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讨好
這一屆春季舞會的規模格外大。合辦的學校不僅有星大X大,還要加上另外幾間評級稍微次一等的大學,以及臨近的藝術院校。
贊助也前所未有的多,聽說光是陳家就砸了幾十萬。以及另外幾家有新生入學的商界名門與政界望族,同樣紛紛慷慨解囊。
場地最終被定在星大的禮堂。學生會花重金購置了鮮花、緞帶與氣球,再把座位移走,空間騰出來,鋪上地毯。
在完工之前,秦和瑜拉着莊宴去看了一眼。
“還不錯。”小秦同學評價道。
雖然沒有入場登記,參加舞會本身也不是強制性的。
但這件事在學生之間的讨論度還是很很高,而且看起來,基本上大家都展現出期待與想去的心情。
在開始前,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找舞伴。
作為Omega,秦和瑜已經收到了四五封邀請。有彬彬有禮的,也有充滿了直A氣息,字裏行間充滿“我邀請你是你的榮幸”的邀請函。
他轉頭對莊宴吐槽:“這人以為自己是誰啊,臉皮怎麽厚成這樣。”
莊宴也收到了。
但不幸的是,邀請他的Alpha,質量甚至更差……
“莊宴同學,希望你能接受我誠摯的邀請,不要不識擡舉。”
莊宴安靜地把光腦屏幕展現給秦和瑜,秦和瑜默然三秒。
“小宴,慘還是你慘。”
Advertisement
莊宴把邀請信一封封删掉,他對秦和瑜說:“我不打算找舞伴。”
秦和瑜用力點頭。
“而且我在想,那天要不要幹脆去圖書館學習,位置一定很空。”
秦和瑜震驚:“不,等等,那誰不回來,你連舞會都不打算去了?別啊小宴,陪我不好嗎?”
莊宴猶豫了一下。
秦和瑜抓住莊宴的動搖,握着他的手說:“而且他也不一定趕不回來,不是嗎?要不這樣吧,你先做好參加的準備。”
“……也可以。”
秦和瑜繼續:“小宴,你不來,我心裏沒底。”
他眼睛圓溜溜的,裏面寫滿了快來快來快來的臺詞。
莊宴:“好、好的……”
學校裏和論壇匿名板塊中,大家又開始談論今年有哪些風雲人物,他們會不會出席舞會。
“聽說X大的段陽不來。”
“段陽好像還沒成年?舞會上的飲料都含酒精,他太慘了,想來也來不了。”
“季丹丹确定會參加,我朋友的朋友的姐姐已經問到消息了。”
季丹丹是陳燃的未婚妻,在隔壁電影學院念大四,正在參演幾部小制作的全息劇。
有人問:“季丹丹都快畢業,而且也算是半個公衆人物了,她來做什麽?”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過來降維打擊,尋找優越感的吧。”
“明洲據說也會來。”
“像他這樣的人,就不可能錯過這種場合吧!”
“說起來,大家覺得是明洲更能惹事,還是莊宴更能惹事?”
下面立刻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壞心眼地回複道:
“雖然我回答不出這個問題,實不相瞞,我還挺想看明洲和莊宴在舞會上撕起來。”
“我也。”
“加我一個。”
在删除之前,這個帖子被頂得很高。就連當事人之一明洲,也點進去看了一眼。
他其實到現在也沒弄明白自己是怎麽進入莊宴的身體的,也不清楚為什麽在突然之間,又被驅趕出去。
過去幾年裏的是事情就像是做夢一樣,但明洲知道那是真的——他确實,短暫地支配了另一個Omega的人生。
事情就是這樣神奇,他們從來不曾見過面,可明洲已經對莊宴熟悉得不行。
他像翻書一樣翻閱莊宴的過往,卻對自己的身份守口如瓶。
莊宴到最後都不知道他從哪裏來,叫什麽名字。
每次隔着屏幕看到莊宴的名字,明洲心裏都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像有根刺,又酸又澀地紮在喉嚨上。
他其實不太恨莊宴。空有一張漂亮臉蛋和好出身,然而被人随意占用身體的可憐鬼,有什麽好恨的。
只是有那麽點嫉妒罷了。
這天早上,408把舞會的時間表截屏出來:“小宴,你準備去這個不?”
