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過敏
陳厄目光落在別的地方。
失态不過幾秒,他習慣了克制與忍耐,慢慢的,眉眼間的神色又冷淡下來。
剛剛的親吻混着酒味和奶味,當時陳厄就知道了,莊宴今天究竟喝了有多少,稍微碰一下就能嘗出來。
他盡量讓自己聲音顯得平靜:“你自己休息一晚上,明天起來,就把這些事情忘了。至于那些不三不四的學生,有我來處理。”
打算轉身走出房間,卻發現自己衣服還被捏在莊宴手中。
陳厄皺着眉,扯了一下。眼睛發紅的Omega不僅沒放,反而用力連得指甲蓋都開始泛白。
“陳厄,我不想忘。”
十八歲的漂亮少年,臉上帶着一種幹淨的天真。
莊宴眼眸濕漉漉的,介于要哭和忍着沒哭之間。
陳厄沉默半秒,說:“也行。”
單薄的勇氣與沖動在莊宴胸腔裏,随着心跳的頻率,亂七八糟地發酵。
莊宴說:“我其實是想追你。”
還想再多說幾句,但酒後腦子轉得慢,反應也遲緩,半天想不出來。
又怕陳厄不高興,想走。莊宴低下頭,忍着眼眶的酸澀,繼續揪着對方的衣袖。
他聽到陳厄又嘆了口氣,還算溫和地碰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你醉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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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親過一次,還醉意盎然地說要追自己。
莊宴輕輕說:“我沒傻。”
說完就又被親了,陳厄半蹲半跪地吻過來,動作跟之前一樣生疏笨拙。
很多事情就算不說出口,也很難藏得住,比如今天其實是他第一次親吻一個Omega。
比如他喜歡莊宴。
因為之前從沒得到過回應,所以現在就算分不清是真話還是醉話,也盡量把動作放得和緩。
“那你追。”
莊宴還抓着他不放。
“陳厄,你不要讨厭我。”
“……”
“也別笑話我,”小醉鬼說得很慢,“我在追Alpha方面,沒什麽經驗。”
陳厄垂下眼眸。
他說:“嗯。”
于是莊宴脊背也放松下來,仿佛完成了一件計劃已久的,特別了不起的事。
Omega的信息素都偏甜,莊宴身上有很淡的丹桂香。他揪着陳厄的衣服,所以陳厄也沒走。
窗外的丁香樹被風吹響,一陣溫柔的沙沙聲。
安靜了一會兒,Alpha低頭說:“行了,莊宴,放開吧。”
莊宴用力搖頭。
暖黃的燈光下,陳厄皺着眉,移開臉。
莊宴醉歸醉,現在倒微妙地敏銳起來。他問:“你是不是過敏了?”
陳厄沒吭聲。
他還是別着臉,不肯讓莊宴看。
莊宴仰着臉,搖搖晃晃地要下床。今天跟明洲拼的全都是摻牛奶的雞尾酒,陳厄肯定要過敏。
可是酒精本身讓人行動不穩,而且Omega的力氣就這麽大。
陳厄用外套蒙住莊宴的腦袋,把他往自己胸膛上一按,莊宴就掙紮不開了。
莊宴聲音被蒙在布料裏,聽起來悶悶的:“我去幫你拿藥。”
“這裏沒藥。”陳厄說。
“讓408幫你去買。”
陳厄半天沒動,莊宴只好隔着外套,不高興地戳他。
Alpha聲音低啞:“別鬧,莊宴,很難看。”
就算是間接接觸,過敏反應也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消退。
莊宴悶聲悶氣地道歉:“對不起,我以後不喝牛奶了。”
他忽然意識到,陳厄家的冰箱裏,确實常年準備着鮮牛奶。
如果晚上在這兒借宿,第二天早晨起來,408就會幫忙熱來當早餐。
——難道這是專門為自己準備的嗎?
