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溯姐姐的生辰要到了。
魏玲珑特意去了胥楓城最好的首飾鋪子,為溯姐姐挑選一樣別致的生辰禮物。
各式簪樣、手镯、耳環瞧得人眼花缭亂。
魏玲珑手叉着腰,站在簪櫃前,從左瞧到右,沒瞧到一支中意的簪,簪花珠翠稍顯得俗氣了,哪能配得上溯姐姐。
掌櫃從裏院出來,手端着一木盤,木盤裏鋪着一塊絨布,絨布上擱着一支很是別樣的簪子,未綴珠翠,卻看起來很是富麗,簪頭綴着五彩的面人,精致小巧。
“掌櫃,這支簪多少銀子?”魏玲珑一眼就相中了這支簪子。
“小姐,這支簪是一位客人定做的,不賣。”他将簪子小心地拿出來包好。
“那我也定做一支一模一樣的。”
“這恐怕不行,”掌櫃堆着笑容,“這是那位客人自己送來的畫樣,他們只是照着畫樣來做,此簪不做不賣。”
魏玲珑只得作罷。
這支簪真是用了心思了,也不知是哪一位小姐能收到這份心意。
***
長溯是王上最疼愛的公主,生辰禮排面自然很盛大,但溯姐姐不願大肆辦,可王上哪肯讓長溯委屈。
生辰禮這一天,宮裏的下人得令忙進忙出。
各式的珍寶珠簪裝滿了兩大箱,綢緞絲帛與名貴字畫更是數不勝數,佳肴美酒擺滿了長桌。
魏玲珑一進殿,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站在珍寶箱面前,眼裏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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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溯梳好妝,從內殿出來:“玲珑。”
聞聲,魏玲珑轉過身,一瞧見溯姐姐,笑得很甜:“溯姐姐。”
溯姐姐今日一襲薄紗緞縧,襯得面色紅潤,更添了活力。
“溯姐姐,生辰快樂,”魏玲珑拉住長溯的手,“溯姐姐今天格外美。”
“就數我的玲珑嘴甜。”長溯伸手輕刮了刮魏玲珑的鼻子。
魏玲珑笑得開心,忽地瞥見溯姐姐發髻上的簪子,五彩面人的簪尖很是惹眼,隐在珠翠間,不仔細瞧,還瞧不見。
這支簪她瞧過:“溯姐姐,你這支五彩面人的簪真好看。”
長溯聽後,面露笑意,擡手,指尖輕觸到簪尖,輕聲道:“蘇彰送的。”
她本就沒想着要瞞着她,她是她最好的姐妹,只是她和蘇彰,不知前路,多一個人知道,越是讓蘇彰多了一分危險。
他是質子,若是父上知道,定會責難于他。
王後本就想着法兒挑她的錯處,要是讓王後發現,那她一定不會放過折磨她與他的機會。
她不能拿他的命去冒險。
魏玲珑沒有太驚訝,她雖心裏猜到一二,可聽到溯姐姐親口說出來,仍是吃驚的。
偌大的殿,進進出出的人太多,也不知道這其中混入了誰的眼線。
魏玲珑警惕地瞧了四周,拉着溯姐姐去了內殿,并讓玉琉守在屋外,有人來要及時通報。
“溯姐姐,蘇彰是岷國質子。”魏玲珑不是瞧不起蘇彰是質子,只是質子在凨國是沒什麽地位的,哪怕享着尊遇,可也只是個空名號。
況且,他日後是要回去的。
“我知道,”長溯怎麽會不明白呢,他是岷國質子,總有一天,他會回去,“玲珑,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魏玲珑點頭,伸手去撫長溯眉心的皺:“溯姐姐,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要開心才是,不管溯姐姐做什麽,玲珑都是站在溯姐姐這一邊的。”
為讓溯姐姐開心,魏玲珑指了指簪:“這支簪是他親自畫的畫樣去定做的,這份心意就難得,”話落,她從袖裏摸出一對晶瑩剔透的白玉镯子,“和他送的一比,我這镯子就遜色許多,可溯姐姐也不能嫌棄。”
長溯雙手接過镯子:“玲珑送什麽我都喜歡,”她将其中一個镯子塞到玲珑手裏,“我們一人一個。”
“不行,這白玉镯子是一對。”
“你和我還分什麽,”長溯戴上一個镯子,又将另一個镯子給魏玲珑戴上,發現她手上的紅繩鏈,“這是什麽?”
