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迄今為止, 南嘉樹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比賽,專業的,體能的, 獎項大大小小, 可就連業餘拳賽拿到金腰帶都沒這套鍋讓他這麽自豪,榮耀感簡直就是帶着金光從頭到底。
小丫頭特別開心,拿着那張禮券反複研究, 臉蛋兒紅撲撲的,“漂亮的廚具會讓人很有燒菜的感覺, 也會特別好吃!你看, 裏面還有一只小奶鍋, 可以給外婆熱牛奶, 微波爐總是熱不均勻。”
小的時候嬌得洗小腳都不會, 弄一身的水, 現在倒像個小煮婦了。南嘉樹忽然想起那天重逢, 她在昏暗的燈光下刮魚鱗, 葉子端一樣修長白嫩的手指,很不協調。
“說的好像很會做似的。”
“我會做菜呢, 做的很好吃。”
“哪天做給我嘗嘗?”
她笑,居然連個頭都沒舍得點,南嘉樹恨,摁了她的小腦袋揉搓了一下。
回去依然是騎自行車, 這一次, 她沒有再困得靠過來, 可還是不肯出力,他偶爾回頭看她一眼,她也探出頭看看他,一副理所當然、無辜的小樣子。
南嘉樹笑,明明長大了,可這一點重量在他身上居然感覺不比小時候多多少,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樣掄起來轉圈。
……
一下午huó dòng,回到酒店已經五點多了,領隊常勇組織大家領取行禮,行政部陸菁就近在一邊發房卡。翻譯社提前預定,為了方便大家一起huó dòng,統一安排在了七樓。
排隊的時候,南嘉樹讓她在一邊等着,他去取,可苗伊不肯,一起排在隊伍裏。
隊不長,心裏很忐忑。她的房間社裏是訂了的,應該不會不給她吧?這樣不是給社裏浪費錢?
兩個人的包是一個號碼,他一把拎起來挎在肩上,苗伊都沒來得及伸手。等路過陸菁,還沒開口,陸菁就說,“你們的房卡不在我這,得自己去服務臺辦理入住。”
“可是……”
苗伊就說了兩個字,已經被大手拉了離開。
他步子好大,她跟着小跑了兩步,擡頭,他居然看都不看她,徑直往fú wù臺去。報了個名字,一套入住資料已經遞過來,原來他是這裏的vip會員,預訂了十二樓湖景大床房。
離開fú wù臺,苗伊湊近他小聲叫,“小叔叔……”
南嘉樹瞥她一眼,“幹嘛?”
“那個,社裏本來也訂了我的房間……”
“想跟你同事去住啊?”
“嗯,我覺得其實……”
“其實什麽?其實別人都認為小別之後還是應該忍住不跟老公住一起?”
什麽嘛,讓他說得好像天理難容似的,明明是歪的,卻說得她不知道怎麽反駁……
“小傻子!”
他居然咬牙了,苗伊不服,“可是……我們怎麽能住一起?”再以真做假也不能這樣吧?孤男寡女的……
“放心,大床,想碰都碰不到!”
“那也不好!”
看她仰着小臉義正言辭,南嘉樹氣笑了,“你個小混蛋!防我防得緊,倒不怕跟陌生男人去同居!”說着站住腳,“怕我吃了你是吧 行,你去吧,跟你同事去住。就跟人家說跟老公吵架了,為什麽?不為什麽,就是看着他不像好人!”
小叔叔生氣了,一句話把她噎得死死的,苗伊頓時有點蔫兒,好在大手沒放開。小時候就是這樣,他再生氣,只要不放開她的手,哪怕吼得動靜再大,她也不怕,只要不看他,不吭聲就行。
終于又牽着她走,還丢過來一句,“房裏有沙發!”
“嗯嗯,我睡沙發!”她很乖地趕緊說。
“給你做戲當然你睡沙發。”
哼,悄悄白了他一眼,本來度假是來享受的,還得睡沙發,都是因為你,非要跑來,無是生非!雖然……雖然是讓大家都信了,可是本來少才不容易出錯,現在戲越做越多,哪天露餡了就怨你!
