飯,忽視掉端上來的飯菜,自顧自看了一天的書。
第三天喬魏親自端了晚餐上來,修長的手指用湯匙攪拌着清粥,神色看不出任何異常,他将粥弄溫了後遞到藍田的嘴邊。他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算着座标。
胃口已經餓得沒感覺了,是一種可怕的空洞感,但不管是昨天還是今天,他就是不想吃。喬魏也沒有說什麽,只是放下了碗在一旁。
中午門被推開,喬魏看了一眼幾乎沒動的飯菜,讓人換了清淡的粥,再次舀了一勺遞至藍田的嘴邊。
「太久不吃飯對胃不好。」他開口說道。
藍田茫然擡起頭又垂下,繼續畫着圖示,構思下一步的軌跡,喬魏重複了一遍,他還是沒有反應。
喬魏離開前補了一句:「餓了就吃吧,涼了就不好了。」
晚上喬魏進來時沒有合攏房門,再次做了兩次嘗試無果。他姿态優雅地站了起來,高大而修長的身形罩住了藍田所處的角落,房間光線本來明亮,但在那一瞬卻顯得昏暗。
從藍田的角度來看,喬魏身上鍍上了淡淡的金色光暈,但卻讓人無法直視。他突然間覺得有些莫名的害怕。他望着門口進來的人還有些莫名其妙。
「給他灌下去。」喬魏簡單地吩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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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感覺喬和莫其實都挺渣的……orz
藍田試圖掙紮,手腕很簡單就被固定住動彈不得,他側過頭看着喬魏,頭很快被拉了回來,他沒有掙紮,任由他們強行打開自己的嘴。
藍田知道有什麽東西不可逆轉的改變了,從他對莫蔔開槍那一刻開始。
雜亂,思緒雜亂無章,一切分明是按自己的打算進行。喬魏微微合上眼,但又很快睜開,眼中的迷茫只是一閃而過。
食物很快就灌完了,身上的壓制也松開了,藍田撐起身體從床上爬了起來,麻木地走到桌子邊繼續看着書,畫着圖示,這才是他的世界。
其他随它去吧,任何東西都比不上它,摸着密密麻麻的數字,他感到一陣瘋狂而悲哀的喜悅。
喬魏在藍田身後似乎站了很久才離去。
但這些都不重要,對於藍田來說,他才解完了三道題而已。
沒有再與喬魏說任何話,一日三餐也全是喬魏讓人給他灌下去的。他還是會吻他,藍田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閉着眼心算些資料。藍田當時并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反而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做着自己喜歡的事,之後想想卻還真是行屍走肉的生活。
對於外部的環境,他的在意程度甚至不如一株植物。
對於拉斐爾.謝理德這個人,藍田總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他才好,等藍田猛然驚醒,發現自己正置身於房屋的一角,床鋪簡單鋪在地上,他身上裹着被子。這房屋明顯不是最近幾天自己居住的地方。
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一個微微笑着、望着他的黑發男子的臉,他的笑容溫和柔軟,彷佛能讓人忘記所有煩惱。
「睡夠了?」拉斐爾問。
藍田渾然不知地點了點頭。
拉斐爾毫不客氣将藍田身上的被子卷到自己身上去,往枕頭上就躺了上去。
「四小時後我會醒來,你不要出門,無聊的話那邊有個壞了的密碼箱,裏面有槍,你可以玩玩。」剛說完話拉斐爾就已經睡着了。
藍田驚愕得久久沒有說出話來,以至於到了他準備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套着拉斐爾的短款風衣這個事實,連內衣都不在了。他的大腿下部分都是赤裸在外的,感覺自己就像穿了個愚蠢的連衣裙,藍田突然很想掐死眼前熟睡的這人。
