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櫻花樹下的神龛,沒有溫度的瓷壇,斑駁的淚眼,瘋狂的質問、悔恨痛苦、爾虞我詐、欺騙利用、承諾背叛……這些都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再給我一次,說愛你的機會好不好?
「小叔……」
林皓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出現的是林景禹擔憂的臉孔。
「小叔,很不舒服嗎?」
抹去眼角的淚,林皓撐着身子坐了起來,環視了陌生的房間,應該是醫院的單人病房。
「那個毒蛇男是誰?」
林景禹趕忙着為林皓疊起枕頭靠着,「什麽毒蛇?什麽男……」
「一個日本人,給我下藥,還拿槍對着我!」
「小叔,你做噩夢了嗎?」
「什麽?」
「你為什麽不走門,要翻牆呢?結果掉下來摔暈過去了。」林景禹說得肯定,真誠的眼睛裏看不出一點點破綻。
林皓幾乎迷惑,自己難道真的做了一場夢?!
拉高被子,林景禹拿起一旁的蘋果開始削皮切塊,還插上牙簽,遞給林皓。
「小叔,你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尤其是頭部,不能再受任何外傷了!」
林皓揚手給了林景禹一掌,「少糊弄我,現實還是夢我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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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你醒醒吧!」林景禹還是不緊不慢的,一臉幼兒園老師面對無理取鬧的小朋友的表情。
靠,這個家夥真不可愛,一點做晚輩的自覺都沒有,肯定和祁子嘉的兒子一樣,從小就是個不着大人喜歡的小鬼!
林皓翻了個白眼,拎起蘋果塊一口幾個的吃着,嘴裏塞得鼓囊囊的,正吃着,突然問:「我好像想起了什麽……我是不是做錯過一件事情?」
林景禹忙着削水果,頭也不擡的說:「一件?小叔你做錯的事情還挺多的——」
林皓忍不住又給了他幾掌,大聲喝斥:「有沒有學過當晚輩的規矩,這麽和我說話?!」
林景禹掏出紙巾擦掉臉上因林皓噴出來而濺上的蘋果汁,将剛切好的梨子遞了過去。
看在他雖然腦筋不好,但伺候得還算周到的分上,林皓決定原諒他不分尊卑的出言不遜,一邊吃梨子一邊問:「好吧,你就說說,我都不小心做錯了什麽?」
「你把很重要的人,丢下了。」
「你是說親人?」一提這個林皓就火冒三丈。他又不是故意失憶的,這麽久了是他們不找自己,怎麽還倒打一耙怪到自己頭上了?!
「不,是你的愛人,他在國內等你!」
現在是二月,按照農歷算,再有一個禮拜就是除夕了。紐約還在寒流的影響中,但是據說國內今年是暖冬。
林皓将最後一塊梨子丢進嘴巴裏,輕聲說:「我跟你回國!」
林景禹是個很有辦事效率的人,林皓吃飽喝足後又睡了一覺,一睜眼,行李已經擺在床頭。
「明天一早的飛機,你在威廉先生那裏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證件也都辦理妥當了。那個孩子你不用擔心,我拜托了認識的朋友,也聯系了兒童保護機構,而且丹尼爾先生是個負責任的老師,暫時不會有問題。回去後,我們再慢慢想辦法,把小孩子接回來。」
林皓還睡眼惺忪,花了一段時間才消化了這一長串話,半晌,他揉了揉眼睛,用确定的口吻說:「你不是我侄子!」
「怎麽這麽說?」
「你是機器人吧?按照我的模樣做的機器人,不然怎麽會說話做事跟寫好了程式似的?」
「小叔真是好眼力,我是學計算機的!」
老天一向給林皓面子,陰霾了月餘的紐約上空,在林皓走的這天萬裏無雲,氣溫都升高了好幾度。有林景禹在身邊打理,林皓什麽也不用說,什麽也不用做,手插着褲帶,悠閑而無聊的東張西望。
一路順暢的上了飛機,林景禹幫林皓系好安全帶,抖開毯子,蓋在他腿上。
「飛行時間十三個小時,我帶了書和游戲機,不會無聊的。」
「你确定你是我侄兒不是我爹?」
被他這樣對待,開始是很惬意,可是事事如此,就讓林皓覺得自己像個沒斷奶,生活不能自理的嬰兒一樣不自在。
