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母親
安楓指腹已不在滲血。
一旁, 玫瑰花的顏色卻似乎更深了一點。
将近黃昏，天色泛黃。卡列林市的夕陽透過飄窗落在兩人身上。
盛喜蓉盤腿坐在飄窗臺上，她這一整天只吃了早飯, 但此時啤酒已成功緩解了她的饑餓，她仰頭看向安楓, 問道：“安楓，你之前說有人會來？是誰？”
她本來是想下樓買飯的，但被阻止了。
安楓垂眸看她，正要回答, 樓下卻傳來年輕男人清朗帶笑的喊聲。
“安楓，安楓。”
司徒在樓下既腼腆又興奮地朝臨窗的兩人揮手。
盛喜蓉看了一眼司徒, 又去看安楓，“...那個...你指的有人會來，是說他嗎？”
看着不像啊。
安楓什麽時候和司徒關系這般親近了。
果然，安楓凝眉看向樓下的司徒, 說道：“不是他。”
這時，樓下年輕男人清潤的歌聲響起，混合着吉他的旋律緩緩傳入樓上二人耳中。
忽然間發現自己
已深深愛上你
真的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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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得地暗天黑都已無所謂
......
那個瘋狂的人是我
不可能更快樂
......
永遠都不放棄這愛你的權利
司徒的聲音很好聽, 他年輕，相貌白淨俊秀，單純善良，家世也好。
可因為他表白的對象是性格清冷的安楓, 所以...無論他做什麽都...有些奇怪。
盛喜蓉擡頭去看安楓。
安楓沉默地看着樓下的一幕, 似乎在認真聽着司徒彈唱, 又似乎...只是在等他唱完這首情歌
在和安楓初次見面的夜晚，盛喜蓉和葉開在火堆前閑聊，而司徒在帳篷裏溫順地陪着安楓, 他沒有被趕出來，已說明了一點。
那就是安楓不讨厭司徒。
沒有人會讨厭司徒。
“唱的不錯，只是我有點......”
盛喜蓉沒能說下去。
她有點小尴尬。
可這事其實和她沒什麽關系，司徒的心上人是安楓。
“習慣了。”安楓輕聲道。
她似乎明白盛喜蓉的感受。
盛喜蓉有些囧，她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突然想到葉開也住在這棟樓，如果他這時候在家，必定也是會瞧見這一幕的。
和司徒不同，葉開似乎沒怎麽追求她。
在一起是她高考結束不
茫兩人在一家烤肉店吃晚飯，葉開突然提出來的。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很簡單的一句話，現在想起來，葉開的聲音...卻似乎仍舊徘徊在耳邊。
盛喜蓉在聽見這句話時有些驚訝，她正吃着生菜包裹的烤肉，店內彩繪的牆壁在燈光照射下顯得十分繁複。
她下意識朝對面的男人看去，二十歲的年紀，徹底褪去少年氣，顯出比同齡人更為精幹的一面。
和盛喜蓉的驚訝不同，葉開十分平靜，正不疾不徐地翻動着烤肉。察覺對面人的視線，他眼簾微擡，漆黑幽暗的眸子便看向了盛喜蓉。
那時他的頭發比現在長一點，在暧昧的燈光下碎發軟軟地搭在額前，襯的整個人愈發帥氣俊朗。
盛喜蓉沒怎麽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即便在此之前，她還從來沒有想過戀愛的事。
可她高考畢業，可以談戀愛了。
而且葉開是她認識的人中長的最好看的男人。
聲音好聽。
對她也很好，溫柔體貼，有主見，還聰明。
他們認識也兩年了。
這樣看，似乎沒什麽不好的地方。
确實沒什麽不好的地方，盛喜蓉想。
在這之後，他們談了兩年戀愛，戀愛期間兩個人也一直都挺好的。
樓下的歌聲終于停了下來...
盛喜蓉不知為何，竟是默默嘆了口氣。
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安楓，你喜歡司徒嗎？”
“不喜歡。”安楓答的幹脆利落，語調卻十分平淡。
“嗯...那你讨厭他嗎？”
安楓搖頭，垂眸看向盛喜蓉，說道：“沒有人會讨厭司徒。”
她的聲音很輕，語調也很慢。
但盛喜蓉知道，她說的是真的。沒有人會讨厭司徒，特別是在卡列林市。
盛喜蓉笑了一下，有些嫌棄地說道：“我覺得他有點傻。”
“太單純了。”安楓說道。
盛喜蓉點頭表示贊同，她還要再說什麽，一擡眸卻見安楓正默默地盯着她，眸色沉靜，卻也透着一種無法讓她看清的...情緒。
“安楓？”盛喜蓉試探着喚道，
“盛喜蓉。”
“...嗯？”
“你幫我一件事。”
安楓的聲音平淡，帶着病中特有的
逞啤
盛喜蓉心中微緊，凝眸看着安楓。
......
