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指控
莊宴臉慢慢地燙了,擡眸去瞟陳厄。
Alpha耳廓還紅着,眉心微皺。他沒再說話,只是沉默地繼續幫莊宴擦身體。
莊宴盡量自然地說:“我知道。”
說完又覺得這個反應好像有點奇怪,仿佛不太負責任似的。過了兩三秒,又開口喊:“陳厄,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陳厄讓莊宴把手臂擡起來,一邊擦,一邊低頭又吻了吻自己的Omega。
他翅膀濕淋淋地沾了水,末端羽毛合攏,放松似的往下垂。
“很突然嗎?”
莊宴搖搖頭。
只是有點懵,他忍着臉頰上的熱度:“那我也愛你。”
陳厄抿抿唇,嗯了一聲。
擦完身體,莊宴就被裹在大毛巾裏,安放在浴室外的椅子上。
陳厄說:“你先去睡,我把身上弄幹了再來。”
莊宴用力搖頭。
“我等你。”
可是真的很累,等了沒幾分鐘,莊宴就忍不住靠着椅背,開始迷迷糊糊地打盹。
最後應該還是被Alpha抱到了床上。
因為醒來時天色已經非常亮了,而他躺在自己枕頭上,離陳厄很近,呼吸間全都是淺淡的酒味。
莊宴睜着眼睛,茫然了一小會兒。身上到處都殘留着異樣,他掙紮着把手伸出被窩,要拿光腦。
……結果陳厄先夠着了,幫忙遞過來。
莊宴看了眼時間,十點半,還不算太晚。
他放下光腦仰起臉,對上陳厄溫和的目光。
“醒了?”Alpha問。
其實也不是特別想抱怨,但莊宴開口說話的時候,沒忍住委屈。
“腰好酸。”
陳厄掌心往下熨,貼着他的腰窩按。
莊宴抱着枕頭,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帶着悶悶的鼻音說:“……脖子也要。”
反正陳厄有求必應,Alpha嗯了一聲,從後頸腺體的地方一路順下去。
他的體溫和手掌粗糙的質感讓莊宴安心又舒服,被揉了一會兒,甚至又迷迷糊糊地嗑睡起來。
不、不行。
不能再睡了。
莊宴支撐起身體,揪住陳厄的衣服下擺。陳厄停下動作,問他:“肚子餓了?”
“……”
感覺像是在養一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小孩似的,莊宴稍微不好意思了半秒。
然後他承認:“有點餓。”
“去洗漱,早餐在樓下。”
洗漱的時候要進浴室,莊宴一走過去,腦海裏就不自覺地,浮現出昨天晚上的記憶。
那時頂燈昏黃,陳厄翅膀半張。習慣在戰場上舒展翅膀的Alpha,左半邊形态健康而完整,看起來如同強大兇猛的殺戮機器。
右邊沒了假肢,就只是一小截殘缺的模樣。
但是又敏感極了,還沒被觸碰到已經開始輕顫。等莊宴開始梳上面的絨羽,它甚至會撒嬌一樣地蹭蹭,像是在索取更多的接觸。
……接着Alpha自己會露出窘迫的神色。
也許是為身上不怎麽好看的殘疾,和這種抑制不了的本能。
莊宴洗漱完下樓,陳厄已經把牛奶也熱好,放在Omega的位置前。
還煎了溏心蛋,配着面包。只要不涉及太複雜的菜式,陳厄的廚藝還是能打個及格分。
莊宴眼睛彎彎地對Alpha笑,然後面對面地坐下來。他吃了兩口,心裏藏不住事,忍不住先開口。
“外面那些事情,你打算怎麽樣?”
陳厄語氣很淡,但透着點冷:“卞流平時做事本來就不檢點,既然他現在自己跳出來,随便找點理由,就能把他送進監獄。陳家稍微麻煩點,但年底又是一輪新的競選,我有把握讓陳鴻飛競選不成功。”
他繼續說道:“第一次不成功,下一屆會更難。陳家又沒什麽實業,頂多再維持幾年,就得沒落下去。”
Omega輕輕地應了聲。
不過想了想,莊宴問:“既然要把卞流送進監獄,那為什麽還要找別的理由?”
陳厄低頭吃了塊面包,沒說話。
莊宴叉子不動了,目光直直地望着他:“我那件事不夠嗎?”
“……”
“還是說,陳厄,你不想把我牽扯進來?”
