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祁子嘉筋疲力盡的躺在床上,用紅酒将安眠藥送進胃裏,像祭品一樣等待夢魇的吞噬。
退出江湖之類的想法,在武俠小說裏也不過是個得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至理名言的一場失敗實驗,更何況是資訊發達到無孔不入的現實生活?
洗底漂白不過是自欺欺人,尋求一種心理安慰罷了。換護照換不掉身上的烙印,洗底洗不清殺戮的氣息,平靜的生活不是放棄權勢便可以擁有的,而恰恰是有滔天的權力也未必能維系的。
這些他早就明白的,在他只想着和恩嘉安穩、哪怕是卑下的過日子卻被殘忍摧毀的時候他就明白,所以他才選擇了同歸于盡的不歸路。可林皓卻意外的出現了,還讓他做了一場歸隐的美夢。在日本,被菊地擾亂了生活,嘗到了幾乎絕望的滋味的時候,他就隐隐有了預感,而現在的局面,更是證實一般——這果然只是老天爺的又一場戲弄。
他想擁有守護林皓的能力,就必須找回他憎恨的身分、運用他最讨厭的手段;他想延續擁有林皓的幸運,就要把林皓拖進一場他至今也無法擺脫的噩夢當中去,把他當初的煎熬一分不差的轉嫁林皓身上——
不,絕對不可以!
那種切身的痛苦,不能讓林皓再受一次淩遲!
祁子嘉的手無意識的搭在胳膊上,似乎能感覺到血液在靜脈裏流動,不堪的畫面在腦子裏閃過,蒼白而扭曲的臉孔交替着,極盡崩潰的邊緣,安眠藥的藥效開始發作。在向無邊的黑暗下墜的過程中,突然聽見窸窣的聲音,電子窗「喀」的一聲打開,一陣冷風襲來,随後一道身軀覆蓋。
祁子嘉睜開沉重的眼皮,黑暗中看不清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的模樣,可是憑着呼吸的頻率,身體的溫度,還有汗水的味道,他很快知曉了來人的身分。
「呵……還是很熟練嘛……」祁子嘉沉默了幾秒鐘,發出模糊的嘆息,握了握枕頭下的槍,正要抽出來,嘴巴就被狠狠捂住。
「別出聲,老實點!」林皓騎在他身上,氣勢十足,聲音低低啞啞的:「從現在開始,聽我的指揮,不然強暴你!」
他本來的臺詞應該是「不然敲暈你」,一個亢奮就說成了「強暴」。雖說後者更符合他的本性,但怎麽聽有挑釁的嫌隙,林皓不由得擔心,性格別扭要強如祁子嘉會不會大發雷霆,逼得他不得不敲暈這小子啊!
可沒想到身下人卻很老實的一動不動,被捂着嘴巴也沒有哼哼,只是從鼻子裏呼出的氣息有越來越短促的趨勢。
林皓趕忙松了手,翻身下床,将祁子嘉拽了起來,一邊幫他順氣,一邊兇巴巴的命令道:「去,把衣服穿上!」
祁子嘉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腦袋,不着痕跡的将槍收進睡衣口袋,然後依照林皓的話,下床,撿起丢在地上的外套。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啊啊睡褲別脫,直接套在外面!快把扣子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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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吞吞的動作看得林皓火大,突然裸露的肌膚刺激得他低聲嚎叫,按捺着将祁子嘉撲倒的沖動,林皓粗魯的将他的大衣領子收緊,然後扯着他的手臂沖出卧室。
「走!」
走廊裏很安靜,林皓拉着祁子嘉,貼着牆,迅速小心但又胸有成竹的挪動腳步。
祁子嘉任他拽着一路往外走,完全不反抗,只是冷冷的問:「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馬克斯和艾格麗那兩個情色服務業人員名下的別墅!」
「那你知道這裏有警衛嗎?」
林皓停下腳步,挺起胸膛,倒背如流:「這裏加上園丁廚子傭人一共二十六人,保衛人員二十一個人,晚上值班七人。淩晨兩點,也就是四十分鐘後交班,現在是他們注意力最不集中的時候,是擄人的最佳時間!」
「……」
「別用這種崇拜的眼光看着我,我很有魅力我知道!」
