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V.
用過午餐,文森特先去換了裝束。神父說的是晚上在亞伯拉罕子爵府邸相遇,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必須得提前到那。
他到現在都還沒告訴我到底應該怎麽做。終于,他在我再三的詢問之下開口。“其實這不是一個很麻煩的事,對你來說可能有些無聊。”他對着穿衣鏡整理着自己的衣領,取下手上的兩枚戒指放進盒子裏收起來。
“別彎彎繞繞的。”
“好吧,跟我來。”他帶着我一路出了宅邸去到旁邊的小房子裏,我看見田中先生等在門口。見我們來他恭敬的彎下腰,“老爺,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文森特點點頭,吩咐田中先生打開門。“吱呀——”一聲輕響,我借助牆壁上燭火的光大致浏覽了一番,發現裏面陳列了上百只不同型的槍。其中有一半還是德國出産的狙擊□□。
我轉過頭疑惑的看着文森特。他只是微微笑了笑,拿起一只□□将槍口對準屋中唯一的标靶。沒裝子彈,扣動扳機只聽到空饷。
“我記得亞伯拉罕子爵的府邸不遠處就有一座廢棄的鐘樓。”他将槍放到了我的手裏,“我需要你隐藏在高處然後伺機解決掉一些麻煩的家夥。”
我不可置信,“你怎麽知道我會玩槍?”我記得我從來沒有提到過這點,自從到了英國我連一次打獵也沒去過。不知道他是從哪得知我懂槍法。
“你的槍法一定很好。”他修長的手指滑過我右手掌心,“我看見你手上的繭子了,這可不是練板球練出來的繭子。沒有經年的練習是不會有這麽厚的槍繭的,況且你的視力也很好。”
“……”
“畢竟你家除了普通的外貿還涉及了德意志的軍火銷購,試問德國最大軍火商的繼承人怎麽會不精通這些呢?”他歪着頭,不經意的向我透露他所知道的。
我拿着槍的手在顫抖,出了一身冷汗。我想我之前一定是低估了文森特。就在兩天前,我連他具體在做的事都不清楚,但他卻早已摸透了我的底細。關于家族販賣軍火的事我也是三年前才知道的,畢竟這是和國家有關的機密,所以極少有外人知曉。
我的表情肯定非常難看,文森特也注意到他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但他并沒有任何的尴尬和想要調節一下僵硬的氣氛。以往只要涉及到一些敏感話題時他都會說自己會在一覺醒來之後忘掉,可這一次,他沒有這麽做。
他在所有的□□裏挑了一支最好的給我,擡手拍了我的肩,然後輕聲在我耳邊道:“別用這麽可怕的表情看着我,其實我并沒有別的意思。我想告訴你的,是別小看黑世界的情報網啊。”
他走了出去,留我在原地呆愣了三秒後回神。那算是一個警告嗎?告訴我不要将參與的事說出去,他的眼睛會一直盯着我,他會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說過的每一句話。
在這些事上,文森特似乎特別的憂心多疑。一般人會不理解,想通了之後也不會再覺得不可理喻。他包括他家族的身家性命全搭在裏面,所以他的每一步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我将槍和子彈裝進了一個的皮箱裏,提着它和文森特一起上了準備好的馬車。
我們在下午六點十分的時候到了亞伯拉罕子爵家附近,我登上了那個鐘樓,站在樓上遠眺發現這座建築完全就是為今天的任務所做的完美設計。透過瞄準鏡我能夠看見亞伯拉罕子爵府邸的每一扇窗戶,能準确的瞄準每一個人的頭。
文森特在樓上陪我聊了會天,當然所聊的內容全部跟接下來要做的事有關。在七點一刻的時候文森特去了亞伯拉罕子爵府邸外等待,四十分鐘後載着神父的馬車也到了。
“噢,格裏菲斯,我不知道你會來的這麽早。”神父在看到文森特後很驚訝,一下車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覺得我應該早點來,這樣的話神父您就不用等我了。”文森特笑着,俏皮的用手拉了拉自己的帽檐。
“你真的是個實誠的孩子。”神父欣慰的點點頭,他對文森特說:“走吧,我們進去見亞伯拉罕子爵,運氣好的話你馬上就會擁有新的工作了。”
……
文森特和神父進入大廳時已經來了一些人了,有貴族也有各界名流。亞伯拉罕子爵正在和人交談,他看見了神父頓時整個人非常的高興。
“好久不見,神父,您最近過的好嗎?”亞伯拉罕子爵熱情的與神父握手,同時他看見了跟在神父身後的文森特。
“這位是?”