心跳又慌了起來,莊宴甚至能嗅出外套上殘留的,Alpha霸道強硬的信息素的氣息。
幸好整張臉都被遮住,不然,他現在臉紅眼睛腫的模樣,一定特別狼狽。
于是就這樣安靜了很久。
直到陳厄終于把外套放下來,丢在一旁的椅子上。
Alpha臉上看起來還是有些紅,但至少不再浮腫。垂眸看着莊宴的時候,眼窩有些深,一看就是很久沒好好休息過。
語氣裏倒沒什麽不耐煩,他問:“還難過嗎?”
酒意逐漸退去,莊宴垂着眼睛搖頭。
陳厄說:“早點休息。”
話說完,就轉身要走。那麽寬敞的房間,陳厄沒幾步就來到門邊。
莊宴仰起臉,認真地說:“晚安,明天見。”
陳厄握在門把上的手微微頓了頓。
“嗯。”
門關好之後,莊宴磨磨蹭蹭地去洗漱。
洗完一個澡,人也稍微清醒了一點點。其實時間還不算太晚,少年打開光腦的屏幕,慢慢地看着通訊錄上的名字。
陳厄。
短短兩個音節,平舌向上,接着是幹淨利落的去聲。
長相英俊,但因為手上沾了太多血,煞氣重。對不熟悉的人而言,性格也不算溫和讨喜。
要冒着被刺傷的風險,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靠近。
才發現陳厄的指尖其實很燙,親吻的時候,呼吸也會控制不住地顫抖。
莊宴翻了半個身,用手背遮住自己的酸澀的眼睛。
他覺得自己像是躺在流沙上,緩慢地往下陷落。
不知道怎麽形容的鼓噪心情堆積在胸口,莊宴打開跟秦和瑜的對話框,看到舍友之前給自己留的話——
“他們說你被陳厄帶走了。”
“沒事吧小宴,有空了就報一聲平安。”
“宣雲也很擔心你。”
莊宴慢慢打字:“我沒事,今晚不回宿舍了,這邊房間很多。”
秦和瑜狀态變成正在輸入,過了一會兒,一行字彈出來。
“那你注意安全……”
莊宴:“很安全的。”
秦和瑜:“。”
莊宴咬着指甲,繼續輸入道:“啊對,還有,我告白了。”
秦和瑜:“!”
“他怎麽說?”
莊宴臉頰滾燙,指尖懸在空中。
就算是面對非常親密的朋友,今晚發生的許多細節,他也完全無法說出口。
比如最初磕得很疼,第二次就變得強硬而纏綿的親吻。
——他少年期的初戀并不是一場沒有回應的獨角戲。
莊宴慢慢地打字:“他說,那你追。”
另一頭,沒有讀心術的小秦同學,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面對莊宴的告白,陳厄,一個堂堂的Alpha,反應竟然是,那你追。
……事情看起來不對勁啊喂!
他冷靜地說:“莊宴,你是不是太醉了?早點休息,有什麽事情,明天再來想。”
莊宴又發來一句:“睡不着,開心。”
秦和瑜差點一口氣沒回上來。
考慮到酒精會降低人智商,他耐心地哄:“嗯嗯,你開心就好。快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莊宴發來小海豹滿地打滾的表情包。
秦和瑜立刻回複一張貓咪打呵欠睡覺。
……像小學生一樣的幼稚對話終于結束了。
莊宴蒙頭縮進被窩裏,閉上眼睛。
嶄新柔軟的被子,也許是剛被曬過不久,上面全是陽光的氣息。
莊宴性格雖然溫和不帶刺,但骨子裏就不是童話中,住在高塔上等着被人拯救的公主。
被縱容着寵大的小少年,愛恨都來得簡單而又直白。只要陳厄願意對他好,那他也對陳厄好。
他要給喜歡的人坦蕩純粹的真心。
還有熱烈放縱的追求。
……翻來覆去地想了不知道多久,深夜,莊宴才不知不覺睡着。
淩晨四點。
陳厄與邊防軍和研究所,開了一個跨時區的會。
俘虜和相關樣品已經在早些的時候送去研究所,但現在會上,研究所說,至少需要三個月才能出結果。
邊防軍沒敢吭聲。
陳厄先氣得笑了。
“我知道科研需要時間,”他沉聲說,“但當初你們需要樣品,邊防軍一點也沒拖延,拼死在最快的時間內,把東西和實驗對象一起搶了回來。到你們手上就得多等三個月,這合理嗎?”