後面跟着一張小貓探頭的表情包。
莊宴回複:“嗯,陪朋友去。”
因為是給秦和瑜當陪襯,所以他選的禮服相當低調。款式與面料都不花哨,再加上舞會燈光偏暗,在裏面肯定一點也不顯眼。
想了想,他又說:“到時候如果有什麽事,可以随時聯絡,我會看着光腦的。”
408:“收到。”
下午四點左右,就已經開放入場。
但因為有些學院課結束得晚,所以晚上天黑之後,才陸陸續續地熱鬧起來。
莊宴和秦和瑜七點到。
那時禮堂裏已經有了很多學生,基本上都打扮得整整齊齊。
舞池在正中央,靠牆角的地方有長桌,放滿了任取任吃的自助甜點和酒水。
桌上鋪着緞帶,餐具鍍金。能看出來今年的主辦方确實財大氣粗,砸了不少錢。
秦和瑜來不及把目光投向Alpha,看見桌上的零食,眼睛頓時亮了,直奔角落。
“小宴,你餓嗎,想吃嗎?”
莊宴熟練地從桌面上把盤子拿過來,取了幾樣漂亮的小蛋糕,然後遞給小秦同學。
“你先。”
秦和瑜:“那我不客氣了!”
季丹丹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到達禮堂。
今天是陳燃親自送她來,開了一輛昂貴的車。在紅毯門口停下後,陳燃專門先下去,繞到季丹丹的那一邊,幫未婚妻打開車門。
先踏出來的的,是一只尖頭銀色高跟鞋。然後小明星挽着裙擺,婷婷袅袅地扶着陳燃的手臂下車。
離門口近的少年們看到這一幕,一個個開始吹起口哨。
畢竟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熟悉小道消息的學生一看就知道:“是季丹丹學姐和她的豪門未婚夫。”
季丹丹挽着陳燃,慢慢走進去。
她知道自己長相出挑,就算放娛樂圈裏,也能算一個小美人,更何況是在這種充滿普通學生的場合。
所以不論走到哪兒,都有許多人盯着自己看。
哪個Omega不想成為燈光下的焦點呢?
季丹丹帶着驕傲與唏噓,仰頭向陳燃微笑:“明年我就不能再來這種學生舞會了。”
陳燃也笑了起來:“那今年玩盡興,我的小公主,得風風光光地畢業。”
畢竟是陳家養出來的正統繼承人,陳燃做足了紳士作派。
到了禮堂中央,等曲子一換,燈光打下來。他單膝跪在地毯上,向季丹丹伸出一只手。
“季小姐,可以邀請你跟我跳一支舞嗎?”
季丹丹忍俊不禁,笑彎了眉眼。
“我的榮幸。”
她把手放在陳燃掌心,鋼琴和大提琴奏出的樂音像水一樣流淌。陳燃帶着她,轉了兩三個圈。
季丹丹忽然啊了一聲。
“那邊,”她聲音輕輕的,“是不是你哥哥看上的Omega?”
陳燃目光掃過去。
那是靠牆角的地方,打燈也稀疏。但能看到一個漂亮白皙的Omega少年,确實是莊宴,溫和含笑地望着別的地方。
只是稍微一走神,就被季丹丹踩了一腳。
陳燃用指尖按了一下季丹丹的腰,淡然說:“看他幹什麽,他從樣貌到頭腦,哪裏比得上你。”
“我只是有點好奇。”
音樂節奏逐漸歡快起來,季丹丹轉了半個圈,又撲回陳燃懷裏。
她側臉貼着陳燃的耳畔,小聲問:“我好像聽媽媽提到過,陳厄當初去邊境之前,差點為這個Omega殺人?”