「爺爺已經過世了。不過,比起我這個長孫,爺爺在世時更疼愛你這個麽子。」
「那當然,你性格這麽無趣,我性格這麽可愛!」林皓掀開毯子,站了起來,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離起飛還有一段時間,大部分乘客還在登機。
「我從小就被爺爺和父親教導做長孫長子的責任,将來我要擔負起整個家族的命運,所有人都需要我沉穩內斂一絲不茍,沒人需要我可愛。」
「你這是在怨恨我嗎?」
林景禹搖搖頭,平鋪直敘道:「不,只是身分對調,也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同樣,把一個人的過往經歷抹去,換成完全不同的環境,他未必會是他。性格是後天形成的,所以性格是可以改變的,任何人都一樣!」
林皓的臉色沉了下來:「這話誰說的?」
加賀原衫在VIP候機室看林景禹和林皓進了登機口,便起身往外走,出了機場後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
「他走了,你的願望達成!」
聽筒那端傳來溫和但暗啞的聲音:「謝謝。」
「不用客氣,我不是來做慈善的,這只是協定之一而已!」
那端的人輕輕的笑了:「我能做為交換條件的,不過是不知能不能實現的承諾,對于實幹派的你來說,這種鏡中花水中月,你根本看不上眼吧!」
「不,我相信的不是你的承諾,而是你的行動力!」
「你當初不是說,我變了,讓你失望了嗎?」
「那是因為你有個累贅在身邊,現在沒了這個累贅,你自然可以施展拳腳!」
那端沉默良久,才幽幽一嘆:「他……他之于我,只會是助力,怎麽會是累贅?」
「別不承認了!」
大巴站附近,私家車禁停的地方,停着一輛高級房車。加賀原衫走過去,敲了敲車窗,不透明的玻璃搖下,祁子嘉俊美依舊,但略顯蒼白的臉露了出來。
加賀原衫有些控制不住得意的笑容:「你做事情之前,總是要送走那小子,你心裏也覺得,他是個禍端!你根本打心裏看不起他,你一點都不需要他,你只是因為利用了他,對他有愧疚,才不得不接手這個麻煩而已——」
「加賀,你失态了!」
「……」
打開車門,祁子嘉下車,好像很久不見陽光似的瞇起了眼睛。
「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上一次,我是想讓他遠離危險,如果能活下去,我想給我和他一個幸福的機會。而這次,送他走,就不會再找回來了!」
「為什麽?」
「他忘了……」
加賀原衫又笑了起來:「你怨恨他忘了你?」
「不,他忘記的不是我,是他自己。」太陽實在太足了,祁子嘉被光刺得眼睛濕潤,微微偏過頭,低聲說:「我知道外部環境對一個人的性格有多大影響,性格的形成需要引導。而一個初生的人,一個過往一片空白的人,換成完全不同的環境,性格也會截然不同,人是會變的,任何人都一樣!」
前幾天,林景禹問他為何要放棄和林皓之前的感情時,他也是這樣回答。
「現在的林皓,本性的東西還在,可是有些性格,已經發生改變了。他以前的義無反顧,執迷不悔,源于他的自信,他從小到大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從未一無所有,所以他不懼怕付出。而現在的林皓,依然敢愛敢恨,但已經學會了比較衡量,審時度勢,在追求愛情的時候,他會給自己留餘地,留退路。」
那時,祁子嘉明顯感受到一向護短的林景禹強烈的怒氣,盡管他的聲音還是很平穩:「難道因為小叔變了,你就不愛他了?」
「恰恰相反,我愛他,所以我後悔,他選擇重新開始時,我就不該再次介入!他要是不知道有我這個人就好了……」
那樣,林皓就是個普通的留學生,不管是在異國還是回去,他依然還是衆星捧月的小少爺,可以過着安全而精彩的生活。
所以,不是他放棄林皓,而是,他把從林皓這裏奪走的,還給他。
「好在現在送他回去,不晚!」祁子嘉閉了閉眼睛,說給那日的林景禹聽,今日的加賀原衫聽,也說給自己聽:「他的确重新愛上我,可是這一次,他已經有能力忘了我!」
這是你自己的計畫,一切順利的進行,最終結果也如你所願,尋找了你将近兩個月的林皓,終于還是放棄了,回到屬于他自己的生活軌道中去。
擁有過那麽美好的回憶,那麽純粹而熾烈的愛情,足夠了!