深夜,隔音良好的會議室裏沒有別的聲音。
研究所的代表嘆了口氣,他說:“我們多安排人手,最快也需要兩個半月。”
“我只能給你們兩個月。”
“這太難了。”
陳厄态度強硬:“沈院士,最多再等兩個月。研究所還需要什麽的話,就直接說,一切由軍方負責。總之兩個月內,必須得有進展。”
會議就在這樣僵硬的氣氛中結束。
陳厄靜了一會兒,收斂煞氣,放輕腳步上樓。
408在牆角充電。隔壁沒有莊宴的動靜,他也許已經睡熟了。
Alpha捏捏鼻梁,不出聲地轉身,走進自己房裏。
卧室還維持着搬進來時的模樣,他根本沒來得及在這兒睡幾次,家具和床都顯得很新。
只是床頭多了一副相框。
裏面裝着莊宴的畫。
畢竟是學建築的,莊宴把平房、矮樹與河都畫得很漂亮,線條流暢,透視處理得熟練而利落。
但是仔細觀察天上的煙花,卻能找出很淺的擦擦改改的痕跡,落筆也沒那麽穩。
可以看出來,當初畫畫的人,是真的努力過了。
陳厄瞟了一眼畫,沒出聲。
被忙碌的工作強行壓抑下去的情緒,又重新在心口鼓噪。
忽然想起少時的往事,謝如芸嚴厲地訓斥自己:“陳厄,你退什麽退?我告訴你,這世界就是這樣,你不去搶,那就什麽都沒有。”
所以這些年下來,他的地位是搶的,資源也是搶的。人活着,無非拼盡全力往上爬。
Omega也是一樣,他曾經想過無數種把莊宴搶過來的情形。
卻惟獨沒有這樣一種。
臉頰被酒精染紅,眼睛裏有小星星的漂亮少年,帶着黏糊的語調說:陳厄,你不要讨厭我。
那時他心髒被撞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才是醉傻了的那個人。
第二天莊宴醒得很早,腦袋有點重,還殘留着宿醉後無精打采的感覺。
他穿着睡衣下樓,卻發現陳厄早就已經醒了。并且穿着打扮整齊,是要出門的模樣。
今天陳厄穿着方便作戰的軍裝,袖口束緊,上衣紮進腰帶。
腰間配槍,整個人都被衣服襯得挺拔修長。
見到莊宴,陳厄只略略點了一下頭。
莊宴:“早安。”
他眼下有點黑眼圈,但笑得很漂亮,眼睛彎彎的。
陳厄嗯了一聲,坐下來,要換皮靴。
莊宴頭發微亂,很乖地走到門邊,靠着牆看陳厄。
陳厄不習慣被看,擡頭指了一下飯廳的方向:“去吃早餐。”
“等等再去。”
陳厄皺起眉,低頭繼續自己手上的動作。
莊宴說:“我下周末要跟系裏一起去開普敦。”
陳厄知道那片地區要建航空港。莊宴過去,肯定是為了設計創新賽的事情。
他說:“行。”
莊宴臉頰微熱:“所以你這幾天在中央星嗎?”