媽媽其實是卞薇,自從訂婚之後,季丹丹就改了口。
陳燃說:“別聽我媽亂說。”
季丹丹不太信,瞪了陳燃一眼,又作勢要踩他腳。陳燃捉住自己未婚妻,輕輕帶她旋轉起來。
“我媽在家裏待了一輩子,什麽都不知道。以後你直接來問我,能告訴你的,我肯定會告訴你。”
季丹丹哼了一聲。
“那就是你不想告訴我了。”
陳燃輕笑。
鋼琴聲越來越低,踩在踏板上的琶音滾過。
角落忽然傳來騷亂,許多人都往那邊探頭,而不再關注舞池中央的情侶。
季丹丹皺起眉,戳戳陳燃:“發生什麽事?”
陳燃說:“我帶你去看看。”
季丹丹挽着陳燃,跳下舞池,往騷亂發生的方向走去。
人群稍微散開,她站到前面,看見被圍住的人,就忍不住愣了一下。
怎麽會是莊宴和……明洲?
其實一開始這事情跟莊宴關系不大。
他只是跟秦和瑜在舞會角落安靜地吃東西,小秦同學說,吃夠了就去撩Alpha跳舞,可是半天也沒吃夠。
在第三次去拿蛋糕的時候,還剛好碰到過來勤工儉學當侍應生的朋友宣雲。
宣雲說:“你們怎麽就窩在這個角落?對面還有焦糖布丁和炖奶,我吃過,特別棒!幫你們取一點?”
秦和瑜喜上眉梢:“那太謝謝你了。”
“蘋果酒要嗎?”
“要!”
于是宣雲愉快地端起餐盤,過去取東西。
回來的時候,她帶了三杯酒,六種甜品,餐盤滿滿當當。可是轉身的時候沒留意,剛好撞到路過的一個學生。
“明洲小心。”
“小明少!”
明洲沒反應過來,直接被撞趔趄了一下,跟宣雲一起歪着摔倒在地上。
酒水和甜品全翻了,潑灑在兩個人的衣服上。昂貴的禮服布料頓時被浸濕了,五顏六色的奶油抹得到處都是。
明洲愣了一下,緩緩擡起頭,黑漆漆的瞳仁裏藏着乖戾。
“誰他媽撞的?”
宣雲連忙道歉:“是我,對不起。”
旁邊的人要把明洲拉起來,明洲反手把他們打開,然後揪住宣雲的衣領。女孩慌得臉都白了,看起來要哭。
事情馬上就要向失控的方向發展。忽然,他聽見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請放開她。”
明洲慢慢地松手,冷笑了一聲,擡起頭。
莊宴把宣雲扶起來,又絲毫不介意明洲身上的奶油污漬,向他伸出一只手。
“這是我點的酒水和甜品,真的非常抱歉,把衣服弄髒了。能讓我幫你弄幹淨,或者賠一套新的給你嗎?”
明洲慢慢舉起用沾着奶油的手,握住莊宴。
原來用別人的身體握着只手是這種感覺,他陰陽怪氣地問:“你要替她道歉?”
明洲眼睛彎着,流裏流氣地說:“喂莊宴,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今天已經記住你這位朋友長什麽樣了。如果你的道歉不能讓我滿意,我就讓她在學校裏混不下去。”
莊宴臉上的笑意淡了。
宣雲聲音發抖:“小宴,別,都是我的錯。”
可莊宴能感覺到,明洲其實是沖自己來的,宣雲只是碰巧撞上槍口。
他對宣雲擺擺手,然後讓秦和瑜把她照顧好。
明洲打了個響指,讓身旁的狐朋狗友幫自己壯勢。尖叫和拍掌聲一起,這一片氣氛頓時亂了。
莊宴問:“你是誰?”