下樓梯的時候,林皓一把摟住祁子嘉的腰,閃身躲到柱子後。兩秒鐘後,兩個保衛人員上樓,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
林皓手臂收緊,揚了揚下巴,丢給祁子嘉一個炫耀的眼神。
祁子嘉有些無奈的笑了,指了指拐角上方正對着自己和林皓腦袋的監視器,輕聲道:「和警衛室裏的人打個招呼吧,他們很快就會通知人來迎接你了!」
「呵呵……」林皓輕蔑的看了眼黑漆漆的監控鏡頭,氣焰嚣張道:「四十三個監視器,監控了別墅所有的地方,絕無死角,但現在警衛室的監控螢幕上在重複播放着半個小時以前的畫面。」
「原來,是有所準備……」
他怎麽忘了,林景禹可是個電腦高手,職業駭客,對別墅的監控系統動一點小手腳應該不是難事。再看林皓的耳朵上,分明是戴着的隐藏式入耳耳機,想來是有人在外面監控着保衛的情況,适時提示着安全路線。
這樣的雙重保障下,林皓簡直就像電影裏獨闖虎穴的夜行俠一般,環抱着「戰利品」,身姿潇灑,閑庭信步般的出了別墅,直奔後門而去。
也許是一路太過順利,林皓本來就翹着的尾巴幾乎搖擺起來,手開始不規矩的向睡衣裏探,本打算順利脫困後用來制造氣氛的臺詞也提前上演:「哪怕是刀槍不入的堡壘,我也能做屠龍的騎士,什麽都不能困住我想占有你的心,所以,別再想躲着我——」
話音未落,祁子嘉突然停住腳步,膝蓋在林皓的腿彎處撞了下,按着林皓的頭蹲到灌木叢後,下一秒探照燈的光就在頭上掃過,同時林皓耳機裏傳來林景禹的聲音:「蹲下!」
但顯然,如果等林景禹提醒時才做反應,他們的身影絕對會暴露在探照燈下,無所遁形。
祁子嘉拉開林皓停留在他腰間的手,偏頭一笑:「沒人提示嗎?也許是無線耳機的信號接收有問題?」
得意洋洋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林皓惱羞成怒的将耳機拽出來,心裏将林景禹臭罵了一頓。
說什麽絕對不會被祁子嘉發現,說什麽按計畫行事就能展現他神勇威武的男性魅力讓祁子嘉折服——靠,搞了半天,居然像馬戲團的小醜一樣被看笑話!
過程雖然不完美,但總算是有驚無險的把人帶了出去,坐上林皓早準備好的越野跑車。
「我們自由了,營救作戰成功!看來我還是很有做特務的潛力嘛!」
幾分鐘後,林皓已經忘了最後階段的纰漏,志得意滿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與當年為他說服林家支持祁子嘉後邀功神情別無二樣。
祁子嘉靠着車窗,靜靜的凝視了他一陣,扭頭看了眼漸漸遠離視線的別墅。
那別墅的守衛并不森嚴,只是日常巡邏保全而已,因為達成協議後,馬克斯完全沒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林皓這場深夜「營救」的舉動,其實是多此一舉。而自由,更是他無法奢望的東西……馬克斯用來囚禁他的不是磚牆的堡壘,而是堅不可摧的牢籠!
夜晚的紐約街道上依然車流不息,林皓開着顯眼的越野車,大搖大擺的來到一間不用身分證明就可以入住的汽車旅館。
他的車技不怎麽樣,本想耍帥的單手倒車入庫,卻沒控制好角度,直接撞上了欄杆。
不過這些小瑕疵都不能影響他高昂的情緒,将祁子嘉領進一間環境尚可的房間後,林皓從亂糟糟的桌子裏翻出一卷地圖,「唰」的一下展開,指着用記號筆做了标注的沿海公路,眉飛色舞道:「我準備了足夠一個星期食物與生活必需品,我們就按照這條路線,一路南下,怎麽樣,很刺激的逃亡計畫吧!」
祁子嘉倚在窗邊,看着街上閃爍的霓虹,輕輕的嘆了口氣。即便是逃亡,在這樣繁華的都市,一路上想要什麽沒有?真不知他準備一些像去沙漠旅行的東西做什麽,看來他的幕後幫手也只是在敷衍自己這位固執又天馬行空的叔叔。
比起加賀原衫,繼承了林家傳統,對林皓無限縱容的林景禹是真正可以信任的對象。
盡管他們并不熟悉,但相信作為繼承人被林家精心培養了二十年的林景禹,絕對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刻板呆直。以林景禹的能力,即便沒有辦法保護林皓萬無一失,也可以在林皓遭遇危機的時候将傷害降到最低。
可這些并不能讓祁子嘉放下心,他想要的,依然是送林皓回國!