“庾相師送我的及笄禮物,”魏玲珑低頭輕笑,“紅繩上還串了一顆相思子呢。”
一說起庾相師,魏玲珑臉上的笑意藏不住。
玉琉急匆匆進來通報,三殿下和五殿下來了。
長溯與魏玲珑一同出去,就看見三殿下手撈起一大把珍寶翠鏈,都沒仔細瞧,就毫不憐惜地将珍寶翠鏈一丢。
“長溯公主,五弟和三殿下來賀你的生辰了,”五殿下殷勤一笑,用手肘搗了搗三殿下,“三哥,公主來了。”
三殿下轉過身,笑容不友善:“長溯公主,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得母上的令,特送來公主的禮物,”他一拍手,下人呈上一大盤華麗的珠紗,“對了,母上還讓我與你解釋一下,那日錦妃娘娘的祭日,母上本是要去的,奈何那日身子突感不适。”
“長溯謝過母後,”長溯行謝禮,“後宮之事繁瑣,母後不用多記挂長溯的生母,好好養身子便是。”
“母後要想身子養好,三殿下可得多挂心,”王後為三殿下費心不少,一心為三殿下争上太子之位,“你說是不是,三殿下。”
三殿下舔了舔腮幫子,笑得瘆人:“公主說的是,我的母後我會好生照顧,”他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魏玲珑,“公主就好好享受你的生辰吧。”說完,邁步離開。
五殿下追上去,壓着聲音:“三哥,我們就這麽走了?”
“不走,難道讓長溯奚落我?”
“那就讓這場生辰辦得這麽順利?”五殿下一臉着急,“魏家那小姐也在,父上可有意讓她與凨起堯成親啊。”
三殿下忽地頓下步子:“絕不能讓凨起堯那小子事事順心,我絕不可能讓他順利成了這個親。”
“三哥,我們該怎麽做。”
“到時你聽我安排。”
……
玉琉又幫魏玲珑倒了一杯酒釀:“魏小姐,你再喝下去就醉了。”
魏玲珑伸手攬住玉琉的肩膀:“玉琉,我沒醉,”拿起酒杯,“今兒是溯姐姐生辰,高興的日子,多喝一點,再幫我倒上。”
長溯從殿外回來,疾步走到魏玲珑跟前,奪下她手中的酒杯:“玉琉,你怎麽還給她倒酒?”
“公主,玉琉勸不住啊。”
“去準備碗醒酒湯。”
玉琉應聲退下。
長溯坐在魏玲珑身側,魏玲珑順勢靠在長溯懷裏:“溯姐姐,你殿中的酒釀真好喝。”
“好喝你也不能喝這麽多啊?”長溯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你喝這麽醉,怎麽回去?你今夜就歇在我的殿裏吧。”
“不行,”魏玲珑輕搖頭,“我得回去。”
“你都醉了。”
“我沒醉,”魏玲珑慢悠悠起身,“溯姐姐,我給你表演個轉圈。”
長溯拉住她:“好了,都站不穩了,快坐下。”
“溯姐姐,你方才去哪兒了?”魏玲珑伸手攀住她,她都猜到了,“你是不是去見蘇彰了。”
長溯點頭。
“溯姐姐,玲珑就想你開心幸福,”魏玲珑頭輕蹭着她的肩窩,“溯姐姐覺得蘇彰好,蘇彰就是好。”
她只要溯姐姐開心幸福。
生辰宴結束,長溯要親自送她回魏府,魏玲珑擺手,怎麽都不讓溯姐姐送她回去。
她緩緩爬進馬車,挑起簾子沖長溯揮手,露出她手上的白玉镯子:“溯姐姐,生辰快樂。”
長溯手握着手上的白玉镯子:“嗯,”又看着馬夫,“好好送魏小姐回去,不能有差錯。”
馬夫點頭應下。
旭宛殿燈火通明,一道身影從殿外沖進來,對凨起堯行禮:“魏小姐回去了,”頓了頓,“殿下猜得沒錯,三殿下那邊有動靜。”
王上有意讓魏小姐與殿下結姻親,要是魏小姐出什麽事可怎麽好:“殿下,要不要屬下派人追上去,見機行事?”