“嗯。”
這段時間,整個星網都在讨論陳家的官司和陳厄的事情。
對面人員衆多,分工明确,有強大的律師團和媒體團。而陳厄這邊,除了軍部開過一次主要內容為“無可奉告”的發布會之外,暫時還沒有其他聲音。
之前莊宴小心翼翼地問試探了一下。
陳厄只說:“408在整理資料。”
看莊宴還是不放心,他又說:“小宴,別多想,他們所謂輿論戰,不過是浪費時間。讓408處理就好了,沒必要付出太多精力。”
少将宅警衛森嚴,各方媒體記者可以滿世界地蹲守,卻沒人敢沖進來,強行進行采訪。
年輕的Alpha少将,向來無所謂個人名聲,也不在意後果。
對他來說,決策做了就是做了。
反正沒有偏袒,也不曾藏私。在真正面臨危機的時候,他只是一視同仁地,對開普勒第七行星區域采取了極端的手段。
就算是莊晉,也忍不住在私底下對弟弟評價道:“小宴,陳厄還挺狠。假如是我處在他那個位置,八成下不了手。”
“可是心軟的話,就得花百倍的力氣去收拾殘局,萬一沒收拾好……啧,媽的。”
莊晉罵了聲髒話,沒說下去。
但是莊宴看看網絡上的風向,又總覺得,這樣會顯得很孤獨。
陳燃他們抓着多年前的往事,不論大小,全都翻出來颠倒黑白上綱上線地議論——陳厄心腸冷硬,皮粗肉厚,他是可以扛過去。
但憑什麽呢?
莊宴說:“陳厄,我不怕被牽扯進去。”
“沒必要。”
他放下叉子,伸手輕輕捏了一下陳厄的指尖。陳厄垂眼,捉住莊宴的手。
莊宴說:“反正不管我做什麽,你都會幫我的,對嗎?”
陳厄皺着眉,為難似的睨了莊宴一眼。
可他最終也沒反駁。
周末。
離直播的時間還有一些時間,小秦同學比莊宴還要焦慮。他反複确認:“小宴,你真的決定好了嗎,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啊啊啊你會緊張嗎?我都快緊張死了!”
莊宴想了想:“還好。”
秦和瑜:?
“等等,現在你在做什麽?”
“決賽的設計。”莊宴說,“昨天修改了一些細節,剛剛看了眼,感覺應該換另一種思路。所以數據要重新算一算。”
秦和瑜:“……”
莊宴,不愧是你。
可是沉默之餘,又忍不住為莊宴而感到擔憂。秦和瑜知道自己室友是平和淡泊的人,之前名聲受害天天被挂學生論壇的時候,都沒出來說過幾句話。
現在不僅要發言,而且一上來就是直播。
——要面對全星網,指控卞流對自己侵犯未遂的罪行。
取證本來就很難,更何況這件事情已經過了好多年。當初的受害者一無所知,而陳厄那時年少不夠成熟,離開中央星太過匆忙。
反觀卞流那邊,有陳鴻飛夫婦幫忙掩蓋處理,又處心積慮地留下對陳厄不利的物證。
秦和瑜橫看豎看,都覺得對莊宴而言,這得是地獄級別的難度。
但是莊宴說:“別擔心,我也翻出了一些證據。”
秦和瑜:“那就好!”
莊宴把算好的數據存下來,眉眼彎彎地對秦和瑜微笑:“那我去準備開直播了。”
“加油,小宴!”
直播開始的前兩分鐘,408的聲音浮現在耳邊:“不要怕,小宴,我會即時幫你監控輿論。”
“嗯。”
“不知道說什麽也別慌,碰一碰項鏈,我可以提醒你。”
就像上次一樣,它會為莊宴提供最可靠的幫助與指引。
莊宴說:“我不怕。”
确實沒什麽好怕的,在直播幕後,除了408,還有哥哥和母親,星大的朋友跟熟悉的同學組成的親友團,以及自己的Alpha。
因為之前在星網上發布過預告,所以當直播開啓的瞬間,人潮就幾萬幾萬地往裏湧。
彈幕一瞬間變得熱鬧,各種“人呢”、“怎麽回事”、“放個屁股”、“蹲蹲瓜”反複刷屏。
莊宴調整了一下攝像頭的位置,讓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的臉。
Omega臉龐漂亮,眉眼精致。他生來就擁有溫吞柔和的氣質,沒半點攻擊性,看起來就像一個好欺負的受害者。
“大家好,我是莊宴。
“之前卞流曾經對媒體透露,他曾經跟一個Omega開了一個玩笑。其實我就是那個Omega,而且整件事情也完全不是一個玩笑。”
彈幕一片嘩然——
“是真的嗎?”
“陳家和莊家離得很近,看起來很像是真的。”
“證據呢,有沒有證據?”
莊宴凝視着鏡頭,語句頓了頓。
“事情的真相其實是這樣的,卞流使用卑鄙手段,對我下藥,企圖在我回家的路上侵犯我。
“那時候我十四歲,剛剛分化,因為藥物反應而導致信息素紊亂,失去意識和抵抗能力。幸好在卞流成功之前,陳厄即使趕到現場,救了我。”
“當時我意識模糊,被家人送進醫院,所以也失去了第一時間追究的機會。但是現在,卞流,如果你恰好在看直播的話——”
他語氣很平靜,內容卻仿佛是在下戰書:“希望你也站出來,不要藏在媒體背後。我們面對面地解決這件事。”
“我會将自己所掌控的一切證據交給警察,包括你賣通了什麽人、醫院出示的報告。讓警察把一切都查清楚,當初你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迷|奸未遂。”
“陳厄究竟是故意傷害,還是見義勇為。”
彈幕一直在刷屏,但房間裏很靜。
耳邊響起了408的機械音:“小宴,說得很好。”
莊宴眼眶微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