祁子嘉的沉默讓林皓以為他憂心小皮的狀況,連忙道:「至于你兒子,你不用擔心,我侄子會留下來照顧他,絕對不會讓他出問題的!」
祁子嘉扭過頭,凝視着一臉真摯的林皓。總覺得這張臉,很久沒有好好看了。
所以,此時此刻,他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做,只是好好看看他。看看他總是跋扈的翹起幾縷的頭發,看看他總是神采飛揚的眉眼,看看他高興時會皺起來的鼻子,看看他笑起來會歪向一邊的嘴角……
不想讓這樣的一張臉上,露出仿徨無措、痛苦煎熬的表情,不想讓這樣亮晶晶猶如繁星的眼睛蒙上任何疲憊與無可奈何……那不适合他。
老天爺也一定是這麽覺得,所以在絕境來臨之前,給了他回頭的機會。
這麽想,林皓失憶後,祁子嘉的埋怨、憤恨,全都釋懷了。
幸好……幸好林皓還有回去的路……
祁子嘉的眼裏帶着笑意,泛着濕潤而溫暖的光芒,靜靜的凝視着林皓,當看到他下巴上一條已經淡了的傷痕時,眸子緊縮了一下。
林皓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發熱,咽了咽口水,解開了領口第一顆扣子,單手搧着風。
「你對路線沒有意見是不是?那好,我們明早就出發,今晚先好好休息下——」
「過來!」
「嗯?」
「過來!」
祁子嘉依然斜倚在窗前,背後是一輪滿月,頗有幾分踏月而至的清冷神秘,而那伸出的手簡直就是無常的奪魂鈎,指尖動了動,林皓就飄然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搖搖晃晃的靠過去,還不等說什麽,祁子嘉就捧住了他的臉,指腹在他臉頰細細的磨蹭着,不輕不重的力道,直揉得林皓小腹發熱,弟弟發脹。還不等林皓的腎上腺素支配他做出回應,祁子嘉的另一只手滑向了他的胸口,一顆一顆的解開他的扣子。
林皓穿着厚厚的羽絨外套,裏面卻只有一件襯衫,扣子解開、肌膚裸露出來,祁子嘉的手貼在上面,涼涼的,林皓不由得顫抖起來,但顯然不是因為冷。
「明、明天不是還要趕路嗎?你、你怎麽突然這麽有興致……真不是你的作風……」林皓露出羞澀又期待的表情,配合着祁子嘉将上衣脫了下來,身體卻沒放松,不是因為緊張,而是想繃出一些性感的線條來。
比起祁子嘉失蹤的時候,林皓足足胖了有五公斤,實在有些擔心祁子嘉好不容易主動興起的「興致」會被他鼓出來的小肚腩給吓回去。
祁子嘉的視線随着手下移,落在林皓的肩膀、胸口、腰間,尤其是肋骨處,細細的摸着,想确認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頭是不是都完好無損。
盡管很淡,但肩膀處還是有一道傷痕,像是被硬物擊打的,當時一定皮開肉綻……
祁子嘉緩緩靠近,在傷痕處落下一吻,嘴唇貼着熾熱的肌膚,微微有些發抖。
正想将林皓轉過去看看他的脊背,手卻被按住。
「你摸夠沒有?!」林皓一張臉漲得通紅,粗聲粗氣的說:「總摸來摸去的,有什麽意思?!」
「……」
林皓深吸一口氣,抓着祁子嘉的肩膀調轉方向,然後一把将他推開。
祁子嘉斜斜的向後倒去,身體陷進柔軟的大床裏。
林皓喘着粗氣,忙手忙腳的解開褲帶,褪下褲子,單腳站着脫皮鞋,擡頭看祁子嘉還躺着不動,豎着眉毛催促:「還楞着幹嘛?快脫!」
還沉浸在傷感中的祁子嘉一時轉不過來,呆呆的問:「為什麽……要脫衣服……」
「不脫?不脫衣服,脫褲子就行!」林皓已經把鞋襪甩掉,全身只剩一條條紋四角褲,一個彈跳撲進祁子嘉懷裏,直把他撞翻了過去。
坐在祁子嘉腿上,林皓熟練的解褲帶脫褲子,動作一氣呵成。
思緒紛亂了幾秒,祁子嘉一瞬間仿佛回到當初被林皓糾纏,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荒唐歲月,直到褲子被扒下去,才回過神來,一把将林皓拽了上來。