神父讓文森特來到身旁,“請容許我鄭重的介紹我的朋友,這位是格裏菲斯,一位非常勤快善良的人。我是來向您推薦他的,希望您能給他一份工作。”
“您好,亞伯拉罕子爵閣下。”文森特顯得彬彬有禮。他本就身形挺拔,挺直的背脊讓他整個人愈發精明幹練。
“您好,格裏菲斯先生。”亞伯拉罕子爵先是略有些呆滞的注視着微笑的文森特,意識到自己失态的後立馬笑着問候。他的臉上露出溫文而不明的笑,眼中的光彩不再是之前的一片純淨,他現在更像是被邪惡蒙上了一層陰影。他仔細的看着文森特,從上到下的打量着他。這個穿着簡單的青年渾身上下散發着不同于簡陋衣衫的優雅氣質,讓他不禁想到花園裏開的正豔的薔薇。他的臉龐精致,金色眼睛非常的迷人。他的微笑如春風一樣和煦,亞伯拉罕覺得他一定是一位善良而溫柔的人。
“正好我的府上需要一位傭人,如果格裏菲斯先生願意的話我想我們馬上就能簽署合同了。”亞伯拉罕子爵拍着手道。
“我很榮幸,閣下。”文森特取下帽子放在自己的胸前稍稍低下頭。
亞伯拉罕子爵讓仆人将文森特領下去換衣服,而剛剛在大廳裏的人這時都停下了交談。他們一起望着某個方向,臉上的笑容都透着古怪。一種久餓的狼群看到美味羔羊的意味。
不知道是否該慶幸文森特因為學校的緣故很少參加社交活動,今天來參加舞會的人居然沒有一個認識他。
那些人好像有些等不及了,他們在第七只舞曲還沒放完的時候便暗下了燈光。文森特感覺有人趁燈光暗下的一瞬綁住了他,用布蒙住了他的雙眼,接着就被人推推搡搡的帶去了一個空曠的房間。
這個房間裏只點着無數根蠟燭,牆壁刷成了濃重的黑色,周圍還挂着厚重的幔帳。文森特被推到了一個大理石臺前,有人将他強行按在臺面上,雙手也讓繩子束縛住。
“今天我們找到了一個尤物,偉大的撒旦一定會喜歡。”是亞伯拉罕子爵的聲音。
“成功就在眼前,他可比之前的那些人好了不少。永生的果實在等着我們前去采摘!”神父慈祥和藹的聲音現在居然說着這樣不符合他神職人員身份的話。
“下刀子的時候輕一點,不要讓他的血染了身下的法陣。哦對了,記住不要劃傷他的臉,我們可以将他的頭取下來泡在福爾馬林裏,那一定會非常美妙。”
通過他們的對話,文森特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原來亞伯拉罕子爵府上是一個黑彌撒社的聚會地。英國早在上個世紀便明文規定禁止黑彌撒,禁止用人體當做祭品。
子彈毫無預兆的打碎了玻璃穿過了神父和另一個人的頭顱。那些人就看見上一秒還活生生的人眨眼間就成了不會說話的屍體。他們的臉上還凝固着興奮的笑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文森特将綁着自己的繩子取了下來,扭動着疼痛的手腕。“證據收集完畢,是時候掃蕩了。”他緩緩的從懷裏掏出一把□□。
“你!你!”在場的人根本就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來參加這場在他們看來神聖的聚會,他們根本就沒帶任何防身的武器。
“亞伯拉罕子爵,作為女王陛下的臣子你居然公然違反了規定,擅自研究黑彌撒。”他鄙夷的看了眼腳下的法陣,“作為主犯的你是選擇去監獄裏忏悔?還是去地獄裏向你信仰的撒旦忏悔?”文森特拉動了槍的保險。
這時候又一顆應景的子彈穿過了兩個人的頭。亞伯拉罕子爵在看到又一雙人倒下後完全愣住,想要活命的他還是反應過來快速轉身就跑,他想只要逃出宅邸就沒事了。
文森特在他後面追着,除了右手的槍,他的左手還拿着一把挂在牆上用作裝飾的劍。只見他手臂一揮,利刃便直直的□□了亞伯拉罕子爵奔跑着的左腿。亞伯拉罕子爵倒在地上捂住自己被貫穿的腿痛苦的哀嚎。文森特走到他面前蹲下,抽出長劍用槍抵着他的頭問:“其他失蹤的人在哪?”
“我不知道!”
“別騙我,你騙不了我。”他的食指故意将扳機弄的不停的輕響,“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可以立馬送你去見上帝。”
亞伯拉罕子爵低着頭,用頭發遮掩着自己的雙眼。他瑟縮着,恐懼的顫抖,不停的做着最後的掙紮。突然,他的嘴角一勾,扭曲的大笑:“你別想知道,蠢貨!我忠實的部下來了!”