除了攜手終老,愛情還有另外一種完美的方式。那個倚在門口,等你成事以後去接他的林皓永遠等在原地,那個抛家舍業,有你的地方就是他想去的地方的林皓永遠住在你心裏,所以,祁子嘉,你也放手吧!
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将所有可能威脅到現在的林皓日後生活的因素一一拔除,至此,便沒有辜負他,也應該再無遺憾了!
深吸一口氣,祁子嘉擡頭,露出與十幾歲時一樣燦爛而純真的笑容:「加賀,你期待的那個我已經回來了,我也期待着,和你再一次的合作!」
「是嗎?你的愛情還真偉大……」加賀原衫先是啐了一聲,而後,突然靠近,嘴巴貼在祁子嘉耳畔,輕輕的吹着氣:「不過,你好像料錯了!」
「嗯?」
祁子嘉正要問,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怒吼:「祁子嘉你這個烏龜王八蛋居然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
一股旋風襲來,沉重的砸在他的脊背上,肩膀被緊緊抱着,頸窩一熱,鋒利的牙齒死死咬住他的頸動脈。祁子嘉踉跄了一步,撐着車蓋,勉強立住。
耳朵被身後那人短短的潮濕的頭發磨擦着,身體随着那人身軀的顫動而微微發抖。
頸處一陣濡濕,是流血了嗎……
祁子嘉伸手去摸,手卻被抓住,十指緊扣。
「混蛋!騙我!設計我!一聲不響消失那麽久,讓老子找你找到命都快沒了!」吼聲完全沒有氣勢,帶着哭腔,尾音還劈叉,聽起來很刺耳,「你這樣整我很好玩是不是?!」
「……是啊!」祁子嘉終于開口,完全垮掉的笑容,花了好長時間,才重新堆積起來。
「你說什麽?」
胸前的手臂勒得越發緊了,祁子嘉扣住他的手腕,用力,硬生生的拽了下來。
轉身,視線落在林皓那沾滿了眼淚和鼻涕的臉上……剛才遠遠看過去,分明是胖了幾圈,這麽近的凝視才發現,與其說是胖,不如說是浮腫。
以前是那麽英俊鮮活的帥哥,現在卻隐隐有了中年男子的疲态。不過沒關系,他的自我修複能力堪比蟑螂,滋潤的日子過上幾天,就會迅速恢複元氣。
所以,別心軟!
「你都知道我是玩,還粘上來?」
「你他媽的說什麽——」
「被我操,就那麽爽嗎?」
「你再說一遍?!」
「那麽饑渴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再上你一次,給你個告別的夜!」
「你他媽的混蛋——」
「啪!」
林皓的拳頭擡起剛要揮出去,臉頰便挨了一巴掌,明明是他先動手,卻比祁子嘉揮掌的速度慢了那麽多。
「玩興正起的時候,被你搧耳光,我也覺得很有意思,可是游戲結束後,看到你,就覺得很厭煩!」
「游戲?」比起耳光,祁子嘉的話,搧得林皓更疼。
「角色扮演而已,現在我玩膩了,不想繼續了,你留下就是個麻煩!」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刀,但捅刀子的人,語氣還算得上溫柔:「但畢竟你曾經取悅于我,我對玩過的人一向很關照,也不會薄待了你,即便你實在是我所有游戲對象中最令人不滿意的一個!」
林皓握着拳頭,指關節泛青,滿腦子都在想,他是該撕了祁子嘉的嘴巴,還是咬斷他的喉嚨。
而那個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的家夥,還在喋喋不休:「其實我不想讓你們的夢醒來。懷揣着美夢與留戀,重新開始你的人生,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回來自取其辱呢?」
「你說夠了吧!」抓住祁子嘉的手腕,林皓發出野獸發動攻擊前警告的咆哮聲:「跟我走!」
「跟你走?還沒清醒?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真以為我是個落魄的單身父親,可憐兮兮的小白臉窩囊廢?」
「我不管你是什麽人,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好大的口氣,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祁子嘉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随着他的嘆息,幾個高大健壯的保镖出現,一排人山峰似的橫在了兩人之間。而抓着祁子嘉的手,也被他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掰開。
指尖離開肌膚溫度的一刻,林皓恐慌起來,人牆也迅速合攏,視線都被遮擋住。
「你們滾開!」
揮出的拳腳被輕而易舉的攔截,高出林皓一個頭的保镖們逗弄猴子一般的将林皓推來搡去,不控制他的行動,卻不給他一絲一毫接近祁子嘉的可能。
祁子嘉對貓逗老鼠般的一幕視而不見,徑直上車關門。車子啓動,林皓急紅了眼,瘋狂的攻擊着保镖們。他找了祁子嘉這麽久,怎麽可以讓他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走?!