盯着他眼中灼人的欲火,祁子嘉逼着自己從牙縫裏擠出出聲音:「我那天的話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游戲結束了!」
「我那天的話也說得很清楚,別把我當白癡耍!」林皓吼了一聲,俯身堵住祁子嘉的嘴唇,用與其說是親吻,不如說是用撕咬的方式發洩着自己滿腹的委屈和憤怒。
從欲火中燒到怒氣沖天,只用了半秒的時間,卻是從見到祁子嘉的一刻起就積聚在胸口的情緒。
盡管表現出沒心沒肺,但那日被祁子嘉拒絕、羞辱、抛棄,這痛苦的記憶,這些天總是讓林皓半夜驚醒,然後氣得渾身發抖,牙根緊咬,恨不能把祁子嘉吊起來狠狠的教訓,逼他收回那些混賬話,為自己讨一個公道!
可是,現在是祁子嘉拼了命想逃開的時候,所以這些尊嚴、意氣,他都可以暫不計較,可以死皮賴臉的纏上去,但這份壓抑再壓抑的憤恨,卻是容不得再次挑釁的!
剛才,祁子嘉狠狠的說「游戲結束」的瞬間仿佛将林皓又帶回到那個午後,滿腔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于是獸性大發,不僅對祁子嘉的嘴唇又啃又咬,手上的動作也失控的粗暴,直到嘴裏都是血腥味,虎口也捏疼了,林皓才忿忿的松手起身。
看着祁子嘉腫起的嘴唇,林皓咬牙切齒道:「別再惹我,乖乖聽話,不然沒你好果子吃!」
祁子嘉笑了,舉起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身體顫動着:「怎麽……你又入戲了……」
「你——」林皓正要再教訓他一番,卻看到了祁子嘉白皙的手腕竟然被自己捏得烏黑一圈。
心裏一陣疼惜,趕忙拉起他的手臂,細細的看了看手腕,又扒開衣袖看了看胳膊,見考察時留下的傷已經好了,才松了口氣:「你這一碰就會碎的嫩豆腐,到底逞什麽強?!」
「嫩豆腐?」
「想憑這種拙劣的演技就把我給騙走,你這是高估自己還是低估大爺我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怕連累我?想自己扛?你也不看看你的身材,你也就扛扛你兒子還行,這種時候,就該乖乖躲在我身後,讓我為你出頭——啊——」
林皓正喋喋不休的展現着自己的男子漢氣概,卻被祁子嘉一個翻身壓到了身下,雙手交叉按在頭頂。
「你還覺得……我是嫩豆腐嗎?」光線被遮擋,一段時間沒有修剪的發絲垂下,即使是面對面,林皓也看不清祁子嘉的表情。
「搞偷襲倒是挺專業的,哼!」林皓不屑的啐了一聲,本想挺身将祁子嘉掀下去,沒想到反而被祁子嘉一個借力使力給翻了過去,變成趴着的姿勢,手還被翻轉扭到背後,不由得驚訝的大叫:「啊啊啊——你什麽時候學的這本事——」
「還覺得,我該躲在你身後嗎?」
林皓背上尚有未褪的瘀青,即便已模糊,但還看得出是鞋印的形狀,可見被踩得多用力。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指尖輕輕碰觸瘀青,祁子嘉狠了狠心,手上用力一扭:「那個柔弱的需要你保護的祁子嘉,根本就不存在!」
「哇啊啊啊啊啊——疼——」
林皓呼痛的瞬間,祁子嘉就心疼的松開鉗制,單臂環住他的肩膀,将他摟進懷裏,另一只手貼在他背上,在瘀痕處反複的撫摸。
明明手腳都是自由的,卻怎麽也掙脫不了祁子嘉的控制,讓林皓一陣氣悶:「你這個王八蛋,居然扮豬吃老虎,看老子不弄死你——」
雖然只是關節技巧,但林皓也察覺出,祁子嘉絕對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平日羸弱的樣子,全他媽的是裝的!