“不用,”凨起堯将筆擱在筆架上,“三殿下要做什麽就讓他做。”
“可是魏小姐……”
“她的生死,與我無關,”凨起堯起身,“一來我不用與她成親,也正好遂了她的意,二來三殿下犯了事,王後必受牽連,到時,紀左相會失去他自以為的靠山,于我們有利。”
“是,殿下。”殿下做事都有他的考慮,他身為侍随,只需照做。
魏玲珑一路上睡得昏昏沉沉的,一個颠簸,将她颠醒了,她探出腦袋,瞧了眼仍熱鬧的長街,她讓馬夫停下馬車,她要自己走回去,正好讓風散散她一身的酒味。
馬夫放穩踩腳的馬凳:“魏小姐,公主讓我将你安全送到府上。”
魏玲珑從馬凳上一躍而下,袖子一揮:“沒事,從這到魏府,也就一條街,你回去吧。”
她雖醉了,可腦子不迷糊。
魏玲珑哼着小調,拐進巷街,她走幾步,忽地停下,回頭瞧,她總覺得有人跟着她。
可一回頭,卻沒有人。
魏玲珑手摸着腰間的錢袋子,步子加快。
隐在黑暗裏的蒙面人忽地疾步追上,舉着長劍,伺機要砍,卻被以水幻化的屏障擋住去路,如水鎖鏈倏忽從巷裏竄出來,将蒙面人的嘴死死捂住,鎖鏈一甩,蒙面人雙腳離地,被吊在空中,扔向黑暗的廢巷。
魏玲珑小碎步跑去巷子拐角,從廢簍裏摸出一根舊木頭防身,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了。
她才小心地探出腦袋,巷子裏空無一人。
庾東溟站在屋檐上,眼直勾勾地盯着魏玲珑,瞧着她抱着木頭晃到街上,見沒人跟着,又将木頭扔回廢簍,提起裙子就往魏府方向跑。
她呀,還是那個傻丫頭。
魏玲珑一口氣跑到魏府門前,才放下戒備。
擡起胳膊,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酒味,只得坐在魏府門前,等散了酒味再回府。
她醉了,也困了。
她身旁何時坐了個人,她都不知道。
庾東溟看着她手撐着下巴,整個人都東搖西晃,他輕伸出手,将她往他這邊攬。
她頭輕靠在庾東溟的肩頭,像是找到了舒服的地兒,腦袋在他脖頸處輕蹭了蹭。
伍垣不會術法,趕過來花了些時間。
庾東溟手抵在唇上:“噓。”擡眼示意他,去将那些人收拾幹淨了,別留下痕跡。
伍垣點頭退下。
魏府府前的燈盞被風吹得輕擺。
魏玲珑細眉輕動了動,擡眸,正對上庾東溟的眼神:“庾相師?”
她瞧了瞧魏府的匾額,以為在做夢:“這不是荥陽閣啊,”她伸手揉了揉眼,“現在庾相師都跑到我夢裏來了。”
酒壯人膽,魏玲珑雙手捧着他的臉,左瞧右瞧。
她素日都不敢與庾相師對視過久,在夢裏,她可要好好瞧瞧這張臉:“庾相師,你這兒有個眼尾痣。”
魏玲珑手指着自己的左眼下邊:“這兒。”她伸手去指庾東溟眼尾痣的位置,卻被庾東溟攥住手腕。
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從她的手腕緩緩上移,輕覆上她的手背。
她的心跳得很快,她忽然覺得,這個夢,好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