“明洲。”
明洲把外套脫下來,挑釁似的望向莊宴。
“來跟我拼酒,你拼贏了,我就放過她。”
莊宴自己并沒有碰過酒,但冒牌貨經常喝,他的身體其實酒量不差。
本來不怎麽想理明洲的。
可對方的眼神看起來陰鸷極了,這讓莊宴覺得不舒服。
莊宴說:“行。”
他知道自己在沖動。
明洲那群狐朋狗友的起哄聲更大了,幾乎要把屋頂掀翻。
這一片擺的是配好的酒,伏特加混牛奶。看起來不烈,但是喝兩口就上頭。
明洲自己先幹了一杯,然後慢悠悠把杯子倒過來,底朝上。
“莊宴,別慫啊。”
莊宴一口悶完,奶味遮住了酒精的嗆。後勁很大,過了幾秒,喉嚨也灼燒起來。
旁邊人拍掌的拍掌,鬼叫的鬼叫。莊宴臉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紅,他聽到人群中宣雲帶着哭泣的聲音:“小宴。”
幹淨漂亮的少年揚起下巴,眉眼間盡是冷淡驕傲:“你也別慫。”
明洲咬牙笑了出來。
又多喝了幾杯,莊宴胃裏也開始燒。還好之前墊了不少甜品,不然現在會更難受。
但明洲已經有點站不穩,酒醉的紅色從臉頰一路蔓延到被白襯衫遮住一半的鎖骨旁。他又幹完慢慢一杯酒,踉跄了一下,差點撞在莊宴的肩膀上。
莊宴站得很直,沒去扶他。
“明洲,你輸了。”
明洲帶着醉醺醺的氣息,嗤地笑了聲:“沒輸,我他媽比你多喝了一整杯。”
莊宴不做聲,慢慢地,又把一杯喝完。
“還繼續嗎?”
明洲手指微微有些不穩,他打了個響指,讓人繼續去拿酒。
那時他們離得很近,幾乎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氣息。
明洲帶着笑,低聲說:“喂莊宴,我真讨厭你。”
“我不記得自己惹過你。”
就連被冒牌貨奪舍的那段時間,也沒碰到過這樣一個人。
明洲又晃了一下,用力抓住莊宴的手臂。他簡直把大半體重都壓了上去,莊宴皺起眉。
“讨厭你還需要理由嗎,你在裝什麽,莊宴?
“你最近很安靜嘛,難不成是想改錯,想變得跟以前不一樣?”
明洲在莊宴耳邊低語,說出來的話輕得仿佛一陣風:“可你不還是這樣,跟一灘爛泥似的。你看莊晉理你了嗎,嗯?或者陳厄已經不讨厭你了?
“對了,還有寧院士,她有沒有放下工作,多看你一眼?”
酒精讓大腦反應變慢,兩三秒後,莊宴才慢慢意識到明洲在說什麽。
然後感到憤怒。
明洲咯咯笑起來:“我說莊宴啊,你這輩子還能好到哪兒去——”
一杯酒潑過來。
冰涼的,火辣辣的水澆了滿臉,明洲眼睛都被刺紅了。
他抹了一把面頰,仰起頭。
莊宴又喝完一杯,把空杯子放在明洲眼前,晃了一下。
“還拼嗎?不拼就閉嘴。”
明洲茫然了片刻,然後悶聲笑了。他搖搖晃晃地要去拿酒,但手總是從杯子上方撥過去。
莊宴把他推開,示意那群狐朋狗友過來。
“他輸了。”
明洲狼狽得連站都站不穩,莊宴卻還是立得很直,只是呼吸稍微有點重,臉比平時紅。
他掃了眼明洲,語調冷極了:“以後想找麻煩,直接沖我來,別碰我的朋友。”
明洲胸膛顫了起來,低頭咬住自己的指甲,像是在笑。
他一時半會沒吭聲,莊宴也懶得理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朋友是什麽情況。
宣雲衣服被弄髒了,女孩哭得喘不過氣。
莊宴讓秦和瑜幫忙帶她跟舞會負責人說一聲,先請假回去把身上的痕跡弄幹淨。
宣雲抽抽噎噎地搖頭,臉上寫滿了愧疚。
秦和瑜同樣猶豫了一下:“那你呢,小宴?”