“在。”
“如果有空回來吃飯,記得跟我說一聲。”
陳厄沉默地低頭瞥莊宴。
如果莊宴注定要變卦。
那陳厄寧可他把昨晚的事情全部忘記。
Alpha說:“到時候408會告訴你。”
他把皮靴上的系帶綁好,然後舒展長腿站起來,轉身打開屋子的門,準備出去。
又聽到身後的莊宴喊自己:“陳厄。”
陳厄回過頭,莊宴神色間殘留着惺忪的意味。大早上,人還沒完全睡醒。
“我今天沒喝牛奶。”
門外映進來的陽光很亮,落在莊宴臉頰上,他的皮膚呈現出柔和蒙茸的素白。
耳垂上的紅色小痣像勾人似的,一晃一晃地被黑發遮住。
那是非常陌生的感覺,陳厄喉結微微提起,看着莊宴靠近。
很淡的丹桂香湊過來,莊宴比他矮了小半個頭,得稍稍踮起腳。呼吸不自覺地放慢了,少年睫毛仿若蝴蝶翅膀,眼睛顫巍巍地閉上。
陳厄滞澀了一瞬。
然後用指尖捏着莊宴的後頸,低頭親上去。
他在邊境磨練出一副好身板,制服下面藏着結實緊繃的肌肉。而且親一個Omega并不需要太大的力度,因為莊宴的唇和皮膚都柔軟極了,很輕易就能被吮出印子。
可陳厄還是忍不住兇狠地吻,心髒在胸腔裏,跳得完全不受控制。
莊宴氣息溫熱淩亂,喘不過來的時候,會被親出一點黏糊的鼻音。
卻沒怎麽掙紮,只是扯住Alpha衣服的下擺,輕輕拽了拽。
陳厄把人放開,胸膛起伏了兩下,用拇指按了按莊宴的唇珠。
莊宴眼眸裏蒙了一層薄霧,眼下和唇角皮膚白,透着很淡的血色。
他說:“你去工作吧。”
陳厄蹙眉看着他,沒動。
莊宴抿抿唇,又乖乖湊過去,幫Alpha整理被自己弄亂的衣服下擺。
陳厄從來不用古龍水,身上向來只有酒味,和有時開槍後留下的硝煙氣息。但今天早上帶着淺淺的皂香,聞起來像柚木,偏苦。
“莊宴,”Alpha語調還像以前一樣冷淡,“下課了就早點回這邊。”
莊宴擡眸嗯了一聲。
“別再去外面喝酒。”
“……”
“以後不會了。”
莊宴臉頰發燙,想了想,又憋出一句話:“但是昨天說的話都算數,我會對你負責的。”
陳厄動作頓住。
他撩了一下莊宴耳旁的頭發,很輕地嗯了一聲。
莊宴去上課之前,先回了一趟宿舍。
秦和瑜看他一眼,就表情微妙地指指自己的唇角:“你這裏,有點腫。”
陳厄咬得很重,莊宴不清楚是不是Alpha故意要這樣。
他有點發愁:“很明顯嗎?”
“其實還好,別人也不會像我一樣觀察你的嘴唇。”
“……”
小秦同學沒在這方面糾結太多,只說:“宣雲要我替她向你道歉。”
其實莊宴之前就收到了消息,宣雲是真的被吓壞了,天快亮了還沒睡,一直在說對不起。
莊宴回複給宣雲解釋,明洲顯然是在找自己的事,她沒必要這樣不安。
“都怪我先弄髒他的衣服。”
莊宴說:“做得挺好的。”
宣雲半天沒回複。
莊宴溫吞地打字:“反正他活該。”
因為冒牌貨帶來的壞名聲,莊宴很清楚,讨厭自己的人其實不少。
但大多都只是在背後說說,很少有人像明洲這樣,當着面,越界似的戳在自己最痛的地方。
于是莊宴同樣不喜歡這個人。
課上到一半,光腦果然震了一下,接到一個好友申請。
對方沒說自己是誰,ID也是空的,但頭像很熟悉。一點開,就能看到明洲有意無意流露出傲慢神情的側臉。
一般來說,莊宴會直接點拒絕。
但這次他專門先接受,然後再拖進黑名單。
明洲在對面肯定會生氣,但莊宴才懶得理。
他也不擔心明洲專門來星大找茬——只要別打擾自己的朋友就好了,莊宴根本不怕這些。
中午因為小課安排的關系,只有莊宴和秦和瑜兩個人。
找個靠牆角的桌子坐下,秦和瑜欲言又止,滿臉都寫着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莊宴先開口:“你怎麽一直不敢正眼看我。”
“……”
小秦同學艱難地組織了一下語言:“就是關于你昨天喝醉之後的事情。”
昨天喝醉之後發生了很多事,莊宴嗯了一聲,望着他。
秦和瑜:“……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考慮什麽?”