‘叩叩’
敲門聲響起
安楓看向盛喜蓉，盛喜蓉會意，從飄窗上下來，趿着拖鞋快步走上前開門。
門打開，叩門的卻是司徒。他站在門外，探頭探腦地朝屋內張望，一副特想進來卻又不敢的模樣。
盛喜蓉看向飄窗前的安楓，征詢她的意見。
安楓沉默地看着門外的司徒，半響，說道：“讓他進來吧。”
盛喜蓉放人進來。司徒準備換鞋，盛喜蓉提醒他沒有多餘的室內拖鞋，也沒有一次性鞋套，他只好穿着襪子踩在地板上進屋。
司徒第一次進安楓家，興奮的臉都憋紅了。他有些拘謹地走到安楓身邊，看見飄窗臺上的啤酒，眼睛一亮，又激動又有些懊惱地說道：“诶，早知道你們在喝酒，我就帶點下酒菜來了。”
他這般想着，便頗為認真地問安楓和盛喜蓉，“你們想吃什麽，我下樓買。”
“我動作很快的。”
“燒烤或者再來幾塊小蛋糕？”
盛喜蓉瞧了司徒一眼，沒說話，握着一瓶啤酒默默地走開了。
她去了卧室。
司徒傻愣愣地看着盛喜蓉離開，待客廳只餘他和安楓時，方才後知後覺地...有點臉紅。
“她...她走什麽啊？”
他低聲嘟囔道。像在抱怨，又像在害羞。
他不傻，向安楓唱情歌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可能因為一首歌，安楓就喜歡上他。可盛喜蓉避嫌的舉動到底還是讓他産生了一點不一樣的感覺。
似乎是暧昧...
和安楓之間的小暧昧。
敲門聲再一次響起時，是司徒開的門。
門一開，照面的兩個人都有些驚訝。
“阿姨？”
司徒這一聲喚來了飄窗前安楓的目光。
她等的人來了。
司徒口中的阿姨叫周月娥，安楓的母親。周月娥的腰身有些粗壯，穿着樸實，面相上倒是和安楓有幾分相像，但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已經不能稱之為好看了。
安楓十歲時父親病重去世，周月娥從那以後獨自一人将女兒拉扯大，如今已經快六十了。
周月娥對司徒輕輕點頭，進屋後沒有像司徒或者盛喜蓉一樣徒勞地在鞋櫃中翻找室
內拖鞋，而是緩步朝站着飄窗前的安楓走去。
司徒不好久待，向周月娥和安楓告別後便離開了。
走的時候，盛喜蓉待在卧室仍舊沒有出來。
“你來了？”安楓輕道。
她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周月娥空空如也的手上。
“為什麽突然将監聽器拆除了？”周月娥問道，語氣和平時一樣，不和藹也不嚴厲。
“想要有個人隐私。”
在媽媽面前，安楓冷清的面容下似乎有了一絲情緒波動。
“可目前是特殊時期。”
周月娥柔聲安撫道，又問：“你現在怎麽樣，還有流血嗎？”
安楓沒有回答，反是問道：“你沒有帶飯上來嗎？”
半個小時前，監聽器被拆除的事終于被科研所的人發現，周月娥就在許寶臣的示意下向安楓打了電話。
安楓知道周月娥會來找她，于是在電話裏讓媽媽打包點飯菜帶上樓。
“沒有帶。你老師讓我來接你，你之後和我住，不用再吃外面餐廳的飯了。”
安楓拆除監聽器的事是第一次發生，就像是一個成熟懂事的孩子突如其來的一次叛逆。
周月娥不知想到什麽，嘆了口氣，有些感慨地說道：“你有好多年沒吃到媽媽做的飯了吧，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些菜的味道。”
“不是我吃。”安楓搖頭，低聲道：“是盛喜蓉，她只吃了早飯，現在已經餓了。”
“你說的那個孩子我知道，她待會會去吃飯的。”
盛喜蓉住到安楓家時，安楓還沒有拆除體內的監聽器，因此盛喜蓉的存在并非是什麽秘密。
而且由于卡列林市的監控系統十分完善，即便沒有監聽器，只要安楓不是待在自己的家中，在其餘公共場所發生的任何事，在背後監視她的人都會知道。
“外面的人正在等你，你先出去吧。”周月娥說道。
末了，她看向安楓，補充道：“不用收拾什麽，你要用到的生活物品我那都有。”
安楓點頭，臨走時只帶走了飄窗臺上一瓶喝到一半的啤酒。
盛喜蓉一直待在卧室。
沒多久，房門‘咔嚓’一聲輕響，周月娥走了進來。
盛喜蓉立即從床沿上站了起來。
“阿姨。”