莊宴語氣輕松:“我就是有點走不動,要醒一醒酒。”
聽起來倒還很清醒,不像是喝醉的模樣。
秦和瑜咬牙:“那你等着,我快去快回。”
莊宴對他笑了笑:“嗯。”
等同伴走了之後,明洲的狐朋狗友們又隐約有了要圍上來的意思。清隽明秀的少年獨自地站在桌子旁,仿佛孤立無援了起來。
季丹丹覺得有點不安,推了一下陳燃,小聲問:“要幫幫他嗎?”
陳燃沒動。
“畢竟是你哥哥的Omega。”
陳燃握住季丹丹的手腕,意味深長地說:“陳厄又沒把我當兄弟。”
季丹丹愣了片刻,然後低頭嗯了一聲。
陳燃握着季丹丹的手,要重新帶她回舞池中央。
剛走出幾步,男人又沉下臉,望着人群對面的動靜。
季丹丹輕輕問:“怎麽了?”
人群從另一頭慢慢分開,讓出通行的空間。
陳燃臉上仿佛結了一層冰,他慢慢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陳厄。”
季丹丹好奇起來,不出聲地擡起頭。
他們在人群中,燈光最暗淡的地方,頓時顯得不起眼了。
所有人都在看陳厄——他長得高,氣質如同淬血的刀鋒,身上萦繞着很淡的酒味和硝煙味。
對于一個舞會而言,Alpha着裝不算華麗。深藍的立領制服,配上長靴,人卻被襯出挺拔矜貴的意味。
長相同樣優越,眉心微微皺着,是一種肅殺的英俊。
季丹丹垂下眼睛。
原來陳燃确實處處不如陳厄,她在心裏五味陳雜地想着,卻沒敢說出來。
陳厄一路走到人群最前面,然後被明洲的狐朋狗友給擋住了。他懶得說話,直接伸手把人推開。
黃毛青年回頭惡狠狠地喊:“沒看老子正要教訓——”
說了一半,看到穿着軍裝的Alpha,又悻悻把話給咽回去。
“滾。”陳厄說。
他從邊境趕回來,剛落地。熬了幾夜沒睡正經覺,只在星艦上囫囵眯了一會兒,脾氣暴躁。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陳厄是沖着莊宴來的。
小青年們紛紛讓開,醉得不成人形的明洲也被架起來,給陳厄留出一條路。
莊宴背靠着長桌,慢慢地,擡起頭。
酒精讓他眼角染上薄紅,濕漉漉的映着燈光,仿佛是要流淚。
見到Alpha,莊宴先茫然了一瞬。見到了可以信任與依賴的人,他就控制不住地委屈,又輕又慢地說:“陳厄。”
陳厄握住他的手腕,指尖燙得簡直是在燒,嗓音低沉壓抑:“你喝了多少。”
莊宴認真地想了兩三秒。
“我不知道。”
周圍仿佛全安靜了下來,漂亮少年眼眸濕潤,目光專注。
他醉得連句尾都拖長了,說出來的話也微妙地黏糊了起來:“我有點頭暈,但是很想回家。”
莊宴直覺陳厄很可能會發火,因為青年眉頭緊鎖,一副相當不悅的表情。
但并沒有,他身體不自覺地歪了一下,要倒在地上之前,就被陳厄攬住。
Alpha不知道控制自己的力度,握在腰側的手把人都捏疼了。
莊宴沒力氣掙紮,就哼出一丁點難受的鼻音。
然後被打橫抱起來。
鼻尖衣角萦繞着偏澀的信息素的氣息,陳厄體溫很暖,心跳像沉悶的鐘聲。
莊宴安靜地忍耐了一會兒。
說不難過其實是假的,他從來沒做過什麽壞事,為什麽偏偏要被竊走人生呢?