身後傳來扳機扣動的聲音,文森特一側頭,子彈擦着他的臉飛過去,白皙的臉上留下一道明顯的血痕。
“可惜這個部下是個草包。”文森特嘆道:“還是老實的帶我去找失蹤的人,快點。”他不耐地催促。
剛才朝文森特開槍的那人的屍體直挺挺的撞破窗戶掉了出去。我長舒一口氣,幸好趕上了。
心有餘悸,要是剛剛我反應不了來不及開槍的話。要是文森特沒有躲開的話。他是不是就會像我被殺死的人一樣,後腦開出血花?腦中冒出的想法堪比噩夢。想到這裏,我無法再在鐘樓上待下去,府裏的警衛都已經幹掉了,可我還是不放心。我拿着槍飛快的跑下樓來到這座空曠的宅邸。我要守在他的身邊,這樣才能确保他絕對的安全。
亞伯拉罕子爵還在做垂死掙紮,人死之前都會爆發出很大的勇氣,他将厚重的窗簾扯下來扔向了文森特。華麗的布料被一劍劃成兩半,短短的幾秒依然給了亞伯拉罕子爵逃跑的時間。
他捂着自己的傷口,一路上全是落下的血跡。他不斷的回頭張望并且用染滿血的手在牆上按了一些開關。
我一到就見文森特要追上去,沒來得及思考,身體擅自行動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讓他去。
“快放開,迪德裏希你在幹什麽!”文森特的臉終于露出了一絲怒容。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明顯的生氣。
“你不能去!有陷阱!”我搖頭,幾乎是用吼的告訴他。
“不行,他會跑的,下次再想抓到他就沒這麽容易了!”他看着我,雙眼裏是掙脫不開的焦急。
“不!”我大力的搖搖頭,“我不會放手!”我更加用力的抓緊他,兩只手骨骼摩擦的聲音在咯吱作響。
“那好,你給我讓我不去的理由。”他點點頭,終于不再試着甩開我。
我一下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要理由,我有什麽理由來阻止他的工作。一下子腦袋裏充斥了很多但都很勉強,連我自己都無法說服更別說是聰明的文森特了。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你去送死。”
“這不是理由,迪德裏希,你不應該學我說話。”他嗤笑出聲,握着劍的手緊了緊。
要是我再不說點什麽能讓人信服的話,他一定會立馬脫開我的手過去。
“……好吧。”我下定了決定,也不顧禁忌顏面羞恥,說出了一直深藏在心裏可能會一輩的話。“我喜歡你,不,我想我是愛上你了凡多姆……文森特。”舌頭這時大的轉不過彎來,“你明白我是為什麽會不讓你去了吧。我愛你,又怎麽會忍心看你去冒險。”
他明顯也是被吓到了,雙眼眨了幾下也沒吐出一個字。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他的臉上浮現熟悉的溫柔微笑。他低了頭,又擡起來看了雪白的天花板。一只手抹過自己的額發,臉上的神情變化莫測,“說實話我……非常的驚訝……我從來沒想過你會對我……”他用手扶了扶額,像是在想接下來該說的話,“抱歉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他笑着搖搖頭,話語裏是掩飾不了的尴尬。
又過了一會,他才道:“好吧你給我一些時間。我現在必須去完成我的工作。”
“……”我沒有回答。
他一定看到了我眼裏的哀傷,所以才會在說出那句話之後又加上一句,“我會回來的,我可以發誓,迪德裏希。”他輕輕擁了我一下,“難道你不想聽到我的答複嗎?”
我放開了手,看着他奔向黑暗的背影。
過了大約有半個小時,文森特回來了,身上沾了不少血跡,手臂上也有了些擦傷。他的表情有些扭曲,胸膛劇烈的起伏着看起來是剛剛吐過的樣子。
“怎麽了?”我擔心的問。
“可怕的事實。”文森特嘴角拉出一個勉強的笑,可之後他立馬開始劇烈的幹嘔。
“那個禽獸,居然将剩下人的屍體全部埋在了薔薇花園的下面,那些失蹤的人都成了花的肥料。這種事寫成報告都覺得惡心。”
我安靜的聽他說完,扶着他走出了這座外表華麗內裏不知道沾有多少鮮血的宅邸。
在回去的馬車上,文森特嫌惡的脫下了身上沾着血的外衣扔了出去,僅着一件襯衫。倫敦夜間的氣溫很低,他靠着車窗望着穿外,身體一直在發顫。
我嘆了口氣,默默的将自己的大衣脫下來遞給他,卻不想他拿着大衣重新披在我身上,并且來到我身前認真的盯着我的眼道:“你剛才說的話全都是真的嗎?”
我明白他指的是什麽的話,表情嚴肅的點點頭。
他呼出一口氣,低聲笑起來,“你不知道剛剛我在看到花圃下的慘景時……那時我是多麽的希望你能在我的身邊。我才發現,你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
隐晦的表白。聽了這番話,欣喜溢滿全身,我知道自己沒有被拒絕。這不是一場只屬于我的獨角戲。
在我與他之間,我第一次這樣占據主導地位。
我能夠将他冰冷的身體擁進懷裏,用沾滿我體溫的外套裹緊他。不停地親吻他的臉,能夠吻着他的唇,吮吸他滑膩的舌頭。我看到,他在夜間也明亮依舊的蠱惑雙眼裏只存在着我一個人的影子。
前後只用了兩天,我的世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歌德的詩也無法形容我對文森特的感情。就算現在會有一把烈火燒灼着我,毀滅了我的肉體,我的靈魂也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側,永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