保镖們終于失去了耐性,其中一個一拳将林皓打倒在地,并一腳踩上他的脊背。
林皓手撐着地,努力掙紮着,可舊傷未愈,肋骨的劇痛讓他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
車子已滑了出去,又停了下來。車門打開,祁子嘉緩緩的轉頭,視線落過來的同時手伸了出來。
「祁……」
林皓擡頭,剛開口,卻見一直冷眼旁觀的加賀原衫悠閑的走過去,坐上車。
祁子嘉的手臂攬上加賀原衫的肩膀,溫柔的聲音模糊又真切的傳了過來。
「別怕,我不會這麽對你的!」
「當然,我知道你只是喜歡玩角色扮演而已,游戲結束了,你就會回到我身邊!」
車門關上,眼看車子駛出視線,林皓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掀翻了踩在他身上的保镖爬了起來,踉跄着追上去。
可是才邁出幾步,耳邊就響起轟鳴的車笛聲,直震得他的大腦在一瞬間停擺,眼前也一片空白。腰上挨了重重的撞擊,然後天旋地轉,肩膀着地,震得整個肺火辣辣的疼。
林皓猛咳了起來,缺氧讓他失去了行動和思考的能力,半晌才清醒,第一反應是爬起來繼續追,身體卻被死死抱住。
轉頭,出現在眼前的是那張和自己很相似,帶着懊悔表情的臉。
「小叔……」林景禹驚魂未定,臉色鐵青,嘴唇顫抖着說:「小叔……我們坐下一班飛機,回去吧!」
林景禹感到後悔。在林皓質問他的時候,他應該堅持本來的目的,堅定的帶林皓遠離這危險的地方,而不是沉默,甚至縱容林皓在起飛的最後時刻離開機艙。
他以為自己是在成人之美,現在卻隐隐覺得,這自作聰明的決定可能會害了林皓。
本來,林皓跟誰共度餘生,與他無關,并不在他這個侄兒的責任範圍內,他只需要保證林皓的安全即可。更甚者,從內心深處,他對祁子嘉這個人并不認同。
并不是因為祁子嘉害得他家道中落,毀了他本來的仕途,而是這個人身上濃厚的悲劇氣質和那種讓人無法自拔的沉溺感。
祁子嘉就像一片沼澤,會吞噬掉林皓的一切,盡管是林皓心甘情願。
車子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轉眼間消失在視線中,連同那些保镖一起。
林皓放棄了追車的意圖,僵硬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虛脫的汗水涔涔而下,林景禹正要幫他擦,手卻被林皓揮開。
「你瞞着我什麽?!」
林景禹臉色不變,緩緩的解釋:「小叔,是我的态度讓你誤會了,那些話只是我有感而發,并沒人授意我……」
「不想說就算了,不用編瞎話騙我,我又不是白癡!」
這段時間一直活在一知半解中,讓林皓已經失去了刨根問柢的興趣,反正,不管原因是什麽,只要結果是他想要的就行了!