老子就說,跟黑道牽扯不清的家夥,怎麽可能弱成那樣?原來都是為了耍着老子玩?!
「弄死我?你舍得嗎?」
「舍不得個屁——」
「你就那麽喜歡我嗎?」
「喜歡個——唔唔唔——」嘴巴被捂住,身體也被推到牆上,裸露的肌膚貼着冰涼的牆皮,讓林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祁子嘉的視線和另外一只手落到林皓的腰上,這裏不久前受過傷,即使很淡,但曾經刀口舔血的他怎麽會看不出來。
這樣意義不明的撫摸,終于讓林皓的耐性完全崩潰,不再欲拒還迎,而是使足全力的掙紮。可是越是認真反抗越是悲哀的發現,祁子嘉的手勁大到不是他能抗衡的,一只手就能他牢牢鉗制住。
那麽,之前自己在他面前的耍帥舉動,不就是班門弄斧,關公面前耍大刀嗎?!
奶奶的,該死的林景禹,出的什麽馊主意,整個一狗腿師爺!
奶奶的,該死的祁子嘉,演技還真是好,怎麽不去拍電影,混什麽黑社會啊?!
嘴巴被捂住,林皓只能一邊哼氣一邊腹诽,直到耳畔響起祁子嘉的低喃:「我真的對你厭煩了……」
林皓的小宇宙瞬間爆發了,狠狠一口咬上祁子嘉的手心,同時後腦勺向後猛地一磕——本是帶着撞斷他幾顆門牙的決心,卻沒想到居然被祁子嘉躲過了這近在咫尺的攻擊,落空的下場就是整個人失去平衡,狼狽的掉下床去。
趴在地上,林皓昂着頭,眼睛裏噴着火焰,龇牙咧嘴的吼:「騙人!老子這麽完美,你怎麽會厭煩!?」
「……」祁子嘉跟着下了床,扶着林皓的肩膀,笑了起來:「對,是騙你的,我沒有厭煩,我喜歡你還來不及……我喜歡你……」
「你別嬉皮笑臉的——啊——」
與溫柔的語氣相反,祁子嘉動作粗暴的将林皓按在地板上,壓了上去。
內褲被拽下去的時候,林皓身子一抖,不知怎麽,一股恐懼感從腦子裏竄出來,顫抖着大叫:「我操——別碰我,你他媽的放開老子!」
「你不就是想聽這些嗎?我成全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喜歡你……喜歡你……」
祁子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注意到林皓的異常,手指沿着臀縫插了進去,粗暴的攪動。
「啊——唔——」林皓叫了一聲,便咬住下唇,不再吭聲。
「你不就是喜歡這樣嗎?我成全你……」
熾熱的分身頂進來時,林皓的脊背挺得直直的,雙手握成拳頭,僵硬的承受着鈍器鑿入的痛苦,而一種不堪回首的羞辱感居然也跟着襲來。
仿佛在自己背後沖刺的不是他因為疼惜對方,心甘情願打開大腿的那個小白臉,而是一個全然的陌生人,帶着強大的侵略性,純粹因為欲望的發洩而在他身上肆虐。
尤其是這樣的體位,讓他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個被一群男人壓着,無數雙髒手在他身上亂摸的屈辱夜晚——
打住,林皓,別胡思亂想!幹你的是祁子嘉,肌膚的觸感、身體的溫度、氣息的味道,都是那個你熟悉又迷戀的祁子嘉,你只要放松接受就可以了!