被噎得根本不敢頂嘴,可是不妨礙苗伊在心裏嘟嘟囔囔的。
酒店以八樓為界,分走兩邊電梯,看着另一頭熱熱鬧鬧的同事們,苗伊嘆了口氣,現在覺得他的大手一點都不暖和。
……
套房确實很大,也很漂亮。卧室裏是國王大床、衛生間、衣帽帶化妝間,客廳裏除整套華麗的布藝沙發外,通往陽臺還有鋪滿軟墊的沙發躺椅。
整面落地玻璃牆面向湖面,正是夕陽晚照,湖光山色蒙上一層薄薄的光暈,漫進房中,美倫美奂。
一眼看到那個躺椅,上面還有一條波西米亞風格的毯子,苗伊一下子就不覺得睡沙發苦了。那麽多軟軟的墊子,風景也那麽好,睡進去還不得美死?好想立刻跳進去。
站在客廳,苗伊眼睛只顧了看躺椅,後來身邊人影晃來晃去才不得不注意,原來小叔叔在把行李裏的衣服挂進衣櫥。
哇哦,一共就住一個晚上,連鞋帶衣服足好幾套,而且全部帶了防塵罩,要不要這麽臭美啊?
看他挂完,褪下手表,居然轉身去了浴室。聽到裏面水聲響起,耶!苗伊立刻脫掉鞋子跳進躺椅。
取行李的時候常勇已經通知,慶功會七點在酒店二樓舉行。還有一個多小時,苗伊美美地窩進墊子裏蓋了漂亮的毯子,打開手機,準備看看昨晚的稿子,然後眯一覺。
神經放松下來,稿子好枯燥,不一會兒苗伊就惬意地進入半夢半醒之間,忽然,一股清香帶着熱氣攏在頭頂,還沒等她反應,腦門上已經被輕輕敲了一記。
“我好了,你去吧。”
“去哪兒啊?”苗伊半睜着眼看着面前濕漉漉裹了浴袍的人。
“洗澡換衣服。”
“我沒出什麽汗,不用換。”
“一會兒的晚宴你們部裏還要來人,你就打算這麽出席?”
晚宴?出席?苗伊嘟囔,“哪有那麽嚴重啊,就是領導講兩句話,然後就是聚餐了。”
“你聽不聽話?快去!”
帶着水汽的這張臉雖然帥得出奇,但是皺了眉,兇巴巴的。
苗伊不情不願地從軟軟的窩裏爬起來,心裏叫:哎呀,好麻煩!你燒包你的就好了,幹嘛非要拉上我啊??
從包裏拽了自己的睡裙,跺着腳走進衛生間。
脫了衣服站在濕漉漉的浴房裏,每一個水汽分子裏都是男士沐浴露和須後水的味道,感覺都要浸透皮膚了,悄悄嘟囔:“哼,也不怕熏着別人,臭美!”
用酒店提供的沐浴露迅速洗完,苗伊稍稍吹了一下頭發就走出浴室,惦記着能不能再躺一小會兒。
出來看到小叔叔已經換了長褲、襯衣,只不過襯衣扣子還沒系好,正坐在打開的手提電腦前,一邊看,一邊在講電話,像是在工作。
不敢弄出聲響,苗伊蹑手蹑腳地抱了衣服正要往回返,後頭一聲,“幹嘛去?”
扭頭,他已經剛挂了電話在扣扣子,苗伊答,“穿衣服啊。”
“還是這身兒啊?”
“我今兒早起才換的,幹淨着呢。”
“晚宴你打算這麽穿?”
“別老晚宴晚宴的,哪有那麽隆重。”
南嘉樹無奈地笑了一下,起身走過去,“你們預訂的那個宴會廳是帶舞池和樂隊的,你覺得你這樣合适嗎?”
啊?真的啊?苗伊低頭看看自己懷裏卷成一團的運動衣,好像……是不太合适,“……那我去換換。”
“等着。”
正要回身去找行李,被他攔了,眼看着他走到衣櫃前拿出一套衣服,打開防塵罩,“來,穿這個。”
苗伊一看,驚得瞪大了眼睛:一條米色小晚禮服,一字包肩,束身卡腰,及膝的裙擺;沒有複雜的設計,通體只是純色的蕾絲刺繡,裙褶很寬,很大,簇擁着腰身;等他轉過衣架,後背居然是綁帶設計,有點古典宮廷的感覺又好俏皮!