明洲的話像一把刀。本來可以樂觀地接受,放平心态去面對的事情,在這一刻全都翻騰着,血淋淋地淌出來。
想同母親與哥哥維持像少年時一樣親密的關系。
想不被陳厄讨厭。
他這麽努力地生活,憑什麽。
眼淚失控地往外湧,莊宴不想讓別人看見,所以一直低着頭。
側臉貼着的衣服被無聲無息地浸濕了。
也許陳厄已經發現。但Alpha什麽也沒說,只是把手臂擋在他的臉前。
到了車邊,莊宴站也站不穩。于是陳厄拉開車門,像對付小孩一樣把他塞進去。
408本來在前面負責駕駛,也回頭問了一句:“怎麽了,小宴?”
莊宴搖搖頭,細白修長的脖頸微微向前彎折。
陳厄從另一邊進去,簡短地對408下令:“開車,回家。”
懸浮車開始行駛。陳厄抽了幾張紙,遞給莊宴。莊宴沒動,也沒吭聲。
他性格溫和不帶刺,骨子裏卻遺傳了父母的堅定強大。人生裏經歷了這麽大的挫折,今天還是第一次哭。
流淚也安安靜靜的。
陳厄碰了一下Omega的眼角。
溫熱的水沾在手上,他壓抑着焦躁問:“莊宴,是那幫人讓你不高興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莊宴才緩緩地,把紙巾接過來。只是攥在手心,沒更多的動作。
陳厄看着他的發心,語氣平淡冷酷:“他們是不是欺負你?”
“……”
“回頭讓408查名單,我安排人,把那群學生處理一下。”
Alpha硬邦邦的,不會安慰人。直到車駛入少将宅,莊宴依舊靜默地流淚。
陳厄嘆了口氣,先下車,像之前一樣把喝醉的少年抱下來。莊宴在他懷裏,很輕地掙紮了一下,又被按回去。
上樓的腳步也穩,他把莊宴帶到三樓,放在床邊。
過了很久,莊宴才勉強仰起臉。他眼角哭紅了,腫得厲害。
陳厄轉身去洗手間,用熱水浸濕洗臉巾。然後彎腰,笨手笨腳地幫莊宴擦臉上的痕跡。
半晌,莊宴哽咽着說:“……對不起。”
“嗯?”
莊宴呼吸還顫着,但眼淚已經慢慢停了下來。他擡眼:“我……我以後不哭了。”
陳厄又嗯了一聲。
燈光是暖黃色的。落地窗外的丁香樹上,挂着半輪霜白的月亮。
陳厄臉色不好,但動作卻很溫和。
莊宴想,或許他也沒明洲形容的,那麽厭惡自己。
借着還沒散去的醉意,莊宴伸手抓住Alpha的袖口。
陳厄頓了頓,睫毛低垂地看着他。
莊宴說:“……我其實,不是在讨好你。”
陳厄瞳仁很黑,唇角稍稍抿着,向下彎。
就算借着酒意,莊宴依然控制不住地覺得難過與慌亂。
房間裏很靜,陳厄忽然蒙住他的眼睛,熱度落下來。
幾乎像是被磕到嘴,莊宴疼得臉都皺了。Alpha這才意識到應該放輕一點,笨拙而生疏地碾過去。
只不過很短的一瞬。
但那确實算親吻。
還沒反應過來,莊宴又被推開。
陳厄惡狠狠地用力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移開目光。
他嗓音沙啞:“行了,莊宴,是我在讨好你。”
作者有話要說:笨蛋初戀(。)