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梳洗羽毛
莊晉接到弟弟電話的時候,剛開完一場會。他挾着煙,神色憊懶地推開玻璃門,走到外頭去。
“怎麽了,小宴,忽然找我?你不是戀愛談得都忘了哥哥長什麽樣了嗎?”
果然,稍稍捉弄一下,莊宴語氣就不樂意了起來:“周末不是剛見過。”
莊晉輕笑起來。
他咬着煙點火,不欺負弟弟了,等莊宴自己開口說話。
“哥哥,”莊宴說,“你記不記得我十幾歲的時候,有次因為信息素紊亂住院。”
莊晉用鼻音應了一聲。
“當時醫生問你,我有沒有接觸過什麽藥物。你說,這怎麽可能。”
“……”
莊宴說:“但我好像真的被人下藥了,哥哥,你還找得到當初的記錄嗎?”
莊晉往自己光腦看了眼,資料沒存過來,應該在當初的舊光腦裏。翻是肯定翻得出來的,不過得花點時間。
他問:“行,今晚發給你。”
頓了頓,又覺得不對:“等等,小宴,你忽然要這個幹嘛?都過去多少年了,不會跟陳厄的事有關系吧。”
莊宴:“嗯。”
莊晉望着屏幕裏的弟弟,氣不打一處來。
“小宴,”莊晉苦口婆心,“是他跟你說了什麽嗎?老實跟你講,現在外面确實有點風浪,但也就那樣。陳厄位置穩着呢,軍部又沒打算放棄他。
“你別把他想象成一個小可憐,自己沖出來做傻事。”
莊宴在鏡頭下顯得很乖,他擡起眼睛:“哥哥,你也別把我想象得太傻。”
莊晉:“……”
算了,反正不管莊宴打算做什麽,總有陳厄在後面幫他兜底。
莊晉想多了就覺得牙疼,只好随手把這件事情放進備忘錄裏。
晚上,莊宴如約收到了哥哥發來的資料。
病歷寫得很簡單,不過是一些信息素紊亂的症狀和治療方法。醫生随手寫了兩句,說高度懷疑是藥物導致的超敏反應。
翻到最後,莊宴找到醫生的聯絡方式。
雖然已經過去好些年,但他還是試着撥通電話,客氣有禮地跟醫生咨詢了一遍。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莊宴都盡量避開陳厄。
Alpha并不是時時刻刻都留在莊宴身邊——他有時需要關門開會,或者得去地下的訓練場完成日常訓練。
他應該不會多想,莊宴覺得。
晚上一起待在書房裏,莊宴盤腿坐在沙發上,繼續跟陳厄講自己的構想。
“我打算保留爆炸造成的痕跡,因為這是7c獨有的特殊地貌。等大氣層和生物圈重建成功,坑洞可能會在自然演化中,成為動植物全新的栖所。”
他給陳厄看別的星球上的視頻。瀑布驚起飛鳥,一束熹微的晨光從深坑頂端散落,映着崖壁上層層疊疊的植被。
莊宴眼睛圓溜溜的:“陳厄,你覺得呢?”
“好看。”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家?”
陳厄眼眸垂着,瞟過滿目瘡痍的7c的模型,目光最終落在莊宴的臉頰上。
Omega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孩子氣,好像家這種東西,想給就能随便給。
仿佛有根羽毛輕輕撩着胸膛。
陳厄說:“都行。”
莊宴戳戳他:“不可以說都行。”
“那就像現在這樣。”
過了一小會兒,陳厄又說:“和你家一樣也可以,看你喜歡。”
莊宴後知後覺地紅了耳廓,移開眼神,一本正經地把模型轉了半圈。
他盡量讓語氣顯得平穩:“那我再算算這邊的成本和架構好了。”
莊宴埋頭算了很久,直到過了十點半,才被陳厄推去洗漱。
浴室裏水汽氤氲,他動作慢吞吞的,因為心裏還惦記着計算過程和大概的數字。
出來看到陳厄已經準備好毛巾,莊宴被拉過去,像狗勾一樣蒙頭讓Alpha幫自己擦濕漉漉的頭發。
“在想什麽?”陳厄問。
“畢業之後,我要努力賺錢。”
“嗯?”
莊宴聲音被裹在毛巾裏,聽起來悶悶的:“……修複行星好貴。”
陳厄掀起毛巾,低頭親了親他。Alpha長得太高了,而且又總是意識不到自己應該遷就莊宴。
莊宴被揉着後頸,又乖又順從地仰着頭,努力攀着陳厄的肩。
那時氣氛濃稠,莊宴有點喘不過來,輕輕撲騰了一下。
Alpha指尖力度很重,這讓他産生了一種自己馬上要被欺負的錯覺。
但沒有,陳厄把他放開,說:“等我一會兒。”
莊宴頂着毛巾仰起臉,用有點顫的鼻音嗯了一聲。陳厄用指腹壓了壓他的眼角,走出門。
不過兩三分鐘,Alpha就回來了。
他帶着自己的錢包,還取來兩個人的光腦,然後繃着臉督促莊宴輸入光腦的密碼。
莊宴有點茫然,但很聽話,什麽都照着做,反正自己也沒什麽需要瞞着的東西。
他把光腦遞過去,陳厄接回來,将莊宴的付款賬戶連到自己這兒。
莊宴:“……”
接着又看到陳厄抽出幾張卡,一并放在光腦旁。沒記錯的話,之前Alpha應該拿它來買過東西。
“小宴,”陳厄說,“我以前沒談過戀愛,現在才想起來這件事。”
他側臉繃着,模樣看起來生疏而笨拙,仿佛怕莊宴生氣。
莊宴反駁:“我又不缺錢用——”
沒說完又被打斷,陳厄說:“這不一樣,是我給你的。”
“……”
“拿着。”
莊宴接下來之後,陳厄眼角稍稍彎着,流露出很淡的笑意。
他很少笑,偶爾幾次都是在莊宴面前,神色溫和而且放松。
可坐在床上,手裏拿着這麽多卡,感覺實在太奇怪了。莊宴稍微猶豫了一下,又遞回給陳厄。
在Alpha斂起笑之前,莊宴解釋:“先放到桌子上。”
陳厄沒動,目光沉甸甸地望着他。莊宴只好說:“我明天再收起來。”
“別忘了。”
一起躺在床上,熄了燈。窗簾縫裏透着縷月光,霜白的一道,順着被子起伏的輪廓,最終落到陳厄側臉上。
莊宴轉過去,聲音輕極了:“到時候獎金發下來,我也上交給你,好不好?”