“這,這誰的啊?”
“啧!”南嘉樹瞪了她一眼,“沒看标簽兒還在上頭啊?給你的。”
“我,我不要!”
“幹嘛不要?”
“因為,我從來沒有這樣穿過,我不是這樣的!”苗伊急着解釋,“等同事們看到也會覺得不是我的!戲太過了!”
“怎麽就不是你啊?女孩兒嫁了人,自然跟以前不一樣。更何況今天這種場合,也需要顯示一下老公在的不一樣嘛。”
“天哪,”苗伊愁死了,“‘老公’還用顯示啊?早都顯得不能再顯,再顯就上天了……”
“哈哈……”
一聲“天哪”,絕望的小聲兒叫得好可愛,南嘉樹忍不住哈哈笑,大手一扔,裙子直接撲進她懷裏,“叫!去試試,不好看咱就不穿。”
“肯定不能好看,”苗伊不得不捧了,裙子好像已經灑了香水,一股清新的花香飄進鼻中,“這,這根本就不是我的風格!”
“你有什麽風格啊?小土妞兒!”
一句話說得她嘴巴立刻抿住,苦着小臉一動不動,很決絕的樣子。
沒辦法,南嘉樹低頭,聲音溫柔下來十八度,“聽話,買了又不能退,就當穿給小叔叔瞧瞧,好不好?”
最受不了小叔叔這樣,讓人很想作。苗伊無奈地垂了頭,手指撚了一下裙子,“咳……只是看看啊?”
“嗯。”
“……好吧。”苗伊捧着正準備去換,忽然眼睛一閃,“啊?怎麽是s號的?s是160,我穿l號170的!”
“哪用得着那麽大的號兒。”
“我1米67呢!”真是太好了!苗伊欣欣然,她很多衣服都是閨蜜送的,婁小雲跟她一樣高,很豐滿,從來都是170,穿得很舒服。 “怎麽能穿小號的!一直都是170的!”
“你看看你有合身兒的衣服嗎?越打扮越醜,還不如小時候!”
“可是……”
“去!”
很想再頂一下嘴,可是,小叔叔明顯有點不高興了,好在苗伊篤定自己是穿不下,應付一下他也沒什麽。
看小丫頭總算聽話地進了化妝間,南嘉樹笑笑,又到電腦邊把剛才處理好的一份郵件發了出去。
正準備關電腦,又跳出一封郵件,附帶着會議邀請函,發件人是蔣航宇。
打開,就倆字:去嗎?
南嘉樹回複:不去,到時候在江州。
關上電腦,邊整理襯衣邊起身往化妝間走去,門還關着,南嘉樹敲敲,“苗兒?”
一點動靜都沒有,又敲,“苗苗兒,好了沒?真的穿不上啊?”
門輕輕地,輕輕地開了條縫,南嘉樹擡手推開……
米色的蕾絲繡花溫柔地貼着腰身,勾出女孩細嫩嬌嬌的曲線,增減不得;裙擺乍開,不及膝,露出漂亮羞澀的雙腿;單純的顏色與她雪白的肌膚渾然一體,沒有任何修飾,只有脖子上一條細細的銀鏈帶着小墜,南嘉樹認得這是她從小就戴着的小玉石。
她兩手很僵地捏着裙擺,頭發上只有一只小卡子別着,發絲柔順地垂在肩頭,剛剛被水汽蒸過的小臉雪白清亮,擡頭看他,眸中清澈地映着燈光和他的影子。
這樣子,即便是在這燈火通明的現代化妝室,依然讓他恍惚有種從老樓上下來那樣懷舊的感覺,像脫離了這個已經被現代節奏趕得過于急躁的世界,這麽溫柔,這麽可愛,甚至有點可憐……
漂亮嗎?這兩個字不足夠了。
兩個人靜了一小會兒,他笑了,“你怎麽什麽衣服都能穿出民國的感覺來?”
“不好看麽?”苗伊小聲問了一句,剛才鏡子裏,覺得自己……挺好看呢……
“嗯……”
“我,我去換。”
他彎腰,看着她的眼睛,“真的還想換啊?”
小丫頭抿嘴兒笑,臉紅撲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