房間的衣櫃裏空空蕩蕩,只找到了一套衣服,上衣是無袖的襯衫,對於藍田來說,後頸的開口未免太大,最讓他無話的是一條黑色短褲……搭配的居然是長靴和白色長襪,但明顯是給男人穿的,對於穿慣了白色襯衫加黑色或白色長褲的他來說,實在是有些刺激。
也不能身上老裹着這件風衣了事,他無奈穿上了無袖襯衫和短褲,還好還有件适合他身形的風衣,可以遮住這套蠢衣服的大半部分。本來執意不想穿上襪子,可過了兩個小時他又實在是凍得受不了了,不得不屈從。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這副打扮還真是陌生。
藍田依照拉斐爾的話從密碼箱中取出槍枝,出乎意料,全是槍枝的零件。
四個小時過去了,拉斐爾撐着身體起來了。看到藍田的穿着,拉斐爾似乎愣了愣。
難道不是他特地準備的衣服,藍田暗下嘀咕。
他的眼睛從少年的臉、脖頸緩緩向下看着,藍田被他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舒服。
拉斐爾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容。
接下來的事完全是在混亂中度過,依照拉斐爾的吩咐換衣服、化妝,對着鏡子他真的認不出自己了,他們打扮着游客的樣子出入境。
拉斐爾沒有問他在這大半年所發生的事,藍田也沒有問拉斐爾,他的麻煩解決了沒?他們相處的更多時候,拉斐爾手把着手教藍田使用各種槍枝的技巧,追蹤和反追蹤的方法,他們也定下了一些暗號。
沒有事時藍田做得更多的,是望着窗外的風景發呆。
兩年前他無比慶幸自己去了那個停車場……
而現在……
他後悔了。
沒錯。
他能夠就這樣靠在沙發上發這幾個小時的呆,心中的空洞似乎什麽東西也彌補不了,藍田突然意識到他以前過的生活真的離他遠去了。
他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他卻沒有前行的力量與勇氣。
心髒處的空虛漸漸擴大,緩慢吞噬着自己的身體。嘴唇、眼睛、脖頸、手臂……消耗着他僅存的力量。
身體漸漸麻木……這個世界不屬於自己。
他不知道他活在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意義。
直到……
我的熱情就像一把火,熊熊燃燒着我……燃燒着整個沙漠……
聽着這讓人火冒三丈加格外熱的音樂,藍田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MP4捏得死緊。沒錯,從自由後的一個星期內,他的确像死人般的毫無生氣。
他現在要說的是他活過來了!
連續三天都沒有喝水、在沙漠中不斷地打轉、某人悠哉的表情、連拉斐爾遞給他消磨時間的MP4裏,都是如此「火辣」得讓人彷佛瞬間水分就被蒸乾了的音樂,刺激得他活過來了!
外面日頭過毒,拉斐爾找到了一處古城廢墟暫且歇腳,藍田閉上眼睛,土黃色的土牆越看越渴,他不動聲色繼續按下一首,依舊是讓人覺得自己快被烤乾的音樂。
你混帳是故意的吧?!想自殺還順便拖上他!他可不想變乾屍!
怒氣從他在拉斐爾的背包裏發現︽XX探險自助游手冊︾後提升到了極致,XX就是他們現在所處的沙漠,敢情你根本就不熟悉這裏,還往這裏晃!?
「感覺如何?」這時某人不知好歹地問正在怒火中燒的少年。
我感覺想把你剁了再清蒸。
乾渴加上高溫,身體上的不适必将帶來心理上的狂躁。
心中默念着沖動是魔鬼,藍田緊抿着嘴,一言不發。黑發男人微微一笑,在少年面前蹲下了身,那張英俊的臉經過這些天的折騰居然依舊神采奕奕。
「藍田,閉上眼睛。」
藍田在心中冷笑一聲,依言照辦。
嘴唇被溫柔的摩擦着,他驚了一下,想掙脫。
但是?是……濕潤潤的?
水從拉斐爾嘴裏遞了過來,清甜得不可思議。
藍田完全是本能的吮吸着,舌尖不可避免地與他交纏在一起,拉斐爾也極盡溫柔,不知是否是終於得到甘甜的水的緣故,異樣的觸電感從大腦延伸,藍田感覺自己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實在是太渴了,根本顧不上那麽多,因此沒有意識到他的行為與跟拉斐爾接吻毫無區別。
藍田看着拉斐爾,心中有些不安,他們明明已經沒有水了。
那口水該不是起保命作用的水吧?可是全都讓他喝下去了,那拉斐爾怎麽辦?