「小叔,你……」
「我告訴你,我本來就沒打算跟你走!」
「什麽?」
「我說過,夢和現實我分得清!像你這種機器人一樣的家夥,怎麽會不清楚我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更何況,護照什麽的我自己都找不到,一直用學校臨時補辦的,你卻可以在一夜間搞定一切手續讓我回國,顯然,是幕後有人幫你做這一切!」林皓撫着車道護欄站了起來,手按在胸前喘了幾口氣,篤定道:「是誰想讓我離開美國?不管是不是祁子嘉,但總和他脫不了幹系!我不答應你,怎麽能把他引出來?」
林景禹将編好的托詞咽了下去。
「是的,的确是祁子嘉讓我們想辦法将你帶走,而美國這邊的事情他會搞定。」
「我就知道……」林皓露出少有的冷笑:「呵……他也把我當成白癡,以為用這種哄小孩的手段就能騙過我?」
「因為以前你确實很好騙——」
「閉嘴!」打斷林景禹的揭短,林皓揉了揉再度受傷的肩膀和小腹,低聲道:「以前的事情,你不用告訴我,我現在不想知道了,就算有什麽非知道不可的,我也不用第三個人來轉述……有什麽,必須是你親自告訴我的嗎?!」
林景禹想了想,一字一句的說:「家裏人很想你,很愛你,從來沒有怪過你!除此之外,沒有了!」
聞言,林皓臉上露出迷惑又為難的神情,但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
林景禹趕緊追上去,攔住他,「小叔,你要去哪?」
「去找祁子嘉!」
「可他說不想和你繼續下去了——」
「那不是他的真心話!他不是被人逼的,就是鬼上身,反正不是他的本意!我得去找他,他越是這樣,越是刺激我,我越是不能走!」
「哪怕是自取其辱?」
林皓捂着一吼就疼的胸口,彎着腰,有些虛弱的說:「百分之五十的機會,我為什麽不賭一下?贏了,我沒錯過我要的人,輸了……輸了……」
「賭輸了如何?」
林皓擡起頭,眼睛裏閃過兇狠:「我要他死在我手裏!」
林景禹怔了一下,輕聲道:「好吧,小叔,我給你的賭局加些籌碼!」
林景禹突然很想聯絡祁子嘉,告訴那個跟他說「林皓很好騙,只要挖一個坑他就會自己邁進去」的人,林皓并不是好騙,而是因為祁子嘉挖的「坑」,全部都是林皓自己想跳的坑。而一旦他不想跳,那麽哪怕這「坑」裏有真相,他也拒絕相信,而開辟一條蹊徑,繞開所有的陷阱直闖他要去的地方!
車子平穩行駛着,祁子嘉卻像暈車一樣,臉色卻越來越白,汗珠不斷從額頭溢出來。
「停車!」祁子嘉打開車門,輕聲說:「加賀,你回去看看,林皓怎麽樣了……」
「放心吧!他比蟑螂的生命力還強,上個月斷了好幾根骨頭,你看現在不是還活蹦亂跳——」
「什麽?!」聞言,祁子嘉的瞳孔緊縮起來,一把抓住加賀的衣領,嘴唇微顫:「出了什麽事?!」
加賀原衫挑了挑眉,「哦……你不知道?」
「馬克斯明明答應我,會保護林皓……」
「嗯……他的确有保護林皓,不然恐怕林皓的小命就沒了。但你要知道,林皓那小子是個惹禍精,連你時刻緊盯着都未必能保他安全,何況別人?」
「……」祁子嘉咬了咬下唇,轉身打開另一邊的車門,正欲下車,卻被加賀原衫抓住手腕。
「既然做出了選擇,就別再猶豫不決!」
祁子嘉垂着頭,白晰纖細的頸項似乎一折即斷,這樣毫無防備的脆弱讓加賀原衫很是不爽。
「我會繼續想辦法把林皓送回國,如果林景禹那小子的親情攻略失敗,我就來硬的……」感受到祁子嘉瞬間釋放出的壓迫感,加賀無奈的再次保證:「放心,我會讓他活着離開美國,所以,你也該盡快開始履行你的諾言了!」
沉默半晌,祁子嘉擡起頭,眼神中的仿徨已經不見。
「不需要你提醒!」
安德魯留下的黑白産業,表面上分裂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但因為繼承權的懸而未決,實際上有很大一部分財産和貿易渠道尚處于凍結狀态,尤其是對亞太地區的軍火毒品走私活動是基本停擺。
加賀原衫作為安德魯曾經的合作夥伴之一,在幾次交易受阻後,親自來美國談判,同時帶來了所謂的訪美貿易團和天價合約,不僅黑道上異常關注,連財經新聞都進行了相關報道。
面對主流媒體的訪問,加賀原衫用流利的英文侃侃而談,以日本商務代表團名義團長的身分,表示并不支持米勒家族進行企業拆分,同時希望米勒家族能盡快解決財産繼承糾紛,他們只和有合法身分的負責人進行經貿洽談。
米勒家族為了歡迎日本商務團,決定舉行盛大的酒會,拟邀請的名單除了美國的商界名流,還有政壇的相關人士,包括紐約市長和美國財政部長。
在這場宴會上,祁子嘉作為加賀原衫的摯友,米勒家族繼承人的養父,也将第一次被推到大衆面前。這是他再一次攪進罪惡交易的開始。或者,他從最初就沒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