“就是,”秦和瑜磕磕絆絆地說,“莊宴,我覺得你平時也是個很聰明的人,只是喝醉了會稍微有點不一樣。你要不要再複盤一下整件事情的經過,然後重新想想?”
莊宴眼神裏全是小問號。
秦和瑜目光真誠。
莊宴只好一頭霧水地翻出光腦,看看自己昨晚究竟跟舍友說了什麽。
——他怎麽說?
——他說,那你追。
雖然有些省略,但事情确實就是這樣沒錯。
莊宴臉頰很燙,卻盡量讓自己語氣顯得自然:“其實我也沒那麽醉,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也還是有點概念的。”
秦和瑜:“真的?”
“嗯。”莊宴說。
“……所以你下一步是什麽打算?”
莊宴低頭,心不在焉地用筷子夾起餐盤裏的菜。
“繼續追他。”
秦和瑜用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氣勢繼續:“那要追到什麽時候?”
莊宴茫然了一瞬。
“……我不知道,反正先追着吧。”
秦和瑜:。
下午課結束得早,莊宴在去少将宅的車上,慢慢給陳厄發消息:“晚上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嗎?”
回複來得又快又短:“随便。”
莊宴又問:“除了牛奶,還有對別的食物過敏嗎?”
“沒了。”陳厄答道。
“那我讓408随便買?”
陳厄發了嗯,意思是知道。
過了十五分鐘,Alpha又發來一條語音:“我大概六點半到。”
現在是五點,莊宴在408的菜單上看了一圈,找不到自己想吃的東西。
後面竟然還有新鮮食材,他稍微心動了一下,意識到自己之前為了競賽的事情,好像有段時間沒下廚了。
到了少将宅,莊宴先去廚房看了一眼。鍋碗瓢盆都有,在櫃子裏維持着嶄新沒拆封的狀态。
冰箱擺着便捷營養餐和牛奶,廚臺上空空蕩蕩,只能看到最簡單的鹽和糖,其他調料一概沒有。
莊宴靠着牆,在用光腦勾出自己需要的東西,一邊在對話框裏問陳厄——
“想吃魚還是海鮮?”
“青菜你比較喜歡哪種?”
“主食有偏好嗎?”
Alpha的回答一貫簡短,來來去去都是“都行”和“可以”兩個字。
莊宴有點不确定地打字:“是不是我問題太多,煩到你了啊?”
半秒後,陳厄回複:“不會。”
今天白天也是連軸轉的會議,各大部隊輪流彙報軍備定額與編制。陳厄身為中央星軍委最年輕、資歷最淺的少将,雖然聽得多說得少,但一整天下來,也足夠疲憊。
工作上的要事講完了,會後還有一點時間,別的相熟的軍官之間,就開始聊一些非正式的閑話。
比如國會最近決策的風向,內閣會有什麽變化。
但不敢聊太深,因為誰都聽過陳厄的風聞——
他與議員父親關系向來很僵,當初要被提攜到軍部少将的時候,陳鴻飛還鼓動不少人投了反對票。全憑謝老将軍的堅持,不然,陳厄現在恐怕還得駐留在邊境。
後來話題轉移到家庭方面,何中尉妻子最近懷孕。何中尉第一次當準爸爸,現在每天見人就帶着笑,臉上寫滿了喜悅與憧憬。
有人大着膽子問:“陳少将結婚了嗎?”
他手背上有兩三條舊傷,指骨修長,沒佩戴任何象征結婚或者訂婚的戒指。
軍隊中,為了訓練方便,許多人都不戴婚戒。
“沒有。”陳厄說。
說這話時,他剛收起光腦屏幕,漆黑深湛的瞳仁難得顯得溫和。
他還沒結婚,因為這一年莊宴還沒到聯邦的法定婚齡。
也許莊宴現在這樣,只是心血來潮。
陳厄這些年被打磨得心腸很硬,不論是見血還是見到死亡,都能無動于衷。
可看到對話框中,漂亮少年細致的問題,以及快要從屏幕上滿溢出來的期待——
有一種非常細微而熟悉的震顫,從心髒蔓延到指尖。像極了少時那一年,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喜歡莊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