思想拉鋸着,在祁子嘉将他的擺成跪趴的姿勢時,林皓終于捺不住反抗起來,卻被按住脖子,輕易的壓制住。
臉貼在地板上,拳頭握得泛白,林皓深呼吸,克制着動手的沖動。
不管……不管祁子嘉是不堪一擊,還是實力高強,那次在浴室打傷他以後,他承諾過不再對他動手,剛才已經失去理智捏青了他的手腕,不能、不能再使用暴力了。
可是身後粗暴的侵犯,毫不憐惜的撞擊,卻讓林皓的肋骨開始劇烈的疼痛,耳朵嗡嗡作響,頭部又開始了那種尖銳的痛苦。
可是耳邊,卻還一直響着祁子嘉戲谑的告白:「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喜喜歡你……」
最後,聲音變得模糊,似乎還帶着哽咽,斷斷續續,直到林皓抵抗不住痛楚暈了過去,也不曾停止。
天亮了,陽光直射進來,旅館房間裏淩亂得像經歷了世界大戰。
祁子嘉洗了澡,吹幹頭發,從林皓那包行李中翻出件體面的衣服穿上,然後走到床前。
林皓裸身睡在床上,被子蓋得歪歪斜斜,大半個脊背露出來。
祁子嘉俯身,拎起被他壓着袖子的外套,在裏面翻到錢包,抽出幾張足夠搭車的鈔票,然後轉身向門口走去。
門一開,冷風灌了進來,林皓翻了個身,發出一聲呻吟:「祁子嘉……」
「砰!」
回應他的是關門的響聲。
林皓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而後又捂着腰「哎呦哎呦」的躺了下去,眼裏泛着淚花,抽泣着罵:「媽的……就算是嫖,就算是一夜情,也不用走得這麽幹脆絕情吧?屁股要開花了……疼死老子了……」
林景禹見電腦螢幕上綠色的小點移動到目标位置,起身打開了門,幾秒鐘後樓道裏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林皓頂着一頭亂發,臭着一張臉,帶着凜冽的寒氣走進房間,一頭倒在床上。
林景禹趕緊給他倒了杯溫水遞過去,關切的問:「小叔,你賭贏了嗎?」
林皓接過水,咕哝咕哝一飲而盡,身體終于暖和了些,擡起頭,滿眼的疲憊,聲音也嘶啞得不行:「你還記得,我說,輸了的話,怎麽辦嗎?」
「殺了他。」
「沒錯!敢這麽戲耍我的人——」杯子乍裂,林皓盯着自己被割傷的手心,咬牙切齒:「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景禹趕緊拎來醫藥箱,拿鑷子清理着林皓手上的玻璃碎片。
「所以,我暫時不能回去,不過你放心,等我報了仇一定跟你回國,我也很想知道家裏是什麽樣的,但是現在,你能不能留下來幫我?」
「小叔……」林景禹細心的為林皓包紮傷口,頭也不擡道:「不管你是想殺了他還是想占有他,我都會幫你的,所以在我面前你不用演苦肉計了!」
「……你這個一點都不可愛的家夥,怎麽會是我的侄子啊!」林皓翻了個白眼,稍微有些心虛的說:「車的尾燈被我撞壞了,是租的嗎?要賠多少錢?」
「沒關系,是加賀原衫的車。」
「早說啊,我把它撞成廢鐵!」林皓重新倒回到床上,揉了揉眼睛,身體縮成一團,「我先睡一覺……等睡醒了,再想怎麽進行下一回合吧……」
林景禹為他蓋好被子,猶豫了幾秒,還是開口道:「其實,今晚你就有機會再見他……」
聞言林皓一下彈坐起來:「什麽?!」
「他今晚會參加米勒家族歡迎日本商貿團的宴會。」
「我也去!」
「宴會級別很高,要有邀請函才行!」
「這……」林皓眼珠一轉,黃鼠狼一樣的笑了起來:「嘿嘿,不就是邀請函嗎?我可有一個了不得的幹爹啊……」
史蒂夫剛放下電話,助手過來報告說林皓來了。雖然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但史蒂夫并沒把他放在心上,這段時間也一直沒過問林皓的情況,本來以為他早滾蛋了,沒想到還在美國。
走出書房,就見林皓穿了件紅色的小棉襖,拎着幾個紙包,打扮得跟唐人街招牌上的散財童子一樣。
「幹爹!過年了我來看看你!這是人參鹿茸靈芝和燕窩,預防老年癡呆有奇效!」
「……真是讓你費心了!」
「那當然,我爸死得早,最後一面我也沒見着,我怎麽也要把您給健健康康的送上路才行!」
史蒂夫嘴角抽動,只想把槍掏出來在他腦門上轟個大洞。他很後悔,當初按照約定救了林皓的小命就行了,為什麽要多此一舉的冒充他「幹爹」,給自己惹上這麽一個喪門星呢?!