陳厄掀起眼皮,隔着很近的距離看他。
“給我幹嘛?”
莊宴想了想:“零花錢。”
“……”
莊宴盡量說得理直氣壯,但想想實際的數字,又有點臉熱。
他悄悄地,在被窩下面捏住陳厄的指尖。
“可能不太多,反正你別嫌少。”
陳厄默了默。
房間裏有股暖香,像打翻了桂花酒。被子滑下來,月光頓時亂了。
莊宴細長的手指揪着枕頭,帶着顫音說:“別、別咬脖子。”
也許因為話裏懇求的意味太重,陳厄果真沒咬,只是用鼻尖克制地輕蹭頸窩。
蹭完又被翻過來,莊宴睫毛抖着,眼眸微閉。偏暗的環境中,他的皮膚是一片柔和細滑的象牙白。
莊宴這回沒哽咽着要貼貼翅膀,是陳厄自己主動學會的。Alpha用白羽毛擦着莊宴眼角和耳垂,仿佛在哄人,又像安慰。
就算是呼吸最重的時候,陳厄也沒怎麽出聲。Alpha牙關咬得很緊,一個勁地把人往翅膀裏面藏。
捱過去了,才低啞地喊了聲:“小宴。”
月亮已經升得很高,莊宴手腳發軟地撐起身體。陳厄翅膀還沒收回去,他茫然瞟了眼,立刻一路從眼皮燒到脖子根。
……怎、怎麽會這樣。
竟然被自己弄髒了。
陳厄倒沒怎麽在意,吻了吻莊宴,準備起身再去沖一次澡。
莊宴在床邊緩了一會兒,被羞赧和愧疚驅動着,也慢慢下了床,走進浴室。
水才剛開,浴室還沒熱起來。陳厄垂眼瞥他:“你也要洗澡?”
“你的翅膀,”莊宴忍着難為情問,“自己能洗到嗎?”
“……”
陳厄抿抿唇,讓莊宴坐在浴缸邊上。
Alpha左半邊翅膀潔白寬大,畢竟是鹄鳥的形态,全然展開之後,整個浴室都顯得小了。
莊宴輕輕把泡沫抹上去,然後用指尖慢慢順着羽毛的紋路往下梳。
翅膀尖也向下垂着,被碰到舒服的地方,覆羽還會撲棱棱地顫起來。拍在莊宴指腹的觸感很輕,像示好一樣的親昵反應。
明明只是梳着左邊,右半截殘缺的翅膀,竟然也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莊宴怔了怔,小心翼翼地仰起臉。陳厄也回過頭,眉心微微蹙着。
Alpha大概是覺得難堪,對莊宴說:“行了,我自己來。”
可是莊宴不太讓開地方,因為腿很酸,身上也沒什麽力氣,根本站不起來。
他又用手指梳了梳羽毛,不對稱的翅膀再次輕拍了一下。
陳厄:“……”
莊宴:“看,你明明就很喜歡讓我幫你。”
如果陳厄真的不願意,那莊宴肯定也沒辦法勉強。
但青年耳根發紅,保持着半跪的姿勢,別過臉讓莊宴繼續。
從左邊梳到右邊,陳厄背部肌肉稍稍繃緊。莊宴重新打好泡沫,從翅膀根輕輕地塗抹到殘缺的部位。
也許是因為發育不健全,陳厄殘肢上基本都是柔軟的絨羽,帶着身體的溫度。
左翅膀已經沉穩地收好,一動不動。但右邊翅膀的頂端還是小幅度地撲扇着,溫水浸過絨毛往背上流。
莊宴心想,既然洗了,就洗幹淨點。
于是他用掌心揉着泡沫,耐心地順了兩遍羽毛。Alpha很輕地哼了聲,弓起背。
“……好了嗎?”陳厄問。
莊宴舉着花灑,把泡泡全沖幹淨之後,才說:“好啦。”
他身上也被弄濕了,但又很累,懶得處理。莊宴心安理得地想,反正互相幫助,等下就該輪到陳厄幫自己了。
陳厄站起身,伸手從高處把幹淨毛巾取下來。他把莊宴裹在毛巾裏,還沒擦幹,就先迫不及待地親上去。
這次的吻很急,帶着幾分特殊的意味。莊宴在間隙艱難地掙紮了一下,小聲說:“我真的沒力氣了。”
“我知道。”
“……明天好不好?”
“嗯。”
他沒為難莊宴,抖開毛巾,笨拙地幫Omega擦濺上去的水。
莊宴稍稍安心了一些,可是吻又落下來。從眼角到耳垂,陳厄屏着呼吸,克制溫和地親他。
“小宴。”
陳厄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