拉斐爾依舊笑咪咪的,看着少年因為水的滋潤及親吻而顯得紅潤的嘴唇,手撫上他的臉。
「歡迎回來,」那一瞬間他蔚藍的眸子幾乎讓藍田沉醉,拉斐爾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他重複道:「歡迎回來,藍田。」
藍田愣愣地看着他,下一秒他抱住了這個男人。
之後行進途中車子出了問題,拉斐爾下車看了一會兒,決定徒步。
盡管是選擇了太陽直射角并不高的下午,可藍田的體力消耗還是驚人的,何況藍田體育的成績從來都沒有及格過。他很快覺得眼前的景物有些晃動,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終於腳下一個踉跄,徑直向沙子中倒去,一雙手穩當地扶住了他。
藍田知道他是拉斐爾,可他已經看不清男人臉上的表情。
「我們休息一下。」
藍田笑了笑。
其實以拉斐爾的體力背自己走出去是完全做得到的,而且他們已經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拉斐爾給了他想要的東西,他想自己走出去。
「我們必須在六點之前走出去吧?」藍田說,「不然整個計畫都得變動,犯了一次錯,就會犯第二次。」
他站了起來,繼續走着,盡管有種腿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感覺,發脹、發酸,因為乾渴,嘴裏乾澀得要命,眼睛更是劇烈的跳痛着,可他依舊沒有停。
走了不到五百米,藍田又感覺自己真的是到極限了,就快坐下時,手卻突然被拉斐爾牽住。
藍田至今都沒能想明白拉斐爾在牽他的手時心境到底如何,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傾斜的陽光造成了迷惑人的陰影效果,藍田籠罩在黑暗之中,在這個男人的前方是||光明。
他牽住他的手那一瞬間,藍田感覺力量緩慢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他微微閉了一會眼,緩解了眼睛的乾澀後,然後繼續和拉斐爾一起深深淺淺地向前走去。
藍田戴着游客常戴的大寬沿帽子,穿着短褲在櫃臺邊沉默地喝着果汁,等着拉斐爾。
從沙漠中走出來三天、繞了一個大圈後,他們到了這個小國,藍田一直懷疑拉斐爾是故意迷路的,不管如何,在沙漠中的艱難跋涉确實讓他重新睜開了眼,開始換一種眼光來看這個世界。
在這半個月裏他們一起出入藝術品的展覽,拉斐爾細細跟少年講解畫的線條、色調、背景,讓他自己慢慢學會判斷和賞析,久之少年發現這些東西的确十分擁有韻味,他現在所穿的古怪色彩搭配的襯衫,就是從展覽會買來的。
在各個氣候、地形區到處跑的生活,讓藍田幾乎認為他與拉斐爾是在旅游。
他們的生活變化不定,有時住在高級套房,拉斐爾教他一些禮節和舉止,有時則跑到魚龍混雜的酒吧,在那混上幾個夜晚。藍田靜靜的看着那些醉酒狂舞的人,意識到之前的自己和他們并沒有區別。
藍田對上拉斐爾的眼睛,他湛藍的眸子同樣清澈,然後變得渙散,藍田明白了自己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看上去和他們毫無兩樣,将自己隐藏起來。
現在藍田已經不會喝醉了,甚至還學會了如何品嘗酒,分辨不同的種類,只可惜還是無法很好的判斷年代。
他們還花了一些時間在天臺,拉斐爾教藍田如何瞄準,迅速拆卸、組裝不同的槍枝,以及出拳的基本姿勢和如何去搶劫︵這是一項重要的生存技能,拉斐爾微笑補充︶……
藍田收到了訊息,按照約好的暗號是要他回去的意思,而藍田點的小吃卻到現在都沒上來,地中海附近的人生活都是相當悠閑,連點「快」餐都得等上至少一個小時。
晚上藍田洗完澡,感覺十分疲倦。沒想到拉斐爾卻翻了個身壓住他,他警惕地打量着這個男人。
拉斐爾俯下身似乎想吻他,藍田盡量讓自己不那麽厭惡地扭過頭去。
「藍田,記得我之前跟你講的接吻的哲學嗎?」拉斐爾笑咪咪開口。
這些天拉斐爾與他始終都沒有過於親密的接觸,藍田甚至有種感覺,他是在故意避免,因此與他相處藍田從來都沒有擔心過。
敢情他當時講那麽多,各國的、歷史的、親人間的、情人間的、朋友間的就是為了這個?!