把在專門蒙騙外國人的特産店買的便宜貨遞給傭人,林皓搓着手,一臉期待的說:「今晚的年夜飯,咱們倆一起吃吧!」
原來這小子的目的是這個……
史蒂夫大笑幾聲,點頭:「哈哈,好,你就和我一起去參加宴會吧!」
「幹爹,你先給我點錢去置辦今晚的衣服吧!我總不能給你丢臉啊!」林皓大手一伸,從臉色鐵青的史蒂夫那裏要來了足夠買國際頂尖設計師在伸展臺上壓軸作品金額的鈔票,樂颠颠的出門了。
助手有些憂心:「先生,今晚場合重大,您真的要帶他去?」
「哼,這小子,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真的白癡,還是把別人都當白癡耍!」說是這麽說,但史蒂夫總覺得,自己是在被林皓牽着鼻子走。
人靠衣裝馬靠鞍,再說林皓本來就是個帥哥衣架子,雖然最近胖了點,穿上西裝只會顯得更有成熟男人的氣質,于是當晚上他光鮮亮麗的出現在宴會門口時,引起了很多記者的注意,一時閃光燈交錯,搶去了不少焦點人物的風頭,也讓許多政商名流對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多了幾分好奇和敬意。
宴會的豪華程度不用多說,開的紅酒都是有年分的,為女士準備的點心是法國廚師現場制作,在場随便一個賓客的名牌都是燙金的,後面的頭銜長得都能讓最好的播音員讀到舌頭抽筋。
這種場合,一般人誤入肯定暈頭轉向,林皓置身其中,完全沒有不适應的感覺,大大方方的和不認識的人打招呼,氣度禮儀無一可挑剔,卻又不多說話,更讓人覺得他來頭不小。
視線在會場來回搜尋,史蒂夫、威廉、馬克斯夫婦、甚至連那個讨厭的日本人都在,就是不見祁子嘉的身影。
難道情報有誤?林景禹這個不可靠的家夥——
肩膀拍了一下,回頭,來者是馬克斯,也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裝,但還是一身妖氣沖天,讓林皓想拿酒瓶砸他的頭。
「好久不見,想沒想我?」
「想?我想抽你的筋扒你的皮!」自打知道祁子嘉落到他手裏後,林皓就把馬克斯當成了頭號敵人,每天晚上做夢都是他踩着他們夫妻的臉去營救祁子嘉的畫面。
聞言,馬克斯戲谑的笑起來:「呵呵,真是暴力啊!只是我要是死了,你男人,可要給我陪葬,你不怕——」
「你做夢!祁子嘉是我男人,只能給我陪葬,你哪邊涼快哪邊待着去!」
「……你應該知道,他現在在我手裏——」
「人在你那,心在我這!」
「……當人身不由己的時候,往往——」
「就算得到他的肉體,你也無法擁有他的靈魂!」
「……」
在平時的會談中,馬克斯最擅長東拉西扯帶偏話題,這是他特別學習過的談判技巧,往往讓與他談判的人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牽着鼻子走,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現在,他覺得在轉移話題的能力上,他的技巧與林皓的腦回路相比,簡直是奧地利水晶和南非天然鑽石的差別。
于是,他果斷放棄了與林皓的正常溝通,正打算離開,卻聽到林皓信心滿滿的宣言:「你死心吧!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他了!」
馬克斯停下腳步,輕聲問:「林皓,你認為什麽是愛情?」
林皓一臉正色,目光凜然:「他的幸福,只有我能給!」
「……」馬克斯垂着頭,沉默了幾秒,認同的一笑:「不得不說,我同意你的觀點,哪怕是……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