周月娥面對盛喜蓉時倒是比面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和藹，輕
輕笑了笑，問道：“怎麽一直待在卧室裏不出來？”
“安楓說你要來，想和媽媽說一些比較私密的話，讓我進屋不要打擾你們。”
“沒什麽好打擾的，她現在已經走了。”
“走了？”盛喜蓉有些驚訝，問道：“她不在家嗎，是要去哪？”
“去科研所。”周月娥的目光落在浸血的床墊上，神色有些落寞，“她現在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
盛喜蓉眉頭皺了起來。
周月娥便問：“怎麽，她沒給你說嗎？”
“提了一點。”
盛喜蓉臉色有些嚴肅，“但更多的，她不肯告訴我。昨晚我想打電話向醫療急救系統尋求幫助，她也不讓。”
“阿姨，安楓她...情況嚴重嗎？”
周月娥和藹的目光一點一點地審視着盛喜蓉，突然說道：“我聽說，你在臨時收容所時介紹自己是進化者。”
盛喜蓉面露驚訝，随即有些尴尬地紅了臉。
她沒說話。
周月娥卻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般，微微點頭，安撫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是壞孩子，之所以撒謊只是不想去人口管理局罷了。”
“我一個朋友曾經說過，不是所有人都是安楓。但...但因為她太特殊了，所以在卡列林市見到她時，我不顧歐文斯的反對纏上了她。”
盛喜蓉低頭，呢喃道：“因為她也是女性，而且人很好，我就覺得...她...或許能幫到我。”
“可以的。”周月娥和善道。
盛喜蓉疑惑地擡眸看她。
“新人類計劃。”
周月娥定定地瞧着盛喜蓉，語調平靜。“這是卡列林市暗中進行的一項計劃，不過由于安楓的成功，這項計劃将逐步進入公衆視野，屆時獲得更多的支持，你将有可能變成你心目中預期的女性進化者。”
預期的女性進化者？
可是安楓說過，作為唯一成功的實驗體，她只是一個...偶然性的存在。
實驗...真的成功了嗎？
暗夜下那一連串蔓延至浴室門口的血腳印和安楓蒼白的臉色迅速從盛喜蓉眼前劃過。
‘你們不要學我。’
‘畢竟副作用太大了。’
不知道為什麽，盛喜蓉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可她沒有。在周月娥話音落下時，她的臉上反而呈現出一系列豐富
的表情。
那該是一個對現實有些絕望的女性在驟然聽到這個消息時所該具有的壓抑不住的興奮和害怕希望落空的恐懼。
周月娥見盛喜蓉這般緩緩笑了起來，她的笑是真心的，帶有一種長輩對晚輩特有的憐愛與寬容。
這時，她才說出了來卧室見盛喜蓉的真正目的。
她語調平靜地打斷盛喜蓉的遐想，“不過孩子，在這之前，我要對你進行搜身。”
“搜身？”
“嗯。生物科研所一份重要資料遭竊，安楓是嫌疑人之一。你這兩天和她住在一起，按照規矩是要對你進行搜查的。”
同一時刻，屋外傳來腳步聲，像是很多人在這間空蕩蕩的房屋翻找着什麽...
盛喜蓉從安楓家出來時，內心有些複雜。
雖說周月娥也是女的，但她沒想到所謂的搜身......竟是真的要做到□□、赤身裸丨體的程度。
盛喜蓉現在只要想到剛才那個畫面就感到羞恥。
她當時都快雙手抱胸蹲在地上了，可周月娥不讓。當然她也清楚，如果她不配合，周月娥沒準就要讓屋外那些男性搜查人員對她進行強制性搜身了。
身後，安楓家中不少身着制服的男性搜查人員正攜帶着各種探測工具對房屋四周甚至是不起眼的角落進行搜查。
周月娥跟在盛喜蓉身後出了來，依舊用和藹的語氣問道：“孩子，現在天快黑了，需要我送你去人口管理局嗎？”
安楓家算是被查收了，盛喜蓉如今是真的無路可去，她正要點頭，耳邊卻傳來另一道略有些散漫的男聲，“我送她去。”
盛喜蓉停下腳步，循聲看去，見葉開站在樓梯上方，雙手抱胸，有些懶散地靠在牆壁上。
察覺盛喜蓉的視線，他微微垂頭，目光幽暗地朝她看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