藍田毫不客氣地讓臉上厭惡的表情露出來,讓男人打消這個主意。
拉斐爾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就當報答我行嗎?」
藍田遲疑了,然後撐起身來,将臉靠近拉斐爾,男子微微一笑,然後閉上了眼。這可好,這樣想退都沒路了。
他狠下心把唇湊了上去,在唇碰到的那一瞬間他卻心軟了,拉斐爾為他做了那麽多,他卻什麽也沒給他。
一不做二不休,藍田試着用唇輕輕吮吸着男子的嘴唇,動作很生澀。
正在他想離開時,身體猛地被壓倒在柔軟的床鋪上,拉斐爾的吻落在藍田的身上,溫柔地在他身體上厮磨,身體的反應連藍田自己都沒有料到,拉斐爾過於高超的技巧讓他起了感覺,那是一種情欲,更是因為藍田累了,是真的渴望他人的擁抱。
直到身體赤裸時,藍田都沒有回過神來去推開拉斐爾,拉斐爾與他接吻的同時小腿看似不經意放置到對方兩腿之間。在雙腿被男子微微分開時,藍田的理智占了上風,他使勁推開了男子,然後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去做。
但拉斐爾看上去絲毫不介意,張開手臂,嘆口氣,頗為遺憾道:「好吧,看來我們只能一起睡了。」
那你把衣服穿上好嗎?!!!!
被厚臉皮的某人摟得死緊的藍田幾乎抓狂的想,但是兩人真的就這樣赤裸着上身一起睡了一晚。
之後藍田又發現自己對於與男人的親密接觸不是那麽過於敏感了,在那之前他一直很反感與同性皮膚接觸,無疑是拉斐爾那晚輕柔安撫的吻,最後還抑制住自己的功勞。
他有些弄不清拉斐爾是否是真的想要自己。
拉斐爾.謝理德。
還真是個讓人難以理解的人。
一切彷佛就像一場夢般,藍田被鬧鐘的聲音吵醒,望了望四周,卻不見拉斐爾。
「藍田。」男子的聲音不知從哪傳來,聲線一如初見般溫和。
他循聲看去,見到了拉斐爾的手機,手機旁是一條銀色的手鏈,正在播放一段錄音。
「很抱歉為了不給你帶來危險,我必須離開,時間一長誰也不能确定他們是否會發現我與你之前的聯系,一個月已經是我的極限。」
藍田愣了愣,在手機旁縮起身體聽着。
「我們邂逅得不是時候,我只能如此說。」
藍田感到迷茫……自己竟又要變成一個人了?他絲毫不想動彈,但很快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因為……
「藍田,你聽到這時,我已給警察局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有人在我們現在落腳的地方從事毒品交易,不想被抓住盤問,最好在六分鐘內離開……」
他蹭地站起身,瘋狂将自己的行李扔進背包,還伴随着拉斐爾充滿笑意的聲音:「藍田,慢慢來,不要急……」
藍田滿臉黑線将手機扔進口袋,邊飛奔出去邊将拉斐爾留下的銀色手鏈系上自己的手腕。用最快的速度将車子開離。
看着警車向自己相反方向而去,他咬牙切齒,拉斐爾.謝理德,這家夥還真是……
手機還在播放最後的錄音。
「藍田,相信我……死亡只是輪回,很多時候我們也無需回頭……」
……
他放慢車速,手顫抖着,這家夥,不是只是離開、甩了自己這個拖油瓶嗎?為什麽說得彷佛遺言一般?
最終他還是微笑起來,那麽如拉斐爾所願,他會繼續向前走去。
手機上還有幾段錄音,分別标明了時間,他可以打開的時間。還有一段簡訊||願意見到一個人嗎?就在你手機裏的電子地圖有标注。
眼前是